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fainyland】整理 书名:[头文字D]拓海是个万人迷 作者:始终不渝 【文案】 有一天, 藤原拓海意外得到了一个名为‘万人迷系统’的东西, 他的人生就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OOC预警!角色全是写手的哈姆雷特。或者哈姆太郎。或者哈雷彗星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系统 励志人生 竞技 搜索关键字:主角:藤原拓海,高桥凉介,高桥启介 ┃ 配角:一堆 ┃ 其它:扯淡文 ☆、开始   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三学生,藤原拓海的一天却通常是由不普通的送货开始的。   今天也不例外。   一旦粗胖的时针颤颤巍巍地戳向阿拉伯数字‘4’,睡梦正酣的他就会被老爸无情地踹起,匆匆地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昏昏沉沉地坐进了86的驾驶室,尾箱中则载满了供给山上酒店的豆腐。   “我总有一天会因为疲劳驾驶而一头撞下山的,臭老头。”   睡眠不足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眼睛半睁不睁地瞟向叼着香烟的老爸。   听见他的嘀咕,藤原文太不以为意地说:“就算你睡着了,身体长期养成的反射神经也能支撑着你把车平安开回来。”又将灌满了自来水的纸杯递给他,不怎么温柔地例行叮嘱道:“开稳点啊。”   “知道啦知道啦……”稀里糊涂地应着,拓海一把接过,忽然觉得有些口渴,鬼使神差地就着那杯缘喝了起来。   冰凉的液体咕噜咕噜地灌入喉中,以及一个——   “咦,什么东西?”   那一刹那间睡意全消,拓海微微瞪大了眼,把杯子从嘴边挪开,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往杯子里一看,在昏黄的路灯下,水液清澈见底,什么杂质也没有。   ……是他的错觉吗。   刚才好像有个滑溜溜的球状物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喂,你该不会是把酒吧自动贩卖机里的玻璃珠弄进去了吧!”他不自在地摸了摸凸起的喉结,猛地扭头,看向仍是老神在在的藤原文太,激动地质问着。   藤原文太的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一拳锤到了他头上,一边抢过杯子重新灌水,一边不忘骂道:“白痴!这水是喝的吗!还好意思乱发脾气!”   “……好痛。”   拓海敢怒不敢言地捂住登时就起了个肿包的头,在爸爸不由分说的暴力镇压下,原本汹汹的气势倒是消散了大半。   “那我出发啦!”   唯有认命地叹了口气,扭动钥匙,在引擎那隐含着韵律的响动声中渐渐驶离了。   送货回来,倒在床上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再次起床,睡眼惺忪地赶去县里S高校上学。   所谓上学,也只是望着窗外发发呆,打发时间,亦或是靠在课桌上补眠罢了。   “拓海~~~~!!”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骤然在身后响起,刚迈进人来人往的大门的拓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打招呼:“早安,阿树。”   “早你个头啦!”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武内树不顾旁人侧目地笑得一脸奸诈,踮起脚来,左手一把勒住比他足足高大半个头的拓海的脖子,害得拓海差点窒息,难受得直翻白眼,大喇喇地宣布道:“我又找到SHIRUBIA的新广告,新广告了哦!”   他献宝似的扬了扬右手里捏着的汽车杂志。   “哦哦哦,你先放开我,要死人了!”   倍感丢人的拓海胡乱应着,大力挣开他,这才终于顺利喘了口气:“午饭时间再看啊,现在再不进去,就要迟到——”   “044OX系统正式激活。”   一个听不出性别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地在脑海中响起,拓海下意识地止住了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像是昙花一现,在硬梆梆地抛出一句话后,她再没任何动静。   “怎么了拓海,话说到一半就没声音了?”   武内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喂,阿树。”拓海迟疑了下,犹带侥幸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   “啊哈?”武内树夸张地探了探他的前额,却被他反射性地躲开,转念一想,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大叫一声:“拓海,你分明是思春了吧!”   “神经病。果然问你得不到任何具备建设性的意见。”   拓海扫了他一眼,利落地拍掉他的胖爪子,单肩扛起扁扁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将‘幻听’一事怪罪在睡眠不足头上,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拓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毫无心理负担地趴在桌上,埋头就睡。   周围这样做的,当然不止是他一个人。被分配到后座上的几乎都是酷爱通宵打游戏、不求上进的那种,熬出一双双布满血丝的兔子眼来,仅仅是迫于家长的要求,才不情不愿地赶到学校混混日子而已。   讲台上的老师对此视若无睹,依旧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自己的课程。   升学不是强制性的,即使是老师也难免只将有限的注意力放在品学兼优的学生身上,至于那些无心向学的,就索性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拓海却睡得很不安稳。   因为脑子里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竟然开始了意义不明的絮叨:‘外貌75品德50身材55智力80气质33……”   什么鬼东西……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拓海捧着里面闹哄哄的头,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种症状该不会越来越严重,或者一直持续下去吧。   拓海天马行空地猜测着:会不会是精神分裂的前兆?总不能是被鬼附身了吧。   ——要不要试着向老爸伸手要钱,放学了去看一看心理医生?   拓海很快打消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别了吧,有用不有用还另当别论,光前期需要支付的费用,就是个注定不小的数字,要是让臭老头出钱的话,日后一定会变着法子从他这里加倍挖回去的。   还是少自讨苦吃为妙。   “喂,拓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武内树不满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这才将走神中的好友给唤了回来。   “啊,有啊……”拓海随口扯了个谎,努力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应付他。   好在武内树知道他一向是个十句答不上五句的闷葫芦,习惯了他半睡不醒的样子,不曾期待他会给出什么精彩的附和,于是仍然保持着亢奋的状态,自顾自地指点着广告上的炫目车身:“好棒啊,这颜色我喜欢!”   拓海兴趣缺缺地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多少钱?”   在他眼里,这些车子的性能都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外壳和颜色有所不同。   自然也无法理解阿树对着它们饥渴不已的作态。   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武内树一听这话就蔫了,嘀嘀咕咕:“91年式的138万……唉,还是放弃SHIRUBIA,考虑86比较现实。”   就凭他们趁课余时间在加油站打工所获得的微薄薪资,怕是不吃不喝地过上十几年都买不起。   SHIRUBIA?真是奇怪的名字。   见他有些沮丧,想着转移话题的拓海又强打起精神,问:“那86要多少?”   是86没错吧,阿树经常挂在嘴边。   “我看看啊,唔,有30万的,但没有安检。”   这个数字看起来至少没那么难以接近。   拓海好奇道:“你现在存了多少了?”   武内树不假思索地回答:“5万多。”   即使在暑假累死累活地工作,也最多能赚12万,距离目标还很遥远。   “唉,就没有薪水更高一点的工作吗?”武内树发着牢骚,把金属扶手敲打得哐当哐当响:“我好想快点有一部属于自己的车啊!!!”   “嗨拓海,你们在打工吗?”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看向笑得可爱的搭讪者。   ——茂木夏树。   突然对上一个漂亮女孩,生性内向的拓海一时间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叮叮叮——”   “请及时回答,请及时回答!表现– 10!”   这催命符般的尖锐响动震得拓海一激灵,倒是没那么局促了。   “呃……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隐隐有种‘不理睬这个声音的话下场会很不妙’的糟糕预感。   在这时候,善于察言观色的茂木夏树被晾在那里半天后,也察觉到了大概是自己的突然出现,才令得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沉默下来,不由得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并不介意拓海表现出的冷淡,给自己解围道:“怎么啦,我打个招呼都把你们吓到了吗?”   平时口花花,关键时刻掉链子掉得谁都快的武内树紧张得满脸发红,脸上的青春痘都鼓得更明显了,声音也不受自控地结巴起来:“不、不啊,只是很、很、意外。”   茂木夏树根本没搭理他的意思,笑眯眯的,径直看向拓海,等他回复。   “回答超时,表现– 50。”机械声冷酷地宣布着,又说:“鉴于是初回使用系统,可酌情免费为宿主启动一次普通级救助功能,是否使用?3秒内不回答,将视作拒绝。3、2、1——”   随着在拓海眼前弹出了两个漂浮的‘YES’‘NO’选择框,周围的时间也莫名地迟滞了下来——要说这点是从哪儿看出来的话,从无端端变得灰白的色彩,和夏树丝毫不变的笑容弧度,和武内树鼻涕下拖的长度不曾变大就能判断了。   拓海绷着脸,一动不动。   ……他一定还在做梦吧。   自欺欺人的他没留意系统的倒计时走到了尽头。   “……可供反应的时间结束。鉴于宿主表现上的负分和反应上的极度不配合,将在一分钟内进行适量惩罚,建议避开人群,否则引发骚乱的话,后果自负。”   这可恶的声音甜蜜地说着。   沙漏中静止的砂砾恢复了流动,四周重又变得色彩缤纷起来。夏树那用小刷子精心刷过的眼睫轻颤,歪歪头,嗓音软糯地问道:“拓海?怎么不说话呢,不舒服吗?”   武内树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把即将坠到唇边的半透明冻状物恶心地吸了回去。   拓海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声音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十,要说原本是无波无澜的木然的话,现在则堪比西伯利亚刮来的凛凛寒风。   “倒计时开始,60……59……58……”   拓海的额际划下一滴冷汗,再不敢犹豫地抛下不知就里的夏树和武内树,拔腿就往隔壁教学楼那一般无人使用的厕所跑。   “喂喂喂——拓海,你去哪里!!”   “拓海!快上课了!”   耳畔响起的数字越接近零,他就越着急。以前所未有过的高速一路狂奔着,本就凌乱的短发被风刮得乱糟糟的,可现在的他哪里管的上其他学生的议论纷纷,满心满眼的只有那怕是能救他一命的男士厕所标志。   拽开吱嘎作响、摇摇欲坠的木门,他义无反顾地钻进了臭烘烘又遍布灰尘的厕间里,以防万一,还将生锈的门栓闸上。   事后证明他的这个决定有多么明智。   “时间到。惩罚时间为——一小时~”   充满恶意而拖长的尾音夹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愉快,话音刚落,拓海就觉得四肢百骸传来一阵近似麻痹的痛,胸前的衣料诡异地慢慢拱起,棕褐色的头发跟不断延伸的蜘蛛丝一样悄无声息地加速生长着,更叫他难以忍受的是,下肢那软趴趴的地方融化了般的炽烫——   待到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他本能地低头一看——   柔顺笔直的长发飘飘,浑圆的双峰傲人耸立,直撑得紧扣到领口的衬衫崩掉了两颗纽扣。   这叫每一个男人都惊恐万分的画面,也使得他再无法维持一贯的平静了。   拓海眼前一黑,思维当即就短路了几秒。   犹不死心的他在回过神来后,试探着往胸前那两团足以让每个女人嫉妒的软肉,心惊胆战地伸出了手。   捏一捏,再揉一揉。   手感一流,货真价实。   “………………”啊啊啊啊啊!!!   他居然变成了,阿树最爱的那种,胸、大、发、长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烦恼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响,劳碌命的拓海和武内树效率地收拾好书包,准备赶往一起打工的加油站。   “拓海,真是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大,不光不搭理人气美女夏树,居然连下午的文法测试都敢逃!”阿树幸灾乐祸地拍着他僵硬的肩,嘲笑道:“可惜老师脸上那精彩的表情你没能看到,他可是把你的名字牢牢记住了。谁叫你对他的权威进行明目张胆的挑衅啊!”   拓海踢飞了一颗石子,看着它敲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含糊地应道:“哦。”   他可不是故意的——悲哀地呆在积满了灰尘的破旧厕所,被熏天的臭气熏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终于‘欣慰’地变回了原本的性别。   在这段漫长到让人感觉度日如年的时间里,他也充分体会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绝非幻觉,更不是所谓的荒谬梦境。   ——无论他多么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还是在焦急万分地恳求饶恕,都没再听到那可恶至极的声音,由对方强行施加的诡异至极的身体变化,自然也没被好心地提前逆转回去。   “由于你莫名其妙地抛下我们抛掉,夏树好像很失落的样子,所以我充分发挥了男人应有的风度,使劲浑身解数地开导了她,总算恢复多了。”阿树津津有味地吹嘘着,把事实夸大了十几倍有余:“我说你太不上道啊,认识夏树怎么不早说,约她出来跟我们一起玩嘛!”   拓海无形中加快了脚步,头也不抬地说:“我跟她又不熟,只是以前参加过足球社而已。后来我退出了社团,到目前为止,已经一年没和夏树有过交谈了。”   阿树好奇:“你对她做了什么?告白失败恼羞成怒?”   拓海平静地说:“我打了她的男朋友。”   阿树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那好吧。但看她愿意主动搭理你的做法,可能有原谅你的打算?”   拓海不耐烦:“怎样都无所谓,她和我又没关系。”   他烦脑子里埋的那颗定时炸弹都来不及,又哪有多余的闲心去关注漂亮女孩的古怪心思。   那个声音,不管它是什么,所拥有的力量都远超科学理解的范畴了——能使得时间迟滞,人体结构变化……   偏偏不能随便求助他人,免得被丧心病狂的科学家们送上手术台进行解剖。   “喂拓海,你发呆的症状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啊。”阿树不爽地把脸鼓起,“说真的,你得罪了国文老师,后果不妙啊。”   拓海抹了把脸:“哦。”   ——谁在乎。   毫无诚意地替仍然神情恍惚的好友默哀了三秒,他迅速露出了奸诈的笑容:“为了转移沉重的心情,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吧。”   拓海不感兴趣地问道:“什么?”   “拓海——!说起来我有点事情要拜托你。”他突然双手合十,做出个诚恳万分的请求姿态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先说。”脑子里闪过这么一句话,拓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擦掉眼角溢出的泪珠,没精打采地边走边盯着脚下的路。   “我们合买86好不好?”他谄媚道:“我们的工资加起来的话,肯定够分期付款了,大不了我们轮流开。”   “不要。”   拓海拒绝得干净利落,不留任何可供商量的余地。   “耶——为什么!你这个不懂得跑山路的美妙之处的蠢家伙!”希望落空,他气得跳脚。   “我才搞不懂你怎么会那么想买车,你家不是有车了吗。”拓海伸手挡住阿树没什么力道的乱拳,停在了斑马线面前。即使周围许多心急的人都在不管不顾地往拥挤的车流里挤,耐性十足地一心等红灯转绿:“不过我建议你去86的经销商那里应聘,凭借你的口才和毅力,或许可以争得一个不错的推销员的职位。”   阿树沮丧地叹了口大气,激愤道:“你不懂的,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没有一辆日后能制霸山路的好车!我家那部根本不能被称作是车,你难道见过有人开着没马力又喝柴油的自动挡车去低速弯位挑战甩尾吗?!”   “至少它有四个轱辘,还有一个方向盘。”面对慷慨激昂的阿树,拓海懒懒地撇下这么句话,半晌才接道:“对于甩尾那种事情,我早就感到十分厌倦了。”   从15岁开始,被老爸逼着离开温暖的被窝,每天凌晨4点上山送货——无论晴天雨天,甚至是冰雪覆盖的大冷天也不例外。   不断反复之下,即使有再大的兴趣,也被睡眠不足的残酷给磨灭了。   但这些话却是不能说给阿树听的,不然谁知道想车想疯了的他会有什么迁怒的反应。   被后半句转移了注意力的阿树明显不信:“骗鬼呢,我们上个月才拿到执照,你装酷也装得太逊了。”   拓海当然是不会再费唇舌做无谓的解释的,自顾自地就走了。   途径一家破旧的神社时,他犹豫了下,还是拔不动前进的腿,顺道拐进去拜了一拜,在阿树诡异的目光中忍痛掏出了一张千元钞票,闭着眼睛塞进竹筒里。   但愿有用。   ——话说,就算是怨灵恶鬼,也缠错人了吧?   他自认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希望它在整蛊完无辜的自己后,会识相地离开。   “……拓海,你今天好像怪怪的,竟然会大方到捐钱给平时你看都不多看的神社?”   阿树怪叫一声,认认真真地审视了面无表情的他一番,语带怜悯地说着:“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性情大变了。”   “才没有。”   刚塞进去就忍不住感到后悔,隐隐约约地指望破财消灾,拓海有口无心地敷衍着,把被阿树粗鲁地扯松了的书包肩带抻平,看也不看他地继续往前快跑——“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喂喂喂你等等我!等等我拓海!”   腿短的阿树急得满头大汗,趔趔趄趄地跟着他狂奔起来。   拓海这下是低估了阿树的毅力,一路上拉拉扯扯的,哪怕是到了加油站换好了工作服,也还不死心地在他身边无限循环地念叨:“拓海拓海我们合买86吧86吧86吧……”   “你们要买86?还算挺有眼光的嘛。”   同在加油站工作的池谷前辈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忙完手下的活计后,主动走过来与他们攀谈。   “前辈!”阿树到底知道好歹,连忙松开揪着拓海衣领的手,规规矩矩地站好,又按捺不住高兴地说:“是啊是啊,前辈也这么认为吗?”   池谷笑笑:“86的性价比很高,虽然款式旧了,但还算得上是一部好车。”   阿树虎视眈眈地看向拓海:“听!连前辈都这么说了,我们一起合买吧!”   拓海为难地挠挠腮边,说:“但我连86是什么车都不知道啊。”又怎么谈得上想买呢。   他家只有一部用来送货的……TRUENO。   而且跟阿树合买的后果很严重——多半是钱他要出一半,可真正落在他手上能开的时间估计还不到三分之一。   “是马自达生产的吗?”好像经常听说这个制车场的名字。   谁知这句随口问出的话捅了马蜂窝。   “什么?!你是在耍我吗,在加油站工作居然还不知道86是什么车!”阿树瞪得眼睛都快脱窗了。   拓海:“……”   池谷也一脸的难以置信,举着加油用的灌嘴作势要往他嘴里塞,边塞还边嚷嚷着:“简直是加油站的耻辱——拓海你是想尝尝高辛烷值汽油吗!”   被掐着脖子的拓海翻了个白眼。   在义愤填膺的两人终于闹够了之后,对此兴趣缺缺的拓海被强按着,听了一顿有关86的科普不说,还被阿树擅自决定了今晚一起要去秋名山围观池谷的车队——   起因是阿树想要加入在秋名山一带小有名气的SPEED STARS。   被崇拜自己的后辈求着,饶是一向沉稳的池谷也不由得想要炫耀炫耀,但在考校出阿树的真实水平之前,是即便头脑发昏也不能随口答应下来的,干脆抛出了另一个诱人的饵食:“反正明天不用上课,你们也一起来看看吧!就在今晚,我们要例行聚会。”   “我要去,我要去,我一定要去!”阿树兴奋的不能自已,跟一只胖兔子一样在原地蹦个不停:“这样的机会可难得得很啊,拓海你也一起去吧!”   “啊?”正专心扫着地的拓海闻言抬头:“我——”就不用了。   刚要谢绝,那个令他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忽然阴恻恻地在耳畔响起:“答应。”   ……   尝过它厉害之处的拓海闪电般地合上了嘴,再次张开时,已经换了个答案:“好。”   作为车队的领队兼第一把交易,池谷的脸上难掩骄傲地大手一挥,爽快道:“那今晚8点,我开S13,去车站接你们。”   “耶——!前辈太好了!”   都怪阿树……按理说他想去也就算了,还一定扯着自己当陪客,美其名曰‘培养跑山路的兴趣’。   拓海暗暗埋怨着乐得不可开支的好友。   好几次,拒绝的话分明都到了嘴边,却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时机说出来。实在是盛情难却,加上池谷平时也很照顾自己,于是闹到最后尘埃落定,哪怕心里再不情不愿,也只得答应下来了。   “喂,拓海你还在发什么呆。”下班时间一到,忙不迭地就换回便服的阿树看拓海还傻愣愣地杵在原地,“真拿你没办法,快吃点东西,然后提早去车站等前辈来接啦!”   “哦。”拓海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挪动了脚步。   “你是在看那部车吗?”阿树一路小跑地赶过来,顺着拓海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嘲弄地笑着 摆手:“别看啦,我们肯定买不起的!”   “那是什么车?”其实根本没留意周遭环境的拓海,一边就着水龙头的税洗着布满油污的手,一边顺着他的话头问。   “这你都不知道,它就是你说的马自达公司生产的车种啊——RX-7 FC3S!”阿树稍稍踮高了脚跟,眼馋地盯着那流线型的车身:“纯白色的,车型真漂亮,一看就知道很适合跑山路。啊,它开走了。”   在他充满遗憾的感叹声中,那架仅仅是在红灯前暂作停泊的FC渐渐驶离。   拓海抬抬下垂的帽檐,往那处瞅了一眼——   好一部闪耀着无数福泽渝吉的微笑的车。   是挺漂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感觉比之前的版本好一点。 ☆、头疼   当天晚上,到了约定的八点,池谷便驾着爱车S13准时赶到了巴士站,却诧异地发现那里只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阿树?”池谷把车窗摁了下来,匆匆扫了眼左右的倒后镜,确定后方没有其他来车后,稳稳地停在了那原本属于巴士临时停泊的位置上。   旋即将手臂伸出,招呼蹦蹦跳跳、冲他挥手个不停的武内树上车。   “哈哈,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啦前辈!真是麻烦你来接我了。”阿树顺水推舟地就蹭到了副驾上,兴奋得不能自已,赞不绝口道:“你的S13真是一部超级好车!一听引擎那清楚的声音,就觉得漂亮得不行!”   “也没有啦,”池谷假意谦虚了下,嘴角却自得地上翘,挠了挠头,他终于想起来那最大的不对劲:“拓海呢,他不来了吗?”   “那混蛋,他不再是我的朋友了!”阿树的表情瞬间从高兴转为愤怒,“我提前一个小时就打了电话去他家,提醒他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结果他还是失约了!”   “唔,这很奇怪。”池谷摸了摸毛茬茬的下巴,若有所思:“他从来没失信于人过,只要答应了,就肯定会做到。你们下班后是一起回去的吗?”   阿树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努力回忆道:“不是,我跟他的家在不同的方向,从加油站出来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后就分头行动了。”   池谷问:“那你打电话去他家,是拓海本人接的吗?”   阿树摇头:“不,是他爸爸,说他还没回家,不知道去哪游荡了。”   “七点了还不回家啊……”池谷念念有词,忽然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挑眉道:“对了,他会不会是去女朋友家了吗?他这种类型,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才对。”   阿树激动地连连摆手,最后在胸前比成了个大叉的姿势,那夸张的阵仗就好像池谷这话侮辱了他一样:“怎么可能!我跟他是最好的朋友,天天在学校一起打发时间,就没见过有没眼光的女孩子看上那个整天只知道发傻的呆瓜。放学后,我和他既是一起做兼职的,而绝大多数的周末也是我主动去找他玩,他一向爱赖在家里,不停地睡觉,踹都难踹动,根本不像是会主动追求女孩子的性格啊!”   池谷被他的剧烈反应给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道:“……但要是女孩子反过来追求他呢?他就不需要主动出击了。”   “前辈!你太高看拓海了。”阿树拍拍胸膛,斩钉截铁道:“那一无是处的家伙铁定没人要的啦,反正,他如果有喜欢的对象,不可能瞒得住我。”   “喂,阿树,你就是这样在背后说我的啊,太过分了。”   拓海隐含着不满的声音突然自后方传来。   “拓海!”   从来就不会因嘲讽他而产生愧疚之心的阿树,这回也没有在背后嘲讽好友被逮了个正着的尴尬,而是在短暂的一愣之后,气势汹汹地探身出去,扭头后看,一边动作着,还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蠢材,前辈好心来带我们去见识一下速度队,你连这都敢迟到这么久——咦,你开的是86?!哪里来的86!”   说到最后,他连声音都变了调,生生往上窜高了八度有余,下巴也差点被震掉了。   阿树当场就在座位上蹦了起来,轰地一下撞到车顶,那声响大得令池谷心疼不已。   他却浑然未觉般地跑下了车,连门也顾不得关了,直奔拓海的方向——   令武内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姗姗来迟的拓海,竟然驾驶着一架他所梦寐以求的AE86!   “啊?这就是我说过的那架专门送货的商用车啊。”拓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趴在车前盖上,忘乎所以地又摸又蹭的,甚至还将油腻腻的嘴凑上去亲吻时,再也忍不住了:“喂你简直恶心死了,很脏的啊!”   阿树自顾自地陶醉完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倏地扑过来,一拳打到拓海头上,边打还边说:“你还敢骗我说不知道86是什么车,这明明就是86!”   拓海也被他的一顿乱拳给弄得很火大,忍无可忍地一把将他推开,说:“你神经病啊,这明明是TRUENO,写着那么大的TRUENO几个字没看到吗!怎么可能是86!”   看他们发生争执,匆匆忙忙地也跟着下了车的池谷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当机立断地就架住了还要扑上去殴打拓海的阿树,满头黑线地打着圆场:“好了好了,阿树你别这么急躁,听拓海解释的内容,他根本不知道TRUENO就是86的一种吧!”   一语中的。   沐浴在拓海无辜又茫然的视线,和阿树那怒火熊熊的、恨不得把拓海给撕碎了的目光中,勇者池谷硬着头皮完成了这场违和感十足的初级科普。   “……总之,丰田AE型号的各款,不管是LEVIN还是TRUENO,都是被称为86的。”   池谷严肃地总结。   “哈?我还以为TRUENO就是TRUENO呢。”听得云里雾里的拓海呆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用指尖轻轻地刮了刮腮帮子,识相地率先道歉:“那不好意思了,阿树。”   搞清楚是由于拓海的常识不足所引发的误会,阿树无形中也消气了,只用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抽动了几下嘴巴,憋出来这么一句:“算了,就不该对蠢材抱有任何期望,真忍不住怀疑,你的大脑是不是空空如也,纯粹拿来当装饰用的吗?”   姑且是握手言和了。   拓海无视了他的人身攻击,放松下来,活动了下酸麻的脖子,不以为然地说:“没办法啊,我也不知道。”   ——要怪也只能怪那个邪门的声音,不知为何,非逼得他开家里的送货车来,否则就要施加惩罚。   又不能假装没听到。   结果在得到一句轻飘飘的‘表现+20’后,徒惹来不必要的事非。   拓海暗暗叹气,总觉得心情沉重无比,仿佛有一朵象征着阴谋的黑云正笼罩着他。   “我们也该出发了。”被这一场风波给折腾得满头大汗的池谷,猛然想起了正式,立刻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催促道:“再不走会迟到的哦。既然拓海也有开车来的话……那么阿树,你想坐他的车去秋名山,还是我的?”   “嗯……”阿树艰难地想了想,权衡了下两边的分量。   是以前和现在都想入手的旧款86,还是现在和以后都恐怕买不起的山路型S13?   机会难得。   天平的砝码很快就滑向了一侧,几乎是在得出了结论的瞬间,仍然露出副忍痛的表情说:“作为对拓海隐瞒真相的惩罚,我还是跟前辈的车去吧——那就麻烦你了,池谷前辈。”   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拓海面无表情,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在方向盘上乱弹着,不高兴地撇撇嘴,腹诽道:又不是波霸美女,谁稀罕啊。   还找个这么拙劣的借口,非把责任推别人头上。   “哈哈,没关系。”池谷好脾气地笑了笑,“那快上车吧。”   阿树屁颠颠地依言照做,在钻进去之前,还不忘回头看木讷的拓海,挥舞着拳头威胁道:“你好好跟着啊!跟丢了你就丢死人了!我会跟你绝交的!”   拓海有些无语:“……知道了,你好啰嗦。”   引擎重新发动的时候,阿树还是难以放下心来,总觉得拓海这么容易神游天外的家伙会是分分钟迷路的节奏,于是厚着脸皮对池谷说:“前辈,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开慢一点,等一等后面的那家伙?”   池谷了然一笑,满口应承:“放心,我本来就打算特意开慢一点的,冲着你们叫我一声‘前辈’的份上,又怎么能不照顾一下上个月才拿到驾照的拓海呢?”   阿树终于安心了。   事实证明,男人的承诺就是用来违背的。   一旦驶上了秋名山的道路,一向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成熟稳重的池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打招呼地就切换到了亢奋模式:“好!要上山了!”   坐在副驾的阿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咕噜地滚动了一下,手下害怕地抓紧了上方的扶手。   跟速度一起提升的,还有不稳的车身而摇晃的幅度。   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跟着,始终游刃有余地使用单手驾驶的拓海一脸困倦,只觉得出来这一趟真是亏大了。   池谷前辈开得真的好慢啊……   但是超车的话,说不定会让前辈不高兴。   反正到山顶也是无聊地发呆,干脆,还是保持安全距离一路跟着池谷前辈到山顶算了。   实际上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拿出八分实力的池谷瞟了眼倒后镜里的夺目车灯,掩饰性地说:“咦,想不到拓海还挺厉害的,这样都没被甩掉。那我要认真一点,稍稍提速了!”   随着踩踏油门的力度加大,阿树的眼睛紧张地时睁时闭的,竭力咬着牙,不发出丢人的尖叫。   这一招的效果很明显,拓海确确实实地比刚才要落后一些了。   为此暗自松了口气,心理压力倍减的池谷,根本揣摩不出拓海的真实心思——   前辈的车晃得好厉害啊。   好像是入弯的时候,方向盘扭得太靠右了,拉手刹的时机也掌握得不准确。   如果跟刚才一样跟得紧的话,说不定一会儿会在前辈加速过头的时候不得不紧急刹车,还是保持更长的距离留作缓冲好了。   把池谷在驾驶上的缺点看得一清二楚,拓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今晚的事情顿时更不期待了。   心思各异的两车司机就这么维持着现在的速度和距离,在前车频发险状、最后还是在有惊无险的状况下抵达了山顶。   彼时,那处空地已经聚集了一群先他们一步到来的队员。   “真是抱歉呢,我只要是握着方向盘,一旦上了山路,就会克制不住地踩油门,没想到阿树你会这么害怕。”池谷一脸歉意地站在靠在围栏上、面露菜色的阿树面前:“你还好吗?要不要进车里休息一下。”   尽管脑子里天旋地转,却还惦记着那虚无缥缈的面子的阿树强撑着,露出一个扭曲了的笑容:“我、我没事的啦,只是暂时有点不习惯——呕!”   身体的反馈是不会说谎的,他马上又趴在护栏上大吐特吐了。   SPEEDSTAR车队的人见他这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池谷!你把小后辈吓到了!”   “一定又不管不顾地拼命开了吧!”   “哈哈哈,看来你的技术又有长进嘛。”   “小子,第一次坐顺风车就能坐上我们队里第一把交椅的副座,这体验够惊心动魄吧?”   “你还没被吓得腿软,不赖嘛!”   “阿树,你真是脏死了。”唯一一个发出不和谐音节的是拓海。他嫌弃地皱着眉,摇了摇头,却还是不声不响地打开了后备箱,借着明亮的路灯投射下来的光线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然后把一块浅灰色的方块布和半瓶水扔到他面前:‘快漱漱口。”   “拓海……”阿树立即就被他不计前嫌的体贴给感动得热泪盈眶,黏黏糊糊的鼻涕在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对使得看惯好友毫无形象可言的挫态的拓海而言,都堪称是审美难以承受之重,不由得僵硬地别开了视线。   不懂得看人眼色的阿树兀自在念念叨叨:“……还是拓海你义气,我暂且原谅你刚才犯下的大错了,”他拧开瓶盖,灌了口水,下一刻就唯恐不及地喷了出来——   “拓海!!!”   阿树跟扔烫手山芋般地把罐子往地上重重一扔,掐着自己脖子一边咳嗽,一边狂呕不止:“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鬼东西!”   拓海惊了一跳,捡起来仔细看了眼,又凑近闻了闻。   臭气熏天。   呃……   他心虚地捏着鼻子,把剩下的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尽数倒到草丛中,毁尸灭迹。   ——不赖他,都是爱不拘小节的老爸的错啊。   亲眼目睹了一切,这下连池谷一行人都不禁对狼狈的阿树抱以同情的目光了。   池谷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会,索性蹲下来,用拓海刚才拿出来的布块,压下反胃的感觉替阿树清理嘴边残余的呕吐物:“呃,都是我的错,不该开太快的,抱歉呐阿树。”   被混有浓浓机油味的肮脏抹布捂住嘴,阿树翻翻白眼,就差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心心的地雷~ ☆、赛事   最先察觉到与往日不同的声响的是池谷。   “你们都听到了吗?既响亮又整齐的引擎的声音。”   他忽然问着。   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阿树茫然地侧耳倾听了下,连忙点点头:“咦,好像越来越近了。”   “要是我没料错,就是冲着秋名山、不,或许是我们SPEED STAR来的。”   池谷缓缓地站起身来,顺手把沾满了鼻涕的抹布往地上一扔,神情凝重地对着传来响动的方向,单手叉腰道:“不是一架车,是一整个车队集体出动才能发出的浑厚。”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整齐划一的大阵仗呢,这个点来秋名山顶做什么呢。”池谷曾经的高中同学兼现在的死党——健次附和道,跟着蹙起了眉,双手不安地抱胸,盯着远处看。   阿树挠挠头,硬着头皮打了个哈哈,想缓解这凝冻的气氛:“说不定是来观光的?”   结果此时此刻,根本没人有心思理睬他的冷笑话。   倒是拓海轻轻地拍了拍因此感到有些沮丧的他的肩,权当是友情的安慰,被不领情的阿树给愤怒地挥开了。   来车的速度很快,不过是数十下眨眼的功夫,机械的轰鸣声越发清晰,也越发逼近。   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也愈来愈大。   SPEED STAR的队员们没再有过交谈,往日轻松的氛围不翼而飞,冷凝得跟雷雨天那乌云密布的上空一样,沉得几乎能随时滴下水来。   连身为局外人的拓海也被这诡异又沉重的周遭给感染了,下意识地敛了敛溢于言表的困倦,非常难得地打起精神来——虽然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张标准的瞌睡脸。陪着望向同一个方向,以免无所事事的自己显得太不合群。   一道明亮的色彩跃入了众人或期待或紧张的视野边缘,在路灯清晰的映照下,可见是一架——   “黄色的FD。”池谷喃喃自语着,本能地咽了口唾沫:“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是外地来的车队吗?”   健次唔唔唔了半天,谨慎地没有立即发表意见。直到FD在对面马路 跟他们擦肩而过,准备到路径末端掉头时,视力不错的他忍不住当场就指着那一闪而过的贴纸大声叫道:“天啊!是RED SUNS!”   “RED SUNS!”“不会吧,RED SUNS怎么会来这里?”“黄色的FD,那肯定是高桥启介!”……   “不愧是威名赫赫的RED SUNS,”池谷强自镇定下来,脸上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不过是打了个照面,就能在队员们中引发小小的骚乱呢。”   “前、前辈,”阿树按捺不住激动,使劲儿扯着池谷的衣袖,追问道:“他们就是被誉为赤城最快的RED SUNS吗!”   拓海偷偷打了个哈欠,心想,红太阳?好俗的名字……   简直比池谷前辈的SPEED STAR,即是‘速度之星’还要来得俗气。   “呐,是的。”身为本地最快车队的队长,池谷的语气却没阿树的那么愉快:“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意图是什么。”   健次担忧地接道:“总觉得来者不善呢,池谷。”   FD在一个漂亮的旋身甩尾后,转动的车轮由急至缓,精准无比地停在了划了白线的泊车格里。   车子两侧与框线的距离,乍看是一模一样的。真要验证这点,怕是要用尺子来具体量度了。   阿树看得全神贯注,险些忘了人类还需要呼吸。   紧随着它的是一架在下午时,被眼馋不已的阿树冲着流过口水的白色FC。   漂亮的流线型车身,白到耀眼,在技术高明的驾驶者手下灵活得不可思议,不仅在速度上更胜黄色FD一筹,动作的优美程度上也是前者远远不及的。   后面同样隶属于REDSUNS车队的成员们,也陆陆续续地寻了位置停下。   咔哒一声,车门开启,一个面孔帅气,眉眼浓黑,举手抬足间却充满了桀骜不驯的青年将一条笔直的长腿往外一跨,稳稳当当地走了下来。   池谷的前额滑下几滴冷汗:他们准备派弟弟做代表?不,开FC的哥哥也来了。   这群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落在对飞车界一窍不通的拓海眼里,不过是一个长着凶恶吊梢眼的冲天炮出现了而已……   怎么会把池谷前辈吓得紧张到连表情都不自然了?   同时被打开的,还有白色FC驾驶室的车门。   “他们就是‘ROTARY高桥兄弟’!”池谷低低地说着,插在裤兜里的手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冒汗,他对此浑然不觉,反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被熊熊斗志给烧沸腾了:“看上去……果然很强!”   灵敏地嗅到了不妙的硝烟味,SPEED STAR的队员们皆都神情警惕,或明或暗地审视着这只看起来、显得更有秩序和实力更为强劲的车队。   双方都暂且按兵不动,没有对话,也没有遮遮掩掩地打量对方。   一触即发。   而作为纯粹的围观者,有幸见到预想之外的大人物们,阿树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已经高兴得快要晕过去了。   拓海不感兴趣地瞟了他们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旋转的高桥兄弟——又是一个古怪的绰号。   怎么旋转,难不成是较稳重的哥哥牢牢地抓着弟弟胖乎乎的手,两人奶声奶气地咯咯笑着,脚踩在塑胶拼版上,感情极好地开始……以哥哥为中心地原地转圈吗。   拓海照例发散着自己的思维,去给他人的绰号自行添加些不怎么美妙的细节。   他对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不是一般的敬而远之,索性悄悄退后几步,借着众人身影的遮掩,一屁股坐上了铁片护栏最平钝的部位,百无聊赖地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他真的很想回去了。   尽管他非常讨厌豆腐的臭味,也担心总有一天,自己连身心都会被沾染上那股难闻的气味……   可二楼既有舒舒服服的床褥,也有因时间太长而褪色褪得七七八八的榻榻米;厨房里还有老爸在出去喝酒前给他热在灶上的饭菜。   趁早睡得话,需要送货的时候起来就不会那么痛苦煎熬。   反正背对着众人,不需要掩嘴的拓海随心所欲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总而言之,和这里的激情热血比较起来,他所向往的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嘛。   拓海思忖着,等这群跟活发光体似的人一一离开,他就瞒着阿树找个机会开车走。   没人注意到他内心的郁闷和懊丧,那边的人径直开始了自我介绍,并一开口就要找秋名山最快的车手。   不出池谷意料的是,他们所派出的、负责对话的代表是身为弟弟的高桥启介。   “喂拓海!”阿树实在找不到别人来宣泄他的亢奋,唯有找回方才还被他置之不理的友人,大力掐着拓海的T恤衫,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不当场大叫出声:“我们真是太走运了!”   “快松手啊,要被扯坏了!”拓海皱着眉,不再废话地动手,把阿树那油腻腻的胖爪子扒拉开。   “这时候谁还管什么衣服!那可是经常在杂志上出现的飞车界大明星,大名鼎鼎的高桥兄弟!他们竟然要挑战池谷前辈他们,天啊,我该支持谁比较好。”阿树语无伦次。   拓海:杂志?   发型杂志吗。   阿树恨铁不成钢:“他们是要来挑战啊!你居然还这么平静,到底是不是男人!”   拓海心不在焉地敷衍:“嗯,我听出来了啊。”   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宣称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交流战,’但其中透着的强硬和挑衅意味却怎么都抹杀不掉,也没给池谷一行人在口头上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   不,应该说,打自一开始,这伙不请自来地跑到别人地头上发起挑战的家伙,就不可能谦逊得起来。   所谓的‘友善’不过是一层浅薄的伪装,就像披了羊皮的狮子,把锋利的獠牙和张狂的气势暂时掩藏起来,麻痹他人的警惕心罢了。   在越战得到池谷的口头允诺后,拓海眼里的冲天炮于唇角勾起一个近似得意和胜筹在握的讨厌弧度,抛下句“那今晚就让我们在这里练习”后,利落地踏入驾驶室,接着顺畅地倒车出去。   嗖嗖嗖的,一架架车跟离弦的箭一样,势如破竹地飙了出去,割破夜风的帐幕时,所发出的锐利响动,足以令每一个飞车族气血贲张。   阿树攥紧了拳,厚厚的嘴唇一抖一抖的,被汗水沾湿了的粗黑眉毛发颤:“真是太好了,太厉害了,想不到第一次来就能有这样的收获,下周六的交流战,拓海,你一定要负责开车带我来啊!”   拓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哈什么哈,”阿树恶狠狠地瞪他:“我没有车,你作为好友带我过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意思是,他还得牺牲一个周六的晚上来参加这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活动啊……   但见阿树的态度如此坚决,拓海垂死挣扎般推拒了几下,没成功,唯有难受地咳嗽着,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   阿树这才满意地松开了粗鲁地捏着他脖子的手。   恰好在这时候,池谷也再坐不住了:“我要跟上去好好瞧一瞧,被称为赤城最快的高桥兄弟的实力!”   健次忙也说:“大家别慌,我们马上就出发!”   分别作为第一和第二把交椅的两人,威信在长期以来的积累下还是有一些的,此话一出,不说能将心神震荡的队员们给完全稳住,总归是没那么心浮气躁,焦虑不安了。   他一声令下,本还在后头议论纷纷、不知该怎么做的人们就心领神会地回到了各自的车上,整装待发。   池谷刚点着发动机,终于意识到自己有被抛下的趋势的阿树赶紧凑上去,巴着脸说:“前辈,那、那我呢?”   “抱歉,阿树,在认真跟人比赛的时候,我的副驾上是不能坐人的。”   “啊?!”阿树傻眼了:“那我怎么办?”   “你在这里等等吧,结束了,我就回来载你回去。你要是等不及,让拓海先送你也可以。”池谷有口无心地建议着,没再搭理哭丧着脸的阿树,弹出车窗的手凌空比划了下,神情肃穆地喝道:“出发!”   想当然的,阿树试图坐上副驾近距离欣赏一场纯追逐的幻想,在池谷毫不犹豫的拒绝中,彻底破灭了。   “呜呜呜……”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部车的尾沿也消失在目所及的道路尽头,阿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拿着根随地捡来的枯枝在灰色的水泥地上一划一划的,发出叫人牙酸的刺耳噪音,百爪挠心,焦灼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恶……我才不是想回家,我是想看他们比赛啊啊啊!!”   之所以没提出要让拓海也开车追上去看看的要求,是因为阿树打自心里确定,拓海这种连他自己开的AE86都一无所知的蠢蛋是绝无可能跟得上那些人的。   拓海也不明白阿树的遗憾之情从何而来。   胜负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不是吗。   池谷前辈的车技,比起‘旋转的……四驱兄弟’?要差上太多了。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他跟他们都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之间存在着极大差距的三人,除非临时把前者的座驾换成火箭,或者现场届时发生些不可抗力的事件,否则完全不可能取胜。   “诶,阿树。”抛去那些不提,拓海突然意识到这大概是提前跑路的大好时机:“你要在这里继续等吗?”   阿树肯定地点头:“当然啊,我要问问池谷前辈初次追踪着名的赤城REDSUNS的感觉是什么!”   “哦,那我先回去了。”   “哈??你就不好奇最后的结果吗??”阿树倏地瞪大了眼,手指颤颤巍巍地冲着拓海,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诡怪事物:“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池谷前辈肯定会倍受打击。”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晓这类残酷事实是不好明而宣之的,拓海用含混不清的嗓音嘀嘀咕咕了句,面对着阿树狐疑的瞪视,不由得稍稍放大了声音,解释道:“我已经陪你来过了,过会前辈他们恐怕也还要忙,我要回去睡觉了!”   “真是不可理喻的家伙!”阿树气狠地跺脚:“走就走吧!不理你了!”   拓海讪讪地摸摸头,干脆把他的气话当真,开车走了。   盛夏那燥热的空气中偶尔刮来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拂了脖颈上闪烁的汗珠,也抚过了阿树因怒气而涨得通红的那张脸。   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床榻的美好形状,结果,拓海才驶出不过三百米,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催命般的‘叮叮叮——’。   拓海托着腮的右手僵住了。   不会吧,又来?!   “任务激活——超越前方的高桥启介,时限10分钟。追击成功奖励:表现+50;追击失败惩罚:24小时。”   拓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八国联军(……),小心心,和络伊的地雷   拓海的悲催到现在只是迈开了一小步╮( ̄▽ ̄")╭ ☆、追逐   “不过是稍微认真了点开,他们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看来队员们的普遍实力还是不行啊。”   在跑了一个来回后,高桥启介把爱车停到半山腰处的平台上,锋利的犬齿叼着滤嘴,香烟的末端烟雾袅袅。   他老气横秋地感叹着,双手叉腰,凝视黑漆漆的前下方,和时不时闪过的车灯。   “呵呵,主要还是你进步太快了,启介。”被他忧心忡忡的语气给逗笑了,高桥凉介忍不住称赞了句。   “比起哥哥,我还差得很远呢。”在哥哥面前总会脸皮变得特别薄的启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随口问道:“你觉得SPEED STAR的人怎样?”   凉介一手搭在敞开的车门上,闻言微微一笑,话语的内容却谈不上客气:“全是废物。车队的第二线车手已经足够,根本用不着最好的。”   在放眼全关东区域的最佳纪录的高桥凉介眼里,池谷一行人那些三脚猫功夫确实搬不上台面,也入不了眼。   启介把双臂抬高了枕在后脑,吐掉才吸了几口的烟蒂,头也不低地凭感觉踩灭残余的火星,追问:“那周六的交流战?”   “我不来了。”   启介忙说:“那我也不来了。”   “不行,你要来。”凉介当场就回绝了他,并耐心解释道:“你要创造一个让本地人在数年内都难以打破的历史记录,否则我们RED SUNS就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为传说了。”   启介理解地点头。   任谁看都温文尔雅、斯文俊秀的高桥凉介,鲜少有人窥得透他那层浮冰般沉着冷静的表面下,所隐藏着的是叫所有人为之震惊的野心和征服欲。   制定目标时,他目光所企及之处,不仅是小小的群马县,还有涵盖了琦玉、神奈川、千叶和东京在内的整个关东区域。   在成为关东最速的传奇车手后,再激流勇退……   “那我先回去了,你抓紧时间练习吧。适应不同地方的山路,跑出你最佳的速度——你最大的对手永远是你自己,启介。”   撂下这么句话,凉介不由分说地先行驶离了。   启介不是第一次听哥哥说这话,却每一次都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激动和崇拜,大概还有种浅浅的与有荣焉混杂其中。   “不愧是哥哥……真是太厉害了。”   他喃喃自语着,不再浪费时间杵在原地吹那闷热的夜风,也回到了驾驶室上。   兴趣缺缺的眼神重又变得锐利专注,他直视着前方,一气呵成地调转了车头,往山下飞驰着而去。   不过耽误了这么一段短暂的功夫,先行一步的白色FC的身影,早就消失无踪了。   在真正熟悉道路情况之前,启介一边耐心适应着,一边暗暗记下路面概况。出于谨慎和压迫感的缺乏,他没有放开全力去跑,而仅仅是挥了七成的实力,连最后一段长长的直路上,也没将马力的威力通通释放出来。   “真是不成器的家伙们……竟然这样的速度都还没能追上来吗?”   启介不爽地骂了句,正要再放慢一些速度等等他们的时候,倒后镜里突然亮起了车头灯的光。   总算来了一台。   可随着来车的渐渐追近,启介也赫然发现,那根本不是RED SUNS的车!   难道是SPEED STAR吗。   他没太把那群实力不堪一击的弱旅放在心上,自然也没太留心对方成员的车款,踩踏油门的力道稍稍加大,准备在下一个弯道,就直接把它给甩离——   启介万万没想到的是,距离非但没如预期中的被徐徐拉开,甚至还缩近了不少!   “有两下子嘛,”不期然地被这横空出世的家伙点燃了斗志,他的精神倏地振奋起来,收起轻视的心,无形中拿出了近九成的实力:“能在山路上与FD媲美的……是MR2还是S180?”   天色太暗,单靠车灯的照明和倒后镜里的映像,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一架小型车,而看不出具体车种。   难道这家伙是被SPEED STAR隐藏起来的秘密武器?   “不管是谁……下2个弯道过去后,我都要让你在我的视野里消失!”   和FD那斗志昂扬的驾驶者自认棋逢敌手的跃跃欲试不同,真-AE86的驾驶员心情却一点也称不上是愉快的。   启介是飞车手的自尊心作祟,不想输;拓海是怕又遭受那种糟糕透顶的惩罚,输不起。   不只是下决心的程度不一样,前者对本地山路的生疏也是个致命压制。   当耳边响起倒计时的清脆‘滴滴’声,眼前始终不见目标的身影时,被‘惩罚’的阴云笼罩的拓海别提有多心急如焚。   再顾不上其他人或许会产生的想法,也记不得路上像被火烧屁股般焦躁地超过了多少部慢吞吞的车,他一边在心里崩溃般地暗暗叫苦,一边以在旁观者看来无疑是自杀的恐怖速度滑过一个个弯道,引来人们难以置信的惊叹。   不……他甚至连高桥启介具体是指哥哥还是弟弟这最关键的一点,都没弄清楚。   旋转的四驱兄弟,是一看就凶巴巴又不好惹的黄色冲天炮,还是蓝发蓝眼蓝衬衫的精英?   黄头发是开黄车的,他只记得这点。   哥哥按理说是比较稳重的那个才对吧?   应该,大概,也许,就是前方这部。   无论是甩尾的流畅度还是速度,都比刚刚所遇到过的车要强上一倍不止。   “叮~系统温馨提示:可进行简要提示,需消耗表现分10分,是否确定消耗?”   拓海无语了一瞬:“……是。”   这奸商未免也太阴险了,完全没有当真可供选择的余地啊。   虽然不知道‘表现分’的用处是什么,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桥启介为黄色FD的主人,离任务完成时间还剩52秒,祝好运。”   ……算了!现在也没空去考虑这么多了。   拓海深深地叹了口气,收回了那只搭在窗边的手,稳稳地握在方向盘上,脚虚虚地搭在油门上,聚精会神地盘算着超车的时机。   懒洋洋的神色被认真所取缔。   对方明显是不想与他让上一让的,不但提了速,入弯甩尾的角度更加讲究,还有意无意地封锁了他从内侧超车的可能路径。   倒是副惺惺相惜地把他当成了好对手的架势。   拓海:“……”   求配合,求让路。   要说一般情况,拓海除非是送货完了急着回去睡觉,平时是绝不会去飙速度争风头的,可现在根本容不得他顺应自己的心意进行选择。   只略略想象着变成女人的形态、还不得不躲躲藏藏一整天的恐怖画面,拓海就不受控制地感到毛骨悚然,一咬牙,毫不犹豫地把车头扭向外侧。   “……20、19、18……”   这机质的声音无情地提醒了他。   不好——情态太过紧急,马上要没时间了!   拓海猛一激灵,眼睁睁地看着FD的大屁股骄傲地吐着尾气,轰轰地超前狂奔,他却因马力不足而不可避免地被落在了后头……   从没像此刻一样感到绝望,和自己无能为力。   原本打算在直路尽头的圆滑左弯过后那个既急又险的右弯下手,届时,他需要的只是对这山上的路面状况熟悉度不高的高桥启介的一个迟疑,就有接近十成的把握。   可在短短的十数秒时间里,即使是经过了藤原文太的精心改造的4A-GEU引擎,最大马力输出值也不过150左右,在森林公园前那一条长长的直路上,又哪里及得上高桥启介那拥有高达300的马力的REG3BT?   想在直路上超车,着实是天方夜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光速转过,无意识地用指节在转盘上敲出纷乱的节奏,拓海忽地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没办法,只能这样试一试了。   ……   最适合跑山路的新款FD,居然会被十几年前的旧款86穷追不舍!   在看清车款的一瞬,这个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残酷事实深深地打击到了启介的自尊心。   他是RED SUNS车队里当之无愧的第二把交椅,状态上佳,战斗欲望又正浓,没理由会比不过这部名不经传的烂车啊!   然而,客观地来说,此时紧握着方向盘、心跳如擂鼓的启介尽管懊恼得不想承认,却仍然心知肚明。   自己之所以摆脱不了对方的根本原因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过弯的时候……确实不如对方快!   输的不是FD,是他。   就像只看起来安安静静、但揪准大意的一点就死咬着他不放,甩都甩不掉的乌龟,在偶尔出现的直路上慢吞吞的被抛离得老远,然而,在弯路上却跟被陡然解除了封印的妖怪般,快得吓人!   可恶……   强烈的焦躁感袭来。   那真的不是在秋名山丧命的车手的幽灵吗。   全力以赴地驾驶着FD的启介,在这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还时不时分出些许心神来关注后方的动静。   巨变突生。   他突然发现那本来阴魂不散地甩都甩不掉,驾驶者也不知运用了什么神奇技巧,竟比他的过弯还要快上几分的车——   就像是内部故障了似的,毫无预兆地熄了灯,跌跌撞撞地停在了路中央,一动不动。   这场精彩急促的追逐战戛然而止,被不可抗力的因素给单方面地拉上了帷幕。   “该死的!什么情况。”启介耐不住扫兴地大声抱怨,松开油门,拉动手刹,把方向盘扭到了尽头,当机立断地横在了对面马路上,换挡再次加速,完成了这个利落的三点调头,接着往回驶去。   比得正高兴呢,好不容易遇到个不相伯仲的对手,结果也不知倒的什么霉,对方的引擎无端端地会中途坏掉。   “喂——需要帮助吗?”即便失望得很,他还是隔得颇远就按下了玻璃,在缓慢地移动着的同时,把小半个上身都探了出去,挥舞着手臂。   结果,令他更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这家熊猫色的AE86,就像是一直等着这一刻的到来似的,连车灯都来不及开,引擎才刚发出沉闷的响动,斜背的车身就犹如听了信号枪的田径队员一样——   ‘BIU’地一声,欢快地窜了出去。   那灵巧活跃的姿态,毫不拖泥带水,哪有启介所以为的故障痕迹?   启介:“……”   ——“2、1,当当当~~~任务达成~表现+50。”   “采取的手段过于恶劣,扣除奖励。若有再犯,扣除加倍。”   熟悉的声音在冷汗直冒的拓海耳畔响起,此时此刻,犹如天籁般美妙。   对无奈之下唰了具有同情心的‘旋转的四驱弟弟’一把感到心虚不已的他,这下才彻底舒了一大口气,悬挂在心头上的大石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咯吱咯吱地紧咬的牙关松了开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连牙根都在发酸了。   ——扣分就扣分吧,只要惩罚逃掉了就行。   投机取巧,也不是他愿意的。   拓海自我开解了会,重新打开了CD播放器,让舒缓的乐声在车厢里慢慢流淌。   真是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呢。   ……   “混蛋……竟然敢耍诈!!!”   愣在原地的启介,待到好不容易回过味来,气得浑身都一抖一抖的。   他毫不怀疑,如果对方敢胆大包天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耀武扬威的话,自己定然是要拾起久违的铁棍,把那混东西的脑袋给打成血肉模糊的烂西瓜才罢休的。   终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狠狠地一拳砸在钛盘中央,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回荡在秋名山上的,还有他怒不可遏的咆哮:“真是气死人了……那个卑鄙的家伙究竟是在搞什么把戏!是为了逃避比赛,还是特意来戏弄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会被我扭到一个脑洞开出来的方向的……做好心理准备(>_<)   感谢小心心的地雷 ☆、再遇   才到家没多久,正忙着蒸热被预留的晚饭的拓海就接到了阿树态度恶劣的来电:“喂!懦夫拓海!前辈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啊,快说完,我要吃饭了。”   没去计较那个难听的新外号,拓海事先声明道。   不是他对跟阿树聊天有抵触——反正就一般的情况而言,他都只是担任听众的角色——而是好友聊起来太过没完没了,基本每次不滔滔不绝上半小时,是不会收线的。   “吃吃吃,整天除了吃就知道睡,现在是管这些的时候吗?”这话明显激怒了阿树,穿透性十足的粗哑嗓音自那头传来,刺得拓海紧贴话筒的耳廓不舒服地皱眉,下意识地把塑料听筒拿远了一些,最后干脆挂在了搭有洗碗布的金属架上。   这样就可以继续专心地煮东西了。   “我再重复一次,你啊!等等,前辈,我只是——”   声音越来越小,那头的人似乎压低了声音进行了几句交谈,最后败下阵来的阿树,只得不情不愿把手里握着的话筒交了出去。   “拓海,我是池谷,你有在听吗?”   “是!前辈,我在。”   拓海本能地一凛,一板一眼地回答着。   刚好饭菜也被热得差不多了,他不假思索地赶忙给取了出来,一边拨拉到瓷碗里用碟子托住,一边从柜子里取了双筷子出来。   这头旮旯旮旯的零碎响动毫无遗漏地被池谷给听见了,他不由得默了一默,轻咳一声:“拓海,很抱歉打扰一下你的用餐,我们就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呃,实在对不起,现在可以了。”   动作笨拙地被灼热的不锈钢碗沿给烫了一下,拓海微囧地朝疼痛不已的指腹连呼几口气,慌慌张张地吮了几口,又搓揉着凉凉的耳垂,试图降温和减缓灼痛。   “是这样的……这个问题也是我代表SPEED STAR来问的。”池谷踌躇了下,口吻蓦地变得极其严肃,一字一顿道:“高桥启介口中所说的那台幽灵86,难道就是你吗?”   本还因‘高桥启介’这个名字而心虚了一下,拓海听到‘幽灵’二字后,底气又无形中变足了许多,反射性地“啊”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否认道:“真夸张……难道有用来飞天的车?”   池谷:“……”   “再说了,秋名山上怎么可能有幽灵,诸如神鬼传奇的,不该是小时候鹅妈妈的童话里拿来骗小孩的把戏吗?”太幼稚了。   池谷被拓海不可思议的直白给噎得无语了一下,无力地辩解道:“我想鹅妈妈的童话里不可能会有介绍秋名山幽灵的传说的 ……不过,尽管我也感到很不可思议,但高桥启介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啊。”   看他言之凿凿的模样,不像是会拿这种人一戳就破的谎言开玩笑的人。   听高桥启介字里行间蕴含的意思,他好像是输给了那个人;但同时又觉得很不服气,想再比上一次,好‘真正地决胜负’。   若说SPEED STARS的实力比 RED SUNS要强的话,那他抛出这离奇言论的目的还能被揣测是想逃避比赛而编造出来的拙劣借口。可事实就是,RED SUNS的中游车手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将池谷一行人甩在身后,根本用不着自毁名声。   ——真叫人捉摸不透啊。   “前辈我就说嘛,又呆又蠢的拓海不可能是他们口中的那台神乎其技的——”   “阿树,你先安静一下,我好问问清楚行吗?”池谷无奈地制止了阿树的慷慨陈词,重又贴回话筒,继续跟拓海问询着当时的情况:“那拓海你下山回家的时候,有在半路上碰巧遇到开着一台跟你家的那台车很像的86的人吗?”惟恐拓海听不懂,他还特意描述了一下外形特征:“就是跳灯,斜背的车,据说驾驶员的车技非常非常的高明。”   强悍到让高桥启介拦着他一直追问,就想套出和那车手有关的信息和联系方式——‘那虽然是一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车子,里面坐着的,却是一头不能用常理解释的怪物!’   即便他解释了无数次,表明自己不认识对方口中的那个人,瞧着高桥启介的神情,却是摆明了不信的。   反倒是觉得,他们将‘86车手’视作了秘密武器。   眼看高桥启介比起初表现出来的模样还要更认真上数倍,又斗志高昂的样子,直令得池谷心情既忧虑又沉重。   ——原本胜出的希望就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现在更是眼前脚下一抹黑了。   “没有见到。”拓海老老实实地交代:“我直接回家了,没再出去过。”   池谷思忖片刻,又不怎么抱期待地问:“那拓海你还认识其他开86的下坡高手吗?”   在拨电话的时候,他也不认为才拿到驾照一个多月,连有关车的基础知识都极度匮乏的后辈拓海,会是被誉满群马的高桥启介忌惮的厉害角色。   只是象征性地问询一下。   拓海挠了挠侧颊,试探性地道:“呃……我老爸算吗?”   “藤原伯父!”池谷心里一颤,忍住激动地舔了舔干裂的下唇,紧张地问:“他是退役的职业车手吗?”   难道是什么隐藏于世的超级高手!   “啊哈?怎么可能。”拓海啼笑皆非地拎了一盆冷水泼下去:“他只是一家小豆腐店的老板啦。”   心情霎时从天堂掉到地狱,池谷扶额:“…………唉,好吧。既然这样,那打扰你了拓海。”   失望不已地叹了口气,礼貌性地道了别,然后挂了电话。   本以为自己完全没把这些问答放在心上,可在咀嚼的时候,那张威慑力十足、有着咄咄逼人的吊稍眼的面庞却时不时在脑海浮现,使得拓海一阵阵不寒而栗,心有余悸。   呃……   高桥启介的恐怖执着令他难免不安。   甚至连享受一下综艺节目的心思也丧失了,拓海心不在焉地刷干净被他和老爸给弄脏了的碗筷,又去浴室洗了个战斗澡,头发都懒得吹干,直接趴卧着睡去。   ……   “拓海,拓海!你究竟要睡到几时啊!”   在楼下看电视的藤原文太听着那事前设定的闹钟足足响了近一分钟,却始终没有被人按掉的意思,不禁冲到楼梯口,对罕有地赖床了的独子大喊大叫:“起床了!   “啊……抱歉马上就来。”   即便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拓海还是下意识地大声应了句,旋即试图起身。   趴睡的姿势让他在起床的一瞬有些呼吸不畅,当务之急是将一旁呜呜哇哇的闹铃掐掉,反射性地揉了揉睡成了鸟窝般乱糟糟的短发,用双手掬了把水泼到脸上就匆匆忙忙地下楼,却在临到跨出门面的那一瞬,猛然想起了什么。   脚步也随着顿住了。   “怎么了?你今天很不对劲啊。”文太叼着根烟,眯着眼打量欲言又止的他。   “呃……老爸,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说。”   拓海很为难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硬着头皮将难以启齿的请求说了出口:“这次你代替我去送货好吗?”   “哦?为什么。”   文太微讶地挑了挑眉,两指娴熟地夹着滤嘴靠外的一部分,把烧到一半的烟身磕在指节上,弹了弹,抖落几许带火星的烟屑,好整以暇地等着拓海的下文。   “没有什么啦,就是不想去。”拓海稍显心虚地别过头,嘴里倔道。   ……才被迫耍了那个看上去就很凶悍的冲天炮一把,这不是怕又撞见他么。   虽说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对方还停留在秋名山上徘徊的概率很低,为了生命安全着想,他还是想能避就避。   “不想说啊,那这理由不成立,你还是得自己去送。”文太露出个事不关己的不屑表情,毫不留情地断然拒绝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错事,亦或许是想躲避什么,男人都不该推卸掉属于自身的责任!”   “……无情、冷血的臭老头!就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   希望落空的拓海忿忿不平地嘟囔着,换来一个结结实实地敲在脑门上的暴栗,唯有乖乖地夹起尾巴,拿着装满了水的纸杯坐进驾驶室了。   真不想去啊。   拓海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扫了眼双手抱肘,嘴角还幸灾乐祸地上翘着的老爸,无奈地发动了86的引擎,朝着那在过去的五年中,不管风霜雨雪还是春去秋来,被车轮碾过数千次、熟到不能再熟的方向驶去。   蜿蜒迂回的秋名山山道上,每隔一段距离边有一盏路灯照明,可从山脚遥遥上望,总体仍是黑漆漆的,在那片寂静之中,仿佛有一头憩息在幽深洞、穴里,择人而噬的嗜血猛兽。   可对拓海而言,这座山不过是一位再亲切不过的老朋友。   用放完六首歌的时间,他顺顺畅畅地在没淌出一滴水的情况下上到了山顶;又用放完两首歌的时间,帮酒店的工作人员卸了货。   后备箱恢复了空空如也,不再需要担心豆腐会在微小的磕碰中损伤了,而被当做预警器使用的纸杯也完成了它的使命。   拓海把杯子里的水液倾倒在草地上,不再逗留,脑子里还回味着躺在舒适床铺上的美妙感受,鼻腔有意无意地哼起了CD机里播放的摇滚乐——尽管听不清由沙哑的声音吼出的古怪歌词,也无法影响他的轻松愉快的心情。   果然,前来约战的RED SUNS没有熬夜的打算,早就走了吧?   无形中松了一口大气的拓海,归心似箭地全速奔驰着,黑白相间的车身沙沙地掠过,树影阑珊,荫荫透映下,倒真像是悄无声息的幽灵。   然而,拓海很快就发现,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在驶进半山腰的一带,恰恰是早前的他追上高桥启介的身影、并发动追击的点时,有一道既陌生又熟悉得令他心神一震的车影,清晰地映在了视网膜中。   即便是这样静静地停泊在路边,只有深红的尾灯亮着,在路灯的照射下,车身那通体明亮的正黄色,仿佛是天上那轮夺目的骄阳般引人注目,又正如它的主人般行事张扬,存在感强烈到令人无从忽略。   一滴冷汗滑下拓海惊得滞住了的额角。   ……不是吧。   对方是早有预谋地停在这里等他,还是碰巧有事走开了一下?   比如步行去半公里开外的自动贩售机处,一路上顺便赏赏晴朗夜空里的下弦月的残缺的美丽,买个咖啡打发打发寂寞的时光什么的……   可拓海也明白,再心存不切实际的侥幸,这个猜测属实的可能性仍然低得几乎要跌破地壳。   不好的预感在他越发接近黄色FD的时候得到了证实,眼见着两车距离不足30米了,与拓海之前坑他所运用的伎俩一般无二——强有力而具有节奏的的机械振动和排气声骤然自似沉眠、似蛰伏的RE-13BT里响起。   赶在拓海即将与之擦肩而过的上一秒,它的驾驶员掐准了时机,放下手刹大力踩下油门,足有300的马力值酣畅淋漓地咆哮着,气门哒哒哒地作响,与其说是单纯想要宣泄肺都快被气炸了的他一度被愚弄的滔天怒意,倒不如说是执拗地想继续这一场被无赖之举给中止了的角逐!   “终于来了——让我久等了,秋名的幽灵!”   漫长的守株待兔是有价值的,启介强行按捺下沸腾得快要炸开的战意,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么句话。   他没猜错,对方确实是活跃在这座山上的本地车手。   就是为了再见那人一面,他才拒绝了其他队员们提出的一起回去的建议,抽完了小半包烟,还喝了两罐咖啡提身,始终坚定地留守在这未竟之战的胶着点,寸步不离。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拥有能使出近乎完美的惯性飘移的精湛驾驶技术和对每一处细枝末节都了若指掌的极高的路况掌控力,对方的综合实力和外界条件不单是完全不输自己的,甚至还大概略胜一筹——为什么要做出那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堪称卑鄙的举止来,不择手段地急着获胜?   从倒后镜里隔着大老远地就看到那一对梦魇般的雾灯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比确认,这外形乍看是平凡无奇、随处可见的熊猫86,绝对是他在数小时前遭遇的、如追魂的地狱使者般行动鬼魅而迅速的那一台!   “虽然不知道你虚晃一枪是什么意图……如果是为了扰乱我的心情,吸引我的注意力的话……那你的确成功了。”   “但想要跟我一较高下的话,装神弄鬼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同样的错,他有绝对的自信,自己不会再大意地去犯第二次。   若是不狠狠地击败86,堂堂正正地洗刷掉被愚弄和被所谓的‘古董车’紧追的奇耻大辱的话,就算届时在正式的交流战中重创了SPEED STAR那帮菜鸟,他的心也无法平静,更无法一如既往地享受在山路上风驰电掣的美妙感觉!   来吧,86!   可是——   “……”   启介再次萌生出一种想立刻下车,把那不按理出牌的家伙给拖出来,打得鼻青脸肿的暴力冲动。   不为别的,这架方才还跟脱了缰绳的野马似的跑得飞快的幽灵车,现在竟然像头不慎暴露了獠牙的野狼似的,忙不迭地披上了绵羊的外皮。   不但没跟参加进这场追逐战的意图,甚至还故意放慢了速度,竭尽全力地伪装自己是一部普普通通的、纯粹是路过的无辜86。   慢吞吞得像只蜗牛。   ……简直当别人傻到分辨不了那漏洞百出的演技似的。   启介气得七窍生烟,额头青筋狂跳,硬是没忍住,一拳砸到爱车那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上,骂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于是也松开了油门,配合着后面那人的车速,龟速前进着。   若是有人在此时此刻恰好路过,会幸运地目睹这奇特的一幕——   今年新出产的、被誉为跑弯道的最佳车款的RXY-FD用连自行车都能追得上的可耻速度,在空荡荡的山道上匀匀地前行着;而在它后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架十数年前的旧款AE86的举动跟它奇异地达成了同步。   不,应该说,是前者在‘耐心’地配合后者的趋势。   后者加速,前者就加速;   后者减速,前者就减速;   乍看之下,还真不是一般的默契。   后方的拓海在明白了对方的用心后,感到满头黑线的同时,也觉得这桩行为无疑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不由得抱怨:……怎么能这么蛮不讲理呢。   他不过是在逼不得已的状况下,用不光彩的手段超了对方一回车啊……   这次不是特地要将功折罪地补回来吗,忍着瞌睡虫的骚扰,主动示好地放慢了速度,从而杜绝一切可能会被人当做是挑衅的误会……   结果‘旋转的高桥弟弟’不单只是不领情,还和戏弄他似的,不依不饶地用FD恶意堵在他面前。   唉。   他还想早点回家睡觉呢,可不想在莫名其妙的无聊游戏上耗时间啊。   拓海撇了撇嘴,又瞅了眼液晶屏上的时间——   算了,不跟他玩了。   拓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接下来,高桥启介的愿望得到了迟来的充分满足,两车从悠然漫步到拔腿狂奔的转换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然后,在前方有柔软的床榻当诱饵的疯狂86的追击下,他哪怕使出了全部实力一路飞驰,却还是在第二个发夹弯处,被轻而易举地甩到了后头。   楞楞地盯着那在薄薄的晨雾中渐渐淡去的尾灯,他失魂落魄地把车泊在了一边,上身趴在了方向盘上,近乎狼狈地大口喘着气。   耳膜一鼓一鼓地震动着,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狂跳。   一滴滴冷汗或是沿着脊骨,或是顺着扎实的背肌的流畅线条,徐徐淌落。   可恶……   启介懊丧地揉乱了因抹过发胶而显得硬梆梆的头发。   ——竟然是主动送上门去,给那场噩梦来了个糟糕透顶的续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络伊的手榴弹~~~ ☆、巧遇   风风火火地一路狂飙回家,拓海终于称心如意地重新躺回了被窝,随后驾轻就熟地发挥了秒睡本领,瞬间便将刚才成功狙击了高桥启介、直把这个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给打击得自尊心彻底粉碎、开始自我怀疑,大约还要在最后哭着喊着回去找哥哥告状的斑斑劣迹——   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本来打算趁着美好的周末睡个自然醒的他,却不幸在早上8点时,被大脑里那个讨厌至极的以精确到毫秒的程度给唤了起来。   一切抗议都如同石沉大海,一切无视都被‘惩罚’这个万能威胁给压制。   拓海只好愤怒地——   咽下这口气。   顺便去觅食。   一下楼,喊老爸喊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在看到摆在厨房炉灶上的便条时,才明白他一大早地就不知道溜哪里去了。店门也没开,似乎是准备歇业一天的样子。   饥肠辘辘的他揭开冰柜门,仔细无比地检查了下,即使是再不死心地翻来覆去地查看,也只能承认这里头除了处于滤水过程中的豆腐半成品外,什么也没有。   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了。   一无所获,还平白吸了满肺的豆腐独有臭味,拓海不高兴地撇撇嘴,只把睡衣换成了边角洗到起了毛的T恤,趿拉着褪了色的塑料拖鞋,拿起钱包,就要出门找个地方,把早饭问题给解决掉——   “警告!判定:重度不修边幅。”   “若坚持以此形态出门,表现将-100。”   结果就是,时间再度被某个精神流氓给强行停滞下来了。   看着面前弹出来的三个关于‘配装建议’的选项,拓海下意识地哀叹一声,看也不看地随便点了一个,接着不抱期待地问了句:“表现分到底有什么用?”   对方沉默了一下,冷冰冰地回答:“宿主如今表现分为负值,权限不足,无可奉告。”   拓海:……好吧。   他还被个不请自来地附在自己大脑里的这个混账东西给嫌弃了。   好不容易才满足了那声音所列出的诸多着装要求,拓海以前所未有的容光焕发姿态走出了家门,身心却是极度的疲惫。   才迈开几步,极度不安的他便敏感地察觉到路人有意无意地投来的各类目光,空空如也的胃仿佛也越来越疼了。   “咦,拓海?你怎么会在这里。”   埋头默默走路,力图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的拓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脸诧异的池谷正坐在S13的驾驶室上朝他打着招呼。   “前辈!”   拓海一路小跑过去,解释道:“我家就在这里啊,前辈呢?”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藤原豆腐店’。   ……说来,拓海的姓氏好像就是藤原。   不料会得到这个答复,池谷不太自然地干笑几声,含含糊糊地蒙混着:“我恰好有事要到附近办。”   拓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仿佛在评估这话的真假一样。   说谎的池谷不知怎的,被他这么认认真真地一瞅,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虚,浅浅的罪恶感涌上来。   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下,顺口调侃道:“看起来特别帅气,跟平时睡都没睡醒的样子大相径庭呢,是有什么好事吗,还是准备去约会?”   “啊,我这个样子是天生的啦,也没有女朋友。”拓海被这一顿打趣给弄得脸颊都微微泛红,慌忙否认了。   他一向是个跟‘察言观色’扯不上联系的迟钝分子,见池谷眼神飘忽,也没追根刨底的打算,只好奇地猜测道:“难道是要专程来买豆腐吗?”   “呃,是的。”池谷实在说不出自己大老远的地跑来,仅仅是想看一看站长嘴里那台‘腻害很腻害炒鸡腻害’的究极豆腐店86究竟长什么模样,又想厚着脸皮找那位车手,问问对方是不是愿意稍微赐教一下,若是能劝动那人参赛,就更完美了。   却没想到,想找的对象就是拓海的老爸。   要说原来还是半信半疑,现在却是让怀疑的情绪给压倒了一切,池谷热切的心也旋即冷却下来。   仔细想想,那位伯父和店长既然关系匪浅,友谊深厚,会带有主观色彩地去鉴定他人技术,偶尔在后辈面前吹嘘吹嘘,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   真那么厉害的话,又怎么会屈就于一家半旧不新的豆腐坊,低调得从不在众人面前一展车技?   但凡是飞车手,都有一颗好胜心的。   “唉……”池谷叹了口气。   这人啊,寄希望于他人身上、投机取巧地搬救兵的心思果然不能有,还是脚踏实地去努力一把,尽可能地提升下自己的技术吧。   对上RED SUNS,只要别输得太难看,也就无愧于心了。   “抱歉啊前辈,老爸他不知道跑哪里去喝酒了,今天恐怕不营业,你算白跑一趟了。”   拓海把他‘专程来买豆腐’的答复当了真,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对着这个天然呆的家伙,即便是处事圆滑如池谷也忍不住无语了一下,人也不找了,大手一挥:“拓海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吧!”   “哎,我不用了,我只是——”去吃个早饭。   “不用客气,上来吧!”池谷将他的退却当成了不好意思,还贴心地给拓海找了个理由:“你要是没事做的话,就来加油站陪健次聊聊天也行,比呆在家里发呆好。”   拓海被转移了注意力:“咦,健次前辈又来了?”   “是啊,他孤家寡人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又担心这周六的交流战,恰好今天不用上班,一起床就跑来骚扰我了。”   说是说商量对策,但交流战本身靠的就是个人技术,分析来分析去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不如开开心心地聚个会,把这当做难得的体验算了。   虽然在自己的地头上饮恨败北是件很耻辱的事情,可无奈技不如人,他们既不是败在高桥兄弟手下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又有什么不愿承认的呢。   他们只代表SPEED STAR,不代表全秋名啊。   高桥启介不都说过吗,他败给了一台名不经传的86.   就算把那台86找出来,赢的也不是SPEED STAR,而是那位深藏不露的外援。   这样做,对远道而来挑战的RED SUNS也谈不上公平。   一想开,池谷只觉眼前豁然开朗,抛去那份过于纠结面子的心,他恍然间意识到那些小心思是挺……嗯,羞耻的。   “哦……”拓海不习惯拒绝人,尤其是对象还是他一向颇有好感的池谷前辈:“不过阿树一会可能会来找我。”   池谷爽快道:“他家在哪?我把他一起接上不就行了。”   “咦,真的可以吗,”拓海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此刻的前辈心情似乎特别好,从善如流地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了。”   不提在家里无所事事地抠脚丫的阿树看到有S13来接他的感觉有多惊喜,也不提一路上他是多么兴奋地叽叽喳喳,缠着池谷,传达自己对周六那场赛事的期待,更不提他对拓海显而易见的无视贯彻了整个不短的路途。   池谷脸上挂着的笑容越发勉强和苦涩。   ……尽管已经接收了‘会失败’的这个事实,被阿树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地提及,还是会有被戳到伤疤般的不自在啊!   坐在后座上,被当做隐形人的拓海倒是自得其乐得很:驾驶在闹市马路上的池谷还是很老实的,一丝不苟地遵循着交通规则,不像在山路上时,明明就只有小半桶水还爱炫技,惹得他随时都要提心吊胆,惟恐出什么意外。   在车子稳稳地停在第七还是第八个红灯面前时,拓海迷迷糊糊地,头倚着搁在被摁到最下的车窗上,又快睡着了。   “……拓海,拓海!是你吗?”   连外界的呼唤声都没能唤起他的注意力,倒是坐在前面的池谷和阿树听得一清二楚。   “咦,那个女孩是谁,你们认识吗?”池谷顺着声源看去,只见是一个身材极好,容貌可爱的短发女孩,正站在对面马路上冲他们的车招手:“……应该是跟我们车上这个拓海打招呼吧。”   阿树诧异地大张着嘴巴:“那个是夏树!”   发现池谷注意到自己后,茂木夏树的反应顿时变得更激烈了,极大挥舞手臂的幅度,同时开始在斑马线亮起的绿灯的帮助下,往这边小跑着移动。   池谷哼起了歌,“阿树你还说拓海跟你一样无人问津,摆明就不是这样的情况嘛。不过他的运气还真好,这么可爱的女孩都愿意倒追他。”   阿树的脸涨得通红。   “喂!拓海,醒醒!”   他索性扯开了安全带,带着几分嫉妒,又掺杂了几分恼羞成怒地将大半个身体探回去,抓着拓海的肩部就是一顿猛摇。   “干嘛啊!”拓海不舒服地甩开他,气道:“阿树!”   “你还好意思问我!”阿树骤然拔高了声音,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地质问:“你上次还敢骗我说跟夏树不熟,不熟的话,她会大老远地就一眼看见你,还特意找过来吗?!”   可恶,真是太不义气了!   “啊哈?你说什么?”   根本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就被劈头盖脸地一顿批判,拓海呆呆地看向他。   池谷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抢过话茬:“拓海你别管我们了,快去跟那个叫……叫什么来着?”他回忆了一下方才从阿树口中透露的名字,“夏树约会吧!我早就猜你是提前跟她约好的吧,不然怎么会少见地注重打扮呢,亏你还否认!太不诚实啦!”   “等等,前辈,我真不是——”   左有等着看好戏的前辈,右有虎视眈眈的阿树,被夹在中间的拓海简直百口莫辩。   “拓海~好巧哦,会在这里遇见你!”   夏树的皮肤白皙细腻,上面那健康的红润也因此显得额外明丽动人,笑容灿烂,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饱含期待地看向手足无措的拓海。   “呃,你好。”   拓海干巴巴地憋出来这么句。   没下文了。   夏树眨眨眼,还没开口,鬼魅般的声音就冷冰冰地在拓海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咚!表现-10.”   拓海:……   他现在加一句‘好巧’还来得及吗。   眼见着大好机会要被迟钝的拓海给活活浪费掉,池谷出于爱护后辈的老好人本心,忙打圆场道:“你别误会,拓海他只是太高兴了——还愣着做什么,快去陪她啊!”   夏树甜甜地说:“谢谢前辈!”   池谷荡漾了。   于是,反驳无能的拓海就这么被无情地踹下了车。   悲愤的阿树还撂下这么句话:“回头看我怎么揍你!混蛋!我和你再也不是朋友了,友尽了!”   惹祸的红灯终于大发慈悲地转了绿灯,S13带着阿树满满的怨念扬长而去,只留下犹在梦中的拓海,和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的夏树。   “呐,拓海,我早上有打电话去你家哦,你怎么都不接。”   夏树大大方方地牵着拓海的手往来时的方向走,娇声抱怨。   浑身都开始感到不自在的拓海,听到问题后,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对不起,大概是没听到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嘻嘻,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正是没事,才想着找你啊。”夏树说着能令每一个青春期少年为之心思萌动的暧昧话语,偷偷地观察拓海的反应。   拓海不单是没有惊喜,反而蹙起了眉。   夏树:……怎么和她想象的和遇到过的情况都完全不一样?   “要是想抄作业的话,我还没开始写。”思忖片刻,拓海诚恳地回答:“而且我的成绩一向不如你,还是自己做吧,茂木。”   ——“咚!表现-20.”   夏树的笑也险些没能挂住,僵在了脸上。   不过……   她转念一想,心情无形中又好起来了——这不恰恰证明了拓海的纯情吗?   由于怀抱着攻略拓海的决心,夏树的心理素质又历来极佳,很快就恢复了元气,重振旗鼓:“既然这样的话,为了表达你的歉意,是不是该替我做点什么呢?”   拓海:所以绕到最后还是要借她抄作业吗。   当然,这话他识趣地没有说出口。   她故作神秘地用抹了亮粉色指甲油的食指抵住唇,见拓海并不配合,唯有泄气地说:“那就罚你请我去吃点好吃的吧!”   拓海这时也感觉到被睡意短暂地掩盖过去,如今更显汹涌的饥饿感排山倒海地袭来:“啊,这个没问题,我正好也要去吃。”   ——“叮,表现+5.”   “咦,你还没吃过早饭吗?”夏树讶异地歪歪脑袋,“我也没有呢,真巧!”   实际上,她早就吃过了。   拓海:“啊。”   总算达成了短期目标之一,夏树眉眼弯弯,顺手一指不远处的家庭餐厅:“那么,我们就去那里吧。”   第一次可不能挑气氛暧昧的咖啡屋,说不定会把爱躲在壳子里的寄居蟹给吓跑。   相比之下,比较热闹,又有隔间可以方便进行亲密交谈的家庭餐厅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不知精明的夏树已经将算盘打得哗啦哗啦响,拓海望了眼那不错的装潢,便忧心忡忡地说:“我们要不换个地方?”   “嗯嗯?为什么呢?”夏树满怀期待地看向他,难道拓海猛然间开了窍,要去……   “它看起来很贵的样子,我的钱可能不够。”   ——“咚!表现-50”   唇角噙笑的夏树,当场龟裂了。   拓海:真不想和她在一起啊,老是被扣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络伊和milk的地雷~~~╭(╯3╰)╮ ☆、倒霉   这一顿饭吃得拓海如坐针毡。   后来甚至发展到,只消夏树一张嘴,那甜腻腻的声音组合成人所能理解的语句时,他就会反射性地精神紧张,郁闷不已。   ——不为别的,就为那一直在倒扣的‘表现分’。   “拓海~”夏树却很自然地把他的局促当成了纯情少年的羞涩,于是笑得更可爱了:“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哦!”   “啊,是什么。”拓海心神不属地回道。   暗自松了口气……总归这回反应及时,没再扣分。   “你猜猜看?”夏树调皮地卖了个关子。   拓海心想这有什么好猜的,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于是收获一个“表现-5”。   “……”他只好没话找话:“你的钱包不见了?”   “表现-5”。   拓海觉得自己估计已经离发疯不远了。   夏树默了一默,“拓海真是的,就会说笑~是泳装啦!我买了很漂亮的泳装哟!”   拓海兴趣缺缺:“哦。”   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表现-5”。   拓海心里一颤,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夏树,我有事必须先走了。”   ——他觉得还是暂且远离她为妙。   正准备发出去海滩约会的邀请,却猝不及防地得到这样生硬的道别,夏树不由得诧异地看向他,迟疑道:“可是,点的东西还没上来啊。”   即便为此心痛不已,拓海还是不为所动地坚持:“我会付钱的。”   夏树险些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轻声试探:“……是忽然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结果获得一个干净利落的回答:“不用。”   面对撅着嘴的夏树,拓海也没心情再多加解释了,拍了拍口袋里的钱包,确定它还在后,揣着颗忐忑不安的心脏,义无反顾地就要往外走。   周围的一切毫无预兆地变成了灰色,墙上悬挂的时钟的秒针停止了摆动;夏树欲言又止的小嘴恰好大张着,显得十足傻气;隔壁桌上的客人倾倒汽水的姿势凝在半空,晶莹剔透的细微水珠四下飞溅——   “警告!据044OX系统的每日统计,表现分为负值的持续时间已超过24小时,将实施二级惩罚,持续时间为2小时。”   “接下来的10秒为反应时间,建议进行紧急规避,否则后果自负。”   “补充说明:目前的分值为-120,宿主的相关能力还需大幅提高。”   拓海满头黑线:“喂喂喂喂——!!”   “9、8、7……”   到底是有过一次经验,拓海在‘留在原地跟这声音争论’还是‘尽快躲起来’之间断然选择了后者,赶在倒数计时结束之前,他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洗手间。   这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好在非高峰期的厕所里客人并不多,拓海很轻松地就找了个空闲的隔间钻了进去,迅速把门栓‘咔嚓’一声搭上,心情灰暗地等待刑罚宣判。   又要变成女人了么……   待会要怎么出去会是个大问题。   拓海心里暗叹。   ——“时间到。”   然而,随着一声‘噗’的轻响,周身骨头都快被生生融化掉的高热霎时间沿着脊髓汹涌袭来,就像是被人残忍地用火苗舔舐掉的美术馆里的蜡像一样。   关节处丝丝冒着白烟,拓海惊恐地发现,不是错觉,周围的东西似乎正在慢慢变大——不对,是自己正在一寸一寸地缩小!   奇异的是,竟然没有想象中该有的剧痛。   ——不、不对劲,和上次的情况明显不一样!   等他彻彻底底的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是变化结束的时候了。   “咕咕咕。”怎么回事。   洁白无瑕的长长毛发,粉嫩可爱的小脚掌,还有能看到周身三百六十度的环境的眼睛……   等、等等,人类的眼睛怎么可能长在头骨两侧?   “叽咕叽咕叽咕!!!”   他变成了一只兔子形状的生物了!   拓海惊慌失措地一蹦三尺高——这下是真的一蹦三尺高了,力道掌控不好就一窜起来的下场,便是结实地撞到了那放置卫生纸用的塑料筐,脑壳痛得一阵发晕。   还差点被锯状的割纸片给划伤了皮毛,软绵绵的肉团‘啪叽’一声,可怜兮兮地自由落体到了既冰凉硬实,又脏兮兮的地板上,臭烘烘的便溺味道和清洁剂味掺杂在一起,混入额外敏感的小动物的鼻腔,   “叩叩,”在拓海被摔得七晕八素,动弹不能的时候,门却忽然被叩响了:“请问里面有人吗?”   他打了个激灵,毛茸茸的长耳朵瑟缩了一下。   凭这矮得不像话、被大幅度缩水的身高,他能最直观地进行模糊的辨认——至于为什么是模模糊糊的,那要怪兔子们都是悲催的近视眼。   在门板下的那道约八厘米高的空隙里,映出来的是一双穿着脏兮兮的黑皮鞋的脚,还有蓝色的裤腿。   唔……似乎是工作服。   只拥有两种锥状细胞的兔子,不光是对焦能力很差,获得的图像多半是平面的,在色彩的分辨上也颇为糟糕。   不幸中的大幸是,拓海暂且没发觉自己存在有色盲的症状。   ……大概是因为他只是水货兔子。   “你好?请问在吗?”   他下意识地就傻乎乎地张开了嘴,旋即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可不能开口了——只消一出声就是“咕咕咕”,不说对方根本听不懂,这家餐厅在门口明确地挂着一行大字‘不允许宠物入内’的啊!   “先生?先生?”   对方却很锲而不舍。   拓海已经意识到情况非常不妙了——这人八成是负责打扫厕间的清洁员,照这样看来,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特别是,这里头根本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奇怪……门是锁上的啊。难道锁坏了?”   那人也被闹得满头雾水,喃喃自语着,“按理说只能从内部被锁住的,明明之前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隐隐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危机感大盛的拓海连忙四肢并用地蹦到了马桶盖上。   也是他运气好,事先把盖子放下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人便把装满了清洗用具的拖车拽了过来,停在门口,认认真真地开始了研究,甚至还俯下来,在往门缝里窥探的同时,嘴上说着:“失礼了。”   没看到人的脚。   “看来是真有人恶作剧。”他不高兴地暗骂了句,“算了,待会让人来拆下来看看吧。”   摇摇头,他不再浪费时间去深究这些细枝末节,径直走进了旁边的厕间,哼着古古怪怪的小调,哗啦啦地开始了清洗。   把他的嘀咕声听得一清二楚,拓海心里一沉,明白自己要是想像上次一样,‘安安心心’地窝在不为人知的原地,度过接下来这难熬的两个小时,无疑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行不通,就赶快逃出去。   凭借这个体型,找个可供躲藏的掩体应该不难。   ……话说这里也太臭了,他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臭?   拓海难受地抽了抽鼻子,忍下想伏地呕吐的冲动,盘算了下距离,接着笨拙地挪动着四肢——从直立行走动物骤然变成爬行动物总是无所适从的,试图把胖乎乎的身躯自门缝里挤出去。   空空如也的胃囊翻搅着,饿得眼冒金星的他不晓得,要是眼前摆着一个,嗯,哪怕是没洗过的生胡萝卜,他会不会顺从动物本能地第一时间扑上去啃啃啃啃啃。   先将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去,很好,夹道上没人。   拓海深谙把握时机的重要性,不再犹豫,迅速采取了行动。   在费了一小番功夫后,尽管摩擦在下门框的背部火辣辣地灼痛着,拓海还是成功地把肥嘟嘟的身躯挤了出去,接着,他在大脑里把自己幻想成一只真正的兔子,模仿着电视上见过的兔子的移动方式往前无声地开始了一蹦一跳——   落地时一个倒栽葱。   拓海当场就被疼得哼哼唧唧的,两只前腿抱着头做痛不欲生状——好在清洁员冲刷的水声足够大,没注意到外头的怪异响动,从而错过了这滑稽的一幕。   他最后是靠模仿婴儿的方式,把重心放在前腿上而不是依赖后腿的跳跃力,慢吞吞地爬出去的。   怪是怪,慢是慢,终归是平平稳稳地在移动了。   ——快了,快了,等过了前面那道墙,就是难题的真正开始。   要怎么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躲到外面去?   “史浩还没来吗,真是的,等半天了都——”   在拓海的心脏都为之紧张得砰砰乱跳的这个关键时刻,一条穿着耐克运动鞋的长腿却毫无预兆地从墙侧入口迈了过来,恰恰踩到了那条在过去的十八年人生里就不曾存在过的短尾巴!   “吱咕咕吱咕咕吱!!!!”   活像是被沉重的推土机碾过般的力道,拓海被那突如其来地施加在身体上的恐怖锐痛给震得尖叫起来,大颗的泪珠子吧嗒吧嗒的,一个劲地掉。   恨不得抱着尾巴在地上打滚,可他已经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唯有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真的太痛太痛了,尾骨估计都裂开了。   “喂喂喂!等等,这是兔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始作俑者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脚移开,蹲下查看这蜷缩成一团的雪白胖球,又试探地摸摸那绒绒的毛发,想安抚瑟瑟发抖的它。   “启介哥,你好像把它踩伤了。”一向崇拜着高桥启介的中村贤太,在看清那一小截渐渐被渗出的血液污染的白色短尾时,也难免有些恻然:“它看起来好像很痛的样子。”   “……这是餐厅养的兔子吗?”启介拧紧了眉,语气稍稍缓和下来,觉得就这么放着也不对劲,索性动作尽可能地轻柔地将它托起:“还是其他客人带来的?”   “不知道,看起来不像是宰杀用的肉兔……要不我去问问看?”   “去吧。”   中村一溜烟地就跑去柜台问询了。   “真是的,看来暂时只能带去给哥哥看看了……哥哥应该能搞定吧?”   对凉介的能力总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这回也不例外的启介这么盘算着,轻轻地把它抱在了怀里,一脸无可奈何地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叮,表现+20。”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心心,一米六和工口的地雷~   修了个小BUG ☆、欺负   “大哥,我这里需要帮助!”   捧着受伤的兔子慢慢走着,高桥启介大老远地就开始了嚷嚷。   正在软件上进行数据模拟的高桥凉介,闻声微微扬起了下颌,疑惑地看向做事老是毛毛躁躁的弟弟:“ 怎么了?”   “呼,太好了。”启介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把哆嗦个不停的白毛团子轻轻地放在餐桌上,风风火火地坐下来:“我不小心踩到了这只兔子,大哥你快看下它的问题严重不。”   “……启介,我只是个正在就读医学系的学生,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兽医。”   凉介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大哥肯定有办法的。”启介笃定地说着,始终认定他哥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人:“它眼睛都不睁了……看起来是痛得很厉害,整条尾巴会不会已经断了?”   凉介拗不过他,便也查看了一下:“应该没大问题,骨头没事,就是需要消毒和包扎。”   “太好了。”启介高兴起来,说走就走:“我这就去找柜台的人要急救箱!”   他才走到一半,就撞见了回来的中村,幸运的是对方还难得细心一回,顺道带来了急救箱。   “怎样,问清楚是谁养的了吗?”   启介随口问道,仍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哥哥给奄奄一息的小兔子手势温柔地包扎,看它在被消毒水淋上去的时候疼得一抖一抖的,胖乎乎的腿脚小幅度地蹬动,红红的眼眶盈满了泪水,时不时微弱地‘咕咕’叫上几声。   那点久违的内疚感又渐渐升腾起来了。   中村摇头:“他们确信没有店员养着兔子,今天也不曾见过有带着兔子宠物的客人出现过。”   启介感到难以置信:“那它是怎么冒出来的?”   中村自然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真伤脑筋。”启介的眉头皱得死紧:“难道是别处跑来的野兔吗?”   “不管怎样,你预备怎么处理它?”   凉介轻笑着问,用绷带扎了个漂亮的结,顺手在那毛发看上去就很柔顺又富有光泽的背部摸了一把,只觉指腹收获的触感极好,像是摩挲在上好的丝绸面一样,又带着些前者没有的蓬软感。   “叮!表现+20.”   最让他满意的是,这只兔子表现得极其乖巧,非但没有不识好歹地乱蹦乱跳,还没有因怕生怕痛而胡乱叫唤。   顶多是痛到极点时,可怜巴巴地‘嗯咕嗯咕’几下。   短短的尾巴被凉介用同其毛色的纯白医用棉纱缠裹着,伤口被处理好的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趴在原地,半天不曾挪动过分毫。   长长的粉红色耳朵没精打采地下垂,似乎很是疲惫地闭着眼,胖嘟嘟的雪白肚皮随着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节奏一颤一颤,嫩嫩的鼻端偶尔嗅嗅,整个一副糯软好欺负的样子。   ——是个性格温驯的小家伙,警惕性差,不像是野兔,反倒是被弃养的宠物的可能性较大。   高桥凉介如此下了结论。   “叮!表现+40.”   他不知道悦耳的声音正随着他思绪的变化而一直响在拓海的耳畔。   哪怕是睿智和观察力强大如高桥凉介,也是万万推断不出,这软乎可爱的兔子会是一个活生生的高三大男孩变化而成的。   “虽然哥哥你这么问,但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启介挠挠头:“守在这里等人认领?丢到宠物之家去?”   “要不这样,启介哥你干脆就把它当宠物养着吧。”中村事不关己地建议道。   “开什么玩笑!”启介眉毛倒竖,连忙撤回了盯着这只小家伙的视线,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我才不养这种软趴趴的东西!”   “我倒是有个想法。”去洗了趟手的凉介重新坐下,轻描淡写道:“与其特意跑一趟宠物之家,不如直接就送给绪美吧,她不是想要一只毛茸茸的小宠物很久了吗?”   “大哥,你是认真的啊!”启介瞪大了眼,“真要把它带回去?”   凉介颔首。   “嘁——”一提到跟他在岁数上相差无几,却老是背地里跟他对着干,表面上则对大哥撒娇卖乖得不亦乐乎的恶魔小侄女绪美,启介就会变得特别幼稚:“不好,是我发现的,凭什么给她?”   “行,那你养。”凉介很好说话。   “还是交给绪美那小丫头吧。”启介从善如流地改口道,瞬间作出了妥协,并且无视了一旁的中村那憋笑的表情。   恰好在这时候,他们点的菜也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打扰一下,这是你们点的——”   声音戛然而止。   负责送菜的侍应生暂且不明情况,话说到一半,便震惊地跟那只软趴趴的兔子对上了眼神,当场就语无伦次了:“这、这里怎么会有兔子?!”   还唯恐别人不会发现般光明正大地搁在餐桌上!   呈发呆状的兔子被他夸张的反应惊了一跳,原本蔫蔫的脑袋登时往上一撑,两颗红宝石一样晶莹的眼珠子盯着他定定地看了会,却很快就别开头去,不感兴趣地歪着脑袋继续闭目养神,一点都不怕生,甚至像在笑话他对这明摆着的事实居然还要大惊小怪似的。   其实拓海正在心里兀自哀叹着——突然变身近视眼真的好难受,连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清人的五官。   侍应生脸上挂着的招牌式笑容却无形中裂开了。   ……他是被一只胖乎乎的白兔子给鄙视了吗?   “先生,店里是不能带宠物进来的,门口也有标示。”   他苦笑,很为难地冲高桥一行人说。   “什么?这可不是我的宠物!”启介凶巴巴地反驳:“分明是你们没看好,把它放了进来——”   凉介阖上眼,浅笑着挥挥手,打断了启介的抱怨。   中村见凉介没有出言解释的意思,索性接过来解释道:“我们这是遇到了特殊情况,请问能不能通融一下呢?”   说话的是中村,可侍应生征询的目光却本能地落在了保持沉默的高桥凉介身上。   虽然他是这一行人里唯一没有开口的一个,可不管是斯文得体的打扮,还是成熟稳重的气质,亦或是丰神俊秀的眉眼,都带着种令人由衷信服的味道。   “这个……”侍应生迟疑了,想是想答应下来,可他本人也没那么大的权利,唯有坦白道:“我必须要请示一下经理。”   “我也一起去。”启介卷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有力、稍稍鼓起的小臂肌肉,鼻腔里哼笑一气,也跟着站了起来。   侍应生的腿肚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呃……”   “启介,别胡闹了,他们会答应的。”   不过是淡淡的一句话,就成功把跃跃欲试的弟弟给劝了回来。   “大哥那么确信?”启介悻悻然地吸了口杯子里的盐汽水。   “你说呢?”凉介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说:“我刚才离开的时候遇到迟到的史浩了,就让他顺便去找经理谈一谈,一口气解决这个问题。”   在车队里便是出了名的能言善道,极其擅长交际的史浩对付这种小问题的话,定是手到擒来。   中村恍然大悟:所以凉介才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   启介“嘿嘿”地讪笑:“不愧是哥哥,安排得无可挑剔。”   ——他是准备亲自去威胁一下那位经理的。   对于这份真心实意的赞美,凉介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许是听得太多,早就麻木了。   而一直趴在桌上COS布偶的兔子,在恢复些许元气后,偷偷地瞄了瞄坐得稳如泰山的那个人……   虽然看不清脸,但单从那头显眼的蓝发和蓝衬衫来判断,的确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旋转哥哥’不错。   拓海松了口气,从高桥启介上次展现出来的风度看来,起码人品是有保障的了。   和上次的情况类似,他眼前最要紧的任务,便是熬过这万恶的2小时。那么,暂时跟着他们走定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也省得被不怀好意的人逮着去宰了煮汤,或者关进笼子里卖掉。   前者意味的恐怖和凶险是不言而喻的,至于后者的话……其他人大概要被迫欣赏一出‘兔子大变活人’的魔术戏码,从而引起一桩大骚乱。   在人品值得信赖的旋转四驱兄弟面前,他只要表现得乖巧老实一点就能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表现分’,还多半就不会被限制人身自由;待得时间快到了,他再寻隙骤然发难,夺门而逃就是。   拓海看着他发了会呆,把匍匐的前肢调整成一个更舒适的角度,在不扯动受伤的尾巴的情况下,往盛满了菜肴的盘子龟速移动着……   回来的史浩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又有名气不小的职业车队想邀请高桥凉介加入了!   “真是好棒啊,不愧是凉介哥。”中村激动得连握着杯身的手都在发抖:“这是第几个了?待遇怎样?”   史浩笑着说:“他们给出的合同在条款上十分优渥,与给其他新人的完全不一样,可见对凉介非常看重呢!”   启介也与有荣焉,兴冲冲地道:“太厉害了哥哥,你要去吗?”   凉介却平静地拒绝了:“麻烦你替我推了吧,史浩。”   “咦!!为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皆都不能理解凉介连片刻都不曾考虑过,就断然拒绝的用意,赶紧劝道:“错过了很可惜啊,这支车队名气不小呢。”   “跑一成不变的赛道并不是我的兴趣所在,”凉介笑了笑:“有无限可能的公路更适合我。”   然而,不便宣之于众的主要原因还是,在父母对启介失望透顶的情况下,自己实际上连一星半点的选择余地都没有,是继承家业的唯一人选了。   这个梦,就交给更有天赋的启介去实现吧。   史浩兀不死心:“不不不,凉介,我觉得你应该更慎重一点,好歹去实地看一看——”   中村也附和:“对啊对啊,说不定会很合适呢!”   直觉一向敏锐的启介隐隐猜到了一点内、幕,又念及自己的无能和梦想,矛盾极了,不由得烦闷起来。   几人正情绪激动着,一阵古怪的‘卡滋卡滋’声忽然传入耳中,他们下意识地扭过头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声音来源——   胖白兔本能地咂巴咂巴着嘴,生疏地用两只前爪捧着花瓣,硕大的门牙近乎虔诚地啃着这朵没被煮过、纯粹装饰用的胡萝卜雕花,时而狼吞虎咽,陶陶然地眯起了眼,怎么看都是享受美味佳肴的愉悦姿态。   被他们这么一瞪,快饿昏了的拓海的神智渐渐回炉,啃萝卜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一方面觉得丢脸和心虚,一方面感到有些慌乱,差点丢脸地噎住了。   看着笨蛋小动物在犯蠢,启介那一股憋在胸口的无名火无端端地就被一扫而空,眯眼笑道:“哈……真悠闲。”   就连眸底掩藏着些微憾意的高桥凉介也不禁会心一笑。   在中村和史浩善意的笑声中,高桥启介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来,先是轻轻地戳一戳那圆滚滚的屁股,又猛地加大力度,把自顾自地捧着被吃掉一半的萝卜花的拓海一股脑地掀翻!   毫无防备的拓海被戳得往边上一滚,天旋地转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狼狈地让白绒绒的肚皮朝了天。   偏偏又太胖,一时起不来,只得茫然地看了看周遭,半晌才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艰难地翻身的同时,气鼓鼓地冲着幸灾乐祸地高桥启介的方向大声哼着:“咕咕咕!吱吱咕咕咕!!”   ——可恶的冲天炮!   ——秋名山上见!   不明就里的启介哈哈大笑。   “别欺负它了。”高桥凉介不动声色地敛起笑意,好心地制止了弟弟以大欺小的恶作剧行径。   就算加分的响动不绝于耳,感觉自尊心被践踏了几脚的拓海仍旧气闷不已,倔强地不再看这群助纣为虐地捉弄他的人,只紧紧地夹住那半片念念不忘的胡萝卜,往后方拱了拱,整个身体缩成一个圆溜溜的球状,消极地用蓬软的白毛挡住旁人戏谑的视线,边认真地啃边诚心地盼着这令人煎熬的两小时快快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阿宝和小谷酱的地雷~ ☆、战意   尽管有了这么一段有趣的小插曲,可高桥凉介无端放弃职业车队抛出的橄榄枝一事的影响力犹在,于是吃到最后,史浩和中村还是感到颇为意兴阑珊,高桥启介更是从头到尾的食不知味。   “那晚上在赤城见了。”   凉介总结着,信手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重新披回身上,笔记本合好待机。   “我想,启介今晚还是会忍不住跑秋名山吧?”史浩笑着调侃道:“不服输的性格呢!即便是在对手们那么弱小的情况下,也不曾松懈片刻,不愧是我们RED SUNS的第二把交椅!”   针对这份溢美之词,拓海不耐烦地抖抖耳朵,可惜兔子的面部表情不够丰富,连撇撇嘴都做不到,根本表达不出他浓重的不屑。   什么第二把交椅啊。   说得那么威风凛凛,明明本质上就是个幼稚到会时不时无聊地戳戳他,乐而不疲地通过抢走他胡萝卜来戏弄一只倒霉兔子的顽劣黄毛头。   屁股被明里暗里戳了无数下,圣人都要忍无可忍了,更何况是离这思想境界还差得远的拓海。   ——简直不是一般的烦!   是炒鸡烦!   炒鸡炒鸡烦!   最悲剧的是,他白白熬了这么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可以往蓝头发的凉介身边躲。可虽说是迟了一些,也算逃过这层出不穷的骚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拓海唯有暗自磨牙,瞪着得意洋洋的启介的眼里几乎快喷出火来。   当场就下定了要在秋名山一雪前耻,权作报复的决心。   ……虽然还没想好具体该怎么做。   在座的所有人都猜不出这表面纯良无害的兔子所揣着的复杂心思,中村还没来得急开口附和着史浩赞美几句他心中的大偶像启介哥,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的高桥启介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哥哥,我待会有话要跟你说。”   “那我们这就回去吧。”看出弟弟的欲言又止,凉介闭了闭眼,淡淡地决定着:“兔子的话,就放我车上好了。”   拓海的心里咯噔一跳,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赶在他充分适应这四条小短腿之前,始终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这头动静的高桥凉介反应更快。   几乎在拓海发劲的下一瞬,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把试图逃跑的他牢牢地按在了桌面上。   拓海:“呜呜呜呜呜咕咕咕咕咕!”   ——不要不要,快点放开我!   胸口被压制住,拓海的上半身完全发挥不出作用来,更何况在这紧急时刻,凉介还不惜拎住胖兔子后颈上的那一小块皮肉,任他再四肢不安地挣扎和咕咕叫着,也不为之动容。   修长有力的手指形成了最坚固的牢笼,提起少许后,又以左手托住胖墩墩的屁股,顺势将他抱在怀里。   眼见着被手臂封锁住了一切可能存在的退路,拓海当场就傻了眼。在他呈呆滞状的时候,毛茸茸的背还收获了一个安抚性地揉弄。   史浩忍不住说:“凉介,它好像突然变得很抗拒你呢。”   中村点头:“可能是误会你要伤害它,才本能地想走掉吧。”   高桥凉介轻笑着,手里继续揉弄这软热的毛团,慢条斯理地说:“我不会让它逃掉的。”   拓海反射性地抖抖耳朵,打了个寒颤。   凉介以为他又要逃跑,不假思索地加大了夹住他的力道。   快喘不过气来的拓海:“……”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害怕啊。”启介更是毫无同情心地嘲讽道:“真是只蠢兔子,正是因为太呆了,才会被主人抛弃的吧。”   回过神来的拓海顿时愤怒地从凉介怀里探出头,冲着恶劣的冲天炮就是一串急促的“咕咕咕”。   ——来战!   看它炸毛,启介竟是嗤笑一声,故意掏掏耳朵作不以为然状,红果果地进行挑衅。   想当然的,拓海变得更加生气了。   这一大一小的对峙收获了其他客人的关注,隐约听到吃吃的笑声传来,让史浩忍不住捂脸,连中村也使劲憋着笑,免得惹他尊敬的‘启介老大’不悦。   “好了启介,别太幼稚。”凉介失笑:“它好像听得懂你在笑话它,都气得在发抖了。”   “嘁,笨蛋兔子能生什么气。”启介完全没把软糯好欺的大白兔的抗议放在眼里,径直用食指串起搁在桌上的钥匙扣环,选择了率先离开,边走还头也不回地边往后挥手:“快跟上吧!”   被强行塞进车里,还多此一举地用安全带捆住了,拓海木愣愣地听着高桥凉介扭转钥匙‘咯哒’声,引擎被发动时迸出的沉闷轰鸣,淡香袅袅的车厢里还流淌着优美动听的钢琴曲。   可这一切非但没能让他放松下来,还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感像一阵飓风般席卷了那颗凉飕飕的心。   ——再过32分钟,他就要变回人了啊!   天照大神约莫是听见了他绝望的祈祷,在12分钟的行驶后,一直保持着凝视窗外的姿势,既是被累得,也是被吓得浑身虚脱,险些昏厥过去的拓海终于听见了天籁般的熄火声。   他们到家了。   高桥凉介没有粗心地忘记副驾上新乘客,才刚把钥匙塞进口袋,便轻柔地伸手拨开它的前腿,环住胸部,另一手则熟练地托起毛茸茸的臀,轻而易举地就将泫然欲泣的拓海塞进了怀里,直到走到玄关了,才放它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它狼狈地“PIAJI”一下,瘫软在了凉凉的大理石地砖。   “……”   凉介不由得蹙起了眉,还想蹲下来揉揉那身光滑柔软的雪白皮毛,拓海便火急火燎地强撑着软绵绵的身体,一蹦一跳地跑了。   ……期间笨拙地撞到障碍物无数。   “至于这么害怕吗。”留在原地的凉介喃喃自语着。   他自认刚刚开车还是很稳的,于是对原本温驯乖巧、现在却叛逆得和启介有得一拼的它就不能理解了。   “哥哥!还不上来吗?”   启介的大嗓门从上方传来。   他摇摇头,索性将胖兔子的异常反应归类成蓦然进入新环境、适应不良所造成的安全感缺失和高度焦虑,不再多想,自顾自地泡了两杯热茶,就不慌不忙地往楼上去了。   在遵守交通规则的前提下,先行一步的启介比凉介还要早进家门,身为急性子的他却罕有地跑进了这鲜少涉足的书房里,还老实地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等人。   等得望眼欲穿。   凉介坐在办公椅上,先是按下笔记本的启动键,旋即扭转椅身,十指交叉着,好整以暇地看向忽然有些面红耳赤的弟弟。   “启介,我想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怎么又把它抓来了?”凉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由于后半句的话锋骤然一转,被惊了一下的启介下意识地松开了对兔子的钳制,拓海亦懂得把握时机,当即就愤怒地用后腿蹬了他,跌跌撞撞地跳到离得最远的那张沙发上,警惕地与他对视。   拓海喜欢这个位置,因为既可以一眼望见墙上的时钟,也能随时溜出门口,还能确保自己在高桥凉介的保护下,监控高桥启介的一举一动。   启介讪笑:“哈哈,哈哈,我是看它在书房门口路过,就顺手……”   实际上,是他想故技重施地用小点心把兔子诱骗过来,仍然没成功,恼羞成怒之下,就硬是一个飞扑给把它逮住捞过来了。   “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跟它过不去。”凉介不赞许地摇头,隐含指责道:“它才被你踩了一脚没多久。”   启介嘿嘿笑着,摸着后脑勺企图蒙混过关,正正听见那趾高气昂地蹲坐在沙发上的兔子自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呼噜’,嘲讽意味十足。   启介摸头的手僵在了半路,额角暴起一根青筋。   ——真的好想揍这个仗着有哥哥给它撑腰就了不得的白毛团一顿啊。   “启介?所以有什么事。”   看出他的魂不守舍,凉介耐心地等待片刻,扔得不到回应后,不得不温和地提醒了句。   “呃,是这样的。”启介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阐述着:“我昨晚在秋名山上练习时,遇到了一个很古怪的人。”   “哦?”   凉介不置可否地应着,掀了掀眼帘,示意他说下去。   “确切地说,他的车也很奇怪。”启介拧着浓眉,苦恼于自己贫匮的表述能力,憋了半天,只干巴巴地说:“他非常非常熟悉车道,速度也快得离谱……”   “那么,是一架什么样的车?”   凉介承认自己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是一架熊猫色的AE86!”不知道自己怨念的正主此时此刻就趴在他不足两米远的地方,启介一拍膝盖:“可他的技术好得吓人,尤其是甩尾的时候,展现出来四轮漂移堪称完美,直路上才刚刚甩开,弯路上又跟乌龟一样紧咬不放的烦人架势……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死在秋名山的飞车手的亡灵,要么里头坐着的就是一只怪物!”   凉介伸出手来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转而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出几行字,用自制软件进行一系列数据模拟,半晌才道:“你继续往下说。”   十几年前出产的旧车款,按理说不可能给驾驶着最适合转弯的FD的启介造成任何威胁。   这样一来,里头坐着的车手的实力……就更耐人寻味了。   “但是那家伙空有技术,做事却不是一般的离谱!”启介愤慨地把拓海做出的诸多恶行——包括骗他调头然后趁机跑路、第二次见面起初也不愿意跟他完成比赛而是无耻地装路人、以及潇洒自若地使出高超的甩尾技术,超了他的车,最后扬长而去的傲慢姿态,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或许是呆在这躯壳里,难免被兔子的本能影响……此刻的他乐得几乎想在沙发上打滚。尽管克制住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被刷新了世界的拓海还是笑得嫩粉的鼻孔里直喷气。   原来黄毛头对他怨念那么大,而他们之间的对‘道歉’的理解又存在许多误差。   至少对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家睡觉的他而言,愿意耽误自己的时间让路实在是再明确不过的致歉了。而高桥启介却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对未竟的追逐赛耿耿于怀的他希望的是一场被圆满完成的竞争——当然,要是能赢就最好了。   “想不到秋名山还有隐藏的高手。”连被启介寄以厚望的凉介对那位神秘车手之所以做出这样离奇举止的动机也百思不得其解,认真思忖着,半信半疑道:“启介,能不能再把被超车的过程再具体说明一下?理论性一点。”   “我没立刻把他揪下来胖打一顿或者撞下山谷就已经算很理智了!”启介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怒发冲冠:“他仅仅是仗着技术比我好上一点,就瞧不起我,还特意戏弄我!”   凉介挑了挑眉:“我是让你理论性一点,不是理智一点。虽然后者也同样重要。”   启介不服气:“我不过是输在对山路的不熟悉和对他的大意上——”   凉介轻笑道:“所以经过这次后,你应该学会更慎重一点,而不是怪罪别人没把实力一次性展现在你面前。”   启介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垂下头来。   凉介又说:“他恐怕是SPEED STAR的秘密武器,你若是真想跟他再堂堂正正地比一场,等周六晚上就好了——在交流赛上,他不可能用出格的手段的。我对他也很感兴趣,届时一起去。”   启介“唔”了一声,挠挠头道:“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   凉介看向他。   “我觉得他很可能今晚也会在同样的时间经过那里,这次我一定要逮住他,问个清楚,周六他到底参不参赛,和他耍弄我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启介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他们谁都没发现,原本蹲在沙发上状似假寐的白兔子不知何时溜出房门,静悄悄地消失在了走廊上。   ——不提小侄女绪美在获悉自己的礼物不翼而飞的郁闷,直到夜幕降临,准备拿衣服去沐浴的高桥凉介忽地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衬衫和西裤搭配赫然少了一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心心的地雷X2~~ 还有V爷爷(……)的 ☆、争执   一直喝小酒喝到暮色降临,才哼着歌回家的藤原文太,意外地发现屋里一片漆黑。   拓海那小子还没回来吗?   文太轻哼一声,把抽了一半的烟无情地掐灭,扔到灰扑扑的水泥地上踩了两脚,掏出钥匙开门。   前往厨房,途径楼梯口时,眼角余光却没有错过那抹昏黄的、由台灯制造出的光晕。   “拓海?是你在家吗?”   实在不认为自家有什么值得小偷光顾的,文太双手叉腰,径直在底下大声问着。   “……嗯。”   拓海迟疑了好几秒才做出了回答。   这近似于心虚的含糊腔调倒是十足十地勾起文太的好奇心了,他心念一动,甚至特意还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走上去,凑到拓海门前偷偷地一看——   在看清拓海所做的事情的那一刹那,他吃惊到了极点,扶着门框的手心竟是一滑一软,“噗通”一声,狼狈地摔倒在榻榻米上。   “老爸你在干嘛啊。”   饶是集中力再强的人,也是没法无视这不小的动静的,拓海无奈地扭头看向声源,顺口问道:“闪到腰了吗?”   “没有,我去做饭,你继续。”   文太迅速回答道,旋即动作敏捷地爬起来,同手同脚地往楼下走着,恍恍惚惚的目光昭显着他有多么的震撼。   “嗯,明晚就轮到我了。”拓海不以为意地应着。   ——拓海和文太素来是轮流负责做饭的,反正两人的烹饪水平一样的烂。   文太在切菜的时候,都还忍不住时不时偷笑出声。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一向在课堂上得睡且睡,回家后继续睡,到了学期末也不见得会翻上几回课本的拓海,居然在认真学习!   不是捧着低俗的黄色杂志看得津津有味,而是正儿八经地跪坐在一度积灰已久、如今被擦得一尘不染的书桌旁,捏着笔杆子聚精会神地奋战那桌面上工工整整地摊着的几本簇新的数学练习册。   ……这似乎是自他升上小学二年级起就不再有的勤奋劲头。   是准备考大学了吗?   隐隐被感动到的文太决定睡觉前给去世得早的拓海妈妈上一柱香。   在父子俩共进晚餐时,被锯了嘴的闷葫芦拓海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专心吃着卖相糟糕的菜。   而文太却不像平时的直接打开电视搜索感兴趣的综艺节目,而是一副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严肃模样。   终于察觉到父亲的反常,拓海犹豫了下,问道:“老爸,痔疮又犯了吗?”   文太:“……”   拓海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心好意地劝道:“都叫你别喝太多酒吃太多煎炸物了……好像上周才刚结束过一轮吧。就是因为你不小心把那条带血的内裤晾出去了,被隔壁的竹本太太看见后,她含蓄地找了我好几次,就是想八卦你是不是找了第二春。”   文太:“…………”   他努力撑出一副慈父脸,尽可能和颜悦色地岔开了话题:“今晚的菜还合胃口吗?”   拓海顿了顿,谨慎地观察了下他面部近乎扭曲的表情,疑惑地皱了皱眉,踌躇道:“除了太咸太碎太干太生以外没什么可挑剔的。”   因为缺点都被说完了。   莫名感到心酸的文太:“……”   味觉早就被摧残得麻木的拓海完全感觉不到老爸纠结的心情,在啃完饭后,自动自觉地就起身把碗给刷了,然后继续上楼写作业。   ——只要完成那声音所发布的‘在明天的数学随堂考试中获得60+分’的任务,他又可以赚到50个表现点。   托这个漫长又难熬的上午的福,他终于反负为正,暂时不需担心在24小时后的例行清点中,又要面临千奇百怪的诡异惩罚了。   同时,那声音的态度也变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不爱搭理他的架势,可一些基本问题是愿意回答的了。   譬如,拓海明白了表现分的用途远比他想象的要广泛得多。   其他姑且不论,最让他看重的是,10点表现分就能兑换一张福泽谕吉……   把负分平掉后,算起来,今天他还净挣了5万,朝他攒钱的目标数字前进了预计之外的一大步。   这对一个月累死累活地做兼职也只能赚到12万的拓海而言,实在是个莫大的诱惑,无疑大大地提高了他完成所发放的任务的积极性。   尝到甜头的他在送货时也表现得特别积极,甚至不需要文太催促就很准时地起了床,半点不带抗拒地接过纸杯,载着满车的豆腐开上了路。   凌晨四点半的秋名山万籁俱静,上方是黑沉沉的天,星光黯淡,黑云遮住了月亮的银色柔辉,只有路灯散发出来的光亮照清前路。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看见一脸气势汹汹地镇守在山顶酒店门口的高桥启介为止。   拓海以为会在上次狭路相逢的老地方见到他,却不料他这次更直接地上来堵人了。   要说他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才怪。   他停车倒车的时候,高桥启介便双手抱肘,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在帮店员卸货的时候,高桥启介便双手插兜,靠近了一些继续虎视眈眈;   等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上了车,正要合上车门时,却蓦然来了另一股强大的劲道把车门给掰住了:“等一等。”   对方终于沉不住气了。   “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曾经遇到过你的时间段等在这里,就是有话想跟你说,方便耽误一下吗?”   高桥启介选择了开门见山。   鼻梁高挺,眸光锐利,五官轮廓深刻,下巴棱角分明。   用发胶精心固定的发型十分适合他狂野不羁的气质,一身名牌休闲服饰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让许多女人趋之若鹜。   话语的内容乍听之下是相当客气和征询性的,可无论是他表现出来的不容拒绝的姿态,还是不许拓海关门的强硬举动,都掩饰不了他那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傲慢。   拓海是下定了决心,要在追逐赛里再打击他一下从而报复对方对兔子形态的自己的欺负,可绝不是以现在这种明显陷入被动的形式。   哪怕是冲着他和他哥给了自己一百多分的表现分的良好印象,也不行。   正要果断拒绝,耳畔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叮!与高桥启介进行交谈。奖励:表现分+20,智力+1.”   “不行吗?”启介不耐地催促。   “好。”   拓海毫不犹豫地将手势转收为推,礼貌地下了车,问道:“你想谈什么?”   他看向高桥启介的目光和善得就像在凝视着一座活体ATM。   最起码是两张明晃晃的万元大钞。   启介被他态度的突然转变给弄得愣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却答非所问道:“你看起来很年轻啊,还是高中生吧,居然就拥有这么好的技术……拿到驾照多久了?”   借着柔和的照明,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位神乎其技的车手那稍嫌稚嫩的长相。   几乎年轻到令他感到挫败的程度。   本以为拥有这么老辣技术的人,会是个年岁较大的家伙。   被夸得颇觉不自在的拓海在听到后半句后,不由得纳闷他怎么会问这类无聊的问题,但秉着攒分原则,还是很爽快地点了头,证实了启介的猜测:“我上个月拿到的,高三生。”   “……”   满了21岁没多久,自诩技术不错的启介此刻开始觉得膝盖在隐隐作痛。   拓海呆呆地看着他,静待下文。   启介捂着额,半晌才缓过劲来,轻哼一声:“总之你是SPEED STAR的人吧,算是有几分实力,周六晚上我希望能在下坡战里看到你成为我的对手,而且最好不要再使出那些不入流的把戏!”   拓海挠挠腮,实话实说道:“但我不是SPEED STAR的人啊,周六晚上我会去,不过只是陪朋友去围观。”   启介本能地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度击败了自己的家伙竟然藐视他到这个地步:“你再说一次!”   他的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淡色的眼眸里跟着了团火似的,不待拓海再次开口,就愤怒地喝骂道:“你作为秋名山的本地车手,面对外来挑战的时候想得不是扞卫自尊地迎战,而是事不关己地退缩吗!”   拓海被他的无理取闹弄得有些不快:“我又不是飞车手,接受不接受,与你无关吧。”   “怎么可能与我无关,你既然趁我一时大意击败了我,就不敢再比第二次吗!”启介越逼越近:“你既然会在凌晨时分上山苦练,又拥有接近完美的四轮漂移技术,怎么说得出你不是飞车手的这类话!”   拓海试图辩解:“你不懂,我只是想早点送完豆腐回家睡觉,根本不是——”   “不懂的是你才对!”启介硬是堵住了他的话头:“接受挑战是每个飞车手都该做的事情,否则就是不尊重对手,也是不尊重自己的技术。我本来很钦佩你,可现在……我只觉得输给你是种莫大的屈辱!”   被无端一顿狠批的拓海抿着唇,眼见对方已经气到失去了分辨的理智,干脆也不浪费唇舌辩驳了。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高桥启介都听不进去的。   “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劝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周六晚上,如果在对手席上见不到你的话,我会拼尽全力大比分地胜出,让SPEED STAR队颜面扫地。”启介气愤不已地撇下这么句威胁,回到自己车上,在驶离前还特地开到了拓海的86旁边,咬牙切齿地赌咒发誓道:“下次再跟你对上,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输的!堵上RED SUNS飞车手的骄傲!”   拓海:“……”   你又不是金田一。   “叮!完成隐藏任务‘欲拒还迎’,表现+50,气质+5。”   拓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希言和七只书,络伊和小心心的地雷~~ ☆、冤枉   白云闲散,天色蔚蓝。   县里S高中三年(2)班周一上午的第一和第二节课,是由多田老师负责执教的英文。   然而此时的教室却静悄悄的,只有‘沙沙’的落笔声不绝于耳,象征着课间休息开始的铃声,也被学生们彻底地视若无睹了。   走廊上的喧闹和里面的紧锣密鼓相比起来,泾渭分明,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由于多田在事前就告知过班上的学生——他非常看重这次摸底测试的结果,不仅将会直接关系到他们期末的成绩单,特别优异者在通过进一步考核后,或会得到额外推荐的资格!于是除开那些早就放弃升学、得过且过地混日子的垫底差生们,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   连那些停在窗外的枝桠上叽叽喳喳的鸟儿们,也没能引起专心奋战着这场连堂测试的学生们的注意。   座位是被打散了随机安排的,避免相识者串通起来作弊——为此阿树还扼腕不已,用幽怨妒忌的目光扫射了拓海好一阵,因为他前面和后面的学生凑巧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资优生。   没准能趁老师不留神和前面的人疏忽大意的时候,偷偷抄上几个答案呢?   阿树并非是想要升学的那一批人,可他生性好面子好出风头,哪怕只是稍稍能前进几位的机会,只要能赢得些许吹嘘的资本,他是不想放过的。   他在这头兀自长吁短叹着,却不知那头的拓海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在那个自称‘系统’的声音的强力推荐下,拓海被说服了,忍痛用50点表现分换来‘过目不忘’的短短10天使用权,这还是在对方大发慈悲地放宽了限制的情况下才获得兑换资格的。   ——否则必须等到在智力评分达到95后,才会转为自动激活的被动技能之一。   按照10点表现分兑换1点基础属性点的规则,那将是个目前只有81点智力分、外加30点表现分做库存的拓海望洋兴叹的庞大数目。   而他之所以选择这样做,主要还是因为发现自己光靠短短半天里的临阵磨枪,根本不可能完成‘在摸底考试中得到超过及格线的成绩’的任务的。   这也意味着,他非但要跟50点表现分的奖励说再见,还要被额外惩罚掉10点。   倒不如灵活一点,通过这一来二去的,把债务变相消灭掉。   尽管收益恰好抵消掉损耗,一分也不剩,可拓海对能规避掉潜在损失已经很满足了——况且,说不定系统还会在未来的十天内发布其他任务,能充分利用到‘过目不忘’呢?   无论如何,有这么一桩强大的助力在,拓海虽然做起试卷来难免有些磕磕绊绊的,偶尔还需要停下来,仔细回忆脑海里储存着的词典库……   可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及格是绝对不成问题的,更大的可能是超额完成。   拓海越写越顺,落笔越来越快,心情也越来越好。   ——若是亲眼看到个位数常客的自己得了高分的话,阿树怕是会连眼珠子都吓得快掉出来吧?   想象着好友的滑稽表情,拓海的脸上还是呆呆的没有变化,心里却忍不住一阵好笑。   就在他满意地在阅读理解的最后一题所给出的线条上填好单词的那一刻,有个窸窸窣窣的微小声音自他右脚旁响起。   似乎是个圆球状的东西不知从哪里滚了过来,最后正正撞在他的鞋帮子上。   拓海对其他事物压根就不存在多余的好奇心,这下也不例外,仍然心无旁骛地专注于与眼前的考卷,把所有心思都放注在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字眼上,一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塑料的圆珠笔杆,压在卷纸上的另一手的食指腹与大拇指心相蹭,任何响动都被他充耳不闻。   因此他没发觉一直在场内游荡、兼任监考老师的多田缓缓地踱到了身边,又皱着眉头拾起了位于他脚边的纸团,展开后,那张勃然大怒的脸:“藤原拓海!你给我站起来!”   多田拔高了音量,大喝一声。   “……啊?”   被这中气十足的怒吼给震得耳膜发疼,拓海茫然地抬头,看向气得拍桌的多田:“老师?”   周围埋头答卷的同学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惊得不小,在一阵短暂且异样的安静过后,顿时像炸开了锅的热油似的,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继续做题的动作,无视考场纪律地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都好奇同一件事——这个平时都趴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睡觉的藤原怎么会把多田气成这样。   “你现在就跟我去教务主任那里,解释一下你作弊的行为!”   多田怒不可遏,伸手想去拽拓海的衣襟,没能拽住,不禁更着恼了。   “老师你搞错了,我没作弊。”   拓海无语地站起来,干巴巴地陈述着。   “你还敢狡辩,”比他矮上小半个头,被居高临下地一睨,多田不由得更生气了:“你们这些差生在课上不认真听讲,随意旷课,无端早退也就算了,敢在我的测试上玩这种把戏,你以为我就不会发现吗?”   “等等,老师,”阿树见拓海这头大事不妙,连忙硬着头皮站起来:“我想一定是哪里存在着误会,拓海的为人我清楚,他是绝对不会作弊的——”   “武内树,你给立刻我闭嘴。” 多田用谁都听得出其中掺杂的轻蔑意味的腔调,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再多说一句就站出走廊,放学时请你家长来。”   被这样严厉的处罚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出,阿树僵立在座位上,既为难又担心地看向拓海。   “阿树!”   拓海寻隙冲他回了个‘我没事’的眼神。   “差生就是差生,证据确凿还扯东扯西的,真当我是白痴,看不出作弊和没作弊的区别?”多田一副‘抓到了你们的小辫子竟还抵赖’的鄙夷表情,嫌恶地抓起拓海的试卷,草草浏览了几行,这下更得志了:“你写的好几道题,全是这张小抄上有标注的标准答案!”   对藤原拓海以往的水平了然于胸的多田无比坚信,这绝不是他能做出来的题目。   “小抄?”   拓海感到极度的莫名其妙,皱着眉,不假思索地否认:“那不是我的。”   以前的他是懒得做,如今的他是不需要做。   “就掉在你的座位下,不是你的难道会是我的吗?!”多田咄咄逼人地把皱巴巴的纸条递到拓海眼前不到三公分的位置,直令得他不舒服地后退,又是一串人身攻击:“不学无术,光去学一些歪门邪道的,在重要的考试上堂而皇之地做小抄!”   “老师,这不是我的字迹。”拓海瞄了几眼,虽然被冤枉了很烦心,还是尽可能冷静地辩解着,“你完全可以对比一下。我的身上和抽屉里随你搜。”   “你说的每个标点符号我都不信。“多田却根本不准备听取他的说辞,单方面地就把拓海给定了罪——或许还有想杀鸡儆猴,在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学生面前立立威的成分存在:“马上跟我去教导处!”   他这样无理纠缠,拓海也再淡定不起来了:“我拒绝!无凭无据地就指责一个学生作弊,老师你认为这样做就很公允吗?我一直在安安生生地做题,先扰乱考场纪律地人可不是我!”   多田气极反笑:“我怎么没有证据?”他用力地扬了扬手里的纸条,‘啪’地一声猛地拍在桌面上,就跟握着什么重要线索的侦探似的:“这张小抄就躺在你的书桌下,确切地说是你的脚边——它总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写字,然后滚到你那边去吧?”   拓海沉着脸:“但我也可以制造同样的东西丢到别人脚下,况且它的字迹跟我的截然不同。作为证据的它没有任何效力可言。”   多田扶了扶眼镜,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有人会浪费时间去制造便条来诬陷成绩差劲的你?还碰巧是你灵光一闪地答对了那些题目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提醒你,再这样固执己见地死不承认,大概会牵扯到你品行问题,届时劝退并不是不可能的。”   不理会其中满满的讥嘲,拓海盯着他,双手攥拳,一字一句道:“题目是我自己做的,而且不论那混蛋的手段有多么粗鲁直接又拙劣,最起码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他不是笨蛋,从多田那番不留余地的强硬语气和刻薄话语里获得了足够的讯息,最起码有一件事情是很清楚的了——对方就是要咬死了‘作弊’这一点,同时揪准了‘纸团’这个模糊的证据和他成绩向来不佳的历史记录,几顶大帽子压下来,从而把污水往他头上泼。   换做是阿树,被这么接二连三地恫吓,饶是心里恼怒,也多半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认了,图个息事宁人;可拓海却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一来是厌恶多田自以为是的做派,二来是他的性格素来倔强,跟做错了还理直气壮的人认输,实在是逾越了那道底线。   多田却不管这么多。   在他看来,拓海不过是在负隅顽抗地诡辩,而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连个品行不好的蠢蛋都整治不了的话,不仅抑制不住歪风邪气,传出去才叫颜面扫地。   对峙了这么久还没能把藤他镇住,已经很超出预计了。   “你确定,这些都是你凭自己本事做出来的?”   他不怀好意地指着那一大道填空题。   拓海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   “笑话,我教了你整整两年,连你全程清醒地度过了一只手数得过来的课堂数我都一清二楚,更何况,你曾经正确回答过哪怕一道题吗?”   多田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笑了两声,旋即振振有词道:“你的填空题全对,但阅读理解方面却有一道没答出来——这明明是小抄做得不够具体的缘故吧?”   ——那不过是因为阅读理解中的那段所选的是大纲范围外的摘抄,远比课本上文章的要难罢了。   多田万万没想到的是,听了他的后半句,其他围观得起劲的学生非但没有信服,还隐隐察觉到,老师大约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拓海对他的胡搅蛮缠既无奈又反感,索性直接问道:“那你究竟想我怎么证明是自己做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诡绊夏的地雷X2 ~ ☆、赌约   多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再留在原地争吵的话,不仅会影响到其他人答题,还说不定会有不利于自己的言论流出去,于是不由分说地强逼着拓海跟他去了办公室,同时通知了教导主任横山。   其他没课的老师们也好奇地围了过来,偌大的空间里闹哄哄的。   多田作痛心疾首状:“……总之就是这样,”他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借着身份的便利,马上就朝横山和其他同事们真心剖白了被加工过的‘前因后果’,重重地指出了自己的辛苦和难处。   一顿慷慨陈词,不仅唤起了他们的共鸣和对爱捣乱的差生的同仇敌忾,还顺利地把拓海的行为往品行恶劣的方向推去了老远。   之所以要不着痕迹地夸大,就是唯恐这个敢违抗自己的劣等学生会逃脱严厉的惩罚。   横山时不时地‘唔’上一句,肥得叠了数层的下巴一点一点的,里头的脂肪也跟着一颤一颤,“这种行为必须严惩,不然会助长不良的风气。”   他义正词严道。   得了横山这句保证,多田心里畅快无比。   眼见着事情就要尘埃落定了,自始至终没有得到过开口机会的拓海却冷静地插话道:“就算是法院,也有给被告人一个辩护自身的机会,而不是但听取一方片面的言辞。”   多田正要呵斥他,一向以‘公平’自诩的横山却不如他所愿,而是扯出一个和颜悦色地表情,问:“你说的对,光凭一面之词是不能定罪的。那么你有什么话要说,或者要进行补充的?”   “我没有作弊。”   拓海从来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要能把自己的委屈扩大,说得天花乱坠的话,那就不是他了——翻来覆去,他也只知道倔强地抬着头,平实地强调这单薄的真相。   多田冷笑:“铁证如山,你还敢诡辩。”不再看向拓海,他自顾自地回到座位上,很快就在电脑上调出了拓海在过去数次测验里的个位数成绩,这下更是毫不留情地讥嘲道:“他这样的水平,也好厚着脸皮说是依靠自己的水平做的!我可以告诉你,藤原拓海,那部分摘抄是我不曾要求学生们背诵过的课外文学欣赏部分,班上能做出来的人我心里有数,但绝对不包括你!”   这确实是一份足以令任何老师都为之皱眉摇头的糟糕成绩单。   拓海皱着眉,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没做就是没做,倒是在多田老师的心目中,是不是一旦被打上差生的烙印,就会连每一点进步都要被否认?”   多田哼了一声,慢悠悠地道:“对于正当的进步,我会给与表彰,但投机取巧的人,必须得到——”   对他毫无掩饰的攻击,拓海不是不生气的,可他从没有过会因此破口大骂的经验,即使是再愤怒的时候,也不会失去冷静,思索最有效的打击对方的方法。   于是接下来,自拓海口中脱口而出的,则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内容:“In spite of such benefits, air transport is not free of problems. One major issue is high cost.Higher costs entail high prices, which in turn deprive people with less money the opportunities to enjoy such privileges……”   ——正是多田口中所指的那一段。   横山的表情变得复杂难明。   多田的得意霎时间僵在了脸上。   下一刻,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还有口气跟块铁石一样堵在喉头,进不去出不来,剜心刮肺的疼。   “不可能!”他脸色铁青地失声大叫起来:“你怎么可能背诵得出来!”   尽管不是很流利,发音也有些磕磕碰碰,可足够清楚。   多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阴谋,而且绝对是针对他来的阴谋!   拓海不急不慢地完成了背诵,旋即固执地盯着活像是吞了只苍蝇的多田的脸:“现在我能证明那份试卷是我做的了吗?”   情况急转直下。   这下被同事们用戏谑和同情的目光打量的对象换成了自己,多田被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屈辱感给染得面红耳赤,忽然灵机一动,口不择言地强辩道:“你一定是事先偷了试卷,不然不可能会恰好背到那一篇的!”   这话却是太夸张了。   先不说试卷是被锁在年级组长的抽屉里的,就连参与了出题的多田都没资格在考试前一天拿到——单论这句话能引申出来的意思,岂不是在怀疑素来做事都一丝不苟、不近人情的组长的操守和保密能力吗。   不单是平白得罪了组长,还任谁都听得出他有多么强词夺理。   ——多田老师啊,还是太年轻了。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把事情闹大,不就是自己打脸吗。   横山暗自摇头,表面上却仍是微笑着的,拍拍手,吸引来他们的注意力后,温声劝和道:“既然成功地消除了误会,那就是好事。回去继续考试吧——藤原同学有在家里好好学习预习功课是好事,但不需要特意去瞒着大家。”   多田的脸色稍缓,气血翻涌的胸腔也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就是藤原的错。   要不是那家伙特意隐瞒了最近发愤图强的事实,他至于这样怀疑对方吗?   他会按照藤原的一贯差劲表现,来先入为主地推断他的水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甚至有可能是蓄谋已久的!   多田恨得牙痒痒。   听出横山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偏向犯错方,想要敷衍过去把这事私下了之的意思,拓海感到由衷的失望,执拗道:“他当众冤枉我的事情,就这样算了?”   “藤原同学,你难道还想让老师向你道歉吗?”横山似笑非笑地堵住了他。   校方当然不可能帮着差生对付立场一致的老师,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否则传扬出去的话,届时不光是多田,哪怕是其他老师的威信也被折腾得大打折扣了。   一般知情识趣的,听了这话就该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然而拓海却不是会为那么点被施舍的小甜头背弃自身原则的人。   他心里一冷,当下就垂下眸去,专心凝视着地板瓷砖的花纹,一言不发。   但态度很明显了:他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想的,而且不准备接受教导主任的劝解和解决方案。   他这种拒绝配合的态度,叫横山也很不高兴。   可谁叫多田太蠢,将把柄递给了对方呢,这样进退维谷的局面,令他也难办得很。   校方名誉才是最重要的。   被刺激得厉害的多田却不懂横山要将这事的影响压到最低的苦心,从初始的震撼里挣脱出来后,清了清嗓子:“你别以为侥幸混过去就能嚣张成这样,关键还是要看期末考。想我道歉?可以,但这有一个前提,除非你在这个学期的期末考中拿到足够证明你能力的——”   “我要是能拿到班级总分第一,就向我当众道歉吗。”   多田差点被他的狂妄无知给逗笑了:“你是要从全年级吊车尾的水准一口气蹦到班级第一?”   拓海抿了抿唇,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烦厌感促得他开了口:“无论如何,你敢跟我赌吗?”   “当然可以。”自觉占了绝对的优势,多田用近似于怜悯可怜虫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了几圈,“你要是做得到,我就当着班上所有人的面向你磕头谢罪;但你要是做不到的话,就立刻给我自己申请退学!”   此话一出,多田的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美妙的画面——那是藤原灰溜溜地滚出校园,再不在他面前碍眼,处心积虑地羞辱他的情景。   他可是英语老师,就算考卷的名字会被模糊处理,他还能认不出藤原的字迹?等认出了,只消在作文那里扣上个小半分,藤原就不得不跟那句狂言说再见了。   而没来得及阻止多田的意气用事,便见赌约已成定局的横山的脸色也变得颇为微妙。   多田真是无可救药……竟然又莽撞了!   他是什么身份,藤原又是什么身份,差生和老师之间,怎么可能平等。   面对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应该大义凛然地进行谴责,并且断然拒绝才对,而不是自降身价地去陪对方胡闹,以至于自己做了个套自己钻。   虽说希望很渺茫,但万一真实现了呢?   横山背着手,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   “就这么一言为定了。”   像是对多田的险恶用心一无所知似的,拓海淡淡地撂下这么句话,礼貌性地一点头,也不待得到允许,就这么神情自若地转身出去了。   没有人阻拦他——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就没人关心那纸团的真正主人是谁了。   “叮!接受任务:多田的挑衅。截止时间21天3小时后,奖励……”   拓海打了个哈欠,恢复了那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等他一路晃回到教室的时候,考试早就结束了——拓海不清楚单靠他方才回答得那些凑没凑够60分,可既然系统没有出来唠唠叨叨的话,多半就是过了。   再一问询,果然失去的那50点又被返了回来。   “拓海!你怎样了!”   阿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他的肩膀重重一拍,险些没把毫无防备的拓海给压趴下去。   “没事啊。”拓海连忙稳住身形:“阿树,别那么大力。”   “我听说教导主任都过去了,吓死我了。”阿树抱着他哇哇大哭:“还担心你会被强制退学,什么课都没心情上了!”   “我又没有作弊,当然不会的啦。”拓海想着要不要把赌约告诉阿树,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省得被他嘴巴一张胡咧咧地到处宣扬:“他们看我不顺眼是常态了。”   坏印象一旦形成,想扭转是极其困难的。   尤其是今天的事情一过,别说是拓海被恶心得不会有修复关系的意愿了,就算他付出努力,多田也不见得会信服。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没错……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阿树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不怎么办。”说话间,拓海已经进入了休息时间而显得吵闹的教室,无视掉周遭异样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回到座位上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搭在桌面上,侧头朝向阳光明媚的窗外。   望着望着,拓海越发觉得阿树的大呼小叫渐渐变得遥远,大约是打起了盹来:“反正,对手是那种卑鄙的混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他嘀咕着。   “什么?拓海,你在指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阿树一头雾水:“喂喂喂,拓海!你怎么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可曾记得墨和琛凛樾的地雷~~ ☆、访客   拓海这一觉居然睡得意外的踏实,顺顺当当地一路眯到了下午放学,连中饭都没顾得上吃。   阿树不是没想过要喊他起来,可又念及他或许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到底没忍心这么干,只郁闷地蹲在一旁咬面包。   他的这份好心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在油站做兼职时的拓海感到无比的饥肠辘辘。   要不是细心的店长立花裕一及时注意到了他糟糕的脸色和迟钝的反应,急忙用自己常备的小零食接济一下的话,拓海就非得熬到晚上回家吃猪粮不可……这期间足足4个半小时,也够呛的。   “谢谢店长。”   拓海心怀感激地道着谢,随口撕开饼干包装,连水也懒得喝了,就这么干啃。   “哈哈,年轻人不要太拼命,身体也很重要的,别到了我这个年龄才意识到这一点。”   立花的双手撑在收银台上,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唔,有客人来了。”   拓海这才狼吞虎咽了几块,就眼尖地瞅见入口处又驶入了一架漆黑的宾士,连忙将指间的残屑拍了拍,往外走去,边走还边整理着歪掉些许的帽檐。   “哎不用,我让池谷他们去就行了!”   立花忙不迭地追出去,冲着拓海小跑的背影大声劝道。   “还是让我来吧。”拓海头也不回道。   本来就对占用上班时间吃东西而感到十分愧疚的他,是怎么也做不出这样疏忽职守的事的。   “欢迎光临!”   拓海标准地鞠了一躬,见到那缓缓下降的驾驶室车窗处探出了一个有些中年发福的男性脑袋,礼貌地例行询问道:“请问需要什么?”   “高辛烷值汽油,加满。”   那人显然不欲多谈,说完后就把车窗给升上去了。   “好的!”   拓海刚打开车后侧的盖子,在插喉处锁住,还没按下入油的把手,便意外看清了坐在副驾上的那张眼熟的侧脸——   正是穿着一身清新水手服的茂木夏树。   拓海一愣,又仔细看了一眼,确定不是自己的一时眼花了,却有些搞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人的车里。   夏树也正紧张地盯着他,两人视线方一对上,不安的神色顿时更浓重了,半晌才扯出一个由衷地透着心虚的笑来,主动打招呼道:“拓海,好巧啊!”   “不巧啊,我一直都在这里工作的。”   拓海老老实实地回答。   夏树:“……”   拓海的直白令得僵局不仅没被缓解,反而尴尬得无以复加了。   “咚!表现– 10.”   ……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这份纠结的心情被成功地转嫁到了拓海头上。   “咦,夏树认识他吗?”无聊地等待着油箱被灌满的中年男人没有错过她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自然,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嗯,是啊!”夏树的心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着,呼吸沉甸甸的,唯有勉强地笑了笑,甜甜地说着:“他……是我在学校里认识的同学。”   她知道拓海在加油站打工,可万万没料到,就是这一家——否则她一定会撒娇让‘爸爸’绕路去另一头加油的。   饶是长袖善舞如夏树,也不知该在这时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一些在拓海心里的印象分了。   “只是同学啊。”   他意味深长地感叹了句,也没再往下去。   ——这起短暂又微妙的对话就此画上了休止符。   直到宾士启动离开,拓海都没再跟她说上半句话。   夏树的脸贴着凉凉的窗玻璃,假装无意地朝着倒后镜里看,脑海里乱糟糟的,一股苦涩的味道延着舌根泛了过来。   她本来害怕拓海会问起她和‘爸爸’之间的关系,然而当见到拓海那副全然不为所动的,冷淡疏离的模样,自己非但没松一口气,反而更挫败了。   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吧?   她有句座右铭,是‘人最重要的是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只有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人生才有意义’,她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会有拓海,可就目前的局面看来,完全不可能了。   “夏树,怎么突然没精神了?刚刚不还一直在说话的吗?”   夏树赶忙恢复甜美的笑容,又微微垂下眸来,正是一个略显羞涩的角度:“没有呢,只是觉得他赚钱好辛苦。”   说起来也是她运气太差,上午好心丢纸团给他,想让他考好一点,然后再藉此更接近拓海一些。却倒霉地被老师发现了。   幸运的是她用的不是常用字迹,多田没能认出来;不幸的是,多田咬准了拓海作弊,还连累得他被痛骂一顿,接着惊动了教导主任。   她被那阵仗吓得也不敢把纸团的真正主人是自己的这个事实说出来了。   他不以为然道:“高中生兼职都是这样的,薪酬不高,等转为正式职工才会有变化。”   夏树掩唇一笑:“但我只要每个月陪爸爸去三次旅馆,就能拿30万的零用钱……是不是太多啦。”   身边坐着的是拥有叫人爱不释手的曼妙身材,相貌清纯漂亮,性格还温柔可心的女孩,耳朵又听着这不着痕迹的吹捧,令他感到十分的受用,当场就投桃报李地表示:“不会,夏树你这么可爱,值得这个价格。”又慷慨地说:“不够的话,还可以随时说的。”   “真的吗,谢谢爸爸!”   宾士车上的气氛被她调节得不错,加油站那边也热烈地进行着与她相关的话题。   “诶,我说。”池谷支支吾吾道:“那个女孩就是上次在红绿灯前遇见过的那个吧?”   阿树肯定地点头:“就是茂木夏树啊,倒追拓海的那个——”他嫉妒地握拳:“可恶,真是太好福气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建次不安地皱着眉,小心地瞄了眼不远处啃饼干啃得专心致志的拓海,悄声道:“我总觉得她和驾驶室上的那个男人关系不简单。”   池谷故作深沉地颔首:“唔,我有确凿的证据。”   “是哦,你不是帮他擦挡风玻璃来着,发现了什么?”健次相当感兴趣。   池谷于是凑到他跟前,轻轻地说:“有一组OO套,还是被拆封过的那种。”   “啊?不就是她的父辈吗。”阿树莫名其妙地看着神神秘秘的前辈们,“没那么复杂吧,我分明听到夏树喊他‘爸爸’的,经常也有看到那部车去接她放学回家。”   他一脸艳羡:“真好,连拓海那个呆瓜都能被这种家里有钱,身材又超赞,脸蛋也可爱的女孩倒追……比他要强得多的我,岂不是会更受欢迎?”   “笨蛋,”池谷无情地打断了发着白日梦的阿树:“‘爸爸’这个称谓除了出现在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外,还用于一种很常见的情况啊!”   “不、不会吧……”阿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就是不想去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夏树在他心目中可是女神级的人物啊。   池谷长叹一口,不禁敲了敲阿树的头,咳嗽一声,含糊道:“援交的话……有特殊癖好的人偏向被称呼为长辈的。”   这话残忍地打破了阿树心里的那最后一丝侥幸。   健次赞同地连连点头。   “什么!!!”   阿树沉默了一会,消化完毕后,倒像被滚烫的油迎头浇了一身似的,激动得一蹦三尺高,脸红脖子粗地逼近追问道:“前辈是说夏树——”   池谷正要暗骂阿树太沉不住气时,拓海也被这声惊天动地的喊叫给吸引过来了:“怎么了阿树。”   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却与他所展现出来的漫不经心恰恰相反,难掩关心。   “没、没什么啦,哈哈哈。”在池谷和健次的共同瞪视中,阿树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为了抢救一下自己刚犯下的大错,摸着毛刺刺的后脑勺,还跟白痴一样傻笑了几下。   “我不觉得你们选择隐瞒是正确的。”健次正色道:“拓海早点认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好过以后被哄弄着去给她上贡,伤心又伤财的好。”   “说的也是。”池谷一想也有道理。   作为当事人,拓海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犹豫了一下才问:“……她是谁?”   以为他在装傻,没把这句话当真的池谷表情严峻地握住了他的肩头,沉声道:“拓海,我们有话要跟你说,你冷静点,好好听,千万不要过于动气。”   拓海镇定道:“……前辈,我觉得你更需要冷静,我的肩骨快被捏断了。”   池谷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结果没处可放,干脆插到了兜里:“那个叫夏树的女孩,你还是少接触为妙,也绝对别喜欢上她。”   拓海满眼‘?’。   他什么时候跟夏树扯上关系了。   健次附和:“对啊,飞车手是不需要女人的……”   池谷拍了下健次的头,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说话的,拓海又不是飞车手!”   健次从善如流地改口:“未来的飞车手也是不需要的……”   拓海真诚地问道:“意思是需要男朋友?”   池谷:“噗!咳咳咳咳咳!”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蹲在地上呛咳个不停。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健次勃然大怒:“池谷你脏死了!离我远点!”   阿树也点头,自认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还能安抚一下他那颗受伤的自尊心:“唔,难怪那样级别的美女会来倒追你……想必是觉得你好骗啊。”   他们都担心单纯又纯情的拓海会被坏女人利用。   拓海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爽快道:“好。”   本来他就准备远离她的。   ——一靠近她就扣分,任谁也受不了。   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反而叫池谷一行人起了疑心,又反反复复试探了一番,想分辨他是不是口是心非的敷衍,直弄得拓海无奈又感动。   准时下班回家的拓海,一进家门就‘咦’了一声,感到周围的陈设貌似有些许不同。   空了许久的装饰架上居然摆了好几瓶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酒!   “是有客人来过吗,老爸?”   他路过厨房时顺口问了句。   “嗯?对啊。”   文太头也不回道,言简意赅。   ……果然是别人送的啊,就知道臭老头那么抠门,不可能买高级货回家当摆设。   “今天轮到我做饭了。”拓海踌躇着,还是挽起袖子,忍痛提醒。   “没事,你去学习吧。”文太一反常态地没顺势甩手不干,而是背对着他挥挥手哦,继续切胡萝卜丝——呃,不,形状各异粗细随意的胡萝卜条。   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拓海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终究没能战胜自心底浮现的那股好奇心:“是谁啊。”   “去去去,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文太跟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地挥挥手,“做你的作业!”   “可恶的秘密主义者。”   拓海撇了撇嘴,悻悻然地上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赤井的地雷~   有人说那个教导主任和老师的部分太夸张太NPC了,恩,我只能说是我没写好啦,但确实是存在这样的人的。   以下是我在高中时的亲身体验,没事儿干的话,就随便看看好了。   我高二的时候有个一起玩得挺不错的朋友,学习在班级前五徘徊,我嘛,当时顶多是中下游水准,离优异差得远。   结果她有段时间开始沉迷网游,学习下降,在考试的时候,她怕被家里骂所以决定作弊了,而且想拉我下水,我没答应,因为被抓到的话,是铁定要上黑名单的。   她打印了几张小抄,过程中不知怎的从抽屉里掉到地上了,她事后解释说‘怕弯下腰捡的话会被怀疑,’就拨到了一边,恰好是我的位置。(我觉得一般人会用脚踩住吧……)   我被老师怀疑作弊,事情闹得很严重,我怕得要死不得不说出真相,出乎意料的而是,老师是完全不相信的,甚至还怀疑我在推卸责任,讲证据也不信。每当有其他老师看我哭得厉害,来问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就用恨铁不成钢、或许是厌恶 的眼神看着我,大声地把我过去那些不怎样的成绩数落一次。   好在我那朋友最后还是主动承认了,可那一段时间过得真是很痛苦,我被副校长、年级组长和班主任轮番教育,总归就是不信我,谁叫我历来成绩不怎样。还把家长叫了过来,痛骂我一顿。   之后尽管解除了误会,老师也不曾道歉过,在班级上,也只是说‘不要动歪心思想着投机取巧’,更别说替我澄清。教导主任甚至还用始终用怀疑的目光(大概就是这个味道吧)扫了我一眼,轻飘飘地叫我回去继续上课,就这么算了。   我也没胆去要求一个道歉。= =……但阴影是落下了。 ☆、算计   在吃饭的时候,拓海总感觉老爸在用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于他身上“咚咚锵”地来回扫射。   要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屠宰场里的屠夫,拿着把锋利的菜刀打打转转,暗自掂量着眼前这头猪仔宰掉后能剔出多少斤肉似的。   本来就难吃到爆的饭菜顿时更加难以下咽了。   就在他感到自己都快被扫得千疮百孔,变成个漏风的筛子,从而忍无可忍地要开口的前一瞬,像是算计他的临界值精确到秒数的藤原文太状似无意地截住了他的欲言又止,不疾不徐地道:“吃完了以后,帮我跑一趟赤城。”   “啊?”拓海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也顾不得深究他的反常神态了:“为什么?”   托惨痛的变兔子经历和阿树乐而不疲地在耳边不断念叨的福,饶是对飞车界的讯息漠不关心的拓海,也对‘赤城山是RED SUNS的大本营’这一点有了充分的认知。   “问那么多干嘛,就是让你带点回礼给下午送酒来的家伙。”文太信手一指搁在桌旁的礼品袋,悠闲地叼着根香烟,用火柴娴熟地点着了末端,在满足地吸上一大口后,才不舍地把袅袅白雾喷出来:“放心吧,不会让你白跑的。作为答谢,明早就不用你送货了。”   这意味着拓海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上学前。   无疑是个极大的诱惑。   面对文太所展现出来的罕有大方,拓海单手托着腮,沉吟了会,将信将疑道:“到底是谁啊?”   总忍不住疑心是个陷阱。   “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文太无情打击着,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催促道:“你到底愿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跑一趟赤城而已,我自己也能去。”   拓海撇了撇嘴:“你不告诉我对方是谁,我怎么转交东西!以前也没听说过你有住在赤城一带的朋友。”   这便是答应下来了。   “是新认识的。他说过从晚上8点起到凌晨1点半,都会在赤城山活动的,”早就料定了这个蠢小子会上钩的文太自顾自地吞云吐雾着,关键处的吐词也有些含糊:“……总之你就记得把东西交给开白色FC的人就行了!”   拓海的脸色微变。   白色FC……对身为车盲的他而言,还难得是个算不上陌生的车型。   貌似旋转兄弟里的蓝毛哥哥就是开这款的。   一想到那扣着他的背脊叫他完全动弹不得,接着又轻松地提溜着后颈往FC上放的恶魔般的大手,和那双眸光锐利沉静的深蓝色眼眸……   拓海就由衷地感到一丝凉气嗖嗖地沿着背脊往上渗,心里毛毛的。   但没理由那么巧吧。   作为群马赛车界的超级巨星,高桥凉介怎么说也不会跟自家这个做豆腐的老头子有任何交集啊。   一旦确定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拓海很快就安下心来。   “总有种被你算计了的不好预感。”因为消除了施加在自己头上的芥蒂,拓海不再遮掩地嘟囔着:“你每次要耍我的时候,就会对我特别好。”   还有股不太对劲的怪气迎面而来。   文太半点不带心虚地挑了挑眉,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有什么值得我算计的?银行账号上那少得可怜的31万?还是床底下的过期杂志?”   从小看着拓海长大,他对独子的情况堪称了如指掌。   “喂!!”被揭穿了秘密的拓海不由得恼羞成怒地叫了句:“有你这样当老爸的吗!”   文太闻言打了个假到不行的哈欠,还恶作剧般地冲拓海喷了个大大的烟圈,把他呛得连连咳嗽,闷闷地笑了几声,显然炸毛的笨儿子放在眼里。   “那我现在出发吧。”拓海瞟了眼墙上那摇摇欲坠的老旧时钟,把碗里剩下的饭粒三下五除二地迅速耙掉,起身,接过藤原文太递来的钥匙就慢吞吞地往外走:“辛苦了啊。”   “嗯,注意安全。”藤原文太的话音刚落,额角就爆出了一根青筋:“喂!你把东西忘了!”   明明是要去送礼品,却连礼品都忘记带。   这事大约也就粗枝大叶的拓海能做出了。   “哦抱歉。”   拓海懊恼地小跑回来,把东西拎上,也不再浪费时间重复道别的话语了,径直离去。   文太睁着双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像是在假寐的眯缝眼,详装喝汤,实则紧紧地盯着门口,直到对内情一无所知的拓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铁闸门处,紧接着又响起了86那熟悉的引擎声了,总算确定这桩小算计尘埃落定。   从制定到执行到结果,拓海的反应皆都尽数落入了预料之中,令他十分满意。   “哈哈,这个好糊弄的傻小子——”   藤原文太掐灭了烟头,抖着肩,得意地笑了会,“刚好换了个新东西,让他去试一试好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吧。”   高兴起来连咸过头的味增汤也不喝了,迫不及待地拿起话筒来,看也不看地拨了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喂,裕一……我是文太,今天有人给我送了几瓶好酒,要一起吗……嗯,你现在就来接我吧……对,还去三丁目那间……”   开着86,载着礼品,在前往赤城的路上渐行渐远的拓海无由来地打了个寒噤。   “怎么回事……”   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上臂,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理由的他果断决定把冷气调弱一些。   严格论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白色FC……白色FC……”   拓海念念有词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忘掉这关键讯息。   ——都怪那个臭老头,竟然健忘到没告诉他有关对方的外貌特征的事情啊!   万一这山上不止一架开白色FC的呢。   拓海深深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高峰期还没到来的缘故,路上几乎没怎么塞车,拓海只花了半小时不到便赶到了赤城山脚下。   “咦……是错觉吗……”   86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跑起来有力多了。   ——应该是多心了吧。   不熟悉路况的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跟在一架碰巧路过又速度不慢的亮橙色S14后面,由于不需要赶时间,他也不着急,就这么游刃有余地跟着,只偶尔踩踩油门确保不被甩下,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左右张望,看有没有白色FC经过的搜索工作上。   ……于是S14驾驶员的悲剧之行正式拉开的帷幕了。   中村在最初看到这架陌生的熊猫色中古车居然意图追在自己身后时,还暗暗嘲笑了一下对方的不自量力。   “十多年前出厂的破车也敢主动发起追逐战?”   通过倒后镜看清了车款的他不禁嗤笑道:“那你可挑错人了,就算你是新来的不知道RED SUNS,作为第三把交椅的我可也不会看在你是初来乍到的份上就手下留情,损害车队名誉的啊!”   说做就做,认真起来的中村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当即就把原本不过发挥出七成的实力提升为近十成的程度。   排气管轰鸣着,愤怒地喷出腾腾尾气,恰逢一段不长不短的直路,虽然没有TURBO但也有2000CC的排气量的S14转瞬间便把没马力的86给抛开了一小段。   然而这份轻松的心境很快转成了难以置信,并且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不、不可能……”   中村喃喃道。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额发已经被蜿蜒而下的冷汗打湿了。   他无暇去顾及这些细枝末节,因为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不管自己怎么提速,怎么竭尽全力地漂移,那架幽灵般的车架都如影随形——在直路上被拉开了多少,就会在接下来的连续弯角处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地尽数追回。   怎么甩都甩不掉,怎么逃都逃不开。   综合起来,既没有被全力以赴的中村拉远上一分,也没接近上一分。   距离的控制上精准得不可思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恶啊,那家伙究竟做了什么,从倒后镜里什么都看不清!”   跑在前面,乍看是领头的中村却难受得无以复加,甚至连往日正常的节奏都难以跑出了。   没有人会比他本人更清楚,这暂时性的领先是虚假的,根本不代表这外表平凡无奇的86的驾驶员技不如他,反而意味着一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超车的举重若轻,属于完全留有余力的做法。   他不是没眼界的井底之蛙,在赤城山奔驰的这几年,也见过许多车技精妙得叫人望尘莫及的好手,最印象深刻、也是离得最近的便是同队里的领袖,那被他素来视作偶像的启介哥和捧上神坛的凉介。   可他们在遇到自己时,通常不过是干脆利落地超车,潇洒地扬长而去;而绝非这样步步紧逼,却始终留着最后一步不去跨越,犹如在颈项上方悬着一柄刃口雪亮的砍刀,摇摇欲坠,随时都要落下的架势,让逃命的前车承受大得难以言喻的心理压力,如鲠在喉。   又像残忍地戏弄着被视为囊中物的老鼠,欣赏它的垂死挣扎的猫一样恶劣。   中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与前晚在秋名山晃荡的高桥启介的如出一辙,心下悚然的同时,倍感耻辱地咬紧了牙根,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由于用力过猛,把外面那层结实地橡胶捏得咯咯作响了。   一滴豆大的汗珠滚下额际,落入眼眶里,其中蕴含的盐分刺激得他在眨眼之余,愈发烦躁不堪。   ——坐在86驾驶室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刻被车轮碾过的赛道……分明是属于赤城的啊!!!而且还极其考验马力的上坡道!!   是他与爱车一起倾轧过近5年,再熟悉不过的主场!   “怎么能……我不接受!”   他怎么可能被一部莫名其妙的外来车,还是架老掉牙的86,在自己地盘的上坡路短逼得这么紧!   中村痛苦地咆哮着,座下的S14似有所感般,SR20DE引擎也发出一声被逼到穷途末路的绝望悲鸣。   ——就算是被改装过,86也注定有着极大的限制的。就如同一只被武装到牙齿的兔子,也不可能和一头凶猛的老虎分庭抗争。   难道……他们之间的技术就存在着天渊之别吗?   S14在性能上无疑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这还没将他对本地车道的熟练度计算在内。   ——饶是中村再不愿意接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是这么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这横空出世的鬼魅车影,犹如一道霸道地横在眼前的黑白相间的迅捷闪电,残酷地把两人间的实力差距呈现在一向自傲的中村眼前。   仅仅是静静地跟在后头,就仿佛在不断施加着叫人为之屏息的压迫感,慌张与愤怒,还有浓重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无形中瓦解了被穷追不舍的那方的斗志,粉碎了中村的自信心,甚至还产生出一种‘那家伙是不可战胜的吧’的幻觉。   “已经快要不行了……”   实力相差……太大了!   不是靠燃烧斗志就能征服的差距。   即便再不甘心地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中村终究是颓然地放弃了继续单方面的逃窜,率先撤去了拼命踩踏油门的脚的力度,歪斜着前进的车身的速度亦随着骤然一缓。   尾随许久的86大约也丧失了跟他玩下去的闲情逸致,在半山腰处的某个高速U型弯位那使出一个漂亮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四轮甩尾,将他彻底抛离了。   强到可怕。   除了早已被印象神话化的凉介外,那86释放出的,是连启介哥都无法营造的,压制感十足的氛围……   直到视网膜再捕捉不到那恶魔般闪烁的尾灯的亮光,中村方才气喘吁吁地把车子急急地停在路边,伏在方向盘上,缓缓地吞咽了一口苦涩的唾沫。   “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吧……”   就算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脸,他也知晓会有多么狼狈。   被陈年旧款的2WD给完败的改装版4WD……   真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   “叮!表现+10!”   专心开车的拓海一激灵:“咦?”   ……周围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啊。   不过,当真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先前的感觉不是错觉。   86比今早送货时,要快上很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   “凉介,听说你要重新对FC进行一次大改装?”   史浩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没憋住,把这疑惑给问了出来。   “嗯。”高桥凉介淡淡地应了一声,状似专注地盯着被柔光笼罩的道路那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身侧的金属护栏上,仿佛在依循着什么古怪的节拍。   这时间段还会在赤城山徘徊的旅客寥寥无几,主要还是RED SUNS的队员在勤奋练习。   “为什么呢,”史浩一脸莫名:“我记得你上周才说过,目前的FC已经处于最合适的状态了啊!怎么会突然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线呢!”   “不,史浩。”高桥凉介自护栏边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踱了几步,忽然笑了笑,说:“是这样的……我今天幸运地认识了一位新朋友,碰巧就FC的改装方向做出了一些探讨,他给了我许多珍贵的建议。”   不是单纯地靠涡轮,而是尝试着靠调整机械来取得高速。   “不会吧……”史浩难以置信地感叹道:“你竟然会那么容易听信一个刚认识的人的意见!”   自始至终,史浩都并非是在质疑这决策本身,而是对凉介之所以会轻而易举地放弃掉由他亲手打造的胜利方程式所推算的成果感到诧异。   他可是知道‘公路最速理论’耗费了对方多少心血,即便目前还只是个半完成品,也是凝聚了无数财力物力心力才达成的。   其中又以购入那一般被安装在职业赛车上的PI系统为最。被安放在仪表盘的置物箱里,这项能与日本房车赛等级媲美的数据搜集装置,所拥有的侦测器的数目是最多的,能获取的结果想当然的也最详尽。   ……要价自然也随机飙升到一个高昂得让绝大多数公路飞车族望而止步的地步——约400万日元。   根据用于当地山路上亲跑后所搜集的诸多资料,通过事先设好的方程式,最后运算出的车辆设定方式——   亦是不负众望的,精确到堪称完美。   凉介自出道来,数年的战果累累、未尝败绩,与他奇准无比的数据分析有着密切的关系。   史浩更加无法淡定了。   那人究竟是谁,居然能有这么大的魔力,令得意志坚定、自信沉着的凉介不惜舍弃了他引以为傲的杰作?   凉介像是没听见他的大惊小怪似的,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地弧度,慢慢地说:“有时候换个思路换个角度,会看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一味的刚愎自用是没有用的。”   “话虽如此,还是感到很不可思议……”史浩喃喃着。   “等成品出来,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改变心意了。“   凉介摇了摇头,轻轻地阖上了眼帘。   史浩知情识趣地抑制住了不断滋生的好奇心,风趣道:“有你这句话,我就不再做无谓的担忧,安心期待届时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怪兽车了。”又自动自觉地转移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贤太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按理说他跑一个往返完全不用那么久的啊。”   凉介不置可否,沉吟了会:“打电话问问在山脚逗留的人,有没有见到他。”   虽说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正所谓善泳者毙于溺,飙车的中村真要是在途中出了什么事故,越早发现存活的希望就越大。   只是凉介的话音刚落,史浩都还没来得及拿起行动电话来,沉寂已久的道路远处便心有灵犀般亮起了一道车灯。   “总算来了。”   他先入为主地就判定那车灯是属于姗姗来迟的中村贤太,不由得善意地笑着,把手机揣回兜里。   殊不知——   “史浩你弄错了,那并不是贤太。”   “咦?!”   凉介极浅极淡地舒展了眉头,神态犹如端坐家中的柔软沙发上,聆听着动人音乐的悠闲,凝神听了会引擎的响声,确定道:“不是涡轮能发出的高亢……应该是4A-G引擎的排废响。”   涡轮引擎想要排气的话,首先要通过多孔排气道冲击叶片,再让涡轮旋转,最终从排气管里出来的废气已然丧失了爆发力,难免显得低沉平闷。   和4A-G截然不同。   4A-G由于排废系统要原始一些,不包括过给器,而是直接经由排气管一口气排出,所以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引擎行程的影响,从而产生一种拥有高亢起伏的节拍。   倒是种称得上是悦耳的响动。   经他这么一提醒,关心则乱的史浩也察觉到不对了:“确实。”   那车中规中矩地行进着,就像是新手该有的样子。   越来越近,最后停到了拥有大片空位的停车场上。   车门一开,走下来一个穿着白色T恤搭配牛仔裤,拘束腼腆的大男孩。   他像是掉进了树洞里的爱丽丝一样,四下彷徨无措地张望了下,呆呆地站着,最后锁定了不远处的高桥凉介一行人。   他艰难地迟疑了片刻,悲催地意识到别无选择了,才真正下定决心,硬着头皮朝他们走来。   “呃,那个,请问……”拓海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被紧张的情绪逼的:“打扰一下。你们知道现在在山上的,除了泊在那里的”他指了指停车场,“——的那架FC外,还有谁也是开白色FC的吗?”   上面高调地贴着‘RED SUNS’的贴纸,想不认得是高桥凉介的也难。   史浩讶异地打量着他,单凭这句话,他就能确定眼前这人是货真价实的初来者:“白色FC的驾驶员的话,赤城山上常见的只有一个人哦。”   “……”拓海有种极其极其不好的预感。   不会就指的是眼前这个赤城白色扫把星吧。   隔着宽阔的马路,隐约能看到那排‘藤原豆腐店’的大字的白色扫把星——凉介却有些明悟,露出个亲和力十足的微笑,不答反问道:“是秋名附近的藤原豆腐店吗?”   “是的。”   拓海这下是不得不对上这他不想再见第二面的人了,僵硬地点了头,一上一下,和机器人拧动颈关节似的怪异。   “我想令尊指的人就是我。”高桥凉介这下是确定了,友好地伸出手来,想跟拓海握手:“我是RED SUNS的高桥凉介。第一次见面,你好。”   “……”   结果想起衣柜里那一套被藏得跟加勒比宝藏一样深的衣服来,拓海非但没跟他握手,还无意识地往后大退三步。   一副做贼心虚的架势。   饶是沉着冷静如凉介,见到这种出乎预料的反应后,也怔愣了一下。   就在史浩从愕然到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憋笑时,凉介也回过神来,充分发挥了他极好的涵养,微微一笑,旋即相当自然地收回了手,出声同时缓解了拓海和他自己的尴尬:“不习惯握手吗?但我确实是高桥凉介没错。”   可怜的拓海已经口不择言了,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口误:“……那你怎么会和我家老头子搅在一起。”   邋里邋遢爱吸烟爱喝酒的抠脚老头和大热天都穿着不合季节的昂贵西装仿佛天生自带制冷系统的有钱人家少爷……   画风完全不一样啊!   史浩忍俊不禁。   凉介却面不改色,把这具有不小歧义的话给简明扼要地应付了过去:“是赛车界的一位友人介绍我跟令尊认识的,在下午的拜访之行中,我受益匪浅。算是一见如故的忘年交吧。”   拓海惶惶然地看了他一眼。   凉介表情不变,脑海里却电光火石般闪过了一个画面——   昨天遇到的那只红眼睛的白胖兔子,好像也这么可怜巴巴地瞅着他,瑟瑟发抖地讨饶过。   他有这么吓人,不光是柔弱无力的小动物,连好友的孩子都忍不住避若蛇蝎吗?   凉介不是不感到困惑的。   当然,自我怀疑只浮现了一瞬,就被长期以来建立的自傲给驱散无踪。   “呃……那这个是我爸爸想给你的回礼。”   强自按捺下驱车落荒而逃的冲动,拓海同手同脚地走回了86处,被那双闪烁着睿智光辉的深邃蓝眸盯着的背脊,僵硬得简直跟被钉了十字架的耶稣一样,直挺挺的,不自然到了极点。   凉介不知自己不经意间给他施加了极大的心理压力,信手接过礼品袋,也不放在车里,就这么拎着,礼貌性地道着谢:“是藤原先生让你专程带来的吗?实在是太客气了。”   ……同能被称呼为‘藤原先生’的拓海本能地望了眼自己变得空空如也的手心,茫然了几秒。   对上那呆愣的眼神,凉介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在称呼上犯下的小疏忽,失笑道:“抱歉,我忘了你也是。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略去姓氏,直称名字吧。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字应该是……拓海?”   拓海局促地支吾了会,只觉颊上一阵一阵的发烫:“嗯、嗯、那个……”   他想拒绝,可话到临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或许是对方太有魄力和威严,又或许是跟变兔子时被彻底压制的阴影犹在有关,他在面对高桥凉介时,即便对方是一派和气的模样,仍是半点都放松不下来。   不是讨厌他,而是种源自本能的紧张。   “那个什么?”   凉介极有耐心地引导着,不自觉地带了抹温和的微笑。   “我——”   就在拓海鼓足勇气开口的那一瞬,凉介的行动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麻烦稍等一下。”   他冲拓海做了个歉意的手势,取出来一看,只见显示屏上闪烁的名字是弟弟启介的,不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   “喂,启介。”   那头的高桥启介却激动得跟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哥哥!!哥哥哥哥!!”   一叠声的呼唤。   被震得耳膜微微发麻的凉介皱起了眉:“……发生什么了。”   启介毫无自觉,直奔主题:“我听说有架熊猫色的TRUENO 86去赤城山了!!!”   凉介挑了挑眉:“嗯,你难道认识?”   “那家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86!”启介愤怒地深呼吸了一口,也顾不得话里有多么没逻辑,就这么发泄般地吼道:“竟然还敢趁我不在的时候去赤城踢馆!!我分明在秋名山等他的!!混蛋!!!混蛋!!!在我面前就装懦夫不接受挑战,背地里却私下来欺负RED SUNS的其他队员!!为什么就是不跟我比!!”   要去也必须要等他在的时候去!   ——原来启介之所以会勤快得连续几回都通宵达旦地在秋名跑,主要原因还是为了遇见那架令他又爱又恨的86啊。   这个不服输的笨蛋弟弟。   凉介心下了然,稍微走远了一点,免得被拓海听到:“你的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是谁告诉你的?”   “是贤太啊!他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幽灵86给虐到丧失斗志了,哭哭啼啼地捏着裙摆找我告状,我一听,可不就是那个——”   “你记得驾驶员的长相吗,会不会存在着误会?”凉介打断了他,一阵见血道:“凭它在直路上的加速力和排气声,我可以断定这架AE86的马力不超过150匹,你驾驶着高达330匹马力的FD,完全没有会败给他的理由。”   启介的舌头霎时跟被冻僵了一样,当场就卡了壳,面红耳赤的,好半天才磕磕盼盼地说:“……但他在转弯的时候真的快得不可思议啊。”   平心而论,他是不愿意相信大哥的判断的——而是更倾向于相信那是一架装了F1赛车内核——甭管这想法荒唐到有多脱离地球引力——的超级怪兽车,这样他好歹也能为自己的惨败找个正当点的理由。   开着新款山路车的自己连中古的86都跑不过,岂不更证明了他的无能吗。   可大哥的听力和预判能力历来准确得吓人,从未错误过,于是崇拜他崇拜得要命的启介比起计较个人荣辱的一类小事,更重视对凉介的推测的信任。   启介沮丧不已。   “启介,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承认失败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凉介缓和了语气,“输赢固然重要,可绝对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能在每一场比赛中都尽心尽力地跑,遇到不同的对手,适应不同的路面……才是公路赛的最大魅力所在。”   “嗯,大哥,我以后会注意的。”在外人面前总是桀骜不驯的启介此时乖巧得像只被驯服了的大狗,想了想,又讪讪地补充道:“对了,我昨晚还把他堵住骂了一顿,因为他说不会参加周末的交流战。哈哈,应该没事吧?”   凉介第无数次感觉到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时不时要缺心眼和幼稚一把的弟弟啊……   “我刚认识的这一位看起来还是高中生,领牌照恐怕也没几个月。大概不是同一个人吧。”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略过了方才的主题,凉介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等等等等哥哥!!”启介连忙叫停,咬牙切齿道:“就是他!看上去该死的年轻,才拿了一个月牌照就技术高超的怪物!!”简直是欺诈!   “哦?”   凉介不由得稍稍回过头去,瞄了眼在自得其乐地埋头,玩弄着瓶盖的拓海。   在和缓的夜风中,一根深棕色的呆毛调皮地翘起,随风飘扬。   ……半点没有深藏不露的高手气质。   “还真是看不出来呢。”他轻笑着评价。   “总之哥哥,拜托你先帮我把他给留下,我这就赶过来!”   启介也不待凉介答应,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切断了通讯。   “叮!表现+10.”   “叮!表现+20.”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拓海一不小心把瓶盖给弄飞了,窜进了茂盛的草丛。   ……这下是再也找不到了。   他也没太在意,干脆把瓶子也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里,心想这是计分系统失灵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夜之喵喵哒 希言 随喜 邱B(QB)的地雷╭(╯3╰)╮   还有小正的手榴弹~~~ ☆、邀请   拓海原本的打算是,东西一送到就打道回府,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与他所希望的背道而驰。   高桥凉介在挂了电话后,投向他的目光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接着用表面上听起来客气而征询,实则不容置疑又充满威严的口吻,将他领到了停车场附近的温泉酒店里。   等他好不容易从‘被牵着鼻子走的笨牛’状态中恢复过来,已经傻傻地坐在了一张四方桌子边的座椅上,对面分别是高桥凉介和另一个叫史浩的人。   ……自己面前还摆着一份标准的儿童套餐。   被捏成一张笑眯眯的兔子脸造型的饭团的正中央,插着副Q版的簇新国旗。   让他最为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在那么多商务餐里,高桥凉介会唯独挑中了儿童套餐?   “呃,那个,凉介先生,我就不用了。”   拓海不安地抓了把头发,尽管隐约觉得拒绝他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可还是悄悄地把塑料盘沿往凉介那头推了推。   餐盘随着移动了约0.3厘米。   “不合口味吗。”凉介也没纠正他的称呼,却表现得像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似的,微笑着问:“只是单纯觉得很适合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跟你交换吧。”   他的是一份焦脆浓香的牛仔骨。   “不是的……”被这软里带硬的好意给堵得无话可说,拓海迟疑了片刻,只得否认了字面上的意思。   “那你喜欢什么呢?”凉介又问。   拓海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7-11出售的海苔便当。”   本想让他随意点单的凉介:“……”   作为大医院的继承人,哪怕谈不上养尊处优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地步,可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饮食习惯早就根深蒂固,注定与那种速食的垃圾食品绝缘的。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进行评价。   拓海老实巴交地补充道:“最主要是我来之前就吃过了,现在还很饱。”   凉介笑了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跟史浩一直忙到现在都还没吃过,只能姑且麻烦你陪一陪我们。还是说你有什么急事,不得不立刻回去?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被迫做了帮凶的史浩做不得声,唯有顶着稍嫌饱胀的胃,一个劲地埋头苦吃,免得一不小心说错话给穿了帮。   ……凉介说谎的神情真自然。   “那倒是没有。”老实的拓海自然是不会胡编乱造一些理由的,只好给出了一个诚实的答案。   话题暂且告一段落。   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正派又精英的白色扫把星正面不改色地骗着人,错失了最后一个溜掉的机会,拓海纠结地嘀嘀咕咕,手指不自觉地摘下了那杆牙签和小块布料做成的国旗,心不在焉地把玩。   ——虽说没有急事,回家也顶多是看看书,然后发呆……   但他实在是很不自在啊!   只要一想到,就在距离不到一米半的地方,坐着一头即使一声不吭,也仿佛在不停地释放压迫性精英气场的高富帅……   脊骨一带便无由来地窜起了一阵凉意。   即便偶尔有分数可加,可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他的心脏随时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可谓得不偿失。   口中嚼着美味的拌汁饭粒,拓海罕有地连一点享受这份免费美食的心情都没有,如坐针毡,连抬头看对方都不肯。   而在史浩心情复杂的打量中,高桥凉介眉眼间的高深莫测始终没有淡去分毫。   他虽然不明白凉介之所以这样半强迫地留下拓海的用意是什么,可在长期的潜移默化下,早已习惯了听信对方的一切决策——反正最后都能证明凉介的决定是正确且具有先见之明的。   于是第一时间选择的不是质疑,而是彻头彻尾的配合。   “味道还好吗。”史浩笑着问道,免得气氛太过僵冷。   不知不觉中把餐盘里的食物消灭了个干净,显得有些撑的拓海迟钝了半拍,才摸着头答道:“啊,很好。”   凉介不紧不慢地推荐道:“这家店的甜点也不错,来一份吧?”   史浩诧异地瞪大了眼——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主动的凉介。   拓海一惊:“这不太好吧。”   史浩迅速回过神来,笑着帮腔:“藤原也尝一尝吧,难得来一趟赤城。”   ……于是几分钟后,两份奶昔和一杯蓝山被送了上来。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盛情难却’的拓海纠结地皱着眉,吸溜着玻璃杯里的奶昔,只是随着里头的液体变得越来越少,他的心情却无由来地越变越放松了。   唔,这大概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会在夜晚里悠闲地享用甜点吧。   平时要么躺在床上睡觉,要么看闪着雪花的老电视屏幕上放映的无聊综艺,要么捏着鼻子帮老爸整理第二天要用来做豆腐的模具和清洗过滤网。   或许是甜食真有疗伤的功效,那挥之不去的紧张感也渐渐淡去了些许。   ……不是有部动画片里说过,会喜欢甜食的都不是坏人吗。   警惕心被甜点给无形中瓦解不少的拓海胡思乱想着。   “叮!隐藏任务:给鸡拜年的黄鼠狼!达成。表现+50”   “咳咳咳咳!”   拓鸡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被呛到了。   比他高上大半个头的狼介随手递过去一杯清水,瞥了眼那根仍旧顽固地翘着的呆毛,心里想的远实际上没有史浩所猜测的那么复杂。   不过是‘既然弟弟启介都郑重请求过他帮忙留下对方了’,就适当地拖延一下时间好了。   况且,他本身也对这种内外反差极大,充满矛盾的魅力的驾驶好手颇感兴趣,并不愿放弃哪怕是一个能给他的‘公路最速理论’带来启发的灵感源。   “86是一部很适合用来练习甩尾的车。”用餐完毕,高桥凉介礼貌性地称赞了句。   拓海很不配合地表示:“只是用来送豆腐的货用车而已。”   再好再差,关系都不大——毕竟那又不是他的车。   更别提他对机械一窍不通呢,是好是坏也看不出来。   凉介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索性不绕弯了,直接导入主题:“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赤城吧?”   拓海握着勺子的动作一僵,鸡啄米般地点着头。   凉介失笑:“你怎么会这么紧张。”   拓海迅速转点为摇,脸颊红扑扑的,欲盖弥彰地表示‘他一点都不紧张’。   ……要是能把视线焦点从雪白的桌布转移到凉介身上,大概就更有说服力了。   面对他这样说配合算不上配合,说抵触又谈不上抵触的诡异态度,凉介一时间还没能想出好方法来应对。   就像是一只胆小的乌龟,面对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迅速缩回坚硬的壳子里,嘴上还拼命说‘对不起对不起’,叫人无论是责怪还是劝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恰好在这时候,方才说是去了趟洗手间的史浩忽然远远地叫了句:“藤原,接着!”   听到自己名字的拓海本能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过去:“咦?”   才‘咦’到一半,视网膜中映出一个白白的物品飞速迎面而来,他很快便感到眼前一黑,脸上一湿一烫的——那是热乎乎的毛巾条‘噗’地一声砸到了脸上。   拓海呆住了。   “……我以为你能接住。”史浩被噎了一下,摆摆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他没想到有人会笨拙到这个地步。   把拓海的窘态尽收眼底,凉介淡定地举起杯耳来,抿了一小口咖啡。   他真的是能把启介打败的深藏不露的高手吗。   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弟弟在夸大其实。   能开得一手好车,不说反应机敏,可也得胆大心细,不至于迟钝成这样啊……   要不是及时联想到还有‘疯狂文太’之称的前拉力赛车手,藤原文太这号人物的存在,确定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不会是平庸之辈的话,他还真是难以相信那套‘幽灵般迅捷’的说辞了。   凉介心念电转,面部的表情倒不曾产生过分毫变化,清了清嗓子,解围道:“史浩。”   “抱歉了,藤原。”史浩诚恳地道了歉,又将信手捎来的迷你竹篮递给了凉介,里面放着一条一模一样的毛巾。   拓海:“……”他想问,为什么给他的就是用抛丢式,给高桥凉介的就是规规矩矩的用篮子装呢。   最后还是没胆问出口。   “要不要试着跑一跑这里的山路看看?”擦完手的凉介笑意不减,毫无预兆地直奔主题:“启介对你的技术很是推崇呢,我也想亲眼看一看。”   讨厌的冲天炮!   黄毛头果然最烦了,就知道找哥哥哭诉。   尽管在心里抱怨着,对原则还是很坚持扞卫的拓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了,谢谢。随便浪费汽油的话,老头子会用拳头揍死我的。”   凉介:“……”   拓海在一点都不委婉地拒绝完且暴露了自己的贫穷后,骤然间发觉自己刚刚还吃了别人请的客——虽然是非自愿的,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干巴巴地补充道:“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我并不是飙车手。”   凉介掀了掀眼帘,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和兴味:“能不能问一下,你的驾龄?”   “从国一开始算起的话,送豆腐送到现在已经五年了。”拓海不太明白他无端端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的意图,径直解释道:“所以我只是跑秋名山的次数比较多而已,并不意味着我的技术就好到哪里去。”   在一下午的交谈里,对藤原文太的胆大妄为和深思熟虑有了初步认知的凉介没有夸张地露出讶异的表情,而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你是怎么想到要提升技术的呢?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开法的话,是不可能打败RED SUNS的第二把交椅的。”   在他看来,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骨子里的自卑太重导致谦虚过头,就是根本没发觉那被埋藏在自己潜意识里的真实意愿,要么是纯粹在装模作样。   具体对应到藤原身上的话,定然是第二种可能性居多。   拓海不假思索道:“是想早点回家睡觉。平时没事的话,我是绝不会刻意开车上山的。”   凉介了然:“这只是你最开始的动机。”   拓海莫名地看着他。   凉介颇显玩味地道:“在我亲眼看到你的开车方法之前,还不能下任何结论,但单凭启介所给出的说辞,我大约能明白他之所以会跟你吵起来的缘故了。”   启介并不是输不起,而是种看不惯暴殄天物、且受到‘藤原赢得漫不经心’这一点的刺激的心态。   持之以恒的练习,有父亲对机械的逐步调整进行配合,又有绝佳的天赋……   将各项因素综合起来,启介败得并不冤。   不过,只看到双方表面条件的他会对‘FD败给了86’这一事耿耿于怀,自信心眼中受挫,倒也不奇怪。   凉介对此是乐见其成的,认为偶尔让他受点挫折也好。   拓海一脸茫然。   没听明白。   凉介:“所以你不是SPEED STAR的成员,对吗?”   话题再次转变,拓海摇头。   凉介的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虽然你的主场在秋名……但我若是现在邀请你加入RED SUNS的话,愿意考虑一下吗?”   拓海:“………………………”   RED SUNS是由高桥凉介一手创建起来的车队,里面的成员全部是经过他亲手筛选的精英,或是富有潜力的车手。   规矩明确,条例划分清楚——其中有一条便是不许队员们用手刹漂移,所以他们都练就了一身用脚刹滑胎的好技术。   堪堪有了职业车队的雏形,与SPEED STAR那种纯属兴趣爱好者围聚在一起的随意形式不可同日而语。   可凉介会主动开口邀请人,这还是第一次。   “我明白你的答案了,”话虽出了口,他本身也没抱太多希望,垂眸看了眼腕表,起身道:“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周末的交流战的话,你真不准备参加吗?”   拓海愣愣地说:“我会去的,但只是陪朋友去看看。”   有聒噪的阿树三天两头地频频提醒,他想装忘记了逃掉都难。   凉介轻轻地拍了拍他绷紧了的肩,笑了笑说: “作为观众是无法感受到作为那种令人着迷的浓烈气氛的,正式的比赛也和野外遇见的纯追逐不一样,建议你尝试一下。”   又追加道:“你要不是作为对手上场的话,启介也会很失望的。”   同样是劝他参赛,高桥启介用的是咄咄逼人的语气和仿佛随时都要挥拳的凶恶表情;高桥凉介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和风细雨,深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道理。   深蓝色的眼眸像是秋季的秋名湖一样,宁静深邃,镀满晚霞的柔辉。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中,拓海的心跟失速般地蹦得飞快。   ……糟糕,他的脸好像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升温发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羽栗,阿岛,不信神的地雷~~~╭(╯3╰)╮   我要入V了。   虽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在V后还能支持正版陪着我,毕竟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可还是感激这一路的陪伴。   写这篇文真的写得我很卡很痛苦……唉 18 虽然不知不觉中就拖了近一个小时,可先前在电话里表现得急不可耐的高桥启介却仍然没有出现。 或许是被什么耽误了吧。 高桥凉介对适可而止的道理知之甚详——尤其是自觉已经为弟弟提供了足够多的帮助,没理由再继续利用藤原拓海的嘴笨,让任谁都看得出是归心似箭的对方回不了家。 他一路将人送到了停车场,又站在一旁亲眼看着拓海上了车,正准备回自己车上,在赤城山路上跑上几圈时,手机忽地又响了。 几句简单的交谈后,他的脸上浮现一抹讶色,匆匆地挂了电话,几步跨过去,将调头调到一半的AE86及时拦下。 右手握拳,轻轻地叩了叩驾驶室的窗。 “凉介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拓海慢半拍地收起打到一半的哈欠,赶忙摁下车窗玻璃,不解地歪了歪头。 “刚才启介打电话来,说他在秋名山下坡路段的衔接滑雪下坡直线道和复合弯道之间的一处弯角处,遭遇了一部近半个车身冲出防护栏的白色S13,车头上贴着的是SPEED STAR的贴纸。” 方才还有些精神上的困倦,显得迷迷糊糊的拓海猛地被惊醒了。 就算他听得再懵,在捕捉到‘秋名,’‘S13’和‘SPEED STAR’这几个字眼后,也获取了足够的讯息。 池谷前辈出车祸了?! 凉介还在继续往下说:“按照驾照上的信息,车主是池谷浩一郎。”一手撑在光滑的车侧上,凉介上半身微伏着,简略地把情况描述了一下:“我想你大概是认识他的?” ——期间被凉介略去的是启介为此发出的一大缸牢骚——要不是为了救这个莽莽撞撞的家伙,他怕是早赶到赤城堵住那位可恶的宿敌,一较高下了! 倒不是他太过冷血,而是对这类事故司空见惯,实在同情不起来。 况且,在启介的认知当中——越是技术高超的车手,就越会对自身的实力有所了解,不会胡乱地逞强,而是在保有一丝反应余地的情况下放手去发挥。 仅仅为了贪恋那么点速度,却把更重要的性命放置在危险的处境里。 居然会在那怎么说都谈不上急,也不存在视线死角的低速弯道发生车祸,碰个头破血流,闯入了对面车道不说,还险些撞下山坡尸骨无存。 熟人大约会感叹的是池谷太拼太好强;然而往刻薄里说,就是他技术太烂,还欠缺了不少自知之明。 车技的提升绝非在一天两天内便能做到突飞猛进的,没有任何诀窍可言,而是要有相当的天赋做支撑,和长年累月的反复练习结合起来,才达成的结果。 ——“即使开得这么快,快得让我心生恐惧,时间上却还是没有任何缩短。” 在入弯时遏制住恐惧和本能的示警,尽可能地晚一些踩下刹车,以为这样就可以提速,不过是初学者的心态,但往往只能造成反效果。由于入弯速度太高,在转弯的过程中很容易出现转向不足的状况,这时候就不得不通过扭动方向盘来调整车身前进的路线了。 结果便是令轮胎受到的抗力大增,总体抵消下,无法变快。 ——在连这点基础认识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气盛地接下挑战。 作为车队队长就这么点实力和眼界吗? 启介对周末的交流战更不抱有任何期望了。 不说他在医院里排队缴费时那叫一个暴躁厌烦,单说在赤城这边,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噩耗的拓海本能地“啊!”了出声:“怎么会这样!” 凉介看他这样做出罕有的激烈反应,不消问也明白他们不仅认识,还关系匪浅。 “除非他将车子出借给了别人,否则……很遗憾,多半就是你口中的那位了。” 拓海抿了抿唇,不假思索地拧动了钥匙,将引擎熄了火,打开车门跨下来,按捺不住急切地追问道:“那池谷前辈的情况严重吗?” 凉介摇头,温声道:“你先冷静下来。启介在第一时间就喊来救护车把他送去X医院了,目前正在急救。” 只是……单纯从现场来判断的话,池谷的头部鲜血淋漓的,被发现时也已然人事不省,首当其冲的S13亦没有幸免,登时被毁了大半。 不幸中的万幸是,即便车头被危险地悬挂在了陡坡旁,强劲有力的防护栏也被撞失了形,它依旧拼尽全力地勒住了更大一些的车身。 或许也有即使踩了刹车的功劳,这一切综合起来,总归是救了这个鲁莽的司机一命,没有咕噜咕噜地一路滚下幽深黑暗的山谷。 总归看起来是颇为不妙的。 拓海的嗓子眼沉甸甸的,一时极其无措,在原地打打转转了会,最后决定:“我要去看看他。” 却被凉介眼疾手快地一下按在了敞开的车门上,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镇定无波,宛若带着种叫人心神安宁的味道:“你准备就这样去吗?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用处。他已经在急救室里躺着了,你赶过去的话除了能焦急地等在门外一筹莫展外,无法再做其他。” 拓海的动作被迫一滞,消化完话语的内容后,变为无助地看向他。 凉介淡淡地劝道:“我想当务之急是联系上他的家人。” 拓海是短暂性地被‘熟人出车祸’这个冲击*实所带来的恐慌给冲得阵脚大乱了,才被根深蒂固的本能行径占据了上风,被凉介这么一提醒,令得他在脑海一片纷乱之际恢复了清晰,还是能听进去的。 他摸摸头,懊恼地承认道:“你说的对。” 凉介很自然地伸出了手来,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 拓海无暇注意距离的拉近,思忖片刻后,忧心忡忡道:“我好像还记得号码,先试试通知池谷前辈的家人。” 撂下这话,他拔腿就往餐厅跑,满心想着去借用一下座机。 凉介贴心地把手机递过去,“记得号码吗?” 心急如焚的拓海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还有个更方便的选项摆着,短短地愣了一瞬后,连连点头。 知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他不再赘语地接过来,生疏地按下一串号码—— 那头接电话的,是池谷的妈妈。 拓海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交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杜绝了一切夸张的用词,对池谷的状态稍作了模糊处理免得引发过度的恐慌,最后还笨拙地安慰了几句,这才心情沉重地切断了通讯。 接着,他又简单地致电告知了店长和池谷的死党健次,连还在油站上夜班的阿树都没漏过。 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一切后,拓海不经意间对上了名为‘羞窘’的情绪又再度席卷而来,拓海也不敢抬头看他——存在的身高差确实需要抬起头来才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让双方的视线对上,满怀感激道:“呃,真是太感谢了。这次你们帮了大忙。” 虽说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紧急,又有多危险,可饶是拓海再没常识和匮乏车祸经验,也清楚若不是被及时发现了送医,血流过多的池谷前辈定然凶多吉少了。 起码前辈本人就欠下了高桥启介的一个大人情。 “你做得很好。”凉介信手接过,并没有回应他的致谢,而是微笑着称赞了句。 平白无故就得了份表扬的拓海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来:“呃,主要是谢谢你,凉介先生,要不是有你提醒,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最妥当呢。” 凉介又提出:“我带你去抄近路吧?从赤城山那通往大沼湖一带的出口去X医院的话,会比你走大路要快许多。” “真的可以吗。” 拓海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为难地踌躇道。 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这在严格意义上才初次见面的人,拓海一方面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一方面又觉得‘事情分轻重缓急池谷前辈还在医院里孤零零地呆着呢’,心情矛盾极了。 他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在这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中严重受到高桥凉介的影响,还无意间将先前存着的那些隐秘芥蒂和戒备心一起给悉数抛到了脑后。 “没关系。” 凉介率先上了FC,驶到86身边时,利落地冲拓海比了个手势:“跟在我后面。” “嗯。” 面红耳赤的拓海连忙跟上。 “凉介!”之前跑去一边联系中村的史浩回来了,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诧异,但也不着急多问,径直挥舞着手臂,大声问着:“需要我也去吗?” “不用了。”凉介不甚在意地说:“你告诉队员们照常活动,我那边结束了就回来。” “实在抱歉。”拓海忍不住又道歉着。 “不必在意,能帮上点忙我也很高兴。” 凉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单凭字面上的意思,很容易叫人产生一种‘他一向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美妙错觉。 把他在拓海心目中的形象瞬间拔高了几个百分比。 这其实是正中高桥凉介的下怀,唯一可惜的是时机不对,没办法跟在后面好好观摩一下那击败了启介的‘完美漂移’的细节。 跑在前面的话……单从倒后镜里观察,所能看到的东西是极其有限的。 凉介遗憾地喟叹。 而没错漏掉凉介那句话的史浩则跟木头般僵在原地,凝视着两车一前一后地高速飚离,心里简直跟被无数架FC给践踏过一样不能更凌乱。 以前RED SUNS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遇见了之后顶多让他叫一部救护车,再点点头,漠不关心地表示‘知道了’的人是谁啊! 要说不是有其他目的才有鬼了。 史浩眉角抽搐,可不过是一部普普通通的老款86,需要这么大费心思吗。 不提他的纠结,已经兜了好几圈的,属于RED SUNS车队的其他队员们也正陆陆续续地往山顶开,跑得快的则直接进入了下一轮。 “咦,后面有车来了。” 转过一处弯道,跑得自我感觉良好的立山习惯性地瞥了眼倒后镜,不禁自言自语着:“会是谁呢?” 勤奋的启介哥去了秋名山练习,为周末的交流站备战,第三把交椅的中村的话还在半山腰处抠脚…… 他虽然水平在车队里只谈得上中等,也不该这么轻易就被追上啊。 疑惑只持续了不到几秒时间,旋即便有些惊悚地发现那车头灯越来越晃眼,这意味着双方的距离在以叫人恐惧的速度在不断缩短—— “啊!竟然是凉介!” 看清标识后的他无意识地叫出声来。 凉介较少会参与进他们的角逐中,也不知这次是为什么改变了心意。 “不管怎样……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立山只觉自己在肾上腺素激增的同时,连踩在油门上的脚都开始了不受自抑的轻微颤抖。 想要检验下自己进步了多少的话,作为NO.1凉介是再理想不过的标尺了。 在被‘赤城的白彗星’紧紧贴住的情况下,坚持不被超车坚持得越久,就越值得骄傲。 上一次撞见还是半年前,那次似乎是……坚持了8秒不到? 暌隔半年之久,不说要让凉介对自己刮目相看,好歹也要刷新记录! 立山鼓足了劲,暗暗地一咬牙,绞尽脑汁地竭力回忆着那在半个月前幸运地完成过一次之后就再无法成功复制的、从启介哥身上学来的‘假动作甩尾’技术。 好像是切入弯道前,先让车头朝反方向划开,然后再用脚刹控制进行甩尾…… 叫立山万万没料到的是,不过稍稍让出了一些里侧的位置留作甩尾的活动空间,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扭钛,那狭窄得该不足以让一架车通过的路面就凭空亮起了灼目的白芒。 “不,不会吧!” 尾随的FC准确地抓住了这个突破口,当机立断地发起了凌厉的攻势,一口气就超了过去! 他难以置信地倒抽一口凉气。 头皮痹了般地发麻,嘴巴跟青蛙一样张合着,最后唯有欲哭无泪道:“怎么会差这么多!” 自己分明已经尽了全力啊…… 在立山还停留在感叹的当头,FC那流线型的漂亮车身已然顺畅地选了最佳路线,甩尾出弯,空留一道令人遐想翩连的白色身影。 “唉。” 差距居然有这么大! 果然之前能坚持那么久,是由于凉介根本没有在认真跑的缘故吗? 就在倍受打击的立山沮丧地叹了口气,彻底准备放弃了‘炫技来引起凉介注意’的愚蠢念头,依循着自己往常的习惯继续行进时—— 结果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A、AE86!!” 立山一个不小心重重地咬到了舌头,痛得眼泪都快飙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眨眼功夫,一道黑白相间的车影犹如鬼魅般险险地贴着内侧防撞栏杀了进来,侧滑着过了前半段后,行云流水地抵达了折返点,不再客气地踏下油门,这块轻巧得不可思议的铁块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掠过他的视网膜,势如破竹般闪出弯口,紧追前方的FC。 “这家伙疯了!!是不是不要命了!!” 一连被超了2次车的立山连气都气不起来了,惊魂未定地泊在一旁,捂着胸口气喘连连,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他敢用自己的爱车赌誓,这横空杀出来的煞星方才滑过弯角的速度绝对超过了110公里!与防撞栏相距不到2厘米! 这可是海拔足有1828米的赤城山啊! 这么玩命般地疯狂冲刺,稍一分神犯错,等待驾驶员的就是滚落山崖,车毁人亡的结局,连丝毫挽回的余地都不会有! 光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就忍不住替对方捏一把冷汗。 立山心有余悸地自胸口摸出烟盒,顶出根香烟来,又用手掌挡了挡凉爽的夜风,顺利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独有的气味伴随着熏人的炽烟钻进肺里,再从鼻腔里喷出来。 瘫在座位上,仿佛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取掉了。 “狂妄的家伙。以前好像从没见过他吧?” 也没听说过最近有人要来赤城交流站的消息。 他苦思冥想后也得不出结论,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感觉手触及处一片湿漉漉的,原来不知何时起已经冷汗涔涔了。 第一次来,居然就敢不自量力地挑战赤城最快、不,是群马最快的超级巨星高桥凉介。 要说不自量力事实上也不妥当,毕竟他还是初次见到能在赤城山跑得这么好,跟凉介跟得这么紧的家伙,实力绝对不容小觑——都没有在陌生地头下坡的恐惧感吗? “不过还是想不明白……86怎么可能那么快?难道是我眼花看错车型了吗?” 立山郁闷得不行。 唯一能够确定是——这诡异得不得了的外来车,多半是罕有地激起了凉介滔天的战意对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snowljc的手榴弹~ 19 自山顶到山脚,受害群体沿着宽敞而蜿蜒的山道在逐渐扩大,这架横空出世的幽灵86用强喊到叫人咋舌的实力,直把这些平时眼高于顶,除了凉介启介外谁都不服的RED SUNS成员给通通打击了个遍,精神恍惚地挠方向盘。 输给GTR不纠结,输给EVO III不纠结,输给CIVIC也不纠结…… 输什么不好,偏偏输给一部第一次跑赤城的AE86啊! 让这些马力是它的一倍有余的山路专用车情何以堪。 差点想要掩面嘤嘤嘤了。 作为受害人里的头号代表,也是被慢刀子摧残得最久的倒霉蛋,中村的情绪就一直没能恢复过来。在打电话给启介哥却反被狠狠地鄙视了一顿后,他就像魂都飞了一样,无精打采地趴在防护栏上,一反常态地保持了沉默,对周围那些闻讯而来试图安慰他的队友不理不睬。 “你到底是怎么啦。” 中村闭口不答。 就在这时,FC和跟它跟得极紧的86飞速飙过了上一个复合弯道,他们这群人就亲眼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喂喂喂……我是不是在做梦。” “凉介的FC竟然会在赤城被一台破86追得那么紧,这是在开玩笑吧!”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会不会是凉介在刻意放水?” “不对啊,FC是我从没见过的快啊,关键是86也很快!!两车的水准几乎不相上下!” “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天哪,它还是不在这一带活动的外来车啊!” “那台86里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凉介这么认真!” ——来了! 中村的眼睛嗖地一亮,忙不迭地转过身来,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 他要好好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之前到底是败在哪里? 从直路上就不约而同地进入叫人毛骨悚然的滑行状态的两车,几乎是不分前后地杀入了这处高速弯位,那不准备刹车般的汹汹气势携着腾腾的杀气齐齐袭来,是仿佛连空气和夜幕都要被划破的强大穿透力。 “他们入弯了!!简直没有距离啊!!” “并排了!” “啊啊啊!竟然还不踩刹车!!” “要撞过来了要撞过来了!” 那位本来百无聊赖地跨坐在防撞栏上,想找个更好的角度看热闹的队员只觉不过是呼吸间的功夫,这两台缠斗的车就迫到了眼前,担心会被撞扁的他被吓得惨叫连连,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愚蠢地选择了往后一仰。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直在软软的泥泞草地上摔了个倒栽葱,顿时眼冒金星,头昏脑涨,起都起不来。 可现在也没人还有心思去问他的感受了。 “厉害啊,厉害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的喃喃低语无意间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这两个连续的高速左弯之间只隔了一小段的直路,作为拥有‘赤城白彗星’的华丽冠冕的凉介驾驶着FC在这跑过数千次,展现出来的四轮甩尾技术自然是美丽绝伦得让人没话说,可这台86所施展出来的竟然也与他不相上下! 在来到第一个左弯时,86的车手就有先见之明地在不做逆向操盘的情形下踩下刹车,使出惯性漂移滑出弯道后,又保持着惯性漂移的状态通过了短短的直路段而不是调整车身,就这么直接进入第二个弯道,这样连贯而优美地施展着滑胎技艺,实在是让旁人都为之屏息的出神入化! 他们只恨不得在背上生出双翅膀来,好飞到这两辆车的车顶上去,一路追到山脚,看个究竟。 ……起码,起码看个结果啊! 真是抓心挠肺的纠结。 被蹂躏过一轮的中村也看得入迷,对他们的大呼小叫视若无睹,倒是下意识地回想,刚撞见这86的自己是不是也这么天真地以貌取人了? “那架86一定是安装了超级引擎的怪兽!” “根本就不是86能够跑出来的速度吧!!只是哪个人恶搞把车壳涂成86的造型而已!” “不会吧,我看它确确实实拥有86的特点啊。” “喂贤太,你觉得呢?” 有人用手肘捅了捅发愣的中村。 听着这低水准的争论,他掀了掀眼帘,很赏脸地回了他们一个‘你们是傻逼吗’的白眼。 作为曾经惨败在那86手下的人,他隐约有些了悟,86的高速秘笈是他怎么都学不来的——这跟86本身的特色有关。 86与其他山路车相比起来的最大特点是车身轻巧,操控容易,引擎反应速度快,可马力弱却是它用再多的优点都无法弥补的硬伤。 所以86的驾驶员聪明地采用了直到最后一刻才刹车的攻略法:最小幅度地扭动着方向盘,只微小地改变车头的指向,旋即加速冲入弯道。 只有尽可能地不去减速,保持110+的时速切入弯角,1600CC无涡轮增压的86才能堪堪追得上那些比它在排气量上要大得多的车辆。 可对Clipping point,也就是最贴近弯道内侧的那个转折点的把握也十分重要。要知道过弯的重点不光是依赖车速快,要是没能抓准时机正确地通过转折点,选中转折点的最佳最快路线的话,车子只会在高速的影响作用下沿着弯道的外线跑,反而浪费更多的时间。 总的来说,这些不过是说来容易罢了。 理论上谁都能扯上几句,真在山路上做起来的话,又有几个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去尝试? 没有容错空间的情况下尽力奔驰,光有技术的支撑还不够的,还要有出色的心理素质和过人的胆量。 偏偏86的车手邪门到多者兼备。 连强大如凉介都无法抛离的86…… 他再不愿意承认,也得说,真输得心服口服。 “好一个厉害到让人无话可说的家伙。”中村抓着被汗湿的T恤领口扇了扇,好让些许凉风透过化纤布,带来些许宜人的清凉:“他会在群马掀起什么样的波澜呢。” …… 处于怨念的漩涡中心,拓海却对他们复杂莫名的心理活动一无所觉。 初次来到这条山道的他,光是紧紧地跟住前方纵情驰骋,发挥出绝大部分实力、在自己的根据地又有实力加成的高桥凉介后面,做到不被抛离已经很吃力了,无暇去分心顾及其他。 “真的好快啊……从没见过这么快的车。” 拓海嘀嘀咕咕着,纳闷他为什么要跑那么快,就不担心自己会追不上吗? 如果说那跑起来的架势总侵略性十足的高桥启介周身还有不少漏洞可寻的话,作为一个算无遗策的理论派的高桥凉介,在把数据和实际情况结合起来后,堪称无懈可击。 对习惯了一个人在没人的凌晨时分去送货的拓海而言,去追赶前方跑得极快的人,还是次极其新鲜的体验。 原来池谷前辈他们就是喜欢这种追逐的快感才成为飙车手的吗? 拓海眨眨眼,连耳边不断响起的铿锵声——老车配备的、超过105公里时速后就会作用的预警声——都显得不讨厌了。 自始至终他就根本没考虑过要去模仿对方的动作——尽管同是FR车型,但FC和86的性能与马力之间都是天差地别的,贸贸然地去拷贝那些针对地形的特有动作,无疑是自寻死路。 至于路上那些慢吞吞又挡道的车,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一视同仁地全当做是阻拦他追赶凉介的障碍物,毫无心理压力地一一超越过去,彻头彻尾地碾压。 直到快到山脚了,拓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响个不停的‘叮!表现+ X’定然和被超过的车驾有关。 基本上每次的成功超车,都会带来分数上的变化。 可惜的是,数目并不多——最高的也不曾超过5点。 更奇怪的是,他同时也发现,偶尔还会莫名其妙地减分。 这又是为什么呢? 摸不着规律的拓海不由得感到颇为困惑。 ……不过算了,总体还是正分,想不通就不去浪费时间想了。 拓海乐观地下了结论。 在FC突然换挡继续加速的时候,它的白屁股居然还会喷火! 真是太有趣了。 不知道这纯粹是一种大马力涡轮增压车中、回绕在排气管出口的汽化的汽油被高温点燃时突发的特有现象,拓海对此简直百看不厌,追起来也更加卖力,只想再多看几次。 再次将全身心投入到这迫在眉睫的追赶大业上,天性里‘不服输’的那部分因子此时充分发挥了作用,倒是把是要去看医院里的池谷前辈的初衷给暂时性地忘了个干净。 殊不知前方的凉介也被他所展现出来的惊人天赋和实力给不小地震撼了一下。 要说起初还有些生疏的话,自从他自己彻底放开来跑了,对方也在极短的时间内,从跌跌撞撞,到顺畅自如地跟上了他的节奏。 连他引以为豪的绝技‘贴地漂移’都使出来了,仍然没有甩掉如影随形的86。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86一次比一次要接近防护栏,间距小得似乎快要贴上去了的。 一定拥有极佳的动态视力,才能做出这样精准的判断和对车身的控制。 不说其他因素,就论起这叫人叹为观止的进步速度,坚毅的意志和恐怖的适应能力…… “真是前途不可估量。” 连信奉‘最理想的车手是理论加实力’这条铁则的凉介都发自内心地赞了句。 虽然只是从倒后镜里观察他的走法,也能推断出他的右脚有多么灵活,那是惯用ABS的车手永远无法企及的精练技术。 善于用单脚控制油门和刹车,完成刹车漂移动作;即使是在连续施展机枪换挡特技时,脚和脚尖也能做到完美无缺的制擎,而不是常见的双脚尖操控法。 从体型上看,藤原并不是力量型的车手,看上去高高瘦瘦,木讷寡言,为人处世间还有些不懂攀谈的呆愣,但手腕的灵活性和对方向盘的灵敏度却高得吓人。 而且换句话说,对外界的人事反应迟钝,岂不就意味着他很难会受到不良因素的影响,乃至于转化成沉稳的心态和积极行进的力量? 越被逼迫就越顽强,就有越多的潜力被激发。 拥有在挫败中保持冷静,惊人的集中力,和在激烈的赛事中进行漂亮蜕变的珍贵能力。 将86操纵得如臂使指的天才,再艰难也不放弃跟下去…… 在他心里,大概不曾浮现过‘请前车放慢一点速度’的念头,只知道咬紧牙关死命跟着吧。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飞车手,对跑山路毫无兴趣,可此时此刻的他,分明整部车都被萦绕在一种百折不挠的锐猛氛围中,每个细胞每个零件都在传达着‘不想输!’这个简单至极的讯号。 连带着自己也被感染了,从先开始的‘闹着玩地随便跑跑,主要还是观察后车情况’的心态,转成想要迎战的强烈欲、望,望着倒后镜里那穷追不舍的黑白色车影,被明亮的头灯耀着,不知不觉中认真起来。 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吧? 会有求胜心,会想为此提升车技,会频频挑战自身的界限,会不假思索地迎难而上的人…… 又怎么可能不是飙车手呢? 凉介微微一笑,修长有力的手指稍稍收紧,心想藤原果然是太过欠缺自我认知啊。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想做什么,懵懵懂懂地便在父亲有意的培训下,无意识地觉醒了‘想进步’的本能,顺理成章地练就了一身扎实的基本功和好车技。 等他完全醒悟过来后,又会产生什么强烈的化学反应呢? 真让人期待。 不过,也怪不得难免有些意气用事的启介会败了。 第一次被人紧密地贴在身后,还甩都甩不掉对方,一旦跑起来脑子里什么都不考虑的他会感到气恼不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计划需要修整。” 他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那就是藤原拓海多半能对他‘公路最速理论’的完成起到重要的作用。 那与对方正式一战,势在必行。 但这架86的改装是怎么回事? 采用了拉力赛中常见的5档近齿轮比变速器,最终齿轮值估计是在4.1左右; 引擎是4A-G,最大马力输出在160出头的样子; 可转向系统一定被调整过了,通过牺牲抓地力和速度,来达成猛踩油门后轮就会很容易滑胎的效果:“这是出于什么用意呢?” 他看得清楚,却始终想不明白。 ——纵使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如高桥凉介,此生注定跟‘送豆腐去酒店’这项工作绝缘的他,实在是难以联想到被隐藏在这项举措背后的真实原因——没有任何高深的用意,纯粹是文太对自家傻小子的车技不抱有绝对信心,为了减少会碰碎豆腐块的概率而已。 20 等拓海一路跟在高桥凉介的FC后面赶到医院时,距离相对较近的其他人已经赶到了好一会了。 走廊上,池谷前辈的妈妈眼睛通红,不住地饮泣;他的爸爸则在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温声细气地试图安慰,可眉宇间也满是愁绪;还穿着工作制服的店长则守在另外一侧,跟健次和阿树他们小声地说着话。 急救室的大门紧闭,‘手术中’的字样醒目地亮着。 “拓海!你终于来了!” 感情丰富的阿树哭得稀里哗啦的,透过模糊的泪眼看清那头走来的人后,不假思索地冲过去扑到拓海身上,直把他撞了个趔趄:“池谷前辈,池谷前辈他——” “出去说话比较好。” 赶在拓海开口之前,高桥凉介淡淡地提醒道。 被掐断了话头的阿树先是一僵,眼睛瞪得溜圆,跟被火撩了似的退开身去,手指颇没礼貌地对着一派淡定的高桥凉介指指点点:“你你你你高桥凉介怎么会在这里?!” 拓海不赞同地按下了他振个不停的食指:“太没礼貌了,阿树。” 阿树的嗓门实在太大了,不光是惊动了店长的健次,连池谷的父母也听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不满地瞪了过来。 凉介没想到好心劝诫的这句话会起了反效果,不禁蹙着眉,摇了摇头,索性伸手提溜着拓海的后颈,往外走去。 ——免得这一惊一乍的胖子把护士招来。 “喂喂喂,你,你要对拓海做什么!” 如果说拓海像是拴在拉磨的驴子的脑袋前的胡萝卜,阿树就是那头被牵着走的笨驴,当下就被高桥凉介给三下五除二地引出去了。 直到走到一处不会影响到人的走廊口,高桥凉介才停下了脚步,身后追来的还有店长立花和健次。 “不要吵到里面的人施救。” 他惜字如金地抛下这么句,便极有风度地转身离去了。 “啊,谢谢你!凉介先生。” 如梦初醒的拓海忙不迭地鞠躬致谢。 凉介就这么背对着他挥挥手,表示不客气。 本就理亏的阿树还被他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慑人气势给震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和赤城RED SUNS的人一起来?”待到高桥凉介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那头了,健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奇怪地追问。 拓海解释道:“我爸爸让我带些回礼给他,准备回去的时候,恰好从他那里听说了前辈出车祸的事,干脆就一起赶来了。还多亏他带我抄了条近路,又很好心地借我电话,才能通知你们。” 不然缺乏相关经验的自己在慌乱之下,还真是束手无策。 作为意外之喜的是,他还在对方身上赚了不少分数呢。 “是啊,我也对他们刮目相看了。”健次满腹感慨地承认道:“本以为只是一群高傲的家伙,却出乎意料的热心助人嘛。” 阿树一脸便秘,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觉得这个形容词放在他们头上很违和……” 对RED SUNS好感大盛的几人根本不愿搭理他这酸溜溜的话语。 连行事一向公正的店长立花都忍不住赞同地点头:“要不是有路过的高桥启介将池谷送医,又好心地垫付了医药费,他的情况只怕会比现在的要危急得多。等池谷平安醒来了,要好好跟他们致谢才对。” 拓海含混地应着:“嗯。” 他也很愧疚于先前存在的那些别扭小心思——说到底,理亏的该是自己才对,不光是兔子形态时得了凉介先生的解围,还迫不得已地偷了对方一套造价不菲的衣服…… “现在啊,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无比的高大。要说以前只是在杂志上闪耀的一个遥远的符号和明星,现在就体会到了他们高尚的人格和助人为乐的古道热肠。”健次这么感慨着,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呼道:“拓海你怎么脸红了?” 阿树也跟凑上来仔细观察:“对哦,真的好红啊。” 拓海支支吾吾地道:“……呃,没什么啊。”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要跟高桥凉介那人近距离接触,即使对方表现得再平易近人,他就是耐不住地紧张。 阿树把布满青春痘的胖脸皱成一团,显然是不满足于这样的答案。 立花却‘咦’了一声,脱口而出道:“文太也认识赤城白彗星?” 扫把星的名号真有这么响亮吗? “嗯,据说是刚认识的。”拓海对具体情况也不甚了解,未能充分满足他的八卦心态:“池谷前辈的情况如何?” 健次的脸色灰暗下来:“他的人还好,因为绑了安全带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应该主要是皮外伤,就是看起来严重,还有就是部分颈骨关节可能有些许错位,目前急需确定下他的昏迷究竟是失血过多还是脑子里有淤血的缘故。” “那就好。”拓海得了这个确切的消息后总算松了口气,问道:“前辈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呢。” “他啊,你们也知道是个非常好强的人。”健次无奈地埋怨道:“他嘴上宽慰队里的人说‘实力差太多了,我们比不过RED SUNS也很正常,不要有太大压力’,背地里却一直在拼命练车,通宵达旦地跑秋名,今晚大概是睡眠不足导致精神恍惚才出的事。” 拓海愣愣的:“啊。” 他送豆腐的时候碰巧没有遇到过池谷的S13,所以对这点一无所觉。 健次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继续道:“他连我也瞒着,不然早该劝他了。不过这次事后,他肯定会遭受很严重的打击,因为心爱的S13在这次祸事中毁了大半了。” 阿树忙问:“S13还能修吗?” 健次叹气:“能是能,但绝无可能赶得上周六的交流战。算啦,反正不管谁上,都赢不了高桥他们的。” 拓海想的却是,这倒也不算件坏事。 不是妄自菲薄,池谷前辈与四驱兄弟的实力相差太大,能胜利的可能性本来就无限接近于零,现在不过是打击提前了些、闹得惨烈了些罢了。 阿树又开始泪眼婆娑了:“前辈好可怜……呜呜呜,他真是太值得尊敬了……誓死捍卫秋名车手的尊严……” “好了好了,阿树你别哭了。”被阿树毫无美感可言的哭相给雷得头皮发麻,健次脸皮抽搐地说:“现在也很晚了,你们明天还要上学就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拓海点头:“嗯,那前辈你呢?” “我是已经参加工作的人,偶尔熬熬夜也无所谓。不呆在这里守着那个笨蛋出来就实在不放心啊。”健次大大咧咧地耸了耸肩。 阿树忙说:“那我也——” “好,那明天见。” 立花店长不由分说地把企图赖着不走的阿树给拖着走了。 次日下午,恰好上班轮空的他们一放学就结伴赶到了X医院,问询过后,却被告知‘昨晚在急救室的人被转移到县中心的高桥医院了。’ 只得再辗转一道。 正值高峰期,他们在公交上挤得死去活来,阿树嘟嘟囔囔的很不满,宗旨就是抱怨拓海的小气,为了节省那么点汽油,就不肯把86开出来—— 拓海没跟他计较,心想要是这么多挤几次,阿树那圆滚滚的身材没准能瘦下不少呢。 这次很顺利地问到了池谷的病房号,他们搭乘电梯直上6层的住院部,却发现这里一溜烟的全是高级的单人病房。 走廊上静悄悄的,除了偶见来去匆匆的护士外,没有闹哄哄的其他家属在添乱。 不由得担心——前辈的工资负担得起吗? 私人经营的高桥医院在群马享誉颇高,口碑极好,可价格也同样名声远扬,比公立的X医院强上的地方可不是一星半点,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 别的还好,这种单人房间的话…… 以池谷前辈的节俭性格来看,去集体房间里拼一个床位才是他倾向的选择吧。 “嗨,拓海和阿树你们来看我啦。” 池谷的脖子被一圈白色的硬东西给固定着,腿也打着石膏被吊在空中,除此之外,精神倒是挺饱满的。 拓海把带来的苹果放在床尾,问:“前辈感觉还好吗?” “啊,还好吧。”池谷的笑容一如从前的憨实:“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谢谢你帮我通知了他们。” “客气了。”被人郑重道谢的滋味令得拓海浑身不自在,本能地推脱道:“我其实什么都没做,都是高桥先生他们……” 心事重重的池谷说了个不太好笑的笑话:“嗯,这个我也听健次说了,真是很感激他们,要不是有高桥启介伸出援手,我现在大概就见不到你们了,哈哈哈哈哈。” 健次的脸几乎黑得快要滴墨汁。 连阿树也是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 池谷笑得尴尬,只得装没这回事,又说:“还有高桥凉介,他还细心到替我主动安排了转院事宜,真是让我受之有愧。” 阿树奇怪道:“对了,前辈原来不是住X医院的吗,为什么突然转院了呢?” 池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结果牵动到受伤的脖子,不由痛得‘嗷’了一声,半天才缓过气来道:“啊,那是由于X医院没闲置的病房了,我当时又还需要留院观察,高桥凉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事,二话不说就帮我安排转到高桥医院了。真是帮了大忙呢。” 他更愁心的是医疗费用。虽说高桥凉介声明了不需要他们出钱,可他们非亲非故的,又怎么好意思呢?占了别人的好处也心慌,他是咬咬牙,即便把S13的维修时间延后,也得先还了这份款项不可的。 都说输人不输阵,这下是比赛还没开始,就因为他的莽撞给毁了个大半,士气丢得一干二净,还丢到赤城山的人面前了。 池谷懊丧得不行。 健次没好气地说:“这回你也是运气好了,下次再不要这样逞强了!” 池谷愧疚地点头,又担忧道:“唉,周末的交流战还要找人代我出赛。” 健次危机感十足地质问:“你该不会是准备找我吧!” 被说了个正着的池谷不由讪讪:“嘿嘿……” “我才不要!!我警告你,必须去找别人!”健次强烈抗议:“逼我上场的话一定会丢大人的!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可能了!” “你听我说,健次,这次可是 别人来我们的山头挑战啊……”池谷努力说服他。 阿树也在瞎附和,帮着池谷劝健次。 和心怀感激的伙伴三人不同,拓海却是越听越心存疑窦。 ……是他多心了吗,怎么细节处好像都透着股强买强卖的诡异味道。 凉介先生不是一早就离开了?怎么又会忽然‘听说’了这种事情呢。 但若要说在群马飞车手圈子里赫赫有名的大明星会对他们有所企图,这又太滑天下之大稽了。 “天啊,拓海你在做什么!” 随着阿树一声夸张的惊呼,惹得病房里的另两双眼睛也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被骤然打断了思路的拓海手下一顿,茫然地回望他们。 只是他一手还捏着被削到一半的苹果,另一手里握着的则是一把簇新的水果刀。 满桌长条形的果皮,旁边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二只被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露出叫人垂涎欲滴的青白果肉。 “……拓海,我想光靠我们四个人的话是一口气吃不完十多个苹果的。” 池谷委婉道。 “呃,实在是太抱歉了。” 终于察觉到自己刚才无意识间做了什么蠢事的拓海忙也站起来,窘迫得不行地往后一退,正好撞到垫脚用的金属板凳,“哐当”一声,整个人往后一摔—— “拓海!” 好在他平衡感不错,在一半的位置时自己稳住了,可挥舞的手臂却不慎掀翻了盛满了水的花瓶,白搪瓷的瓶身清脆地碎了一地不说,他的校服上衣也湿得厉害。 “呃,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拓海呐呐地说着,近乎狼狈地走出了门外。 才走几步,背后就远远地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藤原拓海!!” 拓海身体一凛,反射性地回头一看。 …… 只见位于近十数米开外的电梯里蹦出了一只野生的高桥启介。 光是看到那头精神奕奕的明黄色冲天炮头,拓海就开始感到头大如斗了。 启介眯着眼,浓眉直竖,眼见着拓海迈开步子似是要逃,情急之下发出了惊天动地一声吼:“哥哥快拦住他,他就是那天晚上咬着我的屁股不放的人!” 拓海:“…………………………………………” ——如此奔放的内容。 ——如此直白的谴责。 简直催人泪下! 路过的小护士的目光瞬间由爱慕转为惊骇,脸色古怪地加快了脚步。 凉介面无表情地扫了愚蠢的弟弟一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被哥哥压迫惯了的启介仍是迅速从气势汹汹转为心虚的噤声,却还寻隙用凶狠的目光去瞪拓海,一副‘你有种来踢馆你有种别跑啊’的样子。 拓海在短暂的失声后,慌忙摇头解释道:“……我从来没咬过你的屁股!” 凉介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地喝道:“……够了。” 什么叫越描越黑。 21、建议 “我们是来探病的。现在方便进去吗?” 在这种令人窘迫的气氛中,高桥凉介发挥了对局面的超强控制力,灭除了他们继续进行幼稚的单方面争吵的可能性,且微笑着阐清了来意。 启介悻悻然地住了嘴。 “啊,是的,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拓海下意识地低头应着,耳朵微微一烫。 “你的衣服湿了,要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凉介自然而然地提醒道。 “呃,嗯。” 拓海如梦初醒地重新迈开了步子。 “喂——”高桥启介正要跟上去,就被凉介给一把握住了肩膀,顿时不解地回头问道:“哥哥?” “放心吧,他不会逃掉的。”凉介淡淡地道:“不用做无谓的担心。” “哥哥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么不按理出牌。”在这方面吃了两次苦头的启介怨气十足:“他经常做这种事!” “是你没用对方法。”凉介无情地评价道:“用点头脑去思考。” 启介郁闷地“哼”了一下。 “我对他很感兴趣。”凉介毫无预兆地撂下这么句话来。 启介错愕:“啊?” “我还跟他在赤城山以非比赛的形式跑了一圈,他后追。”凉介继续若无其事地投放炸弹。 “什么!!” 启介羡慕得眼睛都快发红了。 要不是……要不是SPEED STAR的那架S13在昨晚碍事,他说不定就能在自己的地头上把狂妄的那小子痛削一顿了! 结果凉介的下一句话便击碎了启介的想入非非。 “我昨晚在倒后镜里观察他跑了一会,而他不过是第一次去赤城山路,就能做到紧跟在我后面,下坡路段从头到尾都没落下。” “我觉得他将会是完成我‘公路最速理论’的最理想的那位车手。”凉介当然微笑道:“当然了,在把86调整为目标之前,我还要进一步观察。” 启介没有回答,心情简直抵达了微妙的巅峰,大概就是‘就算是哥哥也不该抢我先看中的对手啊我要亲手复仇’和‘不对既然哥哥说我不行那我行也不行不行还是不行况且哥哥的话什么时候不准过’在激烈交战。 藤原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可恶宿敌啊。 就这样,要被大哥抢走了? 难道说自己的级数差得太远,以至于哥哥对自己没有信心;亦或是燃烧起了久违的斗志,不惜细心谋划也要与之一战呢。 “怎么了,启介。” “啊,没什么。”启介略沮丧地垂下眸,抓了抓后脑勺,结果指尖黏了些发胶,不由得更不虞了。 ——想法越发矛盾起来。 既想让战无不胜的哥哥大发神威把那不知好歹的小子狠狠地教训一顿,又忍不住希望那个给他当头棒喝的人会是自己。 要是能一雪前耻,并且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甘拜下风的话…… 滋味会有多棒啊。 明明是自己先发现的对手啊…… “但那家伙根本不准备参加周末的交流战啊。”他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些话:“我还特意去邀请他了!” 虽然‘邀请’的方式有些强硬。 “你这样步步紧逼,他只会更想容易产生反感,从而对加入‘赛车界’这个邀请避之唯恐不及。”凉介冷静地分析着,眉头微蹙:“算了,在设计他参赛的这件事上,具体操作就交给我吧——你不要胡乱插手。” “噢!”启介难掩颓然道,尤不死心:“况且那种家伙,有我对付就好了,哪里需要哥哥出马。” 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不好。 看出启介的小心思,凉介失笑道:“放心吧。周六的位置我不会抢你的,在确定他是不是符合我预想之前,我还要再多方面观察一下。” 这一句轻飘飘的补充犹如拨云见月。 “真的吗!” 启介欣喜地咧了咧嘴,心情立刻就多云转晴了。 凉介看着心情外露,脸上风云变幻得极其好懂的弟弟,微微一哂,斩钉截铁道—— “假的。” 启介:“…………” 他摇头,凉凉道:“你的心理素质还需要锻炼。维持这样息怒外泄的状态的话,能赢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启介不忿:“哥哥!都说了我那次只是输在对山路的不熟悉和大意上——” 凉介叩响了门,头也不回道:“‘不愿承认失败’是‘进步’的大敌。” “……是。” 得到应允后,这对闪闪发光的‘旋转四驱兄弟’一前一后地进了病房,竟让身为正主的池谷产生了类似‘真是蓬荜生辉啊’的深切感触。 阿树和健次则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从原本的有说有笑,到跟见了教导主任似的,只知道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发冷。 分明不算小的空间在被他们占据了一偶后,无形中变得分外狭隘起来。 空气里沉甸甸的,仿佛透不过起来的沉重。 和始终牢牢地锁定拓海的弟弟启介不同,一进房,高桥凉介的目光便在床头一带快速梭巡着,稍微在被削得齐齐整整的十三只苹果上停顿了一瞬,旋即在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优雅地将手里洁白的百合花束放到了空置的花瓶中。 一副的的确确是正经八百来探病的架势。 ……比只草草地拎了袋超市苹果的拓海和阿树还要来得专业。 “今天恢复得还好吗。” 高桥凉介温和地问着。 斯文俊美的眉眼间也是一派平缓宁静,然而不知为何,就平白给人种‘降尊纡贵’的错觉。 池谷对此感受最深,在受宠若惊之余,不由得挺直了背脊,语无伦次道:“啊,哈哈,谢谢你还特意来探望我,医生说我的恢复状况很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凉介很耐心地听着他那些毫无头绪的废话。 “哼。” 傲慢地在把修长笔挺的双腿伸得直直的,启介突然不屑地冷哼一声,登时就把池谷滔滔不绝的唠叨给截断了。 架势完全不像是来探病的,那张帅脸上臭得不行的表情,更像是山口组的上门要债。 由那灼灼的目光所落的焦点来判断,欠债方似乎还是呆愣愣的,对此间的诡异气氛一无所觉的拓海。 高桥启介目光炯炯。 拓海正在显而易见地神游天外。 凉介淡定地回了弟弟告诫意味十足的一瞥。 “抱歉,鼻子有点不舒服。” 启介不甚有诚意地找了个一听就假到不行的借口,稍微收敛了下自己桀骜不驯的气场,懒洋洋地道着歉:“你继续吧。” 老好人池谷尴尬地笑道:“呃,没关系的,我还要向你道谢……” 启介意味深长地抬了抬本就上吊的眉梢,拖长了调子道:“不客气,只是作为技术不佳的人,最该有的就是自知之明。一味地盲目加速的话,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虽说话糙理不糙,他这话还是欠揍又嚣张得连憨实的池谷都感到很手痒。 呈半打瞌睡状态的拓海听到这,将头往前点了点,忽然跟领悟到了什么似的,起身去抽屉里找找找。 “喂,你在做什么?” 一直紧切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的启介不客气地问道。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便也被吸引了过去。 “啊?”莫名成为焦点的拓海呆呆地发了个单音,无辜将手心一摊,上面放着一只墨绿色的小瓶。 只听他诚恳道:“你不是说鼻子不舒服吗?我记得这里有鼻炎喷剂。” 启介捏着拳头一抖一抖:“…………” 他非常想揍这个一脸无辜的混蛋。 莫名感到解气的池谷等人很想大笑出声,无奈怕高桥启介恼羞成怒,只得憋笑憋得很辛苦。 凉介轻笑着替被堵得一时无语的弟弟接过,然后不由分说地往他身上一丢:“不要辜负这份好意啊,启介。” “什么啊,连哥哥都这样。”启介不满地撇了撇嘴,把瓶子顺手接过放到座位边,咳嗽几下,权当清清嗓子—— 反正已经起身了,拓海索性又很贴心接着东翻西找,还真被他翻出了几颗润喉糖。 于是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半空。 启介反射性地伸手接住,旋即又恼羞成怒地扔到一边,大喝道:“喂!!!” 拓海好心道:“你的喉咙还好吧?” 好你个头! 凉介轻笑着,以一贯低醇的嗓音抢答:“他很好,谢谢了拓海。” 见哥哥不讲兄弟情地要袒护这可恶的小子,启介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忍了下来,这下也不绕圈子了,看向池谷就直奔主题道:“你就是队长吧?” 池谷讪讪地点头。 “那三天后的交流战,你们准备派谁出来?” 不想再浪费时间听他啰嗦了,启介径直问出了自己关注的重点。 没料到看起来傲慢又不可一世的高桥启介有那么看重赫赫有名的RED SUNS和籍籍无名的SPEE D STAR之间的赛事,池谷在不禁感到颇为与有荣焉的同时,又有些难以自已的感动渐渐浮现。 ——他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 “啊,这个啊……”他犹疑着,不好意思地说:“如你们所见,由于我练习时的莽撞和疏忽,车队的下坡战一时间也实在找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大概就是健次代我出战。” 被点名的健次摆出一脸扭曲的苦相,而他身边的阿树则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情,也顾不上高桥兄弟就坐在床对面了,兴奋地握拳叫道:“前辈加油啊!我一定会替你打气的!” 光你打气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替我上阵啊!上阵啊! 心里呐喊着,苦逼得很的健次言不由衷地道:“诶,嗯……” 高桥凉介微讶地挑了挑眉,立马不着痕迹地向还在置身事外地打哈欠的拓海投去高深莫测的一瞥。 拓海的眼皮耷拉着,恢复了昏昏欲睡的惯常状态。 “他?!”启介难以置信地问道。 被那怎么都称不上善意的目光扫射,健次心情郁卒地别过头去。 在他看来,自己的存在就是验证了误交损友的悲催性啊。 ——在SPEED STAR当所谓的领导层,遇到麻烦事要鞍前马后跑上跑下地积极解决,遇到危机时要被池谷推出来挡驾……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启介不怀好意地眯起了眼,打量了下掰着车钥匙上的吊饰自得其乐的拓海,心里确定了一件事后,故作疑惑地道:“明明在你们这里就有个更好的人选,为什么不劝劝他呢?该不会是想作为秘密武器吧。” “咦,请问你说的是谁?” 池谷诧异地问着。 在他看来,在座的就两个才拿了驾照没多久的后辈,和才刚被对方嫌弃过的健次啊。 ——谁都不堪担当令高傲的高桥启介另眼相看的对象。 至于自己……捧着颗玻璃心的池谷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别说是受伤后,就连受伤前,他连RED SUNS的最后一线车手都比不上。 阿树眼睛发光,心里隐含希冀地想,会不会是高桥启介慧眼识珠,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身为未来顶级车手的极好潜质? 唯有表情木讷的拓海,事不关己地打了个哈欠。 启介无师自通地作出一副‘你在开玩笑嘛’的不悦表情:“你们关系看起来那么好,难道还会不知道?” 高桥凉介眼皮掀也不掀,唇形漂亮的薄唇抿着一抹玩味的浅笑,算是默许了弟弟的做法和说辞。 拓海蓦地抬头。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萌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南瓜籽,爷就是爷,胤宁-brant(我看成了bra哈哈哈),赤井秀一和阿岛的地雷~~~~╭(╯3╰)╮ 感谢大家的订阅~~~~(>_<)~~~~ 感受到你们森森的爱意了。 22、忽悠 高桥启介只当是拓海终于被逼的不得不正视自己了,不由露出一抹得色。 却不知对方是由于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叮!任务:高桥启介的低龄报复!应对从容,完美达成,表现+……”,才反射性地望了他这个负责任务发布的NPC一眼的。 拓海颇厚道地想,‘低龄’这个评价似乎有点毒,换成‘幼稚’的话,或许更为恰如其分呢。 再有,被启介彻彻底底地误解的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刻意去隐瞒每天凌晨驱车送豆腐的事实,只不过是习惯了低调,且觉得‘普普通通的开车帮家里送货,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啊’的他,从不会将这拿来当作炫耀的资本罢了。 “我能知道那人的具体名字吗?”池谷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要不是伤腿上还捆着石膏,心里渐渐燃起希望的他怕是要激动得冲上来追问了:“上次你也这样说过,可我们这里并不存在你所指的那个人啊。” “什么啊,就是他。” 启介下巴稍稍一抬,直指正偏过脸对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拓海。 “什么!” “你是说拓海!?” “哪里弄错了吧!”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被震惊过头的池谷和健次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对这意料之外的人选发表任何看法,阿树就再按捺不住地蹦出来了:“我可以做担保,他绝对不是你遇到过的那个人,这个傻瓜只会整天上课睡觉,做什么事都不积极的啊!” “哈?” 非常不高兴自己的话竟然还会被个看上去就很聒噪的笨蛋怀疑,高桥启介不屑地挑挑眉,强调道:“我是不会认错自己的对手的!” “但,但是,”话才刚起了头,阿树就被他凶恶的一瞪——即便实际上高桥启介根本没恐吓他的意思——给吓得声音弱了八度,可依然鼓起勇气坚持把话说完:“他还是不可能是你指的那个人啊!” 又转头,大声地对沉吟中的池谷说:“前辈,千万不能让拓海去啊,他这个门外汉根本没接触过和飞车手有关的事情,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说不定会翻下谷底车毁人亡的!” 面对这份令人动容的朋友情谊,启介付以轻轻一哼,自齿列间挤出丝声响来—— “嘁。” 拓海一声不吭,稍稍撤回视线来,平静地看着他们争吵,心里感到无限莫名。 ——简直就像主人公是他们自己一样热衷。 不说阿树几箩筐的话想反辩证,在周末的出赛人选上拥有决策权的池谷却有自己的考量。 听高桥启介的口气如此笃定,高桥凉介也不干涉进来权当默许,拓海更是一言不发地算作默认…… 毕竟有三个当事人的态度确凿地摆在眼前,饶是他再不敢信这看上去呆呆傻傻又迟钝的后辈会是连群马的超级巨星——高桥兄弟都引起重视的高手,也不禁在没被求证的情况下不自觉地便信了八分。 “啊!”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叫出声来。 “怎么了池谷?”健次连忙问道。 他一边隐隐期望这是真的——那自己可算是劫后余生了,起码不必在众目睽睽下惨败给高桥兄弟丢大脸,也不用承受巨大的压力和事后的失望,成为给秋名山飞车党丢人的代表。 但一边又觉得这念头太超乎现实,拓海就算再有天赋,才拿了驾照1个月的他纵使把潜能发挥到了极限,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不是科幻片,天份出众不意味着一上手就能得心应手、操纵自如,拥有丰富的应对经验往往比能秀出一手漂亮流畅的技艺更重要。 “我想起店长曾经说过,秋名最快的是藤原豆腐店的86!”池谷欣喜若狂道,“他指的人难道不是那位卖豆腐的大叔,而是拓海吗?!” 这个惊喜实在来得太大太突然。 既然连高桥启介都承认拓海的实力了,再加上店长的证词,当真是毋庸置疑了! “咦咦咦??”阿树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跟只缺氧的青蛙一样滑稽。 又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拓海一番。 ……分明还是那个呆呆蠢蠢的拓海啊! 怎么可能是传说级的,连高桥启介都能击败的隐藏高手?! “呃,不是啊前辈。”拓海实事求是道:“我想店长说的人一定是我爸爸。” “咦,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池谷这下也迷惑了,看向一脸拽相的高桥启介,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店长是谁。” 启介站起身来,一米八二的大个子足以匹配本身产生的魄力,只见他傲慢地指着迷迷瞪瞪的拓海道:“但我想知道,明明你们全部人的实力加起来都没他高,在有他的情况下,居然还想让这种人上场——”说着,他瞟了眼未战就气短了的健次,嗤笑道:“是在开玩笑吧!” 健次脸皮抽搐:“……” 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池谷和阿树也无暇招呼他那颗被踩碎的玻璃心了,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拓海,就像是在观察一头大熊猫*一样热切惊奇。 变成关注焦点的拓海浑不自在,本能地摇头否认道:“没有这么夸张啊。” “拓海!”池谷一声大叫,挣扎着想要下床,被健次赶忙拦住了:“算我拜托你,周六去参赛吧!” 面对这恳切的请求,拓海不适应地站起身来,想扶一扶帽檐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今天没有上班,自然也没戴工作帽:“就算前辈这样拜托我,我也不是SPEED STAR的一员啊。” ——他总觉得那是个遥远得与能懒则懒的自己,无论是在性格还是属性方面都格格不入的世界。 尤其是池谷前辈他们会对‘秋名车手的尊严和荣誉’看得如此之重,不惜日以继夜地利用一切闲暇时间练习,连命都差点丢了…… 实在是令他无法理解。 “但你是秋名山的车手啊!”池谷竭力说服道,“这不光是SPEED STAR一家车队的事情,在面对外来车手的挑战时——” 拓海嗫嚅着唇:“我又不是飙车手……” “我能不能问一问,你的拒绝是不是因为存在着什么顾虑呢?”高桥凉介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线平稳冷冽,并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人说话的音量要高,却奇异地令得闹哄哄的病房里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高桥启介也噤了声,逼视着语焉踌躇的拓海,好像他一旦给不出令人满意的答复就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似的。 “也没有……”拓海发觉自己只要一对上他似乎就加倍地口舌笨拙,犹犹豫豫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又没有需要办的事情,为什么无端端的要(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去秋名山呢?” “笨蛋笨蛋笨蛋!”总算从震掉眼镜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的阿树恨铁不成钢:“这还要有什么特殊理由才能去的吗?” 换做是他拥有强大实力的话,遇到这种出风头的大好时机早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了! “但还是很傻啊。”拓海不服气地嘟囔。 没事还不在家里睡觉而是上山乱晃,简直再傻不过了。 启介眯着眼,用危险之极的口吻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很傻?” 拓海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貌似不小心地图炮了一群人。 “不是的,”他急忙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启介咬牙切齿地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很奇怪?” 拓海:“……不,我只是觉得太浪费汽油了。” 启介双手抱肘,咄咄逼人道:“要是我替你出的话,你就会愿意跑吗?” 答案当然是不愿意。 不理池谷一行人的惊诧和浓浓的艳羡,拓海绞尽脑汁,再次找到了个正当的理由:“我要在家里复习功课。” 阿树脸上的表情顿时跟见了鬼似的扭曲。 好在他爱胡闹归爱胡闹,可足够义气,在看出拓海是真不想去后,强憋着,没当场拆穿他的藉口。 启介显然是不信的,眼神更加锐利了 :“复习什么?” ——白痴才会认为连探病都会不停地打瞌睡,看起来就是一副睡不饱的无精打采样的他会是个用功学习的好学生。 “全部。”目前连所学的科目都记不全的拓海对上那怀疑得无以复加的杀人视线,又匆忙补充:“我放学后还要打工。” 启介浓眉一皱,还要再说,一直保持缄默的凉介忽然打断了他未竟的话语:“够了,启介。” “哼,藤原拓海是吧……我会记住你的。”悻悻然地放弃了穷住猛打,启介一字一顿道,射向拓海的视线炽热得像是在空气中都能凭空‘噼里啪啦’地燃起道道火光。 “啊,”拓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和和气气地说:“我也会记得你的。” 闹得气氛和谐得不行,活像是幼儿园里刚认识的一对小朋友,而不是气氛本该剑拔弩张的竞争对手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启介忍无可忍地捶桌:“你给我记住,这将会是打败你的人的名字!” 那不还是要自己记住他吗? 拓海虽然还是想不通黄毛头这番理直气壮的话里的前后矛盾,可到底是识趣地没追问了,又扫了扫他健实的体格,半晌才摇头道:“我打不过你的。” 他基本不参加锻炼,连唯一加入过的足球社也在痛殴了品行不端的学长一顿后,自己退掉了。 不过拓海觉得,如果有个社团叫‘睡觉部’的话,他会很乐意加入这一项‘有氧运动’的行列中的。 启介认定了他是在刻意曲解自己话语的意思,额角青筋一跳:“你分明知道我指的是有关什么的胜负!” 拓海茫然地看着他。 “——总之,你要是不作为秋名的代表出赛的话,我就要在TIME ATTACK里大比分地羞辱你们SPEED STAR!” 池谷一头冷汗。 这是当他这个伤患兼队长不存在的节奏吗? 拓海好奇地问他:“我不出赛的话你难道就不准备尽全力吗?” 启介:“……” 见启介没有否认,拓海于是不赞许地教训道:“太儿戏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该全力以赴比较好。” ……他居然会被连身为‘飞车手’自觉都没有的人当众进行思想教育! 启介简直要被这个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却擅于钻话里的漏洞,把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的家伙给气得七窍生烟了。 凉介的唇角则难以自制地上翘着。 “呃,容我插一句话。”池谷见势不妙,赶紧趁在发生血案前替拓海打了原场:“请不要跟他计较,他对赛车界没有基本的常识,是个彻底的门外汉啊。” “对啊对啊,”唯恐拓海会因失言而被揍的阿树也忙不迭地帮腔,“他在几天前连自己开的是86都不知道!根本不动脑子!” 他至今还不敢相信,这个跟自己相识多年,看上去既呆又蠢,脑子不灵光的拓海会是连高桥启介都心心念念的超级高手! “这点倒和启介一样,对吧?” 凉介唇角噙笑,眼睑半阖半睁,冷不防地揭了正愤怒地卷袖子的启介的底。 “哥哥!”启介懊恼道。 倒是跟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暂时鼓不起来了。 “拓海,”不理他的抗议,凉介温声道:“启介的意思是,他很期待这周六与你的比赛。” 拓海愣愣道:“但我还没——”答应下来。 “不会耽误你正常的打工时间,复习的话,我大约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拓海诧异:“可是——” 凉介微微一笑,仿佛浑身都被笼罩在‘精英’的璀璨光晕里:“我恰好也在教侄女绪美高三的功课,相信藤原伯父也不介意我对你进行辅导的。” 拓海:“……” 慢半拍真是辩论的大敌。 他才刚起个话头,就被对方给堵得严严实实了。 “其实我也想过,用旧款的86对上被誉为转弯机器FD确实不太公平。” 在他纠结得不行的时候,凉介却蓦地将话锋一转,善解人意道:“如果你觉得实在车款上处于绝对劣势,硬件条件下无法取胜的话,我们是不会勉强的。” 启介瞪大了眼,急急地想要开口,却被哥哥暗中比出的一个手势给阻拦住了。 凉介又说:“就算技术相差无几,车的性能相差太远的话,确实是道难以克服的大障碍。” 启介冷哼一声,本色演出地作出副鄙弃的样子配合道:“怕输的话就算了!” 拓海听得认真,这下不由得微微皱眉,铭刻在大脑深处的倔强因子渐渐发挥了作用。 FD有那么厉害吗? 不还是输给了自己的86一次…… 在跑得烂熟的秋名山上,他才不会输给小气又嚣张的冲天炮呢。 不比一比怎么知道谁胜谁负呢,就会在事前说大话。 拓海有些微妙地想,他们真是太不谦虚了。 “真的很可惜,赢的人奖品可是7-11海苔便当的一年份呢。”凉介状似无意地补充着。 和一头雾水的健次和阿树不同,全程负责了洽谈交流战事宜的池谷已经嗅到了诡异的味道,纳闷不已。 ——这是什么奇葩奖励,他怎么从没听过。 作为海苔便当的忠实爱好者,平时还被爸爸的暗黑料理蹂躏味觉蹂躏得体无完肤的拓海却被击中了要害,怦然心动了。 若是观察的人足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底掠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挣扎。 ——那可是一年份! 着实是他难以抗拒的诱惑。 “对手确定是FD吗?”他沉吟片刻,迟疑着问。 凉介微笑着颔首:“就是启介。” “那我想,我还是能找出时间来的。” 最后他稍稍挣扎了下,还是在凉介先生隐含期许的目光中妥协了。 启介憋了憋,到底没忍住开口,愤愤地损道:“真是太穷酸了!” 他好说歹说,居然还不如大哥所允诺的一年超市廉价便当! 然而他的牢骚只进一步证明了——拓海对周遭一切不和谐声音的屏蔽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只是话音刚落,那越发欢快的机械音便在耳畔响起—— “叮!隐藏任务:高桥凉介の甜蜜语言陷阱!达成,奖励表现分50。” 拓海呆滞了。 他竟然是被绕住了吗? 任务说明里的奇怪符号又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缓过这口气来,就又听到了第二条提示音:“注,宿主目前的表现分已达300,是否兑换‘助你成为一名迷死人的优秀驾驶员礼包-初级’?” ……那是什么怪名字? 当然是不要。 300分,足够兑换30张福泽谕吉了! 他正要拒绝,那声音便轻快道:“初级礼包为强制购买,相应分数已扣除,附赠‘车震指南-上册’。” 拓海:“………………” 既然是不给选择的就不要假装自己很民主啊! “可随时清点物品。请再接再厉!” 于是拓海还没来得及捂热的分数,瞬间就长了翅膀,悠悠然地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123言情抽得我想哭…… 感谢盼盼,紫綾飄雪,君不知和白开水的地雷~╭(╯3╰)╮ 23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拓海也没再逗留,睡眼惺忪地背着空荡荡的书包回了家。 期间他打开了那个浪费了300表现分的‘助你成为一名迷死人的优秀驾驶员礼包-初级’,结果发现里面除了一团黄橙橙的光晕和薄薄的小册子外,什么也没有。 他又不死心地试探着想了想‘碰碰那团黄球’,那光团就迅速散做了十数个微小的光点,没入各个角落,在带来一阵暖洋洋得像泡在温水里的舒服感觉后,彻底不见了。 除了各项基础数值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外,好像也没什么作用。 ……真是太不划算了。 至于那本看起来就朴素得很不可靠的小册子,有一个同样简洁的标题‘基础机械理论’,里面阐述了一百条常见问题,答案的留白上,清一色地标注着‘此处可询问藤原文太’、‘此处可询问高桥凉介’。 ……这是什么见鬼的答案。 简直不负责任到了极点。 拓海沮丧得不行,一时间也没了看那本‘车震指南-上册’的心思,反正只是一本不知道讲述什么新的驾驶技巧的小书而已吧。 才背着书包进了家门,就见到藤原文太在厨房里,叼着根尾端袅袅的烟,鼻子哼着古怪的小调,穿着件沾了不少油污的厨房专用T恤在忙碌。 “咦,老爸,今天没出去喝酒啊。” 拓海拿下捂着打哈欠的嘴的手,半耷拉着眼皮道:“该轮到我做饭了吧。” “唔?”文太睁着眯缝眼,回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还淌着水珠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任那指间湿漉漉的,娴熟地取下香烟,慢吞吞地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可没煮你那份。” 拓海颇感奇怪地顿了顿,扫了扫案几上的生肉活鱼,及其他额外丰盛的食材,犹疑地问:“我放学了啊。” 他又没有下课后乱晃的习惯。 “我知道你放学了,但你怎么还在这里?”文太不耐烦地重复问着,在不锈钢的流理台上敲了敲燃烧的烟嘴,磕下一小片深灰色的零星灰烬来:“不是要去凉介家里补习吗?” 拓海不禁震惊了一下:“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是半小时前才发生的事情啊。 ……而且还叫得那么熟稔。 “他刚刚打电话来了,难道还会有假。”文太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嫌弃道:“去去去。” “我又没有答应下来啊。”拓海呐呐地说着。 文太自鼻腔里喷了口气,含糊道:“不管怎样,他都已经安排得很周到了——先去他家里补习,连带着晚饭也一起吃……” “明明拒绝过了啊,呃,不对。”拓海猛地想起来,自己貌似是只‘答应了周六参赛’一事,而没有直接拒绝‘去高桥家补习’的邀约。 那不该只是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话吗? 将拓海的心虚一览无遗,文太不由得用右手背上鼓起的那些骨节重重地敲了敲他的头,用没得商量的口吻道:“有误会就自己去想办法解除!晚餐没你份,想办法解决吧!” 拓海还想赖着:“可是——” “谁叫你亲口答应下来了。”文太无情地一口堵死了他:“整天在家里睡大觉也不是年轻人该有的做法,多和同龄人交流去,别老跟阿树混在一起懒散度日。” “什么啊,也不看看是谁害的。”拓海不忿地撇撇嘴:“每天凌晨4点起来送货,睡都睡不饱,还想怎样。你也没资格说我吧。” “嗯,你说得对。”文太却罕有地没反驳他,而是顺着这话头往下说:“凉介也跟我提起了这个问题,发了许多传真给我。” 他指了指搁在电话桌上的那厚厚一叠文件。 拓海被那厚度给惊了一下:“那是什么?” “呐,”文太信手拈起一份,将标题读了出来:“论睡眠不足对青春期成长发育的严重负面影响。” 拓海:“……” 文太:“你今年才达到平均身高吧?凉介都一米八三了,你才一七二,太矮了。” 拓海:“…………” 他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文太又毫无自觉地继续打击道:“他弟弟也一八二了。” 拓海撅了撅嘴:“我觉得他的身高和他的发型有密切的关系。” 用定型水固定的冲天炮这种发型,用来在身高上作弊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谁知道这里面究竟掺杂了多少水分。 至于凉介先生的话…… 他经常西装革履的,特意穿皮鞋的缘故没准是里面有内增高垫。 不知他的腹诽,文太最后宣布:“所以说,以后不用‘仍处于发育期的’你凌晨4点去山顶送货了。” 他尤其强调了‘发育期’这个词。 “咦咦咦??” 被这个馅饼结结实实地砸中,拓海愣在了当场。 文太好整以暇地抱着肘,不疾不徐地道:“我跟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商量过了,改成晚上十一点去——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拓海在高兴之余,忍不住问:“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文太理所当然地说:“本来他们就希望那个时间段比较好。”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等等。 ……不对。 察觉到违和的地方,拓海无语了一瞬,不禁质疑道:“那为什么之前一直要挑在凌晨四点这个不上不下的讨厌时间段去?!” “因为你那时候没有驾照啊,违法犯纪当然要选在个没人的时间去做了。”毫无愧疚心的文太随口答着:“否则被人看到会罚款的。” “搞、搞什么啊!” 暌隔多年才得知被掩藏在‘养家糊口’背后的真相,拓海的眼泪差点啪嗒啪嗒掉下来。 文太却终于丧失了继续闲扯的耐心,把脸一板:“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碍事。” …… 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换的他就这么悲惨地被赶出了家门。 “臭老头。”不满地嘀咕着,揣着钱包和写着高桥家的地址的便条纸,拓海没过多久便顺利地站在了这在不久前还来过一次的房子前。 望着最顶上那扇闭合的百叶窗,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真是一点都不想进去啊。 “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进去。” 还没等他考虑完到底是‘拔腿就跑’还是‘硬着头皮敲门进去,客客气气地拒绝’,或者是‘留一张便条说明事情从门缝塞进去后就离开’,启介语气恶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穿着身休闲款式的深灰色连帽衣,嘴里衔着根被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手里还拿着几饼明显被开封过的录像带,外壳上歪歪扭扭地贴着提供租借服务的影音公司的LOGO。 拓海的视线落在了没有标签的壳脊上头。 此刻正傲慢地抬起下巴,目光锐利的吊梢眼死死地注视着比他矮上不小的拓海:“看什么看?” 就像盯着身为猎物的青蛙的蛇一样狠戾。 然而对杀气反应迟钝的拓海,只不过是迷迷糊糊地稍微让开了身:“咦,呃,不好意思。” 启介却不依不饶:“我问你在看什么?” “阿树也经常借这种带子。” 拓海小声解释道。 启介先是狐疑地皱起了眉,脑子里飞速转过无数念头,在明悟他口中所说的‘阿树’是谁后,脸霎时因气恼而涨得通红,暴跳如雷道:“你竟然——我借着这些是土屋圭市的漂移录像,不是那些品位低下的人才会欣赏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拓海无辜地看了他一眼。 ——骗鬼呢,他在兔子时期不小心蹦进去过冲天炮的狗窝里,就在灰尘扑扑的床底下发现了一盒拆封过的OO套。 看得启介一阵恼羞成怒:“算了算了!现在别磨蹭了,给我进去!” 作为一个典型的行动派,启介可不光是嘴上说说而已,不由分说地开始动手推推搡搡的,将不情不愿的拓海给强行拖进了门。 “喂喂,哥哥,绪美!” 一进门,他就自然而然地放大了嗓门,冲着楼上喊道:“那家伙来了!” 习惯了外头的闷热,拓海在骤然进到冷气强劲的空调房里时本能地打了个激灵,于是阻拦未果:“不,我其实只是来——” 启介剑眉一竖,恐吓意味十足地反问道:“哈?” 拓海不为所动地坚持道:“我并不——” 他还没说到重点,就被一阵‘哒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给打断了。 “嗤……绪美那臭丫头先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动静,启介不爽地拨了拨头,不负责任地冲着拓海说:“她肯定会带你上去的,那就我先走了啊。” 他跟这个表里不一的侄女一向气场不和,通常都是能避则避的。 “咦。” 拓海还没真正反应过来,身手矫健的启介就三下五除二地跑上了楼梯,直奔自己乱糟糟的卧室。 而二楼的红木扶栏上则‘噌地’弹出了一颗在脸上写满了好奇,披着齐肩黑发的脑袋。 拓海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静静地与她四目相对了。 “……” “嗨,你好!” 她有些局促地伸出手来挥挥,笑容可爱。 “你好。” 拓海也同样局促地低下头来。 “啧……上来吧。” 绪美见他的反应太不好玩,不由得露出个由衷失望的表情来,也没了对他进一步了解的兴趣,悻悻地转身回书房了。 “咚!表现-10。” 拓海:“…………” 他把脏兮兮得与一尘不染的瓷砖地板显得格格不入的运动鞋脱掉,就这么只穿着袜子上了阶梯。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作为兔子时笨拙地一蹦一蹦上去的。 拓海一点也不怀念那种滋味。 “拓海,你来了。”坐在圆桌边的沙发椅上,高桥凉介听到门口那头传来的细微声响后,掀了掀眼帘,淡然一笑。 在家里没在外面那么考究,他只随意地穿了件素色的衬衫和,简单的风格却出奇地适合他,衬得跟模特儿有得一拼的身材越发修长笔挺。 “凉介先生。” 明明空调很充足,拓海脸上的温度却又开始上升了,只不好意思地盯着自己的脚说:“我只是来——”表示一下感谢,然后就回家的。 “怎么不穿鞋子?”凉介很自然地打断了他,微微蹙起了眉:“一定是启介太粗心了。” “我去给他拿!” 意识到这是个把讨厌的启介哥比下去的好机会,绪美连忙主动提出要去拿鞋子。 “去吧。” 没把他们两个幼稚的争风吃醋放在心上,亦或许是习以为常了,凉介颔首,重新侧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对拓海说:“坐下吧。” 他指的是自己对面的位置。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调,却蕴含着叫人难以拒绝的魔力。 拓海不知不觉中就咽下了未竟的话语,迷迷糊糊地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带了课本来吗?”凉介合上笔记本电脑,问道。 “等,等等,我看看。”拓海翻了翻书包,里面只摆了本皱巴巴的物理书。 之所以皱巴巴,不是由于被经常翻阅的缘故,而是因为早上阿树趴在他桌面上闲扯的时候,不小心把喝了一半的灌装咖啡给泼上去了。 将这本脏脏的书放在干净优雅的凉介先生面前,直尴尬得令他的脸几乎烫得跟被火烧了一样,更不敢和对方对视了。 “咦?” 拓海困惑地闭了闭眼,又睁开。 被平整地摊开,放在刚才那女孩坐过的位置的桌面上的,确实是几本国三的课本没错啊。 “怎么了?” 凉介翻看着他连一点笔记都没做过的物理书,头也不抬地询问着。 “……凉介先生,你先前说过,正在教导的小侄女是高三的不是吗?” 所以才能顺理成章地提出了‘连他一起辅导都没问题’的话题。 拓海有些发晕——这是凉介先生的谎言吗? “啊,那就是我那时口误了。” 凉介面不改色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离人的地雷╭(╯3╰)╮~~~ 24 高桥凉介的教学方式远比拓海想象的要严格得多。 在发现拓海时不时地会神游天外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根簇新的指挥棍,一旦拓海的目光变得呆滞了,就‘啪沙’一声,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地敲到书页上,直到成功逼他回过神来为止。 “呃,对不起。” 拓海连忙强打起精神来,心虚地道歉。 凉介就这么沉默地凝视了他那浅棕色的发旋一会,忽然微微一笑。 “没关系。” 他松口道。 “……” 一滴冷汗缓缓地滑下拓海的侧颊。 非但没有被原谅的如释重负感,反而更加紧张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模糊地感觉到:即使高桥凉介的态度在表面上看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也还是有种压迫性的恐怖气息被无声无息地散发出来。 ……恶念四溢。 他以为是自己太过神经过敏,却无从得知这源自直觉的感应,在根本上已经无限接近于那被隐藏在温和儒雅下的真实答案了—— 两年前的凉介为了让混迹于暴走族群体的启介回归正途,在父母都对弟弟失望透顶的情况下,果断将叛逆得视全世界为敌的他给扔上了FC的副驾。 “与其看你这么丢脸的活着,浪费世界上的资源……” “倒不如送你去死了算了。” 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这件‘杀必死’T恤的启介:“……” 面无表情地撂下这么句冷酷的话语,凉介不顾弟弟的强烈抗议,携着股隐忍的怒意,用足以把自诩胆大的启介吓得魂不附体的高速在赤城山上来来回回驰骋了好几圈,对接连不断地响在耳畔的惨叫声充耳不闻,毫无心理准备的启介最后彻底昏厥了过去。 经过了这次丢脸又惊心动魄的体验,高桥启介除了对用冷静做了包装、内里疯狂的哥哥凉介萌生了浓重的敬畏感外,也直观地体会到了山路赛车的魅力所在,从而不再跟原本的团体混在一起懒散度日,而是摆脱了中二时期,自动自觉地专心钻研如何磨练驾驶技术和速度了。 “不过啊,哥哥,我当时真以为你要带着我这个丢脸的弟弟一起冲下山崖呢。” 时至今日,即便是改邪归正了,启介都还忍不住偶尔用调侃的口吻抱怨。 ——可见那次真是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阴影。 出乎他意料的是,凉介没有否认的意思,不过是轻描淡写着。 “是有过这个念头没错,但还是想给你一次机会吧。” 启介顿觉十足十的毛骨悚然,半晌才艰难地打了个哈哈:“哈哈哈,哥哥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凉介递去了高深莫测的一瞥,没再作答。 ——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架势。 启介:“……” …… “醒醒。” 被修长的手指捏住的银质指挥棒,毫不留情地敲在了桌面上。 “呃呃呃——抱歉!” 昏昏欲睡的拓海倏地把头抬起来,结结实实地对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下意识地再度道歉。 凉介叹了口气:“我刚才讲解的内容,你再复述一下。” ……这种平静下满是风雨欲来的语调。 好在,尽管结结巴巴的,拓海到底是将大概意思给正确地重复了一边。 凉介这才矜持地点点头,表情还是不甚满意的。 在稍微纠正了几个小错,又耐心地补充了几句后,他垂眸看了眼腕表:“你先用我的笔电做两套单元试题,有自动评分的,不懂的地方等我回来解答。” 他温声叮嘱着。 拓海点头如捣蒜。 趁着凉介背对他们,在电脑上调出相关界面的短短十数秒时间,绪美一边运笔如飞,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难掩幸灾乐祸地窃笑不已。 “绪美,你在我回来之前要完成那三套试题。” 凉介头也不回道。 “啊啊啊!”原本优哉游哉地做壁上观的她不禁哀嚎着:“三套?!太多了!” 凉介不为所动:“我会让启介监督你的。” 将互相视作讨厌鬼的两人组合在一起,起得的监督作用比一般人进行搭配要强得多。 最起码,启介绝对不会对她的作弊行为放任不理,怕是会紧紧地盯着她就怕她不犯错;而她也定然也好强地不愿在启介面前丢脸,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才是。 至于藤原……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可不像是会做出投机取巧的事情、试图蒙混过关的人。 凉介对这一点颇放心。 “凉介哥要去哪里呢?” 凉介简单答道:“导师有事要跟我谈。” “喔!”绪美略失望地应了声,紧接着换作崇拜的目光:“不愧是凉介哥啊,头脑真是太好了,才不像我,只会跟启介哥一样没用。” 选的也是D等级的学校。 凉介失笑,一阵见血道:“你跟他又吵架了吧?” “是事实啦事实啦!” 绪美忽然想到身边新来的这个完全插不上话、只顾着埋头研究题目的人,似乎比她还要笨得多。 无形中,看他这个注定当陪衬的就顺眼不少了。 凉介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披上外套出了房门。 “喂!” 在他殷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瞬,绪美就兴奋地用圆珠笔的笔帽那头,戳了戳这个笨家伙的腰。 “?” 拓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问询着‘有事吗’。 见绪美一时半会没有反应,便又继续苦苦做题了。 他还差这一道应用题没完成,就能按照凉介先生的要求去做笔电上的测验卷了。 “是不是不会做,我说不定还可以辅导你哦!” 绪美循循善诱道。 “啊,不用。” 拓海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咚!表现-15.” 拓海更加不想理睬她了。 要不是不理不睬会招致更严厉的扣分,他没准会自始至终都不跟她开口说一句话。 嫌少被男生这样冷落的绪美不高兴地眯着眼,哼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拿走了他压在课本下的那几张做过的试卷,比照着答案,正要好好损上他一番时—— “什么!!” 她惊叫出声,形象大失地张大了嘴。 ——一副她最痛恨的傻不拉几的样子。 拓海的眉头微微一动,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回应。 完完全全地无视了她。 绪美却根本无暇在乎这一点。 她实在是太过震撼了!!! ——这家伙,这家伙。 居然连A等级的试题都做到了全对!! 她当场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夸张地揉了揉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还进行了字迹对比,最终确认了完成这些题目的,就是视她的魅力于无物的这个呆货。 ……没天理啊。 绪美沮丧地趴在桌面上,捧着颗碎掉的玻璃心,幽怨地瞪着心无旁骛的拓海。 ……再仔细一看。 等等。 他好像不是真的呆傻啊…… 这分明是深藏不露的超级天才! 自动将那眉眼间的呆气诠释成天才的气场,绪美悚然地倒抽一口凉气。 “叮!表现+40.” 拓海:咦? 不过他急着完成最后几步验算,也懒得想个中缘由了。 “嗤,你就是这样学习的吗?” 启介才一进来就撞见了她偷懒的场面,立马就乐得出声挖苦。 “唉,真不想和笨蛋说话啊。” 绪美撇撇嘴,把脸侧到另一头。 “切,臭丫头,就知道在老哥面前装模作样讨他欢心。” 启介可不是会委屈自己去拘泥于绅士风度的人物,大大咧咧地就择了离拓海最近的椅子坐下。 一想到晚餐后的精彩活动,就难得地心情极佳的启介没准备计较她的出言不逊。 通过眼角余光,分出一点心神来注意到身边坐了一个人的拓海,不自在地往里头挪了一小寸。 启介不爽地皱眉,扯动着沙发椅的滚轮,迅速地往他那里进了一大步! “……” 拓海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绪美歪着头,兴趣缺缺地看着他们两个玩‘你进我退’的把戏,心里想的是另一桩:既然凉介哥对这样厉害的人物都不假辞色,批评得那么严厉,而对她却始终和颜悦色的…… 岂不是意味着,她不值得凉介哥去花费心思鞭策?! 正因为没有期待,才没有严待。 ——啊啊啊。 这简直比她看走眼还要来得打击人啊!!! 真想烧死这些装蠢的学霸! 绪美不加掩饰地,迁怒般瞪向唇角欠揍地上勾着的高桥启介,凶狠道:“喂!” “干嘛。” 捞着个PSP,翘起二郎腿,间或着瞄几眼背脊挺得笔直的拓海的启介头也不抬道。 “你这么大块头杵在这里很碍眼!” 说着,她把本子往桌上一拍。 “那你就去隔壁。” 启介半点都没惯着她的意思。 他耍无赖,绪美也没辙,只得一跺脚,气呼呼地抱着书本跑了。 意外地顺利地将麻烦鬼气跑,启介怀着胜利者的愉快心情继续玩游戏。 拓海则坐在电脑桌前,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屏幕,时不时动动键盘。 时针朝前挪动了一格,启介不知怎的,始终没办法集中精神,在游戏里所扮演的角色又窝囊地死了一次后,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恰在此时,拓海也轻轻地舒了口气。 再没玩下去的心情了,启介索性烦躁地把PSP往兜里一放,恶声恶气地问道:“喂,做得怎样了?” 明明只负责监督绪美的他,搞半天换成在围观拓海了。 也不待拓海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凑了过去,准备好生嘲笑他一番时,却一眼瞄到了刺眼的‘100%’的鲜红色字样。 启介:“…………”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切身感受到了一个多小时前的绪美的心情。 不死心地将光标拉下去。 ……还是100%。 “…#&#%*!” 毫无心理准备的启介被这突如其来的硕大冲击给撞得头昏眼花,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了。 不光是车技,年龄,他现在连学业也要被比下去吗? 理科绝不是靠死记硬背就能提上去的科目,没有贯通融会的本事和超强的思维能力的话,是不可能得到高分的。 启介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拓海肉痛不已地用刚刚挣来的积分兑换了‘助你的东大之梦一臂之力!高中物理终极礼包’,纯粹是为了躲避凉介在面对惨不忍睹的成绩时会释放出的可怕威压。 他兀自震撼地想着,这让捧着哥哥的笔记本电脑只会想着玩扫雷和扑克牌的自己情何以堪。 不明所以的拓海疑惑地看了石化了的启介一眼。 怎么了? 表现分又平白无故地多了20分。 “……走走走,既然你都会做了还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干嘛。” 被深深的挫败感给惹得难堪不已,启介欲盖弥彰地站起来,同时强行拽着拓海,让他也一并起身。 “做什么?”拓海挣不开他铁钳般的力气,只得无奈地问。 “离哥哥回来和晚餐时间还早,一起去赤城山跑几圈!”启介用不容拒绝的强硬语气道:“我记得你有开车来的。” “不要。”拓海连考虑都不带考虑地秒拒绝道:“浪费汽油。” “我给你出。”启介斩钉截铁道:“你还要有什么借口!” “就算你出也——”拓海不为所动地摇头。 “叮!主线任务:高桥启介的热情邀约——开启,” 拓海拒绝的话被骤然卡在了一半。 “……奖励视具体情况定,最高完成度将获得:500表现分,敏捷+5,智力+5;若宿主拒绝接受任务,或完成失败将获得:一级惩罚。” 拓海于是在盘算着要不要强行绑他一起去山上的启介作出决策之前,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 作者有话要说:随便发点感慨。 当初开这篇文,不过是因为太爱凉启拓这个CP,偏偏没人写,就是有写的也是不够我塞牙缝的短篇。在123言情全站搜索结果里,头文字D的同人也冷得可怜。 冒着扑街扑到死的风险,我还是不知死活地开了这篇文……承蒙大家厚爱,成绩真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我本来以为连V都入不了。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成功地做那块引玉的砖。希望这篇头文字D同人的成绩会好,这样一来,说不定就能吸引更多人来写这个冷题材了。 谢谢喵虫和沫子的地雷~~ 25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到了门口后,拓海却又犹豫了起来。 “凉介先生会不高兴的吧。”他停下脚步,踌躇着:“还是等他回来了征询一下意见比较好。” “哈?”高桥启介啼笑皆非地转身看向他,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居然是个乖宝宝?” 拓海微微皱起了眉:“他说过要我做完了等他回来检查。” 启介蛮不在乎地保证道:“哥哥才不会介意这些。” 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这一点,唯一知晓的便是要再不走的话,等哥哥回来后说不定就走不成了。 拓海并没被他尝试粉饰太平的态度给糊弄住:“我答应过他就要做到。” 启介不耐烦了:“你是根本不想去吧!” 拓海执拗道:“凉介先生会生气的。” 启介越发不爽:“他不会。” 拓海:“他会的。” 启介暗暗磨牙:“他不会。” 拓海:“他——” 启介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咬牙切齿道:“我都说不会了!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说得对。” 一个低醇磁性的嗓音毫无预兆地自身后响起,乍听之下,几乎是没有任何温度的。 “实际上我是会很不高兴的,启介。” 连皮鞋都没来得及换,去而复返的高桥凉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玄关的大方毯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弟发僵的后脑勺。 拓海无辜地解释道:“我刚才想说的是,他就在你身后。” ——谁叫他急不可耐地打断了自己。 启介:“…………” 趁着是背对凉介的方位,启介开始绝望地通过眼神冲身为始作俑者的拓海释放杀气。 “你做得很好,拓海。” 凉介看都不看石化了的弟弟,平平地抿着的唇角微微上翘,淡淡地对拓海称赞了句。 拓海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似是在专心研究着地板花纹:“凉介先生。” “那些题目都做完了吗?正确率多少?” 说话间,一身风尘仆仆的他已经脱下了纯白色的外套,信手搭在门旁的衣帽架上。 “我的——”拓海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心慌慌的启介给抢去了。 “大哥,他的成绩都是100%啊!我才想着既然温习了那么久,可以出去放松一下。” 试图减轻自己的罪行,他第一时间抢白道。 拓海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 对这结果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的凉介下意识地顿了一下,眉角微诧地上挑了一点,紧接着话锋一转:“你们准备去哪?” 启介解释道:“我带他去赤城山跑一圈,马上不就是RED SUNS的集合时间了吗,我让他——” “这周六的比赛地点是秋名。” 凉介淡淡提醒道。 “我知道的,我只是带他去——”启介不安地摸着后脑勺。 “无论你在打什么主意,我都劝你尽快打消他。”凉介了然地在启介身上掠了一眼,不温不火地说:“RED SUNS的队规是在对手的地盘上可以尽情去挑战别人——而在对自己有利的根据地上,只许迎战。” 这是自建队以来就立下的规矩,是身为群马最快车队的骄傲。 他知道启介对败给86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想方设法地要把场子找回来的好胜心理并不难理解。 可明知故犯地破坏队规的行为,还是要制止的。 “……是。” 虽然顶着张桀骜不驯、张扬傲慢的脸,启介对自己的大哥却信服得不可思议——亦或许跟长期以来被威压给镇得习惯了有关,在被指出错误后,二话不说地乖乖低头接受了。 拓海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再没有比这更适合开溜的好时机了:“呃,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今天真是十分感谢。” 凉介掀了掀眼帘:“我们刚好也要去秋名山练习,为周六即将进行的交流战备战,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去吧。这也是伯父的意见。” 山回路转,启介的眼睛唰地一亮。 拓海听得一愣,简直无语极了。 ——可恶的臭老头,又不经同意地把他给卖了! 最糟糕的是,才刚答应了黄毛头去赤城山晃一圈的自己,好像暂时没有拒绝的借口了…… 思来想去,被那温和的目光注视着的拓海只得答应下来。 鉴于高桥凉介最想收集的数据是有关这架AE86在下坡道里的表现,对更重视车驾性能和马力、而不是技术的上坡道并不太感兴趣,于是从后方全方位观摩拓海技术的最佳位置就让给了跃跃欲试的高桥启介。 “但是,大哥,”在出发前,启介忽然想到了什么,忍痛承认道:“我不是理论派的车手啊,就算看到了什么,也很难描述出来,更不可能想明白它的速度原理。要不还是换做是你跟在后面吧。” 凉介:“没关系。” 启介急道:“大哥……” 只听凉介轻描淡写道:“我进门前就在你的FD-3S上安装了一个高清摄像头,可以完完整整地将前车的行驶状况拍摄下来。” 启介:“……” “咦,不对,”猛地想起了什么,启介难以置信地问道:“哥哥你是早有准备了吗?” 他会邀请那混蛋出门纯属临时起意啊,出门在外的凉介怎么可能谋划到这一点?! 这预判能力也准得太过分了! 凉介自然而然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只状似无意地道:“我之所以不喜欢跟你开车搭档的原因就在这里——你从来不用大脑去思考和分析。” 启介:“……” “好在你的驾驶本能的确不错,姑且算是勉强补足了这一点。”说到这里,凉介轻轻地笑了笑:“说起来,你跟藤原是同一类型的车手,跟你们说系统理论,完全是门外汉式的一窍不通;可一旦上手,却能操纵自如。” 启介与有荣焉地眯了眯眼:“当然,从看到他的那一眼起,我就知道他会是我的毕生劲敌!” 凉介正色道:“但他的理科天赋比你强得多了。” 启介:“……” “他的物理成绩你也看到了,进步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凉介若无其事地给了启介致命一击:“也就是说,他的天赋还有支持他在理论方面进步的可能。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已经遇到瓶颈了?那就是因为你的大脑的反应速度赶不上你的身体。这样一来,你就会更加依赖身体的直接反应而不是去思考理论,从而形成了头轻脚重的恶行循环。” 启介顿时如遭雷击,危机感和挫败感犹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了他的脑海。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凉介打开FC的车门,最后道:“总而言之,你的任务就是紧紧地跟住他,可别被86在上坡路段给甩离了。” “怎么可能!”启介的斗志瞬间被燃起:“上次不过是一时疏忽大意,现在既然是有备而来,又对场地熟悉许多,况且是考验马力的上坡路段——我怎么可能会被一台连涡轮增压都没有的破车给抛离!” 凉介不着痕迹地向停在一旁等他们准备好的86投去饱含深意的一瞥。 由于启介实在太过激动,音量也不知不觉间跟着放大了,连坐在驾驶室里关着车窗的拓海都模糊地听了个大概,不由得不高兴地撇撇嘴,安抚性地拍拍心爱的86的方向盘。 真喜欢说大话。 明明输给自己过……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破车’? 这种不忿的心情才刚萌芽,拓海的报复计划还没浮现个大概轮廓,那神出鬼没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了。 “叮!强制任务:高桥启介的挑衅。达成条件:在此次秋名下坡路段的追逐中击败高桥启介,奖励:100表现点,魅力+5,初级说明书一本;失败惩罚:无。” “叮!强制任务:高桥凉介的野心。达成条件:在此次秋名下坡路段的追逐中适当隐藏实力,不被高桥凉介获得超过三十项数据;奖励:150表现点;失败惩罚:一级。” “叮!强制任务:煞车欺敌。达成条件:成功将新技术‘煞车欺敌’熟练度提高至A级;奖励:焕然一新礼包-初级一个,惩罚:魅力-5。” 毫无心理准备的拓海,当场就被这一团来势汹汹的信息轰炸给弄得云里雾里的。 ‘魅力’是什么东西? ‘强制’任务,意思是不能拒绝的意思吗。 窥得他的想法,系统简洁地解答道:“强制任务一旦被拒绝接受,将启动二级惩罚。” 拓海:“……” 果然如此。 这头的凉介打发走了还不服气的弟弟:“出发了。” 亮白色的FC一马当先,紧跟其后的是熊猫色的AE86,最后面的则是安装了酷炫尾翼,车屁股又高又翘的黄色FD…… 这个奇怪的临时组合,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朝着安静的秋名山出发了。 …… 偷偷地提前出了院的池谷对此还一无所觉,正蹲在山腰的饮料贩售机前跟好友健次说着话。 健次仍然很是不安,捧着咖啡来来回回地踱了好几回合后,不厌其烦地第八次发问:“池谷,你觉得拓海真的可以吗?” “诶,当然了,我们要相信他。”池谷不带片刻迟疑地回答道。 “总有些负罪感——我身为前辈,竟然也有让不属于车队的后辈去顶缸的一天。”怀抱着前所未有的自我厌恶,健次颇为悲观地感叹道:“无论高桥启介怎么说,我都无法相信十年前的AE86能战胜被精心改装过跑山路标准车FD啊!不止是我,其他队员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抱着一样的疑惑。” 惨白惨白的光线打到他愁苦的脸上,尤其鬼气森森。 “我想那并不是一架普通的86,肯定经过不少改装。”由于出过一场车祸,池谷比他要乐观得多:“不光是有高桥启介的证言,还有店长也跟我多次提起过,到目前为止,秋名山下坡最快的还是那架豆腐店的86!” “店长的话你也敢全信,是不是脑子在车祸里被撞坏了。”健次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跟拓海的爸爸是旧识,夸大一些事实也不奇怪啊。”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啊,健次,你不觉得你变得太纠结于胜负了吗?”池谷艰难地在不弄歪固定架的情况下,缓缓地抬起头来,坚定地看向健次:“换句话说,如果是你上场,你能赢吗?” “肯定不能。”健次断然道。 “那就对了。如果连拓海都赢不了,那我们就更不可能有取胜的希望。”池谷悠悠然地把空了的咖啡罐往远处一扔,故作深沉道:“他可是唯二能快过高桥兄弟的秋名本地车手了,另一个大约是藤原伯父,不过我想,依他会用豆腐店来隐藏自己实力的决心,是轻易不会出战这种小赛事的。” “其实胜负已然不重要,只要有这份心,就很值得感动了,千万不要给他任何压力。”池谷目视远方,“好了,我们耽误得够久了——该上山顶跟其他人会合了。” “这我知道。”健次神情复杂:“不过,池谷你……” “怎么了?”池谷以为是这番自认颇具哲理的话打动了好友,正要口不对心地谦虚几句时—— “别乱丢垃圾。” 鄙视地睨了没公德心的友人一眼,健次默默地把空罐头捡起来,往可循环的垃圾桶里扔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我无比痛苦……改来改去无数次 希望别崩得太厉害 _(:з」∠)_ 天啊啊啊啊啊啊!!!死了死了一样。 26 才开出了一小段距离,池谷就敏感地察觉到健次开得比平时要快上不少。 “怎么了?” 健次牢牢地盯着前方不放,嘴上问道:“我想试一试用脚刹漂移,可以吗?” “呃,当然可以啊。” 在应承的同时,池谷顺手握住了左上方的扶把,做好了‘说不定会再次遭遇车祸’的完全心理准备,镇定地告之道:“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他虽然觉得健次这次能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能理解好友在面对外来强敌时有心无力的难过。 于是不好实话实说,以免打击对方。 “好——就在这个弯角!看我的!” 健次像是要给自己鼓气似的,低低地喊了句,紧接着一咬牙,狠狠地踩下油门,以从未有过的快速进入了这一处发夹弯—— “啊啊啊!!”池谷被他的乱来吓得大喊:“你的速度太快了!!” “糟糟糟糕,车尾打打打打滑了!!”身为操控者的健次所受到的惊吓是最直接也是最深刻的,后轮侧滑的状况第一时间就被传递到了他的背脊处,当场就恐惧得语无伦次起来。 慌乱之下,他连忙撤去了施加在油门上的力度,想着这般最保守的做法能让尽快停下来,然而这个举动非但没有缓解车尾侧滑的情形,反倒使得180SX的屁股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左摇右摆,连带着造成了整个车身的打滑失控。 “啊啊啊啊!!” 眼前的世界胡乱地左旋右转着,周边的景物就跟被打乱了的万花筒般溜到了挡风玻璃前。 “快——快松开离合器!!” 眼见着快有翻车危险,要不是还有着座位和安全带的限制,池谷几乎想亲自扑过去替六神无主的健次动手了。 “我、我、我知道了!!” 健次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表情,脸色惨白惨白,汗水哗啦啦地淌着。 因血液上流而显得冰冷的手指离开了被捏出汗的排挡杆,肌肉绷紧、神经近乎麻木的腿艰难地上抬,一边凭借仅剩的那一份直觉狠命打着方向盘,一边彻彻底底地依循池谷所言的、放开了被踩踏下的离合器—— 随着轮胎外圈的橡胶与水泥扑救的地面剧烈摩擦过所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噪音响起,在健次忐忑不安的操控下,钟摆一样晃来晃去的180SX蛮横地跨在了路中间,总归是停下来了。 “……呼。” 劫后余生的池谷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再不想伤好友心也不得不开口劝道:“健次,你不要胡乱逞强啊!” 健次也心有余悸:“我还以为会没命。” “别太着急,技术要慢慢磨练的,我这个反面例子还不够醒目吗。”池谷侧过头来,跟他说着,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了刺眼的一抹弧光—— 他们还横在马路中间! “糟了,快移开!”池谷大吼:“后面有车来了!” 而且不止是一部! “哎哎哎,你等等,我我先看看……” 健次手忙脚乱。 这一来一去的说话耽搁间,最前头的那位车头灯的主人竟是已然近在咫尺。 轮胎在以叫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旋转着催动车身前进;80号排气管喷出的尾烟没入黑寂的夜色中,拥有高超精湛的技术的车手将被改装过而高达340匹的马力优势和转子引擎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是一架白色的FC! ——天啊。 求求你啊,避过去! 池谷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死命祈祷,不知是不愿还是害怕,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隔了层薄薄的眼皮透来的灼人光线,不去看即将发生的惨剧,自然也就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直令人拍案叫绝的绚丽车技展示—— 亮白色的车影自狭窄的直路阶段便开始了加速甩尾,看似惊险,实则平稳,保持着侧滑的姿态杀入弯角。 在瞥见意外停在路中央的180SX时,他也不见丝毫慌乱地施展出绝妙的离合器接合技术,把原本处于能发挥出最大抓地力的两成后轮打滑的轮胎迅速调整过来,与他们并列停着。 紧随在他身后的AE86和FD-3S也用同样流畅自如的动作靠了过来,精确无比地停在预算中的位置上。 “需要帮忙吗?” 高桥凉介下了车,主动走到他们跟前问了句。 一身墨蓝色的衬衫款式修身而考究,带着种低调的奢华,又有种受到人气质影响的优雅沉淀。 每当看到这个人,就像是在残酷地提醒着池谷他们,作为同岁数的男人,究竟有多么失败。 被提问的健次瞬间就僵成了化石,副驾上的池谷倒是清醒得很,默默地捂着头,把发烫的脸朝向了另一侧。 他真的很后悔一开始怎么不阻止健次。 身为秋名山的本地车手,在练习新车技时犯了新手才常犯的急功近利的错误…… 还悲催地被将要迎战的交流战对手看了个正着! 简直不能更丢脸。 “不、不用。”反应过来的健次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当场就挖个地洞钻进去——最好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求不用面对这么尴尬至极的局面:“真的很抱歉,我只是失误了……” “池谷前辈!你们怎么在这里?”反应慢上半拍的拓海这才赶过来,惊讶地问道:“还好吗。” 健次:“……”饶了他吧。 池谷硬着头皮,强忍着强烈到快要窒息的尴尬开口道:“呃,我们没事的拓海,只是稍微有些不小心……” 具体理由怎么当得了别人的面说得出口? 拓海的眼睛是纯正的浅褐色,此时正认认真真地看向他们,仔细地听他们编造拙劣的谎言,不曾把怀疑说出口。 高桥启介好整以暇地抱着肘,站在一边凉凉道:“才刚从医院出来,就又想进去吗?”嫌命长的节奏。 “启介先生。” 拓海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嗤。” 意识到眼前这些技术烂到不行的家伙是藤原的友人,启介不爽地自鼻腔里喷了口气,终归是没有再出声挖苦,只是在旁相当不善地盯着他们。 ……实打实的迁怒。 凉介提醒道:“那你能把车子移开吗?堵在中间很危险的。” 得了解围,健次连连点头:“马、马上就移开。” “那就麻烦你了。” 高桥凉介不温不火地说着,极具风度地转身离去,哪怕是亲眼看到了对手车队露出丑态,也没有半分讥讽嘲笑的意思,全程表现出来的是纯然的泰然自若,就好像这确实是多么值得一句道谢的事情一样。 拓海还有些不放心,愣愣地问:“前辈,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不需要,啊哈哈哈。”池谷干笑着摆手,“你快去忙吧,这是来秋名山跟他们私下预热赛吗?” 拓海毫不犹豫地否认道:“不是的。” “你们这是在问废话吗?”他们在这头磨磨蹭蹭的,启介早听得不耐烦了,“不是来跟这家伙比赛,难道还会是为了来观光?” 没话找话的池谷和健次被堵了个面红耳赤。 未能体会到前辈们的尴尬,拓海想了想,定定地瞅了启介一眼。 “怎么了。”启介猛地有种不好的预感,狐疑道。 “秋名湖的鸭子船在下午五点就关闭了。”只选择性接收到‘观光’这个词的拓海自顾自地说着,开始在口袋里翻翻找找,最后在钱包的夹层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早点去的话,还可以打折。” 手心里静静地躺着几张皱皱的、都被衣料摩擦得变了色的优惠券,头顶快要冒烟的启介,连手都被感动得发起抖来了。 ……该死的鸭子船。 ……该死的折扣券。 敢在他真正发飙之前,凉介淡淡道:“启介。” 言下之意大概也只有启介听得懂——不要欺负藤原。 “你给我等着!” 深吸一口气,启介恶狠狠地把优惠券没头没脑地往口袋里一塞,*地撂下话来,接着大步踏回FD旁边,长腿一跨,车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快一点!” 好大的火气。 拓海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头。 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患了‘有优惠还不要’的怪癖? 那还是阿树硬塞给他的,可根本没有派上用场,毕竟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男性哪有结伴去游湖划船的道理。 池谷无力地扶额:“呃,我想拓海,你应该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池谷也不好解释,索性转移话题: “……总之你有事就快去忙吧,我们这里完全不需要担心。” 拓海点头:“嗯,那好的。” 他这副乖顺后辈的样子,看得在FD上烦躁不安地敲击着换挡杆的高桥启介无端端地感到一阵不爽,投向180SX的视线也更杀气腾腾了。 不慎与那对上了一次,健次当即就打了个寒颤。 而眼睁睁地看着拓海跑回86上,池谷这才总算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大气。 ……这叫作勉强蒙混过关,在后辈面前保留了些许颜面吧? 高度紧张下,思维无意识间还停留在‘拓海是个对机械一窍不通的初学者’的池谷自欺欺人地以为,能将86操控得如臂使指,又是脚刹漂移的超级行家的拓海会看不出他们差点酿成车祸的真实原因。 “我想我还得感谢他,没有趁机嘲笑我。” 僵硬地将挡道的车挪开了,健次的脑子也恍惚得像是死了一次。 “嗯,真不愧是赤城的白彗星。” 看着那道璀璨如流星的白影飞速掠过,池谷发自内心地舒了口气:“……败给这样的对手,完全说不上丢人啊。” “我看拓海驾驶86的技术也不错啊,能做到紧跟在他后面,这可是上坡道!”健次不满他一直夸赞对手的行为,给拓海说话道:“那下坡战的他岂不是会更厉害?” “唔,说的也是。”池谷摸摸毛茬茬的下巴,“因为有重力,下坡比上坡要更来得考验技术。” “不过,高桥凉介不是第一天后就不曾在秋名露过面么?”健次缓过神来后,猛然想起了什么:“该不会是周末的对手要换人了吧?” “呃,呃,应该不会吧。”池谷不太确定道:“……总觉得高桥启介看起来更像是想自己亲自动手复仇的类型。” 当然也不排除高桥凉介为了保险,要代弟弟上场的可能性。 可这样一来,虽是维护了RED SUNS的全胜纪录和群马最快的掩面,不也等同于承认了连他都认为弟弟启介的实力不如开86的拓海了吗? 想必是骄傲至极的这对天之骄子无法容忍的事情。 健次略沮丧地说:“对了池谷,你觉不觉得拓海跟他们站在一起,气场比跟我们站在一起要合得多?” 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平时看上去无精打采、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拓海,和这对活发光体的兄弟俩并肩而立时,竟也不显得格格不入。 更别提出了名的难以亲近的高桥启介,毫不避讳地对他所作出的那种表面凶巴巴,实则透着股旁人难以插、入的亲近味道的霸道干预了。 “唉,这大概就是独属于天才的光环和高手特有的强烈压迫感吧。” 健次微酸涩地道,满是羡慕。 池谷默了默,没有否认这一点,而是绕了个圈去宽慰他:“但他是秋名的车手,这点永远不变。” 健次忧心道:“你说他们会不会邀请拓海加入RED SUNS?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他不知道,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而高桥凉介却的的确确地早就这么做了。 池谷皱着眉想了会,决定道:“不管怎样,先跟上去看看吧!” 27 今晚的秋名山顶一如既往的安宁静谧,却迎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访客。 SPEED STAR的人聚集在往常的平台边,不安地目视对面,偶尔交头接耳;而被他们所议论的NIGHT KIDS车队,则姿态从容地倚靠在护栏边,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连个目光都吝于赐予。 “咦,又有人来了。” 眼尖地望见了自道路那头延伸而来的强烈光线,SPEED STAR人开始骚动:“是队长吗?” “不对,池谷他不是车祸住院了吗。” “那周六的交流战要怎么办。” “好像是找了台86来代为出战。” “诶诶诶,86?!” “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让来观战的观众们笑死嘛。我们车队虽然比不上RED SUNS,可找一台比86强得多的车也太容易了。” “不清楚,我也只是听说。总之既然是健次召集我们过来的,肯定会做出解释的吧。” 当飞驰的白色彗星自他们眼前划过一道赏心悦目的美丽弧光,紧跟他后头的86和FD也做出同样完美的转向,行云流水般完成了调头,径直泊在路边时,像是被这莫名漫出的压抑气氛给震得集体噤声的SPEED STAR,半晌才如梦初醒道:“……等等,池谷口中的86难道就是那一台?!” “他怎么会和RED SUNS的人一起出现!” “你们的重点都错了,最奇怪的该是他怎么能在上坡道里也开得这么快吧?!” 看在技艺不精的人眼里,连ABS都装不上的老掉牙车款竟然飚出那样的速度,着实太过不可思议了。 NIGHT KIDS的领队中里毅却抱有不一样的看法。 他敛起了漫不经心的色彩,变得认真起来。 “怎么没听说过RED SUNS 有玩86玩得很好的高手?” 他沉吟道。 “阿毅,那台86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队员不以为然道:“明明是他前后的车子都刻意放慢了些速度吧。” 在技术上略胜一筹的他们,具备的眼力自然比秋名的速度队要好上不少。 86的车度再快也有极限,‘他们一样快’的效果,还是在前车后车都有配合地只放出七成速度的情况下,才形成了相关错觉的。 中里微微皱着眉:“FD和FC确实没开足马力,可那架86驾驶员的技术也不容小觑。而且FD和FC的驾驶者可是大名鼎鼎的高桥兄弟,你们觉得他们会没由来地去跟一部名不经传的86并驾齐驱吗?” “咦咦咦,那就是高桥兄弟?!” “难怪转得那么漂亮!” “可就算你这样说,我再怎么看,那分明就只是台随处可见的86而已啊,每天都不知道会遇到多少辆。”他的脸上带着抹得色:“我们NIGHT KIDS随便派出部车,都能轻松超越吧。” 中里断然摇头:“他在转弯的时候,没有片刻迟疑和减速就很流畅地过去了,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点的人,一定不会是等闲之辈。”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大概是只有同水准的人才能发现的了——能将车操控自如,在界限内发挥得不留余地的车手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有的、耀眼的光。 声名远扬的高桥兄弟里,高桥凉介的光就很强,而高桥启介的相对而言就弱了一点。 而刚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86,所释放出来的光辉就不逊于高桥凉介! 绝对不是普通的飞车手。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中里喃喃道,眼底闪过一抹兴味:“我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弱鸡被强龙痛宰的赛事,如果那部86是秋名的代表,而RED SUNS轻敌地保留高桥凉介的FC实力,选择让高桥启介的FD出赛的话……” “结果究竟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见他表情严肃,其他队员们即便心里还很是怀疑,嘴上却没反驳的意思。 不过…… 他们不言不语地冲彼此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马力顶多150,除了车身轻、易改装外没有丝毫过人之处的AE86能与350匹马力的转弯机器FD-3S抗衡? 也就阿毅会说出这种天方夜谭般的怪话了。 隔着86的金属外壳,被周遭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审视着,拓海感到极其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他似乎来到了一个气氛奇怪的地方? 秋名山顶怎么忽然之间来了这么多人…… 比池谷前辈上次带自己来的时候还要多好多。 又不是练车,光是站在那里发呆有意思吗? 感觉不太对啊…… ‘站着发呆’的中里没在乎他们脑子里想的东西,直接越过堪够两部车并排而行的路面,主动站到了FC面前:“我是妙义山的NIGHT KIDS的中里毅,你就是高桥凉介吧?” 摁下窗玻璃,高桥凉介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轻轻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我就是。妙义山的NIGHT KIDS……我略有耳闻。但怎么会在夜晚的秋名山上游荡呢?” 他淡淡地打量了无意间把背脊挺得笔直的中里几眼。 “我要告诉你的是,RED SUNS想制霸群马,也要看我们答不答应!”中里挑衅十足地笑了笑,手握成拳,比着自己的胸口道:“群马最快的是我们夜之子!” “哦。” 面对中里的咄咄逼人,凉介给予的反应不过是不置可否地掀了掀眼帘。 “你这是什么意思?”对他的冷淡反应,中里深感不满,质问道:“是瞧不起我们吗?” 凉介并不绕圈子:“你的用意是什么?” 中里哼了一声,“还听不出来吗,我要向你们挑战!” 凉介俊美的眉眼间无波无澜:“若是顺利的话,RED SUNS的计划是在下周抵达妙义。” 言下之意是,你们完全不必着急。 中里自信满满道:“别以为你们击败了其他弱小的车队,就是群马第一了。我会让你亲眼见到,属于旧款FC的时代已经过去,我的SUKARAIN GTR可是专门为赛车而生的车种,咬着地面稳稳地前进,是最讲究速度的,铁定是不会输给只会甩屁股玩漂移的你们!” 又是一个对自己的车骄傲得不行的家伙。 听了个一清二楚的拓海如此评价着。 和因一向与哥哥同荣共辱、此刻也义愤填膺的高桥启介不一样,他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把冷气的温度调得低了一些。 ——真是太不谦虚了,在输赢定下之前就当着别人面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是最快的’和‘我绝对不会输’。 这样夸下海口真的好吗。 还没有来地贬低‘漂移’。 “这么有信心的话,实在等不及了,不妨来赤城挑战试试?” 每天都不知会听到多少近似的狂放言辞,凉介从未放在心上过,只轻笑道:“你应该也很清楚,RED SUNS从不会避战,只要你正式发出邀战,就会有人替我接下来。” ——这是身为赤城当之无愧的NO.1,群马飞车界的无冕之王的绝对自信。 “你……” 被掐中软肋,中里毅不禁气闷,但还是忍耐着没有搭腔。 尽管自诩技术不错,心爱的座驾GTR也表现极佳,可他清楚,最大的仰仗还是对地头的熟练度,要是被激动得当场答应下来,大老远地赶去赤城山这个客场挑战的话…… 等于舍弃了优势,纯粹用技术去比拼具有天时地利人和的高桥凉介了。 令RED SUNS引以为豪的,在赤城山畅意驰骋的白色光影,自出道以来便未尝败绩,成为了飞车界一个不可复制的神话。 他可能击败吗? 中里赌不起。 凉介瞥了几眼他停放在一边的GTR,带着几分了悟地说:“就凭你这架被改造到380匹马力的GTR吗?” 原来他的GTR这么有名吗。 不知怎的萌生出一种自豪感,中里生硬地咳了咳,把那抹被夸赞了的喜色掩饰掉,严肃道:“没错。” “背负着沉重的身躯去下坡……”凉介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明明对方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一丝一毫的讥讽意味,可中里就是感觉自己莫名地落了下风。 偏偏这种憋气又难以言喻,更不好发作出来。 “没有别的事的话,就先走了。”高桥凉介说着,再度发动了引擎。 “等等!我还有话!”中里急忙掰住他的窗玻璃,“那架86的驾驶员是谁?” “86?”凉介顿了顿,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中里还没来得及表明意图,憋了很久的启介就跳出来了:“喂!你小子在冲谁说话啊!自以为是地说了一大堆,还没够吗?!” “呵,这就是高桥启介吧。”中里见他出言不逊,冷笑一声后,自然也不会客气:“周六的交流战我一定会到的,届时可不要丢大脸啊。” “总比某人只会被动地在地盘上等别人上门挑战要来得好听。”启介眯眼:“黑色的R32?我记得你以前开的是S13,也是你口中‘只会华而不实地甩屁股’的一员啊。” 中里被戳到痛脚,下意识地想起了换车的前因后果,和那次惨败给连漂移都不会的R32时的悲痛,不由得心情大坏:“漂移跑法绝对胜不过咬地跑法,你所讲究的不过是叫观众兴奋的表演罢了,跟真正追求速度的技术是不一样的!况且,居然还开着黄色的FD,真是一点品位也没有。” “真抱歉,虽然你觉得不怎样,我却很喜欢。”高桥启介的额角青筋一跳,毫无诚意地说:“你来就是为了放放厥词吗?周六要比赛的可是我不是你,你就只有光站在转角处吹一个多小时冷风的份。” “启介。” 高桥凉介及时开口,中断了这场越来越幼稚的争吵。 启介即便是再不情愿,也还是乖乖地听了他哥哥的话。 可他正要往车子里走,眼角余光就瞅见光嘴上功夫厉害的中里往86走去了! “你就是周六秋名的代表吗?” 拓海不料他会突然转为跟自己打滑,迟钝地抬起头来,呆呆地“咦”了一声。 “我是中里毅,希望以后有机会跟你交手。”中里始终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提早下了战帖:“我——” 状况外的拓海听得一脸迷茫。 交手? 什么交手。 这人好莫名其妙……他根本不认识他啊。 “你想对他做什么?!” 启介跟支离弦的箭般转瞬间便窜了过来,跟护着鸡崽子的老母鸡一样保护欲十足地挡在了拓海和他之间。 “你这人怎么这样。”被打断了话的中里不高兴地揉揉鼻子,“我跟86的车手说话,和你没关系吧?” 拓海见他们俩又无缘无故地吵上了,不明所以地摇摇头,从置物箱里取出一瓶可乐,开始咕噜咕噜地喝。 “怎么没关系,他可是我先看上的(对手)!”表现得活像被觊觎了地盘的雄狮似的,启介的眉头绷得死紧,目光凶悍:“能打败他的只有我们高桥!还轮不到你上场呢!” 拓海继续事不关己地咕噜咕噜。 “狂妄自大是人毁灭的根源,从你身上就表露无遗了。”中里不屑道。 拓海还在悠游自在地咕噜咕噜。 “你才是连狂妄自大的资本都没有吧!”启介毫不示弱。 拓海喝得都快见瓶底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别喝了!!!!” 两人同时扭头瞪向拓海,异口同声道。 吓了一跳的拓海差点呛到,好一会才擦擦嘴,委屈道:“……呃。” 作者有话要说:(^U^)ノ~YO 我是每天帮助蠢货作者发文的小天使w 28 “用GTR对上86?”高桥凉介忽然插了进来。 斗鸡似地对峙着的两个人齐刷刷地扭头看他。 “没错,虽然马力相差很大,但我认为他有足够的资格当我的对手!” 中里傲然道。 “呃。” 拓海一点都不觉得被不熟的人平白无故地当做对手很光荣,跟他想法在某些方面碰巧达成一致的还有脸色始终难看得一比的高桥启介。 “呵呵。”凉介低笑道:“不用比都知道结果了。” 中里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上坡路的R32远胜86,但秋名山的下坡道的话……前半段或许还是你领先,但最后的胜利果实,还会属于秋名的AE86的。” 凉介平静地断言。 这番话犹如一道惊雷凭空劈下,直打得中里怒火熊熊,甚至还失礼地用手指指向举手抬足间都温文尔雅、嘴巴却毒得不像话的高桥凉介:“你竟然说我的R32会在下坡道输给86!” “你不必生气,实话实说而已。” 马力不代表一切。 尤其是在属于直路短、能开尽马力的机会少得可怜的秋名山那技术性赛道上,R32用沉重的身躯作为代价换来的高速度,有时候反而会在弯道扰乱车身行进的轨迹,拉扯车手的后腿啊。 凉介闭了闭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浅极淡的弧度,直道:“你跟他真正赛过一次就知道了,能赢他的——只有我!” 他连语气都没加重分毫,可那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霸气,却令得怒火中烧的中里都被震慑的一时没能出声。 “啊啊啊。不愧是大哥。” 高桥启介轻声喟叹着。 拓海只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里充斥着令他如坐针毡的火药味,不由得不自在地揉了揉后脑勺。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香饽饽? 亦或是RPG游戏里的小BOSS,人人争着来推。 中里深吸一口气,气极反笑道:“哈,周六还没到,你就胆怯了吧?!简直是一派胡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更不会退出,一定要赢给你看,你就等着乖乖收回这句话吧!” 他的话音刚落,系统的声音便在拓海的脑海中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叮!‘支线任务:纵百死而不悔,我一如我名的坚毅!’成功激活。” “达成条件:在与NIGHT KIDS的交流战中击败驾驶R32的中里毅。” “奖励:表现+100,魅力+5;随机赠品:‘支线任务:粉碎!庄司慎吾的妄想 ’或群马区域的成就称谓:‘小有名气’。” “失败惩罚:剥夺称谓‘一举成名’,表现-10。” ‘一举成名’是什么东西? ……拓海又开始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 不过跟惩罚扣除的分数相比起来,奖励实在太诱人了。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禁不住诱惑地接了下来。 不知不觉地就囤积了四个待完成的任务,好在这个新的是非强制的支线,不然拓海还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山大。 与此同时,三言两语便把中里的火力和投向拓海的注意力给尽数吸引了过来的凉介挑了挑眉,主动提议:“在你一厢情愿地踢上铁板之前,不如我们先来热热身?” 他发动了FC-3S的引擎,眼帘都懒得掀起地道:“我会使出八成的实力,有本事的话,就给我跟上来吧。” 秋名山既不是NIGHT KIDS的根据地,当然也不是RED SUNS的。 从哪个角度看,这都谈得上公平。 只是,对方竟然说出‘八成的实力’这种张狂至极的话语,落在自尊心极强的中里耳中…… 简直不能更刺耳了! “少说废话了,”中里几个健步直冲回32的驾驶席,隔着窄窄的公路喝道:“我今天就要打掉你嚣张的气焰!” 尽管不如‘转子引擎的高桥兄弟’出名,他在妙义山可是没有敌手的! 高桥凉介却没有再回应他,脚下一踩油门,炫目的赤城白彗星就干净利落地往前飚去了。 “可恶!” 中里只耗费了零点五秒便反应过来,黑色的庞然大物——R32也瞬间发挥出叫人心脏都为之抽搐的优秀加速性能,紧追FC。 “好怪异啊。”围观了全过程的启介抱着肘,质疑道:“哥哥不是会随便挑衅人的性格啊。” 应该说,凉介已经好些日子没以个人身份向他人提出邀战了。 中里又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呸呸呸,32真讨厌。” 不过一想到中里鄙视了自己的爱车FD,启介就气不打一处来:“喂,你说是不是!” 他气冲冲地把脸朝向拓海,指望得到附和。 “32是什么?” 拓海好奇地问了句。 启介:“……” 他好像听到了脑子里那根弦被崩断的声音。 “还敢给我装傻!!”启介使劲地掐着拓海的肩膀,一边前后摇晃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刚才那个找你聊天你还跟他聊得很开心的混蛋开的车!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被晃得眼冒金星,拓海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咳咳咳咳——!” 等启介终于出够了长期以来堆积的怨气了,才满意地松开变成了蚊香眼的拓海,郑重其事地向他灌输自己的偏见:“你给我记住了,开32的人都是没有技术可言的家伙,只会靠车子本身快而已!” “是这样吗?” 力道适中地捶打着被捏得发酸的肩膀,拓海很有原则地犹豫了一下,并且提出质疑。 他觉得那个叫‘中里’的人,虽然看不起漂移这点显得很蠢,可技术还是蛮不错的。 “嗯——?” 启介威胁性十足地拉长了调子。 “我知道了。” 拓海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 启介哼了一声:“你怎么老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拓海敷衍道:“这是天生的啊。” 启介毫不留情地鄙视道:“你当我是白痴吗,我没见过天生带有黑眼圈的婴儿。” 拓海下意识地‘咦’了一声,诚心实意地发问:“你见过很多婴儿?” “……” 实际上从不去自家医院溜达,在路上也不会关注婴儿床,更与会搭载抱婴儿的妇女的公共交通设施绝缘的高桥启介,这辈子除了铁臂阿童木外,大约也没见过几个活的婴儿了。 ……况且铁臂阿童木貌似也不是婴儿。 “你给我闭嘴!” 他最后恼羞成怒地敲了敲拓海的头。 才刚吃了大亏的拓海难得机敏地闪过。 “你这——算了,在这里一直呆着也没事做,跟上去看看好了。” 启介说做就做,雷厉风行地回到了车上,将钥匙插入孔中,正要旋扭着启动时—— “等等。” 拓海突然开口拦住了他。 “什么事?” 启介的浓眉一竖,脸上习惯性地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可只有熟知他的人才看得出来,那双吊梢眼里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杀气。 拓海只不过是意识到,现在是个‘击败高桥启介’,又能‘避开被高桥凉介获取超过三十项数据’的绝佳时机:“我们也来比一场吧。” “……你说什么?!” 高桥启介的眼睛倏地一亮,在联系起拓海的一系列黑历史后,又转为了沉甸甸的怀疑,用相当危险的口吻一字一顿道:“你该不会又想耍我吧?” “不会啊。” 拓海不好意思地‘呃’了一下,以身作则地往前开了一点,跟高桥启介并排。 “3、2、1——” 继亮白色的FC与墨黑色的R32绝尘而去的两道车影,又在留在山顶的两支车队队员间引起了不小的议论狂潮。 不料能跟心心念念的对手来上一局,高桥启介被激起了强烈的好胜心,登时将哥哥凉介有关‘最好能跟在86后面观摩他的跑法’的叮嘱抛去了九霄云外。 应该说,他连车上还装着摄像头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喂,我们赶快追上去看看!” 有几个对自己的车技颇有信心的妙义骑士队队员也兴致勃勃地驱车加入,可在竭尽全力地开了许久,仍然连前车的尾灯光芒都没见到的他们,不得不沮丧地放弃了。 实力相差太大啊。 “见鬼……阿毅和高桥兄弟也就算了,怎么连那架能进垃圾场的86都跑那么快?!” 而被他们称为‘能进垃圾场的86’的驾驶员正惊疑不定地盯着黄色FD的尾翼,只凭身体的反射神经紧咬着前车。 视网膜上若隐若现的绿色光线是什么? “叮!‘助你成为一名迷死人的优秀驾驶员-初级礼包’开启。” 系统的声音及时为他解了惑。 “已有技能‘假动作’、‘沟渠过弯I’、‘沟渠过弯II’、‘脚刹滑胎’……是否进行进阶版训练?” 拓海本想拒绝,却猛然想起了第三个任务的内容,于是迟疑着选择了‘假动作’来试试水。 “最佳路线已显现。” 眼前闪烁的绿色光线逐一消失了,在拓海来到下一个弯角处时,仅仅剩下了一条。 这是怎么回事?拓海心想。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险而急的左弯! 在领会到系统的用意之前,拓海就已经本能地快速将方向盘打向右边,作出右转的假动作,在车头和重心都完完全全地朝向右侧后,又用更快的速度往左边扭——也就是往反方向打回。 由于突然逆转前轮运转的方向,车尾会像受到惯性影响的钟摆一样急剧地向外侧甩出,藉此势头,车头会自然而然地对准弯道里侧,整个车身进入顺遂的漂移状态。 这是常年在秋名山飞驰的拓海掌握的拿手好戏之一。 有了这股冲劲,他不需要再通过踩踏脚刹和离合器来制造甩尾,延缓了减速的时间,只消控制好油门,就能稳稳当当地让86紧贴着防护栏,直到侧滑到理想的角度后,再一气呵成地冲出弯道了! 不过…… 照旧沿着那条走惯了的路线出去的拓海有些讶然。 原来他选择的还不是最快速的那条! 被那道绿色光线所描绘出来的,正是最理想也是最节省时间的最佳路线! “‘假动作’第一次练习完成;分数75;熟练度提升5%。” “在下一个弯角到来前,请做好准备——” 系统不急不缓地说着。 拓海并不关心它在说什么,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方才的择路上。 他似乎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了某些东西。 “咦?原来扭动钛盘的幅度越小,车速反而会越快?” 他喃喃道。 开在前面的高桥启介半点没感到轻松,自短短的上坡路段消失,86的车前灯重新在倒后镜里亮起时,他就打醒了十二分的警惕,一直不受自制地分出一线心神来戒备后方的动静。 “可恶!” 他懊丧地发现,自己非但没能依靠强大的马力和技术来甩掉这像噩梦般尾随的黑白色车影,还被对方一路紧逼到了车尾;更叫人惊骇的是,86正以他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进步着! ……一次又一次地往优调整着方向,出弯的角度,离去的路径和车头转向的幅度。 跟防护栏的间距几等于零,每一次在直路上拉开的差距都会在弯角被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绝对不是错觉! “不可能,不可能!用86在柏油路上做这么剧烈的转向,他不怕车身失控飞出去吗?!”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高桥启介紧咬着牙,深深地后悔着:自己一开始为什么不追在后面去看看清楚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试试能不能自己发出去! 可恶的*一直抽抽抽 29 明明同属于NIGHT KIDS车队,却跟队长中里毅怎么都合不来的第二把交椅——庄司慎吾今晚也来了秋名山。 他不耐烦跟那讨厌的家伙站在一起等高桥启介出现,索性一人开始了在下坡道的练习。 路上还超了好几辆SPEED STAR的车。 “啧,这简直是一群废物。”再次将一台冰蓝色的S14甩离,他不免有些得意,又有些嫉妒地自语着:“不说是高桥兄弟,我对上这帮本地车手也绰绰有余啊。” 轻而易举地就能获胜了。 中里毅不过是仗着有一部好车,平时就拽得跟什么似的,竟然对他也指手画脚,摆出一副队长的臭架子。 走着瞧吧。 总有一天,他要想办法把对方拖下NO.1的宝座,使其颜面扫地! 在妙义山的下坡道里,论起正统技术,他或许只比中里要差上一些;可若是用死亡胶布战来一决胜负的话,他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哪怕是声名远扬的高桥兄弟! 绑住手转弯的方法,他不知在妙义的公路上苦练过多少次,才终于掌握诀窍。 “咦。”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蓦然发现倒后镜里亮起了一盏……不,两盏光。 又有两部车追上来了。 “哈,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他不以为然地眯了眯眼,随手拨了下垂到耳际的短发。 拥有1600cc排气量的座驾Civic EG-6的马力强大,车身轻巧,拥有的B-16引擎更是本田引擎的杰作,FF车系在下坡道可谓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啊! 跟前轮完全没有动力,只能通过一条传动轴将动力传到尾胎,再经后轮将转至地面的FR——后轮驱动车系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无法通过加大踩油门的力度达到让后轮打滑的效果,还仍要用甩尾的方式才能改变车头的方向,FF车种即使用手刹来进行漂移,也不会像FR一样大幅度地丧失动力。 “引擎凸轮切换瞬间所发出的响动,真是愉快得让人受不了啊!” 他愉快地喟叹着,一口气踩足了油门,同时保持戒备,为接下来即将迎来的转向做好准备。 在最后一条较长的直线路段过去后,是五个连续发夹弯。 在进入弯道前,他匆匆地瞥了眼后视镜,有些意外地发现那后车被甩得远了不少。 “居然在直路上都跑不出马力?该进废车场了吧!” 庄司慎吾心里一轻,冷笑着评价了句,抛去心底油然而生的那一点来意不明的隐忧,娴熟地拉起手刹,单手扭钛,另一手在拨完换挡杆后也迅速赶回来扶住了方向盘—— 轮胎“吱呀呀呀”地狠狠擦过地面,酒红色的车身顺畅无比地划过了高速弯角,准确地捕捉到了安全点,切到出口的外线中。 这是个会让平时的他感到满意的成果,可现在的他却没有那份心情了! 因为在完成转向滑出弯道的那一刻,庄司慎吾同时也感受到了刺眼至极的头灯光芒耀入了眼眶! 后车无声无息地拉近了距离! “什么?!那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他震惊地大吼出声,差点咬到舌头,然而此刻也容不得他走神了,因为接踵而来的又是一个急急的右转。 “可恶!” 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他狠狠地转动着方向盘,尾灯亮起了刹车的红灯。 “哐咚。” 随着一道古怪的声音响起,气血上涌的庄司慎吾只来得及勉强睁开被冷汗模糊了眼角的眼睛,冲侧面投去一瞥,就被那鬼魅般灵活快速得不可思议的车影给干脆利落地超了前! 跳灯,斜背。 涡轮引擎绝不可能发出的响亮声音。 那款式分明是—— “A、AE86!” ——没理由的,没理由他引以为豪的EG-6会输给一架名不经传的破车! 庄司慎吾不由得失声大叫,在心绪巨震之后,旋即而来的便是奇耻大辱! 抛去这事里匪夷所思的成分不管,他最先想到的,却是名誉即将受损的事实! 飞车手的世界里,信息流传的速度是最快的。如果放任这茬不管的话,不出几个小时,身为妙义山的NO.2,下坡道专家的庄司慎吾,驾驶着被誉为1600CC的王者EG-6却惨败给十年前的旧车TRUENO 86的事情就会被众所周知了! 届时,他将迎接的,是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和冷嘲热讽。 若说是败给了大名鼎鼎的高桥兄弟,那失利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前者的实力广为人知—— 可那只是一架86啊!86! 装载着早被飞车界淘汰了的4A-G引擎的86! 再怎么拼命赛,也挽回不了落败的事实了。 况且,他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对自己说谎的是——他确实在转弯技巧上不如对方。 难道就这样开下去,抵达终点后被其他人指指点点,肆意笑话吗? 除非…… 庄司慎吾面孔扭曲,死死地咬住了牙关,盯着86轻盈飘逸的背影的眼里,酿满的是发酵了的恶意。 ……这种老掉牙的车式,还敢超他的车。 “就给我滚下山谷吧,混账!” 只要前车出了车祸,那么,在这桩追逐战里,被人记住的就不会是他的落败,而是‘一台不知天高地厚地驾驶着86用高速在飙车的小子,不小心操控失误坠落山崖的悲惨意外’。 庄司慎吾转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没有人比飞车手更清楚,在车身处于高速转向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撞击到BUMPER也就是保险杠时,会导致多么恐怖又危险的后果。 虽然‘撞击超车’这事算不得光彩,可这技术既然有人开发出来,就注定有它会被人使用的道理和场合。 被撞到保险杠尚且如此,被直接撞到车身呢? 大概只会在无力操控的痛苦主宰下,反反复复地在防护栏和山坡之间晃荡着,碰个头破血流,最后翻车滚入山下吧! 他飞快地盘算着,忽然看到前方的86的刹车灯亮起了红芒,便知晓机会到来了。 “嘿嘿嘿——去死吧!” 想象着那个画面,他狞笑着,在下一个弯道之前的短暂缓冲里,毫不犹豫地加快速度直至与86并排,紧接着,出其不意地将方向盘猛然往边上一拨,车头剧烈转向,正正冲往86那头——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角度。 反应迟钝又没有防备的86没有可能逃得过的! 可是! “啊啊啊!!不可能!!!” 庄司慎吾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黑褐色的瞳仁紧缩着,满心满脸充斥的都是难以置信的畏惧! 意想中的86车毁人亡的情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86就像是浑身长了眼睛,又像是未卜先知了似的,在被撞上的前一秒用轻捷得不可思议的动作滑溜地窜出了原本的位置。自外线切换到内线,机械ABS完全无法调试的灵敏度,右前轮在关键时机落入下水沟,离心力被惯性抵消掉,开始了一个弧度诡异的转弯! “叮!任务:刹车欺敌!完成,奖励……” 所谓的‘刹车欺敌’技术,唯有在前方领跑的车才有机会施展。 轻轻地踩踏脚刹踏板,使后方的刹车指示灯亮起,但实际上,制动器并没有起作用。 自然也没有真正减速。 庄司慎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面对的是一个习惯了用110+的时速转弯的怪物,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踩下刹车呢? “啊,有点困了。” 跑一趟就顺利完成了三个任务的拓海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信手抹掉眼角渗出来的一颗泪珠,悠然自在地单手托腮,用被他快玩烂了的下水道跑法往家里去了。 真是个吵吵嚷嚷的夜晚啊。 那个开红色车的肯定是个心胸狭隘的小气鬼,刚才超对方车的时候,系统就提醒自己被扣了30分。 拓海感叹着。 ——可这一切庄司慎吾都看不到了。 他撞86未果只是一个悲剧的开端。 他将车头骤然扭转,想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抵抗反动力将方向重新调正还顺利通过弯位,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起码就不是他力所能及的范畴,更悲剧的是,他没撞到想撞的人,在车头撞上防撞栏的同时,毫无预兆地横跨过去车身还把后头紧追着赶来的黄色FD给碰了结实。 黄色FD…… 好眼熟的车。 模模糊糊地想着,庄司慎吾陷入了混乱的反弹反撞的涡旋中,唯一回荡在脑海中的念头,和铭刻在手足里的自救本能,便是死死地踩着刹车降低车速,同时踩动离合器踏板,尽可能快地恢复对车身的掌控力了。 这大约是他人生中所熬过的最漫长也是最煎熬的十数秒。 当换了无数个方向,最后不再受扭力影响、丧失力量的车尾颓然地磕上后头的防撞栏,在频繁的磕磕碰碰中变成千疮百孔的EG-6这才算颤颤巍巍地停了下来。 “得、得救了。” 庄司慎吾只觉得浑身都被冷汗给打湿了,手腕处好像被碾碎了的锐疼,除此之外,倒是幸运到了极点地毫发无伤。 更大的,或许是心理上的打击了吧? “喂!” 有人重重地敲响了窗玻璃。 还在沉重的打击中没回过神来的他艰难地扭头,看向外面,只见一个穿着连衣帽,顶着头的黄色冲天发正严肃地望着他,“没事吧?!” 是黄色FD的驾驶员吗? 他迟钝地想着,伸手打开了车门,“没事……我大概是手腕有点问题,可能需要你叫一下救护车。” “可以。” 黄色冲天发爽快地答应着,用手机拨通了救护车的电话。 “实在感谢。” 庄司慎吾气虚地说着,正要重新关上车门时—— 就被一只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手给一把卡住了。 他诧异地看向那人。 “反正救护车马上要来,你不觉得还欠我一个解释?” 对方比了比车头受损的黄色FD,周身散发出一股‘我很不好惹不想死就给我老实交代’的气息,哼笑着问:“比如说,你开得好好的,怎么会无端端冲向86所在的位置?” “呃,那个,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撞他而不是撞你的——” 一向欺软怕硬的庄司慎吾结结巴巴地说着。 被对方汹汹的气势所震慑住,他不慎将心里话给说了出口,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心里大呼不妙。 “不是想撞我,是要撞86?!” 第三次被86击败的高桥启介正满腹怨气无处发泄,此时找到了上好的突破口,暴怒地吼了一句,二话不说地就把庄司慎吾给揪了出来,往地上狠狠一扔。 “卑鄙的混蛋东西!” 高桥启介咬牙切齿道。 庄司慎吾满腹疑云,为什么告诉了他不是要撞他的初衷,他看起来反而更加生气了? 接下来迎接直愣愣地挺在地上的他的,是一顿狂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啊啊啊啊不要啊!!别……别别别!别打那里!!啊要死了!!” 30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周六。 拓海在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几乎每一个时间空隙都被填满了,成了让阿树嫉妒不已的‘现充’。 ——放学后去油站打工,打工结束了再前往高桥家接受凉介先生的辅导,完成一些习题;在高桥家用餐;接着陪高桥兄弟去秋名山或是赤城山溜达一圈,再回家送货,最后才是睡觉时间。 与日俱增的除了拓海脑海里的知识,他的身高外,还有与RED SUNS队员们的熟识度。 虽然还带了几分不情不愿和别扭,中村仍是率先站了出来,在启介的示意下接受了拓海的加入。 “拓海最近气色很好啊。”池谷不明究里,一边盯着精神饱满的拓海,一边站在不远处跟阿树和健次窃窃私语着:“容光焕发得很,是恋爱了吗?” 健次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嗯,我也这么认为。他连打哈欠的次数都减少了,一下班就不见人影,忙着约会。” 池谷得不出头绪,于是用手肘捅了捅没精打采的阿树:“阿树,你跟拓海关系一向很好,有什么内部消息不?” 阿树耷拉着头,拉长了调子回答道:“没有啦,他没有女朋友。” “好啦好啦。”健次摆明不信,还安慰地拍拍阿树的肩膀:“你也别不高兴,要相信他不会刻意瞒着你的,估计是不好意思或者怕你受刺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吧?” 总忍不住操心的池谷却猛地想起了什么,愁眉苦脸道:“喂,拓海不会还是跟上次那个,那个什么,夏树在一起吧。” “真的没有啦!”阿树气急道:“他最近老跟高桥兄弟形影不离的,我打电话去他家根本找不到人!” “高桥兄弟?!” 池谷和健次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蓦地扭过头来看向他。 阿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不可能的阿树!”片刻的沉寂后,池谷捧腹大笑,“高桥兄弟是出了名的不亲近人,他们怎么可能主动接近身为对手的拓海啊!” “哈哈哈哈阿树你别因为太羡慕拓海就胡说八道啊!”健次也笑得不可开支:“拓海那种跟他说十句话答不上半句的人,怎么会成为交际高手呢!” 若说几天前的他们还产生过类似怀疑,在听队员们说,驾驶着86的拓海连半句话都没跟高桥兄弟说过,就在山上开始了一场激烈的角逐。 这完全不能成为‘相处融洽’的佐证啊。 阿树不服地用鼻子喷了口气,正要开口,就被健次给拦住了:“诶诶诶,对了,快看这个。”他从驾驶室的置物箱里取出一份新鲜出炉的本地赛车杂志:“诺,这期的卷首语里和封面人物又是高桥凉介了。” “有刊登关于高桥启介的事情吗?”池谷关心道:“他是拓海今晚的对手啊。” “安啦安啦,我们一起看。”健次爽快地说着,“我就是为了这个才买这份杂志的啊。” 阿树也顾不得争辩,把脑袋凑过来了。 “‘赤城的白彗星高桥凉介’的明星访谈。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 健次边读边念,在翻到杂志的扉页时,忽然看到了一则附带了字样鲜明的‘小心驾驶’提示的新闻。 “周二夜晚的秋名山下坡路段,一位来自妙义山的驾驶着酒红色EG-6的飞车手庄司慎吾遭遇车祸,被送至医院时全身多处严重骨折,所幸没有生命危险。希望各位飞车爱好车量力而行,不要做不符合自身实力的挑战?”健次诧异道:“那晚我们也在啊,怎么没听说。” 池谷皱着眉头,喃喃道:“我也没注意。” “待会问问拓海吧,他跟高桥启介下坡赛了一局,说不定知道更多细节。怎么也不见他提起?”池谷不太感兴趣地继续往下翻着。 是一块被折叠起来的A3大彩页。 “真是大手笔啊,以前都不见这么豪华的拼色,”健次念叨着,把那展开后,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喂!!我没看错吧!!” 他的眼珠子差点瞪出了眼眶,一字一顿地读着:“秋名山一颗闪耀的新升明星——乍看平凡无奇,实则鬼形魅影的AE86?!!!” 池谷下巴险些脱臼:“这这这这这难道是说拓海!!!” 阿树呼吸困难:“这撰稿人是不是疯了!” “阿树别胡说。”池谷犹在震惊中,还是推了推阿树的番薯头:“好好看!” 话虽如此,他们齐刷刷地抬头望了眼那神情呆呆,边幅上也平凡无奇的拓海。 ……冉冉升起的未来巨星? 他们齐刷刷地摇头。 在看完具体内容后,更觉着世界变得玄幻了。 就连对拓海最抱有期望的池谷,也觉得这文章的内容一定是为了哗众取宠而夸大其词。 全神贯注地研究杂志的众人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在了彩页的字眼上,不由得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开,什么人啊。” “拓、拓海!”池谷吓了一跳。 “嗯?”拓海无辜地看了他们一眼,非常好心地没有指摘前辈们和阿树集体偷懒的行为,手里兀自拎着尚在滴水的拖把和水桶,努了努嘴,表示:“店长说有我的电话。阿树,能请你帮我一下吗?还剩下一小片地,把那里拖一拖就好了。” “噢噢噢!” 阿树自是不会拒绝的,匆匆地应了句,接过拓海手里的工具,就屁颠屁颠地朝那块地跑了。 ……池谷一行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正堵在油站的门口。 还有只中年发福的立花店长双手叉腰,恼火地瞪着光明正大地摸鱼的他们。 “呃,哈哈,哈哈。”池谷摸着后脑勺干笑,赶紧返回工作岗位上了。 好在立花店长素来厚道,现在店里也没什么人来,池谷不认真上班的态度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拓海,电话就在那里。” 立花看着继承了好友文太的杰出驾驶天赋的这个孩子,心里万分感慨,表面却仍是笑眯眯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哦,谢谢店长。” 拓海客气地点了点头,拿起听筒来,一板一眼道:“喂,你好,这里是GS加油站的藤原拓海,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他年纪虽小,开车却比些多年的老司机还开得稳,非常可靠,因此有的老顾客们还会额外有活计给拓海去帮忙,比如说送个货什么的。 “什么啊,这里是高桥启介。” 被他那正经得不行的语气给糊弄住,高桥启介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半晌才问道:“今晚就要在秋名山比赛了。” “嗯。”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啊!”他大声说着:“就算在直路上超你车有胜之不武的嫌疑,但既然是正式比赛要做TIME ATTACK,我就不可能特意放慢油门等你。” “哦。” 一听是他就放松了许多,拓海自顾自地开始登记今天的营业额。 听出他回应里的心不在焉,启介眯了眯眼,语气变得凶恶不少:“喂!给我认真点听着!” 拓海很配合地停下了笔,“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要换一部马力大一点的车子?” 高桥启介终于把正题拽了出来,往下说也顺溜多了:“你开86是很快,但车子是有极限的,4A-G引擎早就被飞车界淘汰了,还是换一台性能好的吧。” 4A-G引擎是什么? 拓海颇感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劝我买车?” “对啊。”启介不高兴地说:“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在你换台大马力的车之前,我都不想跟你交手了!省得别人老说我用大马力的车子欺负你!” 实际上还真没人敢这么说过。 “但你至今还没赢过我一次啊。”拓海奇怪地问着:“主要是看车手,不是看车子吧。” 启介:“……” 拓海又敷衍道:“我还在上班,就不跟你再聊下去了,有话待会再说,反正我下班就去你家补习的。” 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随便打发自己,启介恶声恶气地喊住他,“你为什么一天到晚都在忙打工啊。” “当然是赚钱啊。” 拓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太冷淡了点,试图补救道:“我也想要属于自己的车,不过现在离那个目标还很远呢。” “你准备攒够多少。” “100万吧。”拓海随口把目标数字给报了出来,“先不说了,有客人来了。” 非常干脆地,‘啪叽’一声挂了电话。 “100万?” 没来得及跟他计较挂电话的这一茬,启介握着‘嘟嘟嘟’地响着机械音的话筒,自言自语着,想了会儿。 在他看来,这绝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按照家里和哥哥给他的零用钱来算,一个季节都不到就能拿到了。 “而且100万能买到什么好车,一台没被改装的破S13吧。” 启介嗤之以鼻,很快就打定了算盘,风风火火地上楼去,直接敲他哥哥凉介的房门了。 边敲边忍不住腹诽:哥哥总是这样,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到房间里,对着电脑如痴如醉地研究着,好像很享受一样。也不肯出去转转,就连以前很关心的车队事宜都不再感兴趣了,而是交托到史浩和自己手上。 即便是这样,战无不胜的他还是成为了队伍里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啊。 不止在赤城山,就连在群马也一样。 “叩叩叩。” “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高桥凉介并没有把视线立刻从电脑荧幕上移开,而是专心地将这段话的最后几句打上去,这才从容不迫地回过头来问道:“有事吗,启介。” “哥哥你这里有新车的资讯吗?”启介问着,并不觉得身为数据狂的哥哥会给出‘没有’的答案,径直蹲在了书柜前,在被安放得井井有条的文件档里开始了仔仔细细的搜索。 “在那一堆里慢慢找吧,一般放在最上面的就是最新的。” 给他明确地指了路,凉介挑了挑眉,“你要换车?对FD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看启介对他那拥有酷炫尾翼和明亮色彩的爱车表现出来的爱惜又骄傲的态度,可不像是想换车的人的心态啊。 “不是啦,FD是最好的车了。”启介忙澄清了这误会,解释道:“是藤原拓海那家伙要换。” “拓海要换?” 凉介反问了句,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更相信这是弟弟一厢情愿的主意。 “哥哥你不知道,他的进步速度有多恐怖。”启介还有些心有余悸,“我之前还认为之所以败会给他,是由于有其他客观因素在作祟的缘故,现在我一点也不这么想了——他的天赋和对时机的把握度,真的高得像怪物!” 他在前面跑着,眼睁睁地看着在倒后镜的86变得越来越快,跑的每一条路线每一个角度都是最佳,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和马力,如臂使指般灵活自如地发挥着,纵心纵情地在秋名山赛道上驰骋…… “明明跑在他前面,却怎么都甩不掉他,还被他鬼缠身似的越发逼近。”连败三次,即使是不服输如启介也只能纠结地感叹道:“只能眼睁睁地等它超过自己……那种无能为力,等待宰割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可是不知不觉间,高桥启介作为一个同样也开FR车的车手,觉得自己能遇到这么个岁数相近,技术和天赋却都比他要略胜一筹、十分值得欣赏的对手,也是件很叫人庆幸的事情。 “我确实不知道。”凉介不温不火地说:“因为你太过争强斗胜,没听我的话一下子就跑到前面去了。” 单从倒后镜看的话,什么有用的讯息都得不到。 唯有跟在对方后头,才能看个仔细,好好研究对方的跑法和习惯。 启介心虚地错开了眼神。 “不谈这个了,你准备给他关于什么车型的咨询?” 凉介也无意多加责怪,给他递了个台阶。 “啊,这些!” 启介把理出来的几本献宝似的展开,放在凉介面前。 ……全是RX-7的。 不是FD,就是FC。 完完全全具有高桥启介的个人特色和浓烈偏见的选择。 凉介只稍稍瞥了几眼,就无言以对地把它们给重新合上,道:“……祝你好运。” 光是那能吓退一批暑假工作党的高昂价格,他就不认为拓海会承了这份好意。 31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还准备补习完再吃顿饭才去秋名山比赛的拓海,不幸地得到了‘要加班’的指令。 计算了下时间后,拓海只得歉意地借用油站的话机,给高桥家打了个电话,示意今晚无法接受辅导,会直接去秋名了。 高桥凉介爽快地表示知道了,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启介则在那头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了什么,语气听起来是既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复杂得很。 拓海并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除非是反反复复地在他脑海中灌输同一个未解之谜,否则他一转身就会置之脑后了。 譬如这次,他就没将启介含混不清的态度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忙完,在回家取车的时候,拓海刚刚打开车门,就被爸爸文太给叫住了。 “怎么了爸爸,我说过今晚要借用车子的。” 拓海警惕地看向他,就担心是不是臭老头临时决定要去喝酒。 “我知道。”文太倚在门边,哑着副嗓子,漫不经心道:“……听说今晚你要跟FC比赛?” 他慢悠悠地吐了个漂亮规整的烟圈。 “FC?”拓海疑惑地回头道:“不是啊,是FD。” “哦。”文太闻言,兴趣缺缺地挥挥手,“那没事了。” 拓海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到底是坐进了车里。 结果才启动引擎,文太又走过来敲敲他的窗玻璃,示意将玻璃降下。 为了节省汽油,拓海无奈地在第一时间把发动机也一并给停了。 “你这段时间也跟他们跑过不少回了吧。”文太把烟夹在指间,“感觉如何?” 拓海对这份罕有的关心表现得有些难以适应,支吾了一下,犹豫地道:“……挺好的?” “唔,不会觉得马力不足或者轮胎抓地力不够吗?” 文太摸不准素来对开车没兴趣、最近却变得积极多了的拓海对这场比赛具体是抱有什么想法的,索性换了个角度来问。 “马力是弱了些,直路上我永远是跑最后的一个。”对这点感觉最直观,拓海大概比划了下后,问道:“轮胎抓地力是什么?” “……咳咳咳!”没料到儿子居然那么没常识的文太不禁一噎,一种无力感侵袭上来:“就是,比如说加速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凌乱。”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拓海用难得学术性的口吻说道:“只要踩油门踩得稍微厉害了点,后胎就开始自然而然地打滑——据说是很容易进入ueer状态?凉介先生说是悬吊系统的调整上有问题,所以我才不能踩尽油门跑。” 就是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的信息来源。 “……什么叫有问题!”感觉自己的杰作受到了诬蔑和严重的冒犯,文太不爽道:“那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子,根本不懂我这项设定背后的真正用意就乱教你!” 他那样做是为了让拓海不会一不小心就伤到尾箱里重要的豆腐! “那你是故意把悬吊系统调成那样的吗?”拓海好奇道。 “是这样没错,但——” 拓海无情地打断了他:“那凉介先生就没说错了。” 他对自家老头子的人品一直没信心。 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外人的文太,气得额角青筋都鼓了起来,强忍着维持淡定的外表,结果还是没忍住,轰地一拳打到拓海头上,骂道:“输了就别回来了!” “我才不会输呢。” 拓海摸了摸一点都不疼的头,憨憨地笑着。 对手是深不可测的凉介先生的话,他还不敢夸下海口,但今晚比拼的另一方可是赢了好几回的启介啊,基本不需要担心。 “那我走啦。” 眼见着时间还充裕,拓海优哉游哉地朝熟悉的秋名山出发了。 文太叼着烟,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离去。 ——这小子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是谁让他开始重视胜负了呢? 还这么积极地去参加比赛。 又转念一想,这答案竟已是呼之欲出。 “呵。” 果然让高桥兄弟和拓海多接触一下是正确的,或多或少会受到些良性影响吧。 文太满意地把搭在胸□叠的胳膊撤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夹着塑胶拖鞋进了屋。 ——看来啊,那副新到手的超棒引擎可以提早装上了。 不过在这之前,再稍微观察一下吧。 熊猫色的86很快就到达了秋名山下,拓海不急不慢地朝山顶的方向开去,同时左瞄瞄,右瞄瞄,瞥向路边站着的人群,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 ——一夜之间冒出来那么多不认识的人,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就好像山上有祭典和烟火大会似的。 而且弯位处围聚的人特别多,看那些人不断张望的姿态,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明明路上都是其他人在好端端的开车,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傻站着就不热吗? 发了阵牢骚,拓海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下,确定眼前的比起前几天的那回的隆重程度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把冷气又调高了一点,想缓解一下心底漫开的燥意。 ——无济于事。 “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世界啊。” 总有种南极的企鹅跑到非洲大草原的突兀和怪异。 这种强烈的隔阂感,直到驶至山顶见到那对日渐熟稔的兄弟才被消除些许。 “你这家伙,居然这么晚才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盼来这部86,高桥启介埋怨着,接着在旁人的瞠目结舌下很主动地跑了过去。 史浩指挥着拓海把车停到起始线里侧的路上,与黄色FD恰恰并排。 在看清他们用意的那一瞬,四周的围观人群也哗然了。 “咦,SPEED STAR派出来的代表竟然是AE86?!” “这是在开玩笑吧!” “SPEED STAR落魄到这个地步,连派一部像样点的车来充充场面都做不到吗?”有人讽刺道。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来了,看高桥弟弟屠宰弱鸡队伍,又有什么趣味。” “你话真多,本来就是场实力悬殊的赛事,不都是来欣赏高桥兄弟的精彩漂移的吗?” “说的也是。啧,那群女人根本不是来看比赛的吧!” 他酸溜溜地看向另一侧,打扮得花枝招展,直冲着FC和FD的方向忘情地疯狂尖叫的女人们。 目的昭然若揭。 “她们太肤浅了,车手最重要的还是实力,不是什么该死的外貌……”他的同伴的脸皱成一团。 “但我们的实力也远远不如高桥兄弟啊。” 他唉声叹气地蹲了下来。“他们还是有钱人!人跟人真是没得比。” 高桥启介早对这种程度的前呼后应司空见惯,对那些喧哗也充耳不闻,只一派强硬地站着。 等拓海慢吞吞地下车了,便毫无预兆地一巴掌呼到他肩膀上,直拍得没半点防备的拓海一个趔趄:“还差15分钟就开始了!” 他凑到拓海耳边低吼着。 拓海忿忿地捂着耳朵连退三步,小声嘟囔:“这不是还15分钟吗……” 他没掐着点来就算不错了。 “你还敢说!”高桥启介瞪着眼:“你这就是不重视我的 表现——” 他义正词严的控诉才开始没多久,就被奔行而来的人给中止了。 “拓海——!你可算来了!!” 和高桥启介抱有同样意见的还有池谷为首的SPEED STAR全队成员,他们的聚集地在另一侧,这下只得小跑过来,边跑边挥舞着胳膊,遥遥地冲他打招呼。 “嗨,池谷和健次前辈,阿树。” 拓海一本正经地问着好,态度寻常得像是散步时的偶然遇见一般。 “拓海啊,今晚就靠你了。”拄着拐杖也跑得飞快的伤患池谷感慨着。 他看起来比拓海本人要紧张多了,额头一直冒汗,连握着拐杖的手也被汗水浸湿了,滑溜溜的。 “那个……” 池谷此时却有些欲言又止,还想往下说,在瞅了瞅非常不通情达理地杵在拓海旁边,一言不发,吊梢眼凶巴巴得简直跟门神似的高桥启介后,硬是憋了回去。 哪有人这样的,赛前还堵着,让他们秋名的人要说点私密的话都不方便。 即使池谷一贯都很崇拜这对赫赫有名的兄弟的高超技术,也忍不住腹诽一番了。 “启介。” 只见高桥凉介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他的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优雅,得体的一身西装衬得身材尤其颀长笔挺,面孔亦是俊美立体,像被上帝精心铭刻雕塑出的完美作品。 “比赛就快开始了,你不再准备一下吗?” 拓海的脑海里倒没浮现出那么多溢美之词,只单纯觉得在凉介先生走过来后,周围的女声尖叫的音调往上拔高了不止八个度,火辣辣的烧得鼓膜都在疼。 ——啊,好刺耳。 和他的淡定截然不同的是池谷一行人的紧张不安。 “哥哥!”启介不大乐意地应着:“你分明就知道啊。” 从他对身为暴走族的过去说放就放的爽快就能看出他的心态极好,于是这回在挫败的低谷里恢复,调整回斗志满满的状态时反应得也很迅速。 一旦亲眼见证了拓海的进步速度是惊人的快,天赋又强到令人无话可说的地步,启介就很干脆地把拓海定成了以后要攻克的长久目标,鼓足劲地预备着先努力练习,到有十足把握了,再郑重向他提出挑战。 听出弟弟的言下之意,凉介也没再深说,就这么神情自若道:“你的练习册我带来了,回家记得做单元7.1到7.5。” “啊。” 拓海接过他递来的英语习题册子,低头看了几眼,认认真真地道了句谢。 SPEED STAR的队员们:“…………” 凉介又淡定道:“昨天你看到一半的书被绪美给弄乱了,她让我对你说句抱歉。” 拓海先是本能地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没关系的。” 凉介微微一笑,嗓音简直温柔得不能更温柔:“明晚我会让帮佣给你做喜欢的海苔汤,饭后甜点是蓝莓蛋糕,算是庆祝你的第一次赛事圆满达成。” 拓海这下没满口答应了,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脸上泛起几朵可疑的红晕:“呃,那就谢谢了。” 两人和和气气地一问一答着,气氛融洽得不像是即将交锋的对手,友好得如同这是一场内部举办的小切磋。 就连被忽略掉的高桥启介也只是撇了撇嘴,傲慢地哼了一声,转为瞪住看得傻眼的池谷他们。 这已经远远超出青眼有加的范畴了。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池谷将嘴巴张得大大的,怕是被塞进两只煮熟的鸭蛋都没问题。 “喂,接着!” 启介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串簇新的车钥匙来,半句都不舍得废话地丢到了拓海身上。 “?” 拓海反射性伸手地接住,一头雾水地看向他。 “我知道你这混蛋一比赛完就会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启介眯着眼,“东西先给你了。” “……这是什么。” 拓海把钥匙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啰嗦,回去了你不就知道了!”启介并不回头,梗着脖子说着,“现在给我好好比赛,不许走神,不许摸鱼,不许不认真!别以为我会轻言放弃,今晚怎么说都会全力以赴的!” “哦,知道了。” 拓海随手揣进兜里,懒懒地答着。 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以来,他早就学会了过滤掉启介不善的语气,只听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启介X拓海的同人图, 嘿嘿~ 32 负责倒数的史浩站在FD和86之间的中线上,高高地举着块读秒用的表,另一手拿着无线对讲机,凑到嘴边大声道:“好了,要开始计时了!” 山脚的人也拿着块同样的秒表喊道:“知道,这里已经准备就绪!” “开始前10秒,10、9、8……” 史浩在倒数的同时,手臂也在夸张地比划着数字,唯恐两位车手听岔了。 严阵以待的FD和86,在他手臂往下猛地一挥,同时嘴里喊出“GO!”的那一刹那,用同样敏捷的反应速度完成了换挡跟加速,一前一后地飚了出去。 虽然搁在心底难免有类似于在占便宜和胜之不武的嫌疑,启介再不乐意,骨子里也还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线取胜的可能,自然不会任由这极大的优势溜走。 他踩尽了油门,引擎轰然一震,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节拍,连排气口都迸溅出绚丽的火花来! 无论是从静止到起步的加速频率,还是直线路段上最能体现出来的马力区别,86都远远不如拥有涡轮增压的山路机器FD,在众人的注视中,86一下子就落后了一段不小的距离,被FD占据了绝对的先机。 “唉,我就知道86跟FD的力量上相差太大了。”有围观者侃侃而谈,“转弯上更是没得比!SPEED STAR是故意给RED SUNS的争霸之路送分的吗?” “350匹马力可不是说笑的!离合器也入得很好,高桥启介没有浪得虚名啊。” “86就算开到最高的速度,在全力奔驰的FD面前也只会是一只静止的苍蝇吧!” 众人肆意嘲讽着,若有若无地打量SPEED STAR的队员们,直令得他们面红耳赤,倍感耻辱。 “真是的……早讲了86不合适了!还不如我出赛呢,好歹不会被人笑话得这么厉害!” 除去自始至终都坚定不移地站在池谷这边、支持他下的一切决策的那几个,剩下的人皆难免有些埋怨池谷的一意孤行了。 就连池谷也忍不住有些沮丧。 这种强大的差异摆在眼前…… 唉,天差地别啊! 走到凉介身边,史浩听了他们的议论纷纷后,却忍不住发笑:“真想看看那么早下结论的他们在见到86漂移时的吃惊表情呢。” 那大概是每一个因为藤原的车型而小觑过他的人会有的态度变化。 这架神奇的AE86…… 只要负责操控它的车手是在认真地跑,那么追着的后车就会惊悚地发现,它的速度快得连屁股都看不到! “启介的性格其实不适合先发。”高桥凉介平静地评价道:“一旦他发现甩不掉后面的对手,就会不受自制地急躁,尤其是被贴着的时间在不断增加时,很容易产生一种‘那位后追者是无法战胜的’错觉。” “那你怎么不事前告诉他呢?”史浩很不解,“或许就能赢了啊。” “他和拓海的差距不是靠一点建议就能弥补过来的。”凉介无情地说,“启介也必须学会自己去领悟,从而克服这一弱点,对他的成长会更有利。” 他说是能说,可启介在没有切身体会到这一点的弊端时,就很难战胜自己的本能去依言照做的。 难不准什么时候又固态重萌。 能一劳永逸地在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是凉介想看到的。 “说起来,拓海就好像没遇到过瓶颈一样,真叫人羡慕啊。”史浩感叹着。 凉介的唇角微微一弯:“他不曾懈怠过,所以每天都在进步。” 虽然他自己八成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可确确实实地,天天都有勤奋练习着啊。 “凉介,那么你觉得启介这次会胜吗?” 史浩转口问道。 凉介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客观地说:“现在的启介跟拓海相比要差上不少,更何况,这里是拓海多年来跑惯了的地头。”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启介的胜算微乎其微。 “那你不怕弟弟会遭受严重打击?”史浩摸了摸下巴:“我还以为,为了保险你会亲自上场呢。” “我会跟拓海赛一场的,但不是现在。”凉介不为所动地凝视着漆黑的远方,“FC的状态还没调整到最完美的阶段,我收集的86数据也还不完全。没模拟出百分百的胜局之前,我不会不谨慎地提出挑战。” “那RED SUNS的远征计划会随之搁浅吗?”史浩想了想,“启介今晚一输,我们一直以来的全胜纪录就要被打破了。下周的妙义山之行……” “妙义山照去。” “咦?” 凉介沉稳道:“既然中里毅都那样上门挑衅了,避而不战可不是RED SUNS的作风。” “啊,那你要出战吗?”史浩好奇道。 “勉强能跟上我的八成速度,启介足够应付他了。”凉介笑了笑:“让我认真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中里啊。” 说着,他顺手拿过了史浩的对讲机:“现在就让我仔细听一听灰姑娘的奇妙传说吧。” 在一阵兹兹的电流声过后,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这里是第一弯道处,那头是山顶吗?” “这里是高桥凉介,我要听最详细的汇报,尽可能的越具体越好。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晚风习习,吹拂着落叶沙沙轻响,也输送了一丝清凉到等待的人们燥热的心中。 “啊啊,是凉介啊。”那头的人显然吃了一惊,腔调也下意识地变得正经多了:“他们快到了,我已经听到引擎的声音,想是要转进这里了——来了!” 第一盏车灯倏地在幽深的山道转折处亮起,随着道路延伸而越来越近,他的声音也越发激动起来:“是FD,启介的FD啊!86还在后面,我想在这个弯过后就要被抛离了——” 史浩赶紧凑到话筒边喝止:“喂喂喂,我们要听的是详尽的现场情况,不是你的主观臆测。” “呃,抱歉,”被斥责后,那方总算是稍微收敛了些:“总之启介刚从这里通行过去,完美地发挥了以往的水准,可能还超常了一些呢,侵略如火的跑法气势十足啊。现在切入弯道的是86——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后半段已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从声源上来判断,肯定还不止他一个人被吓得够呛。 凉介面无表情地把通讯器放得远了一些。 不远处的SPEED STAR被这边闹出来的大动静给吸引了过来,探询地看向他们,无奈被RED SUNS的无视了个彻底。 史浩哭笑不得:“就算86很快,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谁叫你只有周末才来参加车队的活动,要是其他人,就不会像你这样被吓得神魂出窍。” 至少都有个‘86很厉害’的基础印象和认知了。 “我的天,那86是不是疯了!”对方急喘几口气后,心有余悸道:“一边用很快的速度杀进弯角,一边四轮飘移,还非常非常地贴近防撞栏,怕是连5厘米的距离都不到!我膝盖以下的部分刚才就搭在那上面啊,差点被挤断啊!” 要不是他反应及时,往后赶快一倒,现在拿不准就要送医了。 史浩催促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启介的贴栏方面可远不及他!”一反之前瞧不起人的态度,他的崇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入弯快出弯快,展现出来的那没有减速的四轮漂移绝对是种华美的艺术,真是漂亮极了!连路线上的选择也很厉害,好像‘嗖’地一下,我只稍稍走了个神,它就在眼前彻头彻尾地消失了!” “他是不是已经把双手离开方向盘了?!天啊啊啊!!我没有眼花,他刚刚真的将两手都松开伸进口袋里翻东西了!纯粹是依赖着油门开度上的微妙操控来调整滑胎角度的,胆大包天的神风式走法,太注重贴边了! “说它长了翅膀会飞也毫不为过!完全可以用神乎其技来形容!撇开凉介不提,我从没遇到过会在夜晚的山路上这么高速转弯的家伙啊!” 史浩不想再听他自顾自地滔滔不绝下去,索性自作主张地关了通讯,看向无动于衷的凉介道:“他这也太夸张了,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不用双手就能完成刹车漂移的车手?分分钟就撞下山崖,车毁人亡了。” 凉介淡淡地否决道:“不,这是可以做到的。” 理论上,在入弯前就握好方向盘,用滑胎甩尾的方式让车头呈现侧滑状态的入弯,角度都提前调整好,接下来交由车身自行滑过弯位即可。 因为前轮的悬吊系统是有一定夹角的,在松开扭钛,前轮恢复直行时所带来的作用力的话,确实能让轮胎的角度被逐步地调整回去。 听起来简单,实现起来却无比困难。 ——首先要具备出色的胆识在比赛里尝试;再者要拥有极佳的动态视力和敏锐的预判能力,后者是建立在丰富的跑本地山路经验上的;以及对车驾和轮胎状况的精湛掌握力,知晓轮胎会滑行到哪里。 缺一不可。 “他把86操控得像是在操控他自己的手脚一样,灵活自如,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凉介赞叹着:“把车子的潜能在界限内运用得淋漓尽致,连我都无法对FC做到这一点。” 史浩表情凝重:“86要奋起直追了。” 凉介闭了闭眼,就好像即将落入劣势的不是他弟弟似的冷静分析着:“毕竟在秋名下坡道的开始部分直路较多,斜度也不大,对马力大的rotary FD而言有利因素存在较多。可很快就不一样了。” 史浩点点头,把这话接了下去:“在第一弯道过去后,剩下的路段中斜度会逐步增大,弯道居多,下坡专家的本事,在那里才能被放开手脚施展。” 果不其然,森林公园直路上蹲守的那些人很快也传来了消息:“……两车刚刚通过,从上一个弯道出来时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争执得非常激烈,启介被咬得很紧啊!从没见过能这么贴近启介的车子,秋名的86看来真的很快呢!” “启介很卖力地在跑啊。”史浩乐观地感慨道:“这好像是他坚持得最久没被超车的一次吧?大约是找到抑制住焦躁情绪的诀窍了。” 凉介轻笑道:“那可不一定。” ——就算如此,以启介的忍耐临界值来看,应该也快到极限了。 正如凉介所推测的那般,高桥启介在勉强坚持这么久后,也快被这种从后方不断传来的强烈紧逼感给弄疯了。 “可恶!” 他能感觉到注意力在渐渐丧失,眼睛难以自制地瞟向倒后镜,每当看到那近到几乎没有距离的86在后头追得游刃有余时,心脏就像被人用手给纠紧被压迫了般的抽搐。 ——自己已经这么拼命地在跑了,他还是跟得那么轻松吗?! 启介不知不觉间咬紧了牙关,心情既焦虑得几近窒息,又奇异地夹杂了一丝与有荣焉。 如果说输给只靠车子本身的速度就纵横赛道的GTR,还是仗着强悍的驱动性能所向披靡的EVO IV会令他气恼不已的话,输给同是FR的AE86,面对这驾驶着比他的FD要逊色上不少,还能跑得这么精彩流畅的藤原拓海时…… 并不是种讨厌的体验。 他已经拼尽了全力,没有留下什么遗憾,也不准备再找什么借口去为自己的失败开脱了。 要是藤原那混蛋有一部配置更好的车子的话,定然会更厉害吧? 此时此刻,后方的车手——拓海的脑袋里实则空空如也,根本没想别的,他正珍惜着系统难得闭嘴消停、除了提示表现分在刷屏式的频频上涨外不胡乱发表任务的宝贵时光。 “他变厉害了啊。” 他嘀咕着。 一路上,拓海都在聚精会神地瞄着前面领跑的FD,耐心地等待它露出破绽,然后尝试着捕捉可供超车的缝隙。 最后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进入五连发夹弯的前的第二个U形弯口,他恰到好处地逮住了超车时机,于内弯做了个再标准纯熟不过的假动作—— 熊猫色的TRUENO假装左晃,实则右贴地杀进弯道,旋即以在人们心目中固有的印象截然不同的风驰电掣,行云流水般掠过聚集了极多观众的弯角。 在那些人难以置信的高声大叫中,拓海仍是挂着副纯良无害的呆呆的表情,唯有眼神变得极其锐利,而搭在换挡杆上的手速亦快得叫人眼花缭乱,比机械ABS还略胜一筹的脚在刹车、油门和离合器之间切换自如。 “叮!达成成就:一举成名。” 仿佛驾驶86平常得像吃饭喝水,连思考都不需要,与生俱来的驾驶本能和被系统加速磨练出来的天赋,构成了一个完善进程每日都在突飞猛进的超级天才。 默默地奔驰在秋名山,在沉寂了五年之久后,第一次,这位秋名山的隐藏王者,将他的实力光明正大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被包裹在平凡外表下,这架AE86所绽放出来的夺目光芒,直叫观者叹为观止! “啊啊……启介被超车了!”亲眼目睹了这摄人心魄的一幕的那位RED SUNS联系员颇觉心情复杂,半晌才道:“我真怀疑86的刹车系统是不是坏掉了,在高速弯位开着超过1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贴着防撞栏进行四轮漂移,还是说他刻意丢失了恐惧感,连后果的恐怖都不曾想过?” “我们输了。”凉介平静地宣布着:“也不早了,都准备回去吧。” “不是还有一段路程吗?说不定启介可以再次扭转局势。” 史浩犹抱有一线希望。 “接下来的是五连发夹弯,86只会把启介甩得更远。”凉介不温不火道:“即使在上坡战赢了也没用。输了就是输了,这点必须承认。” “拓海、拓海、拓海他真的要赢了!” 竖着耳朵听到这个消息,池谷被健次和阿树等人围绕着,抱着跳着快要乐疯了,感动的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欢欣鼓舞的他们也不拘小节地就这么用T恤的边角擦。 ——天知道他这个威信不足的队长,要压制住队里的不合声音让拓海代表秋名出赛,顶住了多大的精神压力。 “啊啊,凉介。”对喜极而泣的SPEED STAR队员们视而不见,心里倒是突然萌生出了个叫他震撼莫名的设想,史浩忍不住低低地问道:“你难道是……故意的?!” 故意让RED SUNS败一次,败给藤原拓海。 “不。”对附近女观众们失望的挽留声充耳不闻,凉介在否认了史浩的猜测后,神情淡然地打开了FC的车门:“启介能赢自然是最好的……不过现在的结果也不差。出色的好手总要有与之匹配的名气才比较公平,不是吗?” 一次的败北不意味着长久的失败,夭折的计划可以重新调整。 再规划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更经得起考验的结晶。 就好像浴火重生的不死鸟一样。 史浩稍显忧心忡忡:“这个消息明天一定会传遍飞车手圈子的!到时候就有大量想一举成名的人蜂拥而来,试图通过战胜看似好欺负些的86来打击RED SUNS的威望。” “拓海要是这么容易就败给别人的话,那他离我的期待也未免相差太远了。”高桥凉介启动了FC的发动机:“我会尽快用FC来再战的,届时也会得出想要的答案。” “你想要的结果?”史浩惊疑不定道:“那是什么?” 凉介却已经驱车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_(:з」∠)_ 主要是讲拓海的成长,感情线虽然也是主线,但还是稍稍次要一点,希望能够理解啦。 文不会太长的。 33 藤原豆腐坊里黑灯瞎火的,店主藤原文太闷不吭声地蹲在门口,独自抽着烟,偶尔才仿佛不经意般地抬眼瞅瞅街道口。 直到耳熟能详的AE86所发出的化油器的声响清晰地传入耳廓,他才慢悠悠地走进了屋,作出一副自始至终都呆在客厅里欣赏节目的姿态。 那家伙肯定赢了吧? 文太想,光论跑秋名山的话,不说是跟拓海年龄相近的那批年轻人了,甚至是包括自己这老一辈的人里,能胜过他的怕都寥寥无几,一只手数得过来。 他听到拓海将86熄了火,就这么停在店门前,还有车门开启又被关上的‘砰砰’声。 可5分钟过去了,也不见他进来。 这是怎么了? 他等得有些着急,干脆起身出去,还随手抓了靠在门后的扫帚杆,假装要出门扫地—— “你在这里傻站着做什么,发呆?” 看清那团模糊的黑影到底是谁后,文太没好气地道。 “呃,嗯。” 拓海含混地应着,不情不愿地挪动了一下,这回却是蹲下了。 一手撑在膝盖上,掌心自然地托着一侧下颌骨,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引擎盖还发着烫的86,心底回荡着一阵微妙的涟漪。 跑山路…… 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能用有趣来形容吧? 不是随着表现分的骤增一千点、从而象征着大量的财富所带来的满足感,也不是那种纯粹的赢了启介先生的成就感。 而是种更虚无缥缈的热血,在冷冰冰的血管里奔驰久了,一夜之间,被一簇突然燃起的火苗给烧得沸腾了起来。 火燎火燎的,无法平静。 可是,他从没有做过什么刻意去讨好别人的举动啊。 拓海苦思冥想着,仍是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普普通通地在开车,像平时送货完了回家一样跑着山路罢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会为此感到激动,忘情地高呼喝彩,甚至感动得涕泪俱下呢? “赢了?” 文太冷不防地问了句。 “嗯。”拓海头也不回,仍然专心致志地琢磨着锃亮的金属标志,像是想从那身上寻到这份古怪心境的源头似的。 文太向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在短暂的交谈被拓海单方面终止后,也不说话了。 父子俩这么一蹲一站,倒不觉得冷场,静静地各自感受着蝉鸣的喧闹和叫人汗流浃背的闷热。 “叮!完成隐藏任务:高桥凉介的重视!奖励表现分+100,魅力+10.” “咦。” 拓海不禁一怔,纳闷这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连他好端端地蹲在家门口,都会被加上一堆分数? “怎么了。”文太问道。 “唔,没什么。”拓海下意识地掩盖了过去,半晌,又忍不住嘀咕了句:“好像跑山路比我想象的要有趣一些。” “跑山路本身就充满挑战和刺激性,只是你一直把它当苦差事而已。”文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拓海没什么诚意地“哦”了一声。 滥用童工、违背法律的没人性冷血家长说这话,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 ——“叮!鉴于宿主表现分额达1200,魅力足85且拥有称谓‘一举成名’,兑换条件满足。是否确定消耗1200表现分购入‘助你成为一名迷死人的优秀驾驶员礼包-中级’?” 此时,他的脑海里正跟抽风似的不断响起了提示音。 “当然不要!” 即使不抱有太大希望,他还是当机立断地拒绝了。 系统的声音顿时卡壳了一下,然后用更加欢快的口吻说着:“该礼包乃强制购入,抗议驳回。” 拓海:“…………” 他应该说‘果然’吗。 系统又飞速道:“附赠《车震指南-下》,可与上册进行合成和升级,会获得更详尽更精彩的信息!另送一项特殊技能:电眼秋波-中级(熟练度0/10),成功率70%,每次使用消耗10点表现分。” “请善加利用,继续努力。” 凉凉地吐出最后一句看似祝福实则更接近诅咒的话语,系统再次安静下来。 一眨眼又变穷光蛋,拓海却没太觉可惜。 或许是那样的庞大数额来得太快,反而没有真实感的缘故吧。 100万……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数字,在一场跟启介的比赛后就轻轻松松地飘进了口袋里。 怎么都有些不劳而获,乃至不义之财的味道。 对他来说,还是在油站起早贪黑地工作得到的薪水更踏实。 文太就狐疑地追问道:“不要什么?” 他是听到那一句莫名其妙的拒绝了。 “呃,我是说,这样的赛事还是不要再有了。” 拓海胡乱道。 文太顿了顿,质疑:“刚不是还说跑山路有趣吗?” 拓海挠挠头:“但我毕竟不是飞车手,乱混进他们的圈子不太好。” 他的打算是,在应付完接下来中里毅的挑战、把任务顺利完成后,就让生活慢慢回到正轨。 “飞车手哪里来那么多圈子。”文太嗤了一声,“想开就开,磨练技术就是。” 志同道合的好友,不是想遇就能遇到的。 现在的年轻人技术之所以越来越差,就是因为太注重拉帮结派,才导致分心的后果吧。 “嗯……虽然你这么说,可池谷前辈跟凉介先生都邀请我加入他们的车队。” 拓海显得有些为难。 “哦?”文太不甚感兴趣地问道:“那你答应了谁。” 出乎文太意料的是,拓海当即就摇头了:“我都拒绝了。” 作为秋名出身、主场也常驻秋名的车手,他没有任何理由跑去贸贸然地加入一支外地的山路车队,哪怕RED SUNS名气不小。 而拒绝池谷前辈的理由,则要更微妙一些。 池谷前辈他们在油站时,是很照顾自己没错……可这跟加入SPEED STAR并没有任何直接联系。 一来他无法保证聚会时的出勤率,二来他跟SPEED STAR的那些队员们完全谈不上熟悉,三来则是他有些担心,若是自己在刚拒绝了RED SUNS的情况下,马上就答应加入其他车队,或许会伤害到更早地诚心邀请他的凉介先生。 不是没见到阿树从殷殷期盼转为失望和沮丧的表情,他在有些愧疚之余,却更坚定自己的选择没错了。 依阿树的性格,肯定会拿‘游说’自己做交换条件,让池谷前辈破格允许他加入车队的。 这样一来,作为管理的池谷前辈也会为难吧。 “你要一个人跑吗?” 文太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嗯。”拓海点点头,直白道:“反正在攻克弯道这件事情上,也只有本人才能做到吧。” 其他人也无从协助啊。 他习惯了自来自往,猛然之间要听从别人的安排的话,还会不适应呢。 他错过了文太眼底那几分意味深长。 文太想的却是,如果拓海答应加入赤城的队伍,那就证明他被激起了好胜心,亟不可待地想尽快提高自己的水准,觉醒了身为车手的意识;而加入秋名车队的话,可能性就有两种,一种是盛情难却,不好意思拒绝来自前辈的请求;二来是沉湎在人们的赞誉之中,加入弱者较多的车队,在对比中取得更高的存在感。 后者无疑是最糟糕、同时也是最容易扼杀掉富有天赋的年轻车手的情况。 可拓海两者都没有选。 现在,连文太都摸不准拓海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了。 要说意识吧,还差了不少,连基础的自我认识都还蒙了层薄纱; 要说跑法吧,最近的进步又特别大,就好像突然开了窍一样的突飞猛进。 他瞄了眼轮胎那隐含规律的磨损纹路,沉吟着:“嗯……” “哦,对了,爸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过了多久,拓海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裤兜里掏掏掏,很快便将那串钥匙给取了出来。 “高桥启介让我转交给你的。” 不负责任地抛下这么句,他毫不犹豫地往仪态散漫的老爸身上一扔。 “什么?” 文太想也不想地接个正着,定睛一看,不假思索地哼了一声丢回去:“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自己的问题都要自己解决。” “?” 拓海茫然而无辜地看向他。 “车库啊!” 文太懒得多费唇舌解释,径直自烟盒里顶出根烟来,一气呵成地点着了,往嘴里一送。 他本来以为是一场乌龙,正要找那位大喇喇地将新车擅自开进他家车库的车主的麻烦,现在却意外知晓了正主就是自己的傻儿子。 “真是的。” 他拖着浓浓的鼻音抱怨道。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拓海一边嘟囔着,一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只当是老爸不负责任的说辞。 他慢慢地踱到按理说是空荡荡的车库前——所谓车库,也只是块被夹在商业街间的露天小空地罢了,掀了掀眼帘:“咦咦咦咦?!” 他的哈欠才刚打了一半,就硬是被吓了回去,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RED SUNS的贴纸,金灿灿的漂亮外壳,一尘不染的玻璃清可鉴人。 它就像掉进鸡窝的孔雀,端得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 “……不会吧。” 拓海傻眼了。 被搁在那里的,竟然是一架崭新的、跟高桥启介那部一模一样的Mazda Efini RX-7! 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屁股上少了对被后期组装上去的尾翼了。 “……这是玩具吗?” 被震得有些转不过弯来,拓海愣愣地问着:“里面是不是还少了只跟高桥启介长得一样的东西?” 咚! 文太无情地敲了企图逃避现实的他一下:“真车假车都分不出来的话,就现在立刻扛着86去街上跑两圈!” “痛!”这一下可不是玩票性质的,被打得不轻的拓海满心冤枉地捂着头,瞪向老爸:“他自己买车送错地方又不是我的错!” 文太:“……” 这么蠢的儿子到底像谁啊。 偏偏拓海半点没开玩笑的意思。 “你,”他一走神就捏错了地方,手指差点被着了火的那端给烫了个燎泡,无语道:“不明白他的意思吗。他是送你了,送你了!” 钥匙给了,车还送到门口了——傻瓜都该明白高桥启介是什么意思吧。 就是不明白对方无端端地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是出自什么动机,单纯的惺惺相惜的话……未免太过了。 文太皱了皱眉。 ——而会任这种荒谬事情发生的高桥凉介怀抱的是什么想法,也很值得推敲一番啊。 “什么啊,你这样的想法也太奇怪了。”更倾向于高桥启介是不小心弄错对象,或者想整蛊他的拓海撇撇嘴,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好麻烦。” 他认命地揣着FD的钥匙,重新打开了86的车门。 “你是准备把FD送回去吗?” 文太问。 “嗯。” “你光送钥匙有什么用?”文太一指被停放在那里的酷炫FD,“岂不是我明天还要花钱找人把这块巨铁运走。” “对哦!”被一下点醒,拓海忙不迭地下了86,笨手笨脚地朝FD走去。 只是一打开门,他又迟疑了。 ——沾满了草屑和陈年污泥的运动鞋底,跟干干净净的米黄色车毯不是一般的不搭配。 被洗了许多次,边角起毛衣料起球的T恤上还有怎么都去不掉的茶渍,跟柔软洁净的靠垫也格格不入得厉害。 连空气里蔓着的香水味都叫拓海感到局促不安。 直接踩上去的话……肯定会弄脏的吧。 最后还是文太一脸不耐烦地给他找了张废报纸垫着脚作数。 “你喜欢的话,就把这车留下来算了。” 拓海出发前,文太突然这么说了句。 “不要。”拓海拒绝得不带迟疑。 “FD-3S比AE86可是强上不少,你不考虑收下?”文太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也感觉到马力不足的困扰了吗,FD可就没这个问题了。大不了我给你出钱买下来。” 拓海非但没觉得感动,立即就诧异抬头看他:“臭老头你果然喝醉酒了吧?!” 文太:“……” 好歹也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拉力赛车手,他又不是真穷到那个地步! 只是抠门抠习惯了罢了。 他气闷道:“你就说你想不想要。” 拓海摇摇头,诚恳地说:“86也是好车。有朝一日我输给别人的话,最大的原因还是我技不如人啊。” 他攒那么多钱,主要是想买一部属于自己的车,可心目中最理想的那一台,还是这陪伴了他整个初中和高中时期的AE86. 遗憾的是,爸爸也把它视若珍宝,怕是舍不得转手给自己的。 “这家伙很厉害的。”拓海不善言辞,半天也只想出这么句夸赞86的话:“而且我们家很穷啊,就算把它留下,天天喝高辛烷值汽油也喝不起。” FD的保养费不比86,可讲究多了。 买车难,养车更难。 “哦,是哦。” 不经提醒还想不起这一茬,一时气血上涌的文太的理智也回了炉,不再坚持地挥挥手,毫不留恋道:“快去快回。” 拓海:“……嗯。” 34 高桥启介罕见地没有一回家便圆润地滚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赖在了有哥哥凉介和侄女绪美的书房,拿着个PSP,心不在焉地死了一次又一次,硬是不走。 最后绪美忍无可忍地把笔往桌上一放,表面上尽可能地维持着淑女的形象,实则咬牙切齿道:“启介哥,你是小儿多动症了吗?” 高桥启介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摆明了没把她放在眼里地应道:“啊哈?” 绪美愤怒地扭头,控诉着:“你在这里翻来滚去的,我没办法专心学习!” “这点程度的骚扰都忍受不了,也太没用了吧。” 启介半点都不带愧疚地反驳着。 “嘛,我和某个联考都不敢参加的笨蛋不同,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专心复习呢。”绪美冷笑一声,讽刺道。 启介嗤了一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自知之明总比大无畏地丢人现眼好。” 绪美闻言瞪大了眼。 “启介。” 还是凉介不赞同地制止了他小气吧啦地继续刺激侄女的举动,对快七窍生烟的绪美道:“我先跟启介说点事,你继续做题。” 然后就领着眉飞色舞的弟弟出了房门,进了隔音良好的小厅。 “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在家是白衬衫和黑西裤的组合,凉介袖手而立,好整以暇地问着。 “呃。” 刚刚还伶牙俐齿的启介登时就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心虚般地错开了眼,摸摸后颈的发茬道:“……他会不会不收啊。” “不收什么?” 凉介挑了挑眉。 “呃,是这样的。我用存款买了部FD给那混蛋。”启介吞吞吐吐地交代道。 凉介:“……” 他递给满眼希冀的弟弟一个复杂到难以用言语描绘,可大约就是‘你怎么能做出那么招人笑话的蠢事来’的眼神。 “哥哥你说呢?”尽管被盯得犹如芒刺在背,启介仍硬着头皮坚持道:“哈哈哈,他该不会蠢到拒绝吧!新款的山路FD绝对比那部破烂86要强多了,我还让人送到他家——” 凉介越听越觉得眉心都开始在隐约作痛。 从前只以为他不爱在开车时动脑,殊不知对方已经发展到日常生活中都不思考便采取行动的糟糕地步了。 真是个…… 不顶用的棒槌。 脑海里只回荡着这个无意间听来的,被实验室里的组员在私底下多次拿来骂导师的词汇。 “他不会接受的。” 不待二愣子启介说完,恢复了些许冷静的高桥凉介就就语气淡淡地判定了那架叫飞车手无从拒绝的崭新FD即将面临退货的命运,也不顾弟弟大变的脸色,继续阐述着:“拓海不是个会随意接受‘一般朋友’馈赠的人。” 他着重咬了‘一般朋友’这几个字眼。 那个看起来闷闷的,沉默寡言,纯良无害,实际上却在心底恪守着数条他人不可逾越的底线,某方面顽固得像个老头子的藤原拓海…… 又怎么可能接受这份出师无名的昂贵礼物? “哥哥,我——”启介一时有些无从反驳的烦躁感,还想再解释几句,灵敏的听觉便捕捉到了熟悉的引擎声,顿时脸色变得墨黑墨黑的,难看得无以复加,简直是随便一拧都能出水的沉。 换做是对车款车型不熟的别人,认不出倒不足为奇,可对天天听惯了这类似的响动,把这当美妙的乐曲般享受着的高桥启介而言,离得这么近都还辨认无能的话,几乎是种罪过了。 “那混蛋……果然。” 启介暗暗磨着牙,甚至连掀开窗帘往下望一眼确认的这个步骤都省去了,拔腿就怒气冲冲地往楼下跑。 “启介!” 高桥凉介一时间都没能成功拦住他。 亲眼见到和一心猜测完全是两码事,在确定藤原不领他这份好意时,启介的怒意就像到达了沸点的水壶一样,不受自制地‘哔鲁鲁——哔鲁鲁——’,同时滋滋作响了。 大理石制成的阶梯被有力的步伐给踏得‘咚咚咚’的闷响。 “发生什么了?” 绪美好奇地将脑袋探出了房门,然后充分得到了无视。 “竟然敢给我原版原样地开回来!” 一想到自己被划分在‘普通朋友’的界限里,启介就没由来地觉得心肺都被烧得滚烫,除了被驳掉面子的羞恼,还有好心被当狗肺的不忿。 鼻腔里此刻喷出来的热气,怕是能把那混账家伙给烤熟了。 他气势如虹地冲到了玄关,二话不说地把门打开,由于用力过猛,连铁门都跟被史瑞克踹过似的“哐当”一声,砸在了框架两侧的墙面上。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闪烁,细细的月牙高高在挂,显得有些黯淡。 借着路灯所投射的橘黄光线的照明,他可以清晰地看见一部跟爱驾长得一模一样,由自己在下午亲自下的订单派人送货上门的FD-3S,的的确确地,就这么被停泊在高桥宅的门口。 “藤原拓海!” 启介索性连鞋都懒得换了,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上去,克制着想一拳轰破玻璃的冲动,他压低了嗓音,一边敲,一边俯身靠近地喝着:“给我下来!你——咦?” 他皱起了眉头。 满腔的不虞在看到驾驶室里空荡荡的模样,和开了不大不小正够通一条手臂进去的缝隙的车窗时,就像使尽了全身力气却不小心打在了没脾气的棉花上,只得自己慢慢泄去锋芒。 可恶……跑哪去了? 高桥启介第一时间就扑到了最可疑的巷口,四下环顾。 ——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附近住户在散步,再没其他人影了。 以及稀稀拉拉的往来车辆,自顾自地呼啸而过。 “啧。”不在这边。 他悻悻然地退回,转为再次守住被扔在门口的FD。 暴躁地在原地踱着步,大脑同时也在飞速运转着。 这么短的时间里,藤原就因太怕被骂而弃车跑了? 不。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简直异想天开的念头。 ……对方分明是那种被把他给气个半死,还能无辜地看向他,保持着那该死的一脸茫然的缺根筋吧! 论起藤原拓海对危机的嗅觉‘会在一夜之间迅猛地进步到能做到闻讯而逃的程度’的可能性,估计比一向冷漠疏离的父亲‘会在脸上挂着慈祥地笑容领他去肯德基吃炸薯条类垃圾食品’的还要低。 既不是逃,也不是躲……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难道就会无故不见吗? 启介的眉头越拧越紧。 他又围着FD转了一圈,在干干的水泥地板上自然是看不到可疑的脚印的,再摸摸车头盖,还是烫得放都放不住的。 才离开没多久。 启介的目光焦点重新落在了驾驶席那侧的车窗上,沿着那处勉强可供他把一条手臂的大半伸进去的口子,往里凑了凑,手伸进去,想感受一下冷气散掉了多久—— ……居然跟外面温度一样。 难道他听错了,那声FD的引擎不是它所发出来的,而是路过的其他车? 而当藤原将FD开来的时候,他却刚好没听到动静? 一个个猜测在纷乱的脑海里掠过,启介头大如斗,深觉那些有限的脑细胞渐渐不够用了。 恰好在这时候,高桥凉介也走了出来。 “怎么了,一直不让拓海进去。” 他平静地问着。 “啊哥哥,有奇怪的事发生了!”启介仿佛遇到了救星,赶紧跟他说明情况:“我一下来就看到车停在门口,前盖是烫的,但冷气的温度却散得彻彻底底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凉介蹙了蹙眉,直问重点:“拓海呢?” “他不见了!”启介难掩焦虑:“到处都找不到人。” 凉介微微睁大了眼,大步流星地走近来,一下就打开了前盖。 “距离发动机停止运转应该还不到五分钟。” 他很快便下了结论。 启介唇角下垮,相当纳闷地喃喃着:“那他这时候能去哪里……” “关于其他的我还没头绪,但空调的话,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凉介一边说着,一边镇定地探了手臂进去,摸索一会,指尖很快就碰到了冰凉的钥匙环,凭着直觉地捏住朝上拧了小半圈,静止的FD就轰地发动了。 启介感觉自己就跟在看魔术师表演的蠢观众一样:“……”居然还有这招! 像是有些为难似的,凉介极少见地迟疑了片刻,才颇含蓄地接着刚才的疑问进行解答:“……拓海比较节俭。”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考虑到FD耗油厉害,又非昂贵的高辛烷值汽油不可,拓海为了节省汽油,反正还没热到无法忍受,就一路上干脆都不开空调了,只开窗透气。 所以才没有温差,叫启介产生了严重的误解。 高桥医院的二少爷足足花了半分钟,才领悟了这话的内涵。 霎时目瞪口呆。 ——这根本无法想象啊! 那么热的天,空调都不开。 凉介却没心思再顾他这头,径直解了车门锁,拉开车门—— “咦。” 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冷静的他,此刻也不由得错愕地滞住了。 ——驾驶室的安全带的扣子还好端端地系着,由于车手的凭空蒸发而不知所措地绷紧了贴在了靠垫上;软软的米黄色座位,驾驶员不见踪影,倒是在踏脚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蜷着一只鸠占鹊巢,乍看上去还乖巧得无以复加,白白软软的胖团子。 大概是睡着了。 “还有个可爱的客人。” 凉介笑着评价,把它给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处于意识不清状态的兔子好像不太喜欢被人随便搬动,当即就威胁般地“咕噜咕噜”了几声。 靠外边的那条胖腿则意思意思地蹬动两下,就消极怠工地懒得再挣扎了。 小小的躯体热乎乎的,绒毛柔顺,长耳朵外面是纯白如雪的一层细绒,耳廓则是嫩嫩的淡粉色。 掌心触及处,毫无防备的肚皮简直软得不可思议。 捧着这团失而复得的小东西,凉介的心情无形中好了许多,甚至还学着别人哄猫咪的手势,给它轻轻地挠了挠下巴。 ——遗憾的是,兔子立马把头一偏,一副不耐烦应付他的架势,显然很是不喜欢。 凉介只得作罢。 仔细一看,与其说它睡得正香,倒不如说它是喝醉了酒似的昏昏沉沉。 三瓣唇像在回味着什么美味佳肴,时不时咂巴咂巴的,圆圆翘翘的小尾巴也小幅度地一缩一缩。 “它?!”启介失声大叫:“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天不是离奇失踪了吗,怎么会在这当头冒出来! “可能是拓海养的吧。”凉介随口道:“既然它在,那拓海就一定只是有急事离开一下,说不定等下就回来了。” “嘁……它好像比上次见还要肥一些,这段时间过得很滋润啊。”启介不屑地撇撇嘴,被担忧给塞得沉甸甸的心在确定拓海无事后骤然一轻,嘴下却鄙视道:“连车窗都不检查关没关好就走开,真是个粗枝大叶的笨蛋。” 凉介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也不拆穿他的色厉内荏,在起身出去的前一瞬,仿佛不经意地又瞟了眼坐垫。 “发现什么了吗?” 启介连忙追问。 “糖。” 凉介惜字如金。 确实是两颗糖。 指甲盖大小,外面裹着粗劣的糖纸——这大概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包装方式了,一红一白。 还有两张皱巴巴的糖纸,里面的东西被吃掉后,随意地扔在了一边。 一颗草莓口味,一颗牛奶口味吧。 怀着种幼稚的报复心理,启介随手捏起白的那颗塞进口袋里:“哥哥,你要把它带走吗?” “嗯。” 凉介在抱走兔子前,细心地给或许临时有事才匆匆离开的拓海给留了张纸条,竖在仪表盘前。 潦草却不凌乱的三行字,简简单单地说明了三件事:一,兔子被他们带走了;二,来了就直接进去;三,跟车钥匙串在一起的是门钥匙。 启介对兔子的戏弄之心早就跟着时间淡化得差不多了,这下也没了搅局的兴趣,双手恣意插兜,率先往屋里走去。 35 在被搬到软垫上放好的时候,拓海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结果一睁开眼,高桥凉介那张被放大了好几倍的帅脸就近在眼前,把毫无心理准备的他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被刺激得浑身僵硬的拓海直到凉介都走开好半天了,才勉强恢复过来,开始努力回想—— 好像自是车子停下来后,才想起没吃晚饭的他感到饥肠辘辘的,便在置物箱里找了一阵,指望把印象中在上个月特意放进去的存粮拿出来。 然而却倒霉地发现,那盒饼干不知何时被臭老爸给擅自食用了,只留下个空荡荡的塑料包装盒,外加撒得箱底到处都是的饼干屑若干。 正当他不抱期望地开始翻短裤的口袋时,意外地找到了四颗糖果。 大概是阿树给的吧。 这么想着,他一口气剥了两颗,一股脑地扔到嘴里,就当是聊胜于无。 奇异的是那糖果甜滋滋的,一含即化,身上也变得暖洋洋的,就跟泡在温泉里倘佯似的美妙,柔柔软软的热意透过四肢百骸渗出体表,舒服得每个毛孔都在喟叹。 他忍不住舔了舔上唇,又舔了舔下唇。 直到…… 嘴唇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三瓣唇为止。 “咕噜咕噜咕噜。”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拓海近期表现不错的缘故,系统难得好心地搭理了他一回:“因为你食用了‘激战!秋名山守卫者’任务所奖励的变身糖果,所以随机获得了持续2小时的‘白兔’状态。”顿了顿,又补充道:“其他状态包括‘蟑螂’‘蜈蚣’‘异性’‘哈士奇’等等。” 拓海心存侥幸:“……咕咕咕?” 既然不是惩罚的话,可以申请提早解除吗。 机械声很快给出了答复:“可以,但需消耗100点购入恢复药剂,目前分数为-100。” “请先攒够分数,否则负分状态持续超过24小时的话,将施加二级惩罚4小时。” 没料到到头来还欠着那么多,拓海僵硬了。 话说回来,在停车的那一霎,好像是有因为‘好意遭拒,高桥启介的暴走!’这一项而被扣了许多分的这回事。 ……为什么会有变身糖果这种超现实的东西存在,又不是哆啦A梦的世界。 谁会口味猎奇到会爱吃这种黑暗零食啊。 也怪奖励物品太多,一股脑地堆积在一起,他还没来得及好生清点,就赶着把FD送过来了。 发了一顿牢骚的拓海,郁闷地趴在用抱枕临时组合起来的软床上,稍稍瞥了眼墙上悬挂的时钟。 ——怎么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唉。 毕竟有过一次经验了,拓海这次的心情恢复得也相对来说比较快。 坐在笔电前,高桥凉介的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了他的一系列动作,索性停下正辅佐着程序进行模拟进程的鼠标,专心地看着这只胖乎乎的大白兔。 见它先是陷入了深沉的思虑中,小小的脸上混杂了呆滞和严肃——天知道这只兔子是多么的天赋异禀,居然表达出了类似‘一本正经’的丰富表情的——地晃了晃圆润的雪白脑袋,毛茸茸的身躯看上去比软垫还要来得软绵绵,拱了几拱。 最后跟振作起来了似的,抬头挺胸,却又在下一刻往前猛地一趴,无比灵活地运用着肢体语言,生动形象地做了个深深叹气的动作。 高桥凉介:“……” “呼噜噜!” 却不慎失去重心,在急促地尖叫后,笨手笨脚的胖兔“PIAJI”一下,丢脸地摔下竹篮的边缘,接着以圆滚滚的臀部为支点,自由落体到了厚厚的地毯上。 亲眼目睹了全程的凉介不禁失笑出声。 异响似乎还加剧了它的窘迫感,亦或是太痛的缘故,摔得七晕八素的白兔子登时就蜷成了一个标准的毛团,晶莹的水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着转。 他的反应似乎总是慢半拍,直到哼唧了好一会了,才直到要笨拙地用短胖的四肢捧着脸,骨碌碌地在地毯上依着惯性滚了一圈,怎么说也不动了。 ——典型的逃避现实。 跟它的主人真像。 这么想着,凉介静静地看了会,然后—— 微笑着在它头顶上放了一片翠绿的塑胶叶子。 绿白绿白的,一眼看上去还挺配。 拓海:“……” 换来忍气吞声的郁闷一瞥。 凉介视若未闻,又示好地在鼓鼓的包子脸边放了一小撮据说倍受兔子青睐的干提摩西草。 结果白兔并不领情,还被那气味熏得颇嫌弃地往边上退退。 凉介眯了眯眼。 深谙得寸进尺之道的兔子,紧接着不管不顾地将爪子一伸,就想把脑门上的玩具拨下来。 结果半途就被未来的医生高桥凉介给强行掰开了爪子,低斥道:“不许用爪子洗眼睛。” 直觉可能会引发真菌感染的。 根本没准备洗眼睛的红眼兔子诧异地望向歪曲事实的他,半晌才呆呆地想起要抗议:“咕咕叽咕咕!” 你在胡说八道! 远视眼悲催地看不清凉介先生脸上的表情,接着还被顺理成章地拉趴在垫子上,被迫亮出了软绵绵的肚皮。 ——拓海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类会多管闲事到连兔子洗脸的天性都要剥夺!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人叩响了。 “是启介吗?进来吧。” 刚把兔子的两只前爪用消毒过的药用纱布包了两层,权当是有备无患的举措的凉介,在听到响动后站直了身,若无其事地侧过脸,往门口看去。 “凉介。” 进来的人却不光是他所以为的启介,还有一脸正色、本该在赤城山上帮着处理后续事宜的史浩。 “史浩?” 高桥凉介微微挑眉。 “我想再跟你谈谈R32的事。”史浩开门见山道。 “嗯。”凉介淡淡地应着,从书桌前起身,走到待客的小沙发那里。 “哥哥,那兔子再这样胖下去的话,早晚会被餐厅里的人当肉兔抓走的。” 捷足先登的启介已经盘腿坐在其中一个双人沙发上了,还不怀好意地调侃了这么句。 拓海根本没把自己代入‘真兔子’的角色,而凉介则把他的话给彻头彻尾地当成了空气。 “我觉得让中里先行一步去挑战86,对我们很不利。”史浩率先说着,“我听说了他的一些事情,不光是嘴上厉害,在妙义也是没有敌手的。” 凉介面不改色地问道:“他们下周要先去秋名挑战86?” “对的,本来说好了下周由我们去妙义山进行交流战,刚才却突然改了口,说要先打败秋名的86,再跟RED SUNS一较高下。” 史浩的语气有些不忿,想来也是品到了其中不尊重高桥启介,和背后隐藏的——想通过击败86来打击风头正盛的RED SUNS——真正意思。 “延后一周就让他延后吧。”虽然被中里显而易见地轻视了,启介倒没什么火气,反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我无所谓。” 自以为找到了软柿子捏的白痴,雄心壮志地一出手,结果就捏到仙人球被扎个满手刺,弄个鲜血滴答的,可是一出千载难逢的好戏啊。 他都输得心服口服了,还有人会‘天真’地觉得那样的86是好欺负的…… 这该有多缺心眼,又有多没眼力地小觑他,才能做出这样的愚蠢判断。 “但是——”史浩着急,“他的R32可是有380匹马力的啊。” “我的FD也有350匹马力,最主要还是那黑白幽灵的技术实在太好了,没交手过的人恐怕很难说清他的厉害之处。”启介爽快承认道:“在别的地方不好说,可在秋名,我敢说能击败86的车手绝对不存在于NIGHT KIDS里!” 连输4次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家伙进步太神速了。 本来就占据了个极高的起点,再加上惊人的天赋和勤奋度…… “说他快得像幽灵一点也不夸张,真是个怪物似的家伙。秋名山又是他的地头,我不相信他会轻易输给哥哥以外的人啊!”启介唇角微翘。 虽然当面从不给藤原好脸色,在背地里,他却是不留余地地称赞着那个自己屡战屡败的对手的。 直令被迫旁听了有关自己的话题的拓海,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埋头在软垫上默默地蹭了蹭。 ……头好晕好烫。 “我知道藤原很强。”就算启介对拓海信心十足,非常重视RED SUNS名誉的史浩还是有些担忧:“但车子是有极限的。GTR拥有ATTESAE-TS系统,即使车手再怎么踩油门加速也能平均地将动力分布到四轮再传输到地面,岂不是能够在不拥有扰乱车身行进节奏的情况下,将涡轮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吗?” 启介不屑地哼了一声,很干脆地转为攻击车手:“所以说开32的都不过是用好车来遮掩自己烂技术、投机取巧走捷径的家伙罢了。” 连漂移都不会,一个劲儿地咬着地面跑,可不就是作弊手法。 R32的再加速性能,确实是目前所有车型中最有力,且反应最迅捷的。 “又来了,讨厌32的启介。”史浩好笑道:“还记得上次在路上遇到个开32的,你就二话不说地离了队,油门猛开,非要把他追得灰头土脸不可。” 启介毫不愧疚:“那家伙技术烂还爱堵在前面挡路,我实在是看不惯。” 史浩无奈地揭穿道:“我看他只是个因为有女伴在身边,想开快点炫耀一下车技的普通男人而已吧。” 凉介微微一笑,并不认同启介的过度偏见:“中里虽然作风嚣张,但跑起来还是颇具实力的。” 至少能跟上他的八成速度。 “哥哥,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启介不太高兴地皱眉:“难道你认为86会输吗?” 拓海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偷瞄了从开头就没怎么发表过意见的凉介一眼。 只见他微微前倾,无形中摆出了具有侵略性的姿态,被裹在白衬衫下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蕴含着与外表的温和稳重相悖的强大能量。 他断言:“不。86一定会赢。” 史浩欲言又止:“但是……” “史浩,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却忘了GTR本身的重量。”凉介平静地分析道:“他一边跑下坡道的弯位,一边用机械ABS去控制负荷着大部分重量的前胎来避免转向过度,时间一长,轮胎的抓地力就会丧失。” 与之相比,总重量连一吨都不到的86就要轻得多了。 “这样啊。要不要告诉拓海有关32的弱点呢?”史浩听了精准的预判后大为安心,旋即想起了另一件事来:“他好像对机械一窍不通。” 凉介还没开口,启介就气冲冲地接了话茬:“那混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磨蹭到现在还没过来。” 一从担心86会输的状态下挣脱出来,他就又恢复了一肚子火的状态,捏着拳,语气变得恶劣极了:“如果他老老实实接受下来的话,就根本不用担心性能上被压一头的问题了——真是不识好歹的白痴!” 心安理得地窝在豪华软垫上,白兔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潇洒地抖抖粉嫩嫩的耳朵,做到了完完全全的充耳不闻。 甚至还慢吞吞地朝离噪音来源要远一点的地方挪了一寸。 “什么情况?” 对启介心情的忽然转变有些无所适从,史浩不由得看向一派淡定的凉介。 “你让他自己告诉你。” 凉介的眼睑抬都不抬。 “拓海那种闷脾气的人,做什么会惹到你?”史浩兴趣十足地问:“对了,门口停着那架跟启介你的FD一模一样的车是谁的?” 这下是无意中把火山口给捅了个正着。 启介本来正懒散地靠在沙发椅背上的身躯顿时一跃而起,手往茶几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齿地开始了对拓海不识时务的控诉。 “咕噜咕噜。” 兔子听得昏昏欲睡,偶一张嘴,还顺带着吐了个漂亮的泡泡。 真是可爱无邪。 在启介滔滔不绝的时候,凉介并没有做声,直到想起该送侄女绪美回家了,才站起身来,一边披上外套,一边礼貌性地冲史浩道:“你先坐,我去送送绪美。” 史浩连忙点头:“好的,凉介。希望我突然过来没有耽误你做事。” “没关系。启介,记得去泡杯茶。” “知道了哥哥!”启介大声应道。 凉介淡淡地笑了笑,人已经出了门外,回手把门妥妥地掩上了。 “凉介的笑容比以前要多一些了。”史浩轻声感叹道。 “听你这么一说,难道是清楚在我哥身上,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把被拒绝的怨气给发得差不多的启介也平静下来,浓眉纠成一团地问着。 捕捉到关键词的拓海不知怎的、精神当即就不受控制地抖擞起来,还“噌”地竖起了耳朵。 ……认真偷听。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凉介没和任何人谈起。”史浩轻轻地说:“但你也应该看得出来,这两年来,他基本都没怎么笑过。” 就算笑,也多半是礼貌性的那种,并不是发自内心的。 “是不是和女人有关?” 启介单刀直入。 拓海听得入神,两颗红通通的眼珠子定定的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险些忘了。 史浩肯定地点点头:“凉介曾经跟一位叫‘香织’的女□□往过,她似乎也是唯一一个他正式交往过的对象。” “我以前在老哥书房里的确见过一张她跟他的合影。”启介想了想,说:“但那上面还有一位他的学长,据说是临县的北条医院院长的长子。” 两男一女之间能建立起来的关系,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定然暗潮汹涌,充满了尖锐矛盾。 拓海怔怔地咂巴了一下嘴。 咦。 ……这种陌生的刺痛感是怎么回事。 “栗色的长剪发,比凉介看上去要年长一点,偏向知性型对吗?”史浩在得到启介肯定的答复后,点点头:“我想就是她没错了。” “哥哥是失恋受挫?”启介有些难以理解,又迅速摇头:“不可能,他是绝不可能被甩的。” 那女的也没优秀到能甩哥哥的地步啊。 他混迹暴走族时,也一度交往过几个对象,但那都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才走到一起的,分分合合十分寻常,完全跟‘刻骨铭心的灵魂伴侣’什么的扯不上关系。 后来更是为了全心投入到山路赛车中,跟过去的人都彻底断了关系,对方倒是特意跑来赤城山劝他回头,然而在几句简单的挽留未能奏效后,就轻易地放弃了。 从此再没有联系。 时至今日,启介发现她们的面孔在印象中早就被淡化得模糊,连五官都认不清了。 ……不愧是哥哥,谈个恋爱都那么高端大气。 “不,她在三年前自杀身亡了。”史浩叹了口气,继续说着:“虽然不知道凉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为什么转了学,但总归是有所关联的。” 大概也就是他会变得刻意抑制住自己的喜怒哀乐,从不左顾右盼只一味地冲着目标前进,变得坚毅而冷漠的源头了。 “嘶嘶。” 兔子窸窸窣窣地把脑袋钻进软垫里,企图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可听觉仍旧灵敏得不得了,耳朵和不听他使唤似的,硬是违背了他意愿,执拗地继续听那两人说话。 启介沉默片刻:“不管怎样,他都是RED SUNS的灵魂支柱,最厉害的赤城白彗星,他不会一直这样放任自己消沉下去的。” 史浩:“启介……” “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启介摇摇头,让他不要再提。 治疗失恋的最好方法就是再谈一场恋爱,那女的也没漂亮到令他感觉眼前一亮的地步,哥哥肯定会凭自己的力量走出这段阴影的。 ……不过,姑且不提这段恋情已经不了了之,要她真想登堂入室,也要看够不够格呢。 启介表面上不动声色,脑海里的想法却转得飞快。 当他的眼角余光扫到雪绒团身上时,不禁‘咦’了一声。 “这笨蛋是怎么回事?” 只见胖兔显得好像有些无精打采,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垂到圆圆的脑袋边。 史浩随口问道:“是不是饿了?” 启介拧着眉:“不知道,等哥哥回来了问问他吧。” 被冲天炮粗鲁地摸了摸后背,撸顺有些凌乱的绒毛,又不知轻重地大力揉了揉脑门…… 拓海苦不堪言地承受着这份好意,只觉内脏都快被压出来了。 ……真的好想快快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4.20 感谢帮我抓了BUG,不过语气要是更温柔点就更好了QUQ……比如说(可爱的大大你有BUG啦) 之所以会出饼干屑这个问题,是因为这已经是我的修改版了。之前写了2200,但是自我感觉很差,就忍痛全删掉了,推翻了重新写的时候忘记了基本设定的问题~~~~(>_<)~~~~于是抱歉。 关于感情进展太快的反应,我也纳入了考虑,于是也修改了些过头的地方。所以说评论是很重要的,虽说无法满足每个人的要求,但反映问题和我在情节掌控力上的不足的意见,真的很宝贵~谢谢 P.S 明天断更,我要理理思路。 再P.P.S 拓海以后不会变兔子了~~ 36 接下来的一段漫长时间里,高桥启介对这只雪白软绵的小动物又重新燃起了浓厚的戏弄兴致,还脸皮厚得令拓海发指地将自己的行为美化为:‘帮它振作起来’。 一下子强制性地把他给放在精致的FC模型上,一口气推到远处,看着那炸毛的胖团子紧张地扒拉着车模边角,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撞到布艺沙发上,最后循着惯性摔了个四脚朝天。 一下子又把它的两只前肢高高地托起,弧度极大地左晃晃右晃晃,看起来像是在笨拙地跳华尔兹一样。 甚至还把它当做会动的毛毛球,一旦拓海晕乎乎地坐起来了,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伸出两根有力的手指来,把辛苦的它给毫不留情地推倒。 拓海再艰难地起身,他就再变本加厉地把它推得载个大跟头,天翻地覆,让胖乎乎的身躯顺溜地滚上小半圈。 被重点拿来弹来弹去的,还有那翘着小白绒球尾、圆鼓鼓的大屁股。 如此反复,简直是乐而不疲。 本来就不适应退化成用四条腿走路的身体的拓海,这下是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整蛊得眼泪汪汪,眼冒金星之余,只剩下“呼噜呼噜”地拼命求救的些微气力了。 然而忙着发布提示,告知拓海那不断在小幅度上涨的表现分的系统却懒得搭理他,面对一波接一波的凶猛求助,只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无情地表示:“分值仍然为负,暂时无法使用急救功能……分值仍然为负,暂时无法使用急救功能……” 拓海转而将希望投向‘看上去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好人’的史浩。 偏偏唯一能制止冲天炮大魔王的那人正走到阳台处,忙着打电话通知其他队员,无暇照顾小动物的人身安全。 拓海绝望了。 它与作弄者的体积在此时又相差太大,根本没办法与之抗衡。 更惨的还是,一直被紧迫盯着的自己连逃跑的时机都找不到。 就在筋疲力尽的他终于被玩够了的高桥启介‘好心’放过——任他趴在软垫上一起一伏,苟延残喘,只是同时也感到背上的毛都快被暴力大怪兽给揉掉的时候,房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救世主般的轻微响声。 在下意识的愣怔过后,毛茸茸又粉嫩嫩的耳朵倏地竖了起来。 ——有人来了! ——是凉介先生吗? 从没像此刻一样盼着凉介先生的出现,拓海瞪着双“PIKAPIKA”地闪耀着的红眼睛,眼角湿漉漉的,几乎要热泪盈眶,心中悄无声息地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苗。 “哥哥那么快就回来了?” 启介顿了一顿,旋即有些不舍地停下蹂躏兔子的手,一手插兜,一手摸着后脑勺,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去。 史浩正单手捧着杯冰镇咖啡,听了这话后垂眸看了眼手表,露出个‘哈’的轻松表情。 还早呢。 于是他继续坐在沙发上,动都不动地发表看法:“肯定是你听错了吧,凉介送绪美回家,往返起码要一个半小时。” 这才过去了一小时而已。 启介却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仅没听他的,反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静静地在门旁站了会。 和哥哥凉介在衣着上的讲究不同,他倾向于选择宽松闲适的连帽衫和运动短袖,露出紧扎的肌肉和流畅的肌理,身躯矫健得就像是极富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出现的猎豹一样。 重获自由的拓海由衷地松了口气,哼哼唧唧地在软垫上欢畅地滚了几滚,不仅让背部火辣辣的痛随着消减不少,还让将毛发捋得乱糟糟的,看起来非常的凄惨可怜。 ——他要争取把自己的现状更夸张地展现出来,好让凉介先生待会见到后,好生教育一下这个行径恶劣、无耻地欺负小动物的混蛋弟弟。 史浩恰好瞄到了它忙碌的样子,顿时好笑地摇了摇头。 那声音似乎减弱了,从“刺刺拉拉”变成了“窸窸窣窣”。 启介的眉头越皱越紧,只见他握在门把上的手猛然一发力,一阵清脆的‘咯哒’声过后,门被毫无预兆地打开,原本趴在门上的人也轱辘轱辘地滚了进来。 “啊啊!” 绪美狼狈地摔到地上,脸正朝地,即使有软软的厚地毯作为阻隔,鼻子那处的软骨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挤压,酸痛得她眼泪都簌簌地下。 见来人不是预想中的高桥凉介,让一番苦心筹备,眼巴巴地等着,最后还落得个告状未遂的拓海,不由得极感失望。 “啊。”史浩吃了一惊:“绪美?凉介不是去送你回去了吗。” “因为FD退货还要签署一些文件,凉介哥临时就去了,让我再等一等。” 捂着鼻子,挣扎着坐起来的绪美的声音含混不清。 唯有瞪着启介的眼神快要喷出火来。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启介却满不在乎地双手抱臂,甚至还稍显得意地挑眉:“没办法,我只知道有人在偷听,却不知道会是你啊绪美。” 居高临下的他,斜着眼睛睨了怨愤的绪美一眼:“反应真迟钝,该供给脑子的养肥都跑脂肪层去了吧。”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听得史浩无奈扶额。 被戳中‘体重’这个必杀死穴的绪美,反应则更加直接——当即便不顾形象地站起来,张牙舞爪地扑向他! ——可恶的启介哥,他绝对是故意的! 启介挡得很干脆利落,又随口嘲笑了几句,直到占尽上风了,才收起欠揍的扬威耀武,转为严肃道:“你想偷听什么?” “呃?” 绪美被问得心虚了一下,霎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是来找可爱的小兔兔玩的,又不是来找你!” 说着,她以极少见的敏捷度闪向那竹编的水果篮,两眼冒光,满心想把那呆呆的小兔子揽入怀中。 “喂,你!” 启介猝不及防,只得呵斥。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懒洋洋地瘫在那里,毫无防备地亮着小肚皮,晒胖腿短肢的小家伙,一把就被绪美给捧住了,双手灵活地往回一收,正正让挣扎不已的兔子落入了她的胸口。 拓海茫然地发现,眼前世界无由来地化作了一片黑暗。 “…………叽咕?”什么情况? “嘿嘿嘿,抓住啦~” 绪美高兴极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迟钝的拓海僵硬了好一会,脑子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后,脸简直红得——虽然被毛挡住了——跟熟透了的番茄似的,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啊啊啊,别乱跳。” 绪美见兔子不听话,赶紧柔着声音稍微哄了几句,却也没用,只得把它往胸口更深处塞。 “叽咕……咕……” 被迫‘猥亵’了一回朋友的侄女,可怜的拓海已经彻彻底底地窘呆了。 ——不,比起可以稍后进行的精神上的自我谴责,更需要担心的是他快被国三生的发育良好的胸部给挤得濒临窒息! “恶心死了,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启介在短暂的怔楞后,不假思索地赶在她对小兔子进行进一步的行为之前,眼疾手快地夺回了兔子,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回篮子里,还不忘满脸嫌恶地附赠一句针对她的人身攻击。 “什么?怎么可能。” 话虽如此,爱美的绪美还是本能地擦擦嘴角。 ——干的。 启介得意地笑了笑,又充分发挥了身高的便利,把装着拓海的篮子举得高高的,就足以让矮他30多公分的绪美踮着脚都够不着。 竹篮摇晃,有些恐高的拓海赶紧闭上了眼。 还嫌不够,又连忙笨拙地用小爪子捂住。 “我要玩小兔子关你什么事!” 绪美徒劳地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捞了空。 “这不是你的兔子,是我的。”启介大言不惭道。 这一连串的接连受挫,令得她也是当真的出离愤怒了。 绪美双手叉腰,寸步不让地大声质问:“这分明就是拓海的兔子,怎么变成你的了?!” 启介不以为然地道:“但它可是被我在餐厅发现的,要不是好心地把它给带回了家,它大概就变成人们餐桌上的肉兔了。” “真的?” 听着这番与他的一贯作风大相径庭的表述,绪美扭头问一旁观战的史浩。 史浩不料战火会烧到自己头上,还是快速得地点了点头,肯定道:“确实是这样没错。” 绪美非但没有松开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 她听得半信半疑,拓海则听得满腹怨念。 ……还真敢说。 这大言不惭的模样,就好像当初结结实实地踩了自己一脚的人不是他一样。 拓海不服气地“咕咕”地叫了几声,很快又联想起被凉介先生逮住丢上车的、那一段饱受惊吓的旅途,以及最后不得不偷衣服出逃的窘迫…… 要不是系统良心未泯地把他的钱包一并带走,他怕是连回家的车费都还要硬着头皮偷。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听不懂一只兔子的抗议的。 得了解释还是眼馋可爱的胖白兔眼馋得不行的绪美,在拼尽全力地跳了几下后,泄气地一跺脚:“拓海肯定不会不许我玩的!你快给我!” 白兔子多可爱啊,毛茸茸还胖乎乎! “不要。”把篮子里的兔子护得严实,启介把她不轻不重地一推,不容置疑地道:“在藤原回来之前,我要替他保管好。至于你,就别想了。” “你——” 绪美被推搡得踉跄,连忙揪住启介的衣角稳住身形。 “啊。” 突然想起了什么,高桥启介突然凶神恶煞地转过身来,稍微低下头来,让两人视线正对上,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他拓海的?”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啊。”绪美被他这副难得一见的凶狠表情给吓得结巴了一下,一向欺软怕硬的她当即就萎了:“……周四起就这样了啊。” 不就一个称呼,有什么好说的。 她颇感莫名其妙。 启介眯起了眼:“他那种从不主动跟你说话的自闭类型,才不会允许你叫得这么亲密。” 一口一个拓海的,听起来真不顺耳。 “哈?看史浩哥跟凉介哥都这么叫的啊。”绪美有些傻眼了,几乎要忍不住怀疑启介哥是不是吃错了药:“家里就你一个人还生疏地叫他‘藤原’和没礼貌的‘那混蛋’吧。” 启介:“……” 在一时的语塞后,他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地宣布道:“不许你这样叫他,以后跟我一起叫他藤原。” “凭什么!”绪美的逆反心理瞬间被激了起来,心思一转,先入为主地判断启介哥纯粹是想幼稚地‘孤立’屡次击败他的拓海,于是特意出言刺激道:“他可比你聪明多了,又不会那么没风度地欺负人,我看他比你强上很多倍呢。你管不着我叫他什么。” 启介听她夸得顺口无比,心情无端端地变得更不爽了,脸色也臭了不少。 他想也不想地直接要挟道:“你再这样不配合,我就告诉你那个爱吃醋的男朋友,你每天下午都很积极地去只有三个男人在的地方补习。” 高桥家的父母神出鬼没的,经常在凌晨时分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而帮佣们的存在,则是被他给选择性地无视了。 “——启介哥哥最讨厌了!” 败下阵来的绪美,在抛下这句毫无杀伤力的话后,掩面泪奔而去。 “凉介回来之后,肯定要说你了。” 史浩无奈地笑道。 “啧。”就算明白他说的是事实,启介揉揉后颈,下定主意道:“那我先把这笨蛋藏好。” 不然待会不光要挨哥哥几句说教,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抱着兔子奸计得逞,那他可不就吃大亏了。 作为当之无愧的胜利者,启介得意洋洋地带着装有拓海的篮子回了房间。 为免得败将再次杀上门来,他谨慎地把久未使用的挂锁给栓好了,又不怕麻烦地合上高处的自动黏铁,确保万无一失。 拓海心急如焚地跳下篮子,扒在门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完成这一切,三瓣唇都傻兮兮地张大了。 ——他他他他还有几分钟就要变回去了啊!!! ——这下让他怎么跑!!!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美丽的菇凉,可否求个作收QAQ 作者收藏,非常简单的,就是点开我的作者专栏,然后戳一下[收藏作者]就好~~~~(>_<)~~~~ 37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焦头烂额的拓海只有向系统求援。 “咕噜噜咕噜噜!” 完蛋了完蛋了,快让我出去! ……没反应。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 快点快点快点!不然要被发现了! “又在抽什么疯?” 高桥启介好奇地看它绕着自己一个劲地瞎跑,那慌慌张张的姿态,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 拓海当然没空去理他这个罪魁祸首。 隔了好一会,不停地重复着召唤的他都快被急出心脏病了,系统才慢吞吞地回复道:“当前剩余点数为5。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不管是暂停时间,还是弄晕这个黄毛头,亦或者把门打开都行! 拓海一阵“叽叽咕咕”地叫喊着。 “点数不足。”系统这回反应很迅速,口气却十分冷淡地道:“上述申请中,即使是最少的一项也要消耗50点。” 希望彻底破灭的拓海眼前一阵发晕,差点摔倒在地。 高桥启介已经无聊地重新掏出了PSP,坐在床沿,悠闲地翘着腿,开始自顾自地消磨时间了。 只是他才刚开机完毕,眼角余光就掠过一团白乎乎的绒毛。 兔子似乎是厌倦了‘暴躁不安地绕圈圈’这一项单调无聊的活动了,在乱糟糟的床上用那四条小短腿一蹦一跳,有点嫌弃地用后腿拨拉开抛得到处都是的换洗衣服,给自己大大方方地理出一块可供坐下的空地,然后无比坦然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它的眼神颇为飘忽,总在心虚地移来移去。 “咦?” 启介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胖白兔反射性地一激灵,显然是被他这一声‘咦’给弄得犹豫了下,只是,在心底仿佛经过了一系列激烈的挣扎,几乎连物种不同的高桥启介都能窥见他那浓重到不行的不情不愿后—— 却终究还是自暴自弃地往后一仰,做出个标准的平躺姿势,圆润的脑袋不忍直视般地往旁一偏,僵硬又纠结地摊开四肢,彻底露出软绵绵的脆弱肚皮。 像条自动蹦上砧板,任人处置的鱼。 启介:“…………” 这是闹哪样? 见试图勾搭的对象没有任何反应,又匆忙地‘叽咕’几声,权当讨好。 ——大概是类似‘来嘛来嘛摸摸看,很软的哦不软不要钱’的意思。 目的是想鼓励高桥启介来摸一摸。 启介的嘴角抽搐,要笑不笑得近乎扭曲。 他不知道,这副纯样是想象力匮乏的拓海唯一能想出的,最快博取表现分的姿态了。 “叮!表现分+10.” 系统懒洋洋地说着,再次沉寂了。 ……什么。 拓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牺牲这么大,旋转的四驱弟弟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也亏得这一刻汹涌而来的恼羞成怒激发了某种灵感,拓海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的眼神一滞,在启介兴致勃勃地准备当真过去戳上几下时,生龙活虎地蹿了起来,直往摆满了的CD和录像带架子边跑去。 起先几步还有些不利索,拓海在危急关头还是超常发挥了,勉力适应后,跑得那叫一个飞快。 “……喂,给我回来!” 他的突然发难无疑杀了冲天炮一个反应不及,等对方察觉到他的意图,气冲冲地来抓他时,拓海已经把罗列得整整齐齐——这大约也是狗窝般凌乱的房间里唯一排列有序、堪称整洁的角落——的CD架给成功推翻,精美典藏版的CD碟和赛车录像集哗啦啦地,无差别地撒了一地。 “混蛋!!!!” 追上来的启介看到这一片狼藉,是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啊啊啊! 拓海听出他那声咆哮里的怒意,心尖本能地一颤,后腿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却在瞟了眼桌上的数码时钟后,登时坚定了‘快做下去’的决心。 还剩下五分钟,他要赶不及了! 揣着颗砰砰乱跳的心,胖兔子充分发挥出它体积小,动作灵巧,闪避敏捷的优势,在这不小的卧室里开始了惊险逃窜之行。 如果说高桥启介的卧室有哥哥凉介的一半整洁的话,逮住乱窜的白兔大概只需要几十秒;可在摆件七零八落,衣服到处披洒,障碍物出奇的多的启介房间里,想逮住一只拥有人类智慧就变得相当困难了。 就像是驾驶着无往不利的冲锋坦克,屈尊地穿梭在错综复杂的狭窄暗巷里,怎么跑怎么施展不出来。 反而比不上便宜的摩托车来得方便。 ……在踩碎了12个录像盒,弄翻了一个小衣柜,碰掉一盏台灯,其他东西的凌乱指数上升至少一倍后,气得面红耳赤的高桥启介唯有恼怒地承认了—— 自己一时半会没法拿狡猾的惹祸者怎样的事实。 追了半天的成果,就是平白沾了一身灰尘,汗水黏了污物,脏兮兮的。 “可恶!” 他狠狠地抬起结实有力的胳膊,不拘小节地就这么用汗湿的那截布料,擦擦落到眼睫上的灰。 “被我逮住你就死定了。”一边摸索着遥控器把冷气开强一点,一边脱T恤的启介咬牙切齿道:“混账,我一定要拔光你的毛!” 身为始作俑者的拓海,此刻正机敏地藏在床铺下狭小的空间里,警惕地借着某条掉在地上的牛仔裤所制造出的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启介的所作所为。 他毫不怀疑旋转头,不,旋转兄弟里的冲天炮头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 快去洗澡! 快去洗澡吧! 在几句骂骂咧咧后,仁慈的上帝终于听见了临时抱大腿的信徒——拓海的祈祷,在他的灼灼目光中,将气急败坏的高桥启介赶去了浴室。 启介先是愤怒地把裤袋里的车钥匙和一些零星小物事掏出来,再一股脑地放到有层玻璃板的桌面上,接着随手拽了条看得顺眼的毛巾,就这么趿拉着拖鞋走进了浴室隔间。 走,走了! 激动得难以言喻,劫后余生的拓海按捺着想冲出去的焦急,耐心地数了十下,在听力极好的耳朵捕捉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后,才麻利地从床铺下蹦了出来。 他跳到床垫上,还不到十秒,一阵犹如将四肢百骸都融化掉的热就席卷了全身,失重感带着并不陌生的晕眩袭来。 每个骨关节处都在“咯咯”作响,冒着细微的白烟。 ——要变回去了。 拓海紧紧地闭着眼,死咬着牙,竭力在不发出任何异常响动的情况下顺顺利利地恢复过来。 待到这难受的涡旋平息,已经是好几分钟后的事情。 拓海试探着握了握拳,把快跳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清晰地感觉到力气在一点一点地回来。 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小白兔了。 同时复苏的还有理智,他在急喘几口气后,还来不及松懈下来,猛然察觉到自己身上大汗淋漓的不说,还寸缕不挂的,就这么呆在朋友的卧室里—— 足够让任何一个具备羞耻心的人感到窘迫。 知道时间禁不起耽误的拓海,急冲冲地在床上就近刮了套衣服穿,也不管是什么搭配,拿着件深蓝色的棉布短袖衫就往头上套—— 由于太过把注意力集中在目前所做的事情上,又忘记已经失去了兔子的敏锐听觉的他,连浴室那接连不断地传来的、细微的水珠溅地声产生了微妙变化的这一点,都一无所察。 若说原本是无规律的,会被身体动作变化而产生的阻隔所打断的节拍的话,现在就是畅通无阻地直击瓷砖铺就的地面产生的规则了。 淋浴到一半才渐渐冷静下来的高桥启介,忽然发现自己在气急之下,连换洗衣服都忘了拿进来。 不由得暗骂一声,想到房间里也没有别人,索性也懒得管身上还*的了,就这么任由热水继续流着,大步走出了淋浴间。 浴室拖鞋也不穿,光着脚,哗的一声拉开了浴室门—— 正正与刚套上件型号过大的短袖衫、坐在床上高高地抬起腿来,笨拙地套内裤的拓海,不经意地对上了眼神。 “……呃!” 被抓了个现行的偷衣贼拓海,只觉胸腔里的心脏被迫跳了个蹦极,喉咙里下意识地憋出个单音后,手下的动作也跟被暴风雪刮过似的,僵硬地冻住了。 ——这下是跳进东京湾也洗不清了!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 “哦,藤原你回来了啊。” 在这阵诡异到了极点的沉默过后,启介从愣神里挣脱出来,很自然地招呼着。 “…………” 拓海眨眨眼,一时不知如何表态,嘴唇翕动着,结结巴巴地回道:“嗯。” “怎么不去厅里坐。” 高桥启介随口问道,一派从容地展示着傲人的身材,肌肉紧扎,线条流畅而迷人,一看就蓄满了力量。 小麦色的肌肤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坠到卧房的地毯上,成了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他长腿一迈,几步便走到床前,开始低头挑选待会要穿的搭配。 拓海⊙▽⊙? 本以为要应付一场风暴,现在却意外赢得喘息时间的他,干脆硬着头皮继续穿裤子。 藤原终于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这是一时短路的启介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藤原怎么会癖好古怪到喜欢趁自己洗澡的时候,脱光了潜进来地穿他的衣服? 启介自顾自地选好了衣服,径直往浴室走。 ——这是第二个念头。 等等。 不对! 他明明,明明…… 明明把房门从内部锁得死死的了啊! 启介愕然地微微张嘴,搭在门把上的手不动了。 他无比确信——若是没用暴力强行突破进来的话,在此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反射弧超长的启介在理清疑点后,再回头看拓海的存在,就震惊到无以复加了。 “……吓?喂,等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启介丢下衣服,急不可耐地大步跨回来,想伸手去抓拓海的肩。 恰好已经穿好衣服的拓海,见他还是反应了过来,当机立断地拔腿往外跑。 然而他却忘了门上还留有两道栓,等他手忙脚乱地解开第一个时,启介已经追上来了。 “不许跑!”启介浓眉倒竖,迅速捏住了他的肩膀,强迫拓海面向自己,“我还有话要问你!” 拓海:“……” 但他一点也不想回答啊。 拓海窘迫地低下头,结果却恰好对上了那腿根处的大条器官,惊得手脚都一时没地方放。 脸涨得通红,只拼命将目光投往别的纯洁地方。 启介无暇注意这些无足轻重的细节,只烦躁地拨了拨湿漉漉而耷拉下来的额发,眉头纠成快要打结的一团,憋了好一会,才语无伦次地问道:“混账,等等,你,你……你难道是兔子精?!” 他不是迟钝到无可救药的笨蛋,在梭巡了房内一圈,没听到该有的其他动静的情况下,傻瓜也猜得出来——藤原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又跟那只狡诈的白兔子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神奇联系。 但这个猜测也太挑战唯物主义者的世界观了! 不待拓海回答,启介便忍不住往他背上摸来摸去,看会不会摸到一双金光闪闪的翅膀。 拓海挣扎着从他有力的钳制下逃开,气喘吁吁地否认:“不是!” ——由此看来,高桥启介肯定小时候没少看童话,一会说他的86是幽灵,一会认定他是兔子精。 自觉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启介仍然笃定地看向他,一脸‘你虽然不认账但我知道你不可告人的秘密了’的恍然大悟。 甚至还联系到别的问题上,摸着下巴了然道:“难怪你能开那么快!” 藤原他不是人啊! “我都说了我不是!” 拓海听他沿着误会的幻想之路越说越玄幻,解释也不听,顿时怒从胆边生,在实在忍无可忍之下,冲动地做出了这辈子最离谱又胆大的事情—— 他甩开启介,一个箭步冲到了桌子边,拿起被连同车钥匙一起搁在上头的那颗该死的糖,一边往回跑,一边剥掉糖纸,将奶白色的软糖往来追他的启介嘴里毫不犹豫地一塞! “什、什么,这是——”启介在仓促之下,还真被拓海胡乱塞进去了。 入口即化,甜甜腻腻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唔!!” 启介惊疑不定地捂住嘴。 ——“叮!请宿主注意,由于变身糖果作用在除宿主外的个体上,维持效用将大幅度缩减,最久不超过5分钟。建议利用宝贵时间,及时拍照哦。” 拓海根本没空理这欢快的口吻,只紧盯着那片平白生出的浓雾和那隐约可见的、越缩越小的轮廓,破罐子破摔道:“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启介却无暇回答他了。 当烟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是健美匀称的身躯,漂亮又酷劲十足的毛发,戴面具似的天生花纹印在帅气的脸孔上,精神抖擞的三角耳,镰刀般的毛刷尾,还有潮湿的鼻端…… 这是一只威风凛凛的成年西伯利亚雪撬犬。 爱称哈士奇。 “……汪?” 启介傻乎乎地大张着嘴,目光茫然,嘴角还挂着串透明的哈喇子。 “汪汪汪!!” 新手哈士奇开始试图直立行走,结果在以不协调到了极点的别扭姿势,艰难地迈了一步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拓海平静道:“语言不通。” “……”启介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天蓝色眼睛,企图通过吠叫来传达他对被暗算的谴责和对现状的谴责:“汪汪汪汪!” 可惜的是,拓海的同情心和良心早在被对方当玩具兔耍的时候消耗殆尽了。 此时看着高桥启介的惨状,他非但没感到抱歉,还灵感四溢地怀抱诡异地愉快着的心情,用床上的空调被把他的四条腿给牢牢缚住,又用另一条把呆滞中的哈士奇裹成了花卷,最后扔到床上,贴心地把柔软的枕头放在毛茸茸的狗头下方。 “晚安。” 不负责任地丢下这话,拓海再不迟疑地解锁开门—— 就此逃之夭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旋转的四驱兄弟在旋转得累了之后躺着休息的图…… 38 临时有事外出的高桥凉介,这晚直到凌晨一点许才赶了回来。 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免得惊醒其他家人,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一打开书房的灯就一眼看到弟弟启介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 低着头,什么也没做。 “啊,哥哥!” 启介被突如其来的明亮灯光给刺得一激灵,下意识地喊道。 凉介搭在门把上的手稍微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一边走到书桌旁放下文档,一边脱去深灰色的外套问道:“怎么了,启介,还不休息吗?” “我有件很严重的事情要讲给你听。”启介眯了眯眼,渐渐适应了这光线的强度,一脸严肃:“藤原拓海他……他不是普通人类,而是巫师!” 而且是能制造出让人变身的古怪糖果的那种! 凉介:“…………” 他平静地瞥了眼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弟弟,往办公椅上一仰,搁在扶手上的腕部交叠着,好整以暇道:“你也该成熟一点了——至少不要一天到晚去找拓海的麻烦。” 完全不信。 启介着急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哥哥,我说的是真的!”他也知道这样乍听起来实属荒谬的事情说出去没什么说服力,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颗——他在身体恢复如初后——于FD驾驶席找到的最后一颗红色软糖:“他硬逼着我吃了这个,然后我就变成了一条狗!” 面对他的纠缠不休,凉介冷淡道:“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蠢话,你书柜里那一套《哈利波特》就别想留了。” 启介:“……” “你可以出去了。” 他只得把心一横,豁出去道:“我现在就吃给你看!” 话音刚落,启介就眉头皱得死紧地将糖纸剥掉,用一往无前的强大气势,想将那诡异的糖果一口气塞进嘴里。 却被凉介给半途拦截住了。 “呃,哥哥?” 启介犹疑地看向他。 “既然你的语气这么肯定,就让我来验证吧。” 凉介淡定地拈着那颗糖,不顾启介劝阻,以指轻轻推送,含入口中。 下一刻,他就隐忍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 启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哥,心脏砰砰直跳如擂鼓,就等着白雾出现。 凉介以左手掩唇,并不答话。 倒不是身体内部产生了什么诡异的变化,而是…… 真的太甜了。 恐怖的甜腻感袭上舌尖,近乎麻痹;还顺着密布的味觉神经网往大脑皮层蔓延。 这对在饮食上分外挑剔的凉介来说,大约是等同于一场味蕾上的酷刑。 启介却没想那么多,只感觉自己快要亲眼见证——伟大的哥哥那光辉灿烂的人生中惨不忍睹的一慕了,不禁地用手捂住了脸,不忍直视地自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啊啊啊,要变狗了!” 凉介几不可闻地摇摇头,不为所动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启介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 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什么……变化都没发生! “你要解释一下吗?” 凉介平静地侧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着。 即使音量和口吻从头到尾都没发生过什么变化,可他此时此刻,周身释放出的氛围却有着说不出的危险气息。 “这、这、这怎么可能!”本来怀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的启介现在也傻眼了,嘴巴张合了好几下,才结结巴巴道:“哥、哥哥,你应该会变狗才对啊!” 他无从得知的是,拓海在逃出门口时,灵机一动地用剩余的点数向系统兑换了替代物,将那颗惹祸的糖掉包了。 凉介刚刚所吞下的,不过是外形和口感完全一样,实质上却不具备任何作用的普通糖果罢了。 凉介并没有回答这个愚蠢之至的质疑,慢慢地闭了闭眼,优雅地饮了口热茶,把口腔里残余的那股叫人作呕的甜味驱散掉些许后,才不急不忙地吁出一口气来。 只听他冷冷道:“还没表演够?” 胡言乱语的,编造一个离奇故事,成功骗得他亲身吃了颗那么难吃的糖果。 被那双毫无温度的冰蓝色眼睛瞥了一眼,一滴冷汗恍然间滑下了启介的额角。 他被叫人窒息的强大气场给压得大气都不敢出,支吾了半天,只有垂死挣扎般嘴角一抽,无力地辩解道:“……哥哥,我真的不是在表演。” 凉介:“3天内不许去秋名。” 整天想方设法地欺负着性格老实又谦虚的拓海,启介也太过分了。 现在还为了捉弄对方撒下这么离谱的弥天大谎,不给个教训是不行的。 “哥哥你要相信我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失效了,可这颗糖真的有问题!”启介急切地扑到桌子前,继续说着:“其实我们捉到的那只白兔子就是藤原拓海!他被我撞破了这个秘密后,喂了我一颗糖,然后我就马上变成了哈士奇!” 更可恶的是,藤原那混蛋还趁他没回过神来的空隙,狡猾地用空调被把他给裹严实了扔床上! 使得他在恢复过来后,还得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才顺利挣脱。 当然,这么伤自尊的细节,高桥启介这辈子怕都会对第三人守口如瓶的——哪怕是他尊敬的大哥也一样。 虽然猜不到内情,却从那一抹不自然的神色里轻易地看出了弟弟有所隐瞒的凉介,也不准备当场揭穿,只淡淡地掀了掀眼帘,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阵。 启介则梗着脖子,一派坦然地任他审视。 凉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那为什么你现在还是人类呢?” “因为过了几分钟我就变回来了!”启介再次收获了极不信任的眼神,品尝到了百口莫辩的郁闷滋味,烦躁地挠了挠头,咬牙切齿道:“那混蛋做了这事后就做贼心虚地逃跑了!下次再让我逮住,我非揍扁他不可!” 听到他又要针对拓海做些幼稚的事情,凉介不悦地蹙了蹙眉,已经彻底丧失了对这个天方夜谭般的话题继续研究下去的兴趣。 车手懂得抱怨是好事,才会有进步——可总热衷于制造一些不合时宜的恶作剧的话,是严重不利于车手稳定心态的养成的。 “你要是这么做的话,”高桥凉介径直打开笔电,不再看向义愤填膺的弟弟:“就禁足4天,同时把基础机械理论给我背诵下来。” “什么?!” 一听背诵理论就一脸菜色的启介,一下子就将汹汹的气势给垮了下来,神情悲愤:“哥哥,我是你的亲生弟弟啊。” 凉介沉思了一下,松口道:“嗯,那就给你5天时间。” “…………”原来这背诵任务还限时的? 见哥哥心意已决,知道再试图验证也没有用的启介,唯有沮丧地深吸了一口,忍气吞声道:“晚安。” 凉介微微颔首:“去吧。” 在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又不甘心地望了眼哥哥那认真研究复杂软件的背影,确定不会来一出‘活人大变哈士奇’的戏码后,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难道真的搞错了? 哥哥吃了就完全没受影响。 ——那藤原呢,他跟兔子的关系又怎么解释? 他也没真正见到藤原变成兔子、兔子变藤原的一幕啊。 ——这么说,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吃了一颗就变身’的猎奇食品,那些清晰的画面只单纯是混杂了梦境而产生的幻觉吧。 一旦有了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本就对唯心主义一向不屑一顾的启介,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他纠结地皱皱眉,忽然伸出手来,仔仔细细地,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 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连在愤世嫉俗的那段时间所留下的旧伤疤和薄茧也没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没留存下任何变过毛茸茸的狗爪子的痕迹啊。 启介难得烦恼地靠着墙,一动不动地,竭力回想的脑海来却浮现了一个与主题无关的画面—— 穿着属于他的短袖衫,因为体型稍微偏小一点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拓海,正笨拙地翘着腿,慢吞吞地往光溜溜的某处套着大号内裤。 ………… 察觉到自己的思路在不经意间飘向何方后,高桥启介的脸唰地就涨红了。 “真、真叫人厌烦啊!” 他恼怒地锤了厚厚的地毯一拳,力道之大,让足有这么一层厚垫作为缓冲的木地板都为之震动:“到底是不是他!” 到现在他都快弄不清楚那些究竟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来自他本人的幻觉了。 不过,与其大无畏地承认后者是真相,他宁可咬死了这些乱糟糟的把戏都是拓海用某种匪夷所思的手段遮掩过去的结果。 就算永远找不到证据…… “启介。”凉介突然头也不抬地开口道:“你认识一个叫秋山涉的人吗?” “……哈?” 没料到哥哥会骤然发问的启介有些愕然,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颇感莫名地回答道:“不认识啊。” “那你对谁提过我的D计划?” 凉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半分喜怒。 “没有,我只在今晚跟史浩说过。”被转移了注意力的启介不再追究拓海的物种之谜,登时就警惕起来,凑上前去,不假思索地追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凉介娴熟地操纵着光标,让它滑向屏幕上的一个浅黄色文档,食指轻敲滑鼠按键,双击打开:“你可以看看,就是这个人。” “什么?” 启介简直要把脸贴到显示屏上。 随着凉介的举动弹出来的,就是近年来有关‘秋山涉’这个人的所有资料。 “……出身琦玉县、在两年前初露头角的年轻山路飙车手,转为活跃在碓冰山道……” 没有哥哥那一目十行还能复述个近八成的强悍功力,启介在低低地念着的同时,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这种所谓的‘天才’每年都要冒出来好几个,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他没看出这份履历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倒不是我关注他,而是他刚刚主动拨打了我的手机号码。”凉介微微一笑。 只是这份笑意却完全没透到眼底。 “他怎么会有哥哥你的电话的?”启介疑惑地抓了抓被发胶弄得*的额发,含混道:“而且琦玉的车手找你做什么?想挑战吗?” “不,他是来自荐的。” 凉介将他的资料又迅速浏览了一次,就不感兴趣地点叉关上了。 “自荐?是想加入RED SUNS吗?”启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让史浩和贤太去考察一下,合格就通过吧。” 凉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说他会是比藤原拓海更适合加入D计划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秋山涉不是原来的那个秋山涉~ 请暂时保持淡定QUQ 相信我的安排! 话说,明天这篇文就要下手机榜了,木有收藏我的妹纸赶快收藏一下拓海吧 =w= 不然没入茫茫文海,再找不到啦。 39 有一季一度的群马知名车队——RED SUNS举行内部排名赛,今晚的赤城山注定不会宁静。 哪怕不是场公开的盛典,它还是吸引了不少闻讯而来的漂移爱好者,亦或许是单纯慕名而来的观众,晚饭过后就匆匆忙忙地赶来了赤城山找喜欢的弯角占位等待,生怕错过精彩镜头。 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前,也会有跃跃欲试的队员们和外来的自诩技术不错的车手们在赛道上进行最后一段时间的试跑预热,足以让他们一饱眼福了 。 “哇,好多人啊!” 坐副驾的阿树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玻璃上,兴致勃勃地往外看着,同时不忘发表评论:“好像跟上次在秋名交流战的差不多。不愧是在群马驰名的RED SUNS,号召力好强大。” 确实,各个弯位上都聚集了一大堆人,男的女的都有。 越往山上开就越多。 “那架是EVOIII,这里还有卡布奇诺……”阿树越看越激动:“他们都是来看RED SUNS的队内排名赛的!” 拓海:“嗯。” 阿树喋喋不休地说着,突然有些酸溜溜地感慨:“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肯定不是冲着赛车来的……” 技术好,长相帅,性格酷,家里还该死的有钱。 高桥兄弟确实有让她们趋之若鹜的本钱。 “哦。”对观众的多少素来保持着漠不关心的态度,拓海随口应了句。 “唉,可恶啊,我哪方面都比不上他们。” 在心里进行了一番比较,阿树顿时沮丧了起来:“我真是个没用的家伙,连属于自己的车都没有!” 他想买车,但少得可怜的存款偏偏还差一大截。 要不……要不去用泪水打动老爸给他做担保,贷款买车吧? 否则的话,他没有车子可以用来练习甩尾,这样拖下去只会跟好友拓海的水平越差越远啊。 不知阿树的小心思,拓海单手撑着下巴,一边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一边搭了句话:“我也没有啊。” “但你小子可是有不小的名气了!”迅速从情绪低潮里恢复过来,阿树挥舞着拳头,微微嫉妒道:“你赢的不是路过的小虾米,是杀上门来的群马明星高桥启介啊!” 拓海见好友已经再度打起精神,被成功地刺激回了元气满满的状态,便不再理睬他的话语,只偶尔敷衍地点点头,继续听脑海里的系统在念念叨叨。 全是那个‘中级礼包’里包含的理论知识部分的内容。 拓海本以为自己会像听天书一样举目茫然,可大概是智力值上的提升增强了他的领悟力,而凉介先生替他整理的那堆初阶资料里又有不少的内容被涵盖其中,他在认真地听系统的细腻讲解时,不是不吃力的。 但在这有了基础的情况下,好歹能像一块海绵般吸收许多闻所未闻的新知识了。 他不知道,这些乍看是枯燥无味的理论日渐堆砌起来,只消再正确地结合实际练习,便会产生‘质’层面的恐怖飞跃。 ——是拓海目前体会不到的,潜移默化的神奇力量。 “嗯……” 拓海忽然皱了皱眉,并且放慢车速。 “怎么了?”阿树奇怪地问道:“前面没什么问题啊。” 位于86前面的是一架RPS13,马力充足,开得又快,他们还在直路三分之二的位置的时候,就已经冲到弯道入口了。 “唔,说不上什么吧。”拓海嘀咕着:“总觉得它不太对劲,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他说得含糊,阿树也半信半疑:“你是说前面那部会出事吗?” 倒不因为只是种大概的感应,凭着那被虚拟构造出来的一条条发光的绿线,拓海能清楚地看到S13切入的点和找到的路偏差太大,这弯基本是不可能转过去的。 可他无法描述这一点,只得含糊道:“嗯,差不多吧。” “我看它转得挺好的啊——啊啊啊!” 阿树的话才说到一半,那架白色的RPS就“吱呀——”一声紧急刹车,跌跌撞撞地卡在路中央,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引来对面车道的骂声几句。 那位车手还算是幸运的,毕竟要是他的反应再慢上半秒,RPS怕是就要一头撞上内侧的山岩了。 而别人以为只是凑巧、实则人为的是——拓海提早松了油门,也是救他一回。 不然骤然刹车惹来后车追尾事件,那股冲撞力将它顶得撞破防护栏也不足为奇。 “还真被你说中了。”阿树看得目瞪口呆,这回投向拓海的眼神不再是怀疑了,而是种掺杂着些微敬畏的诧异:“你怎么看出来的?!” “入弯速度太快,择路不准。”拓海简略地说着。 小小的插曲过去后,幸运地避免了一场车祸的RPS-S13也暂时丧失了炫耀那半吊子漂移技巧的兴致,老老实实地继续往山上开。 由于性能劣势,86早被飞车手们淘汰,却仍因其实惠的价格和易改装的特性,成为囊中羞涩的新手们钟爱的练习车之一。 也就是说,拓海这架黑白色的TRUENO,在漫漫车潮里既不是独一无二的,也更谈不上起眼。 拓海还开得中规中矩的,跟着上山的其他观众车组成的车列稳速前进,弯道处也没有马力全开,只是稳妥地滑过。 这让喜欢被人关注的阿树在兴奋之余又有些失望,直到他猛然想起了什么,眼前倏地一亮:“拓海,你要不要做几个漂移动作来看看!以你的技术肯定办得到的吧?” 尽管他没亲眼见到平时又呆又蠢的拓海炫出车技,可不管怎么说,能驾驶着十年前的车款击败新型的弯路极其FD-3S,刚刚又表现出惊人的眼力,这几点就足以证明车手的本事了。 殊不知拓海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不要。” “哈?!”阿树大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为什么啊!肯定会有很多人看我们的!” 拓海太怪异了,有这么个大好的出风头机会都断然拒绝! 阿树愈来愈不能理解拓海的脑回路了。 不说别人,就说无车一族的他,光是在副驾上看着那些人在华丽地炫技,都感到阵阵心痒难耐,真不知道拓海是怎么还能做到跟老僧入定一样不泛起任何波澜,一如故我地匀速开着的。 方才那个高深莫测的拓海消失了……这个拓海,不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痴呆症吗? “为什么要让人看我们啊。”拓海闷闷地说:“又不赶时间,还10分钟才到8点。” 见阿树还要再劝,他不认同地皱了皱眉:“你邀请我来的时候,只是说要看别人比赛,又不是我要参赛。” 他不喜欢无意义地出风头。 “你还好意思说。”阿树一肚子气:“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吝啬的飞车手了!舍不得走高速,非要对着十年前的地图抄近路,想当然地就半途迷失了,要不是问了过往的路人,现在还在朝琦玉的方向打转呢!” 拓海沉默了下,低声申诉道:“我不是舍不得过路费。” “那你解释一下,非要绕从没走过的所谓‘近’路是出于什么意图啊。”自认非常了解这位好友的阿树好整以暇地以手抱肘,轻哼了一声。 拓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稍微调整了下方向盘,车头随着朝右,就这么在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的情况下,顺畅地扭过了这一处弯角。 可惜86的熊猫色外壳太不起眼了,又是马力大的车子吃香的上坡路段,道路上车来车往的,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干净利落的转向有多不同寻常。 “喂,拓海!” 阿树急声催促着。 “呃……” 拓海表面上依旧平静,实则思绪万千。 ——之所以选择多半是走不通的路,不过是他想故意迷路,藉此机会不去赤城山面对高桥启介罢了。 不然已然在秋名山和赤城山往返十余次的他,又怎么会对路途陌生? 拓海郁郁地曲起食指,弹了弹方向盘上那被摩挲得光滑无比的人造皮革。 ——前几天才头脑发热地用变身糖果恶整了对方一顿,在热度消减、理智回炉的那一刻,又禁不住后悔那一刻的冲动来。 要是冲天炮义愤填膺地跑去告诉像是电影里的那类科学怪人怎么办? 在做了整整一晚关于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被活生生地解剖了的噩梦后,向来嗜睡无比,还是人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失眠症’是什么滋味的拓海,很爽快地放弃了挣扎。 反正,反正……糖果已经被掉包过了。 这事情本身又那么荒谬,除非是亲眼见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的情况下,哪怕高桥启介再会告状都是没法证明的吧。 拓海苦恼地叹了口气,对臭着脸的阿树说:“算了,你不懂。”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了。”阿树抱怨道:“我真担心你这样的状况维持下去,明晚对上GTR会输啊。你有什么对策吗?” 拓海不假思索道:“还好吧。” 不说他在前几天就从凉介先生口中得知了GTR的弱点,还拿到了几项应对的建议,即便没有这些资讯,拓海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那就是有了?!”阿树赶紧追问:“快快说!” 拓海兴趣缺缺地掀了掀眼帘,嘀咕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 阿树显然没能听清,凑近了要求他再重复一次。 “我问现在停在哪啦,山顶还是弯位,你选。” 拓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山顶的停车位比较大,可想步行下弯位围观的话,可就太浪费脚程了。 “哦哦知道了。肯定不是山顶啦,连精彩的甩尾都看不到。人好多啊……好难找合适的地方。” 没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话题,阿树自顾自地捧着下巴苦思冥想了会,最后决定:“不如就在前面那头吧,是个很急的发夹弯。” 拓海:“哦。” 虽说知道那绝对不算是个好的观战点,他也不准备驳回阿树的选择。 反正他对RED SUNS里的其他队员水平如何并不感兴趣,更遑论是要停哪里进行围观了。 “那我就停这里了。” 拓海利索地靠了边,熄火下车,结果才打开车门,便与那台一直在前面跑着、此刻也选中了此处停泊的RPS-S13车手碰了个正着。 “唔,你……等等!” 顶着抹了过量廉价发胶而显得油腻腻的中分头,明明是大热天,还穿了件深蓝色衬衫的胖子在看清拓海面庞的那一瞬,错愕地张了张嘴。 他本来还想故作深沉地回忆一会,却见拓海招呼不打头也不抬地准备走人,这下也无法装模作样了,先拦住再说。 “你是藤原吧!” 他颇为笃定地喊着。 被叫了名字的拓海下意识地顿住脚下的步伐,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丑的胖子,这是谁啊。 胖子假装清嗓子,响亮地咳了咳:“还记得我吧!好久不见了。” 拓海直截了当:“你是谁?” 胖子的笑僵在了脸上:“…………” 还是下车的动作晚了一步的阿树认出了他,帮着解了围:“拓海你没认出来吗,这是冢本前辈啊。” 拓海还是颇茫然。 阿树只得用手肘捅捅他,凑到耳边低吼着提醒道:“就是足球社里大我们两届的前辈!” “噢,对哦。”拓海总算想起来了:“冢本前辈。” 由于曾经跟茂木那个轻浮又恶心的前男友打过一架,他对足球社的人印象并不算太好。 冢本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干笑道:“……不愧是藤原,记性还是那么差。” 拓海无所谓地默默后脑勺:“啊,这是天生的。” 他一有什么不想搭理的话头,就会用‘这是天生的’的自嘲来堵死。 阿树对这点真是不能更了解了:“那是,拓海一天到晚就上课睡觉啊!” 冢本瞄了眼自始至终都翻眼犯困的拓海,又用力地咳嗽了几下,试图把他的注意力引回来:“你们是来看RED SUNS的队内赛的吗?” “对啊,前辈你也是第一次来吗?”阿树见拓海仍然没回答的打算,赶紧接过了话茬以免尴尬。 “哈哈,我可不是第一次来了,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们喝咖啡吧。”在未出校园的学弟面前,自认还算混得不错的冢本带着几分得意地笑着说:“自从工作地点在一年前搬到了赤城一带,我就回回都有看,一有空也常在赤城跑。” “啊!好厉害。”阿树羡慕道:“那架S13是前辈的吗?” “那是当然,”冢本特地拨了拨油得发亮的鬓发,故作矜持地唇角一翘:“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十足的飞车手?” “这台S13看上去很帅气啊。”阿树感叹道:“我也想快点毕业参加工作,早点买得起车。” 正式工的薪水可比暑假工的要强太多了! 再没有比自己的爱车被人真心实意地称赞要来得更让车主愉快的了。 冢本也不例外,这下看阿树就比拓海要顺眼了无数倍,慷慨地比了比手势:“要不要上去坐一回?” “啊真的可以吗!”眼见着又要多一点接触心仪车子的机会,阿树连忙一口答应,又问拓海道:“拓海你也要来吗?” 拓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 “哦,是吗,那可真太遗憾了。”冢本假笑了下,明面上是大声地对阿树说,实则是想要讽刺一下拓海:“跑山路可是很不简单的,但又充满让人想去征服的趣味,以后等你买了车想学飙车技术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先前差点撞上岩壁的经历还不够精彩吗? 拓海目送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那台惊魂S13,无语地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祝爷就是爷生日快乐=w= 感谢反派的长评,虽然你暴露了你的二货本质…… 40 等拓海悠游自在地啃完小半包饼干,正要喝几口水润润喉时,那架深橙色的RPS S13就摇摇晃晃地驶了回来。 “咦,回来得好快。” 他有些意外,在匆匆地灌了几口水后,用手背一擦还有残留水渍的唇角,站起身来,迈动着因久蹲而血液不畅地发麻的腿,往他们停车的方向慢吞吞地走去。 “呕——” 还没停稳,副驾的门便已经被里面的阿树给迫不及待地打开,脸色铁青地趴在一边大吐特吐。 “呃,阿树你还好吧。” 拓海赶紧加快脚步跑到阿树身边,担忧地问着。 “唔呕呕呕呕——” 阿树忙着把胃里酸气冲天的存货清干净,根本没空搭理他。 “哈哈哈,刚开始坐飞车手的车的人都是这样的。”冢本大声笑着,双手叉腰:“受不了我的惯性动作的话,多试几次就好了。” 拓海对他的自吹自擂视若无睹,专心地帮阿树拍着后背,好让他在吐的时候稍微好受一些。 “呃……”阿树在吐干净后,脑子里回荡的那股恶心终于被驱散了不少,“太可怕了。” 拓海叹气:“阿树。” 早知道就劝他别去了。 “歹势歹势,飙车手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冢本看他吐得凄惨,反而颇感得意:“原本还想跑平缓一些的,可一握住方向盘,我就忍不住使出高超技术啊。” 其实他本来想臭屁一下炫炫技的,无奈办不到,只得草草收场。 可施展失败时,车身受到反动力的影响,剧烈的颠簸被传递到座位上的人体内,习惯了拓海稳定的驾驶方式的阿树自然是承受不了的。 “前辈,你是RED SUNS的队员吗?” 拓海忽然问道。 “哦,真意外,你也知道RED SUNS?果然很有名呢。”冢本尽管喜欢吹牛,在赤城山上一带活动久了,也还是知道一些底线的,于是老实承认道:“不是呢。很遗憾,虽然我想加入,可技术还远远及不上他们的选拔标准啊。” 拓海:“……” 难怪技术比池谷前辈的还要烂。 冢本不知他心里所想,兀自陶醉在幻想中:“真想在这辈子拥有一张RED SUNS的车队贴纸啊,有了它就好像有了令牌一样,让人羡慕得不得了呢。” 终于缓过神来,吃了大闷亏的阿树忍不住辩解道:“但拓海击败了RED SUNS的FD啊。” 他再傻,也知道真正的好技术不该是那样的。 嘴上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做起来次次失败,还老爱说什么‘运气不好啊’‘对面来车啊’‘后面的跟太近影响状态啊’一类的话,找第三方的借口。 “你在说什么?”不料冢本非但不信,还很冲地反问:“拓海是击败高桥启介的那位86车手?” 他这反问的语气实在不怎么友善,拓海正要含混应对,阿树就迫不及待地抢白了:“没错,就是拓海啊!” “开什么玩笑。”冢本很激动地逼近一步,音量登时提高了八度,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都令比他矮上一点的阿树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就算FD一时大意败给了秋名山的86,也不意味着每一部AE86都能赢的!” “但是——”阿树皱着脸。 冢本却非常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眼睛喷火道:“吹牛也要有个限度,真当我是白痴吗?!” 对‘自夸’这一点历来是严以待人宽以待己的冢本,自觉崇拜的偶像被侮辱了,不禁义正词严地一指呆呆的拓海,谴责道:“你们还是高中生,拿到驾照不到几个月吧,怎么可能拥有能击败群马巨星高桥启介的实力!别自以为驾驶了一台AE86,就能冒充秋名山的那一台了,我现在就警告你们——在赤城山乱讲这种狂妄自大的谎话,可是会被RED SUNS的崇拜者们群殴的!” 由于他的嗓门太大,已经把不少在附近的人的目光给吸引过来了。 “拓海,你也说几句。”历来欺软怕硬的阿树这下完全辩不过狂怒的冢本,本能地退后一步后,干脆用手肘捅捅拓海,小声道:“你不是赢过高桥启介?” “嗯。” 拓海对冢本前辈会否信任他们的话语这一点,自始至终就抱持着漠不关心的态度,眼下自然也不会去费心思多加解释了。 冢本却不依不饶,揪着阿树的衣领道:“你必须道歉!” “放手。”拓海看不过去了,一把抓住那只胖嘟嘟的手,强行掰开:“我是赢过高桥启介没错。” 本来就对喜好夸夸其谈的这人不敢恭维,现在更是印象差到极点了。 “你还敢胡说八道!”冢本几乎要暴跳如雷,只是力气实在敌不过拓海,才不得不愤然收手:“就算是为了虚荣心,说得也太过头了!刚拿到牌照的门外汉,不过是能在公路上开得顺畅就沾沾自喜的,可别把那么普通的技术拿来跟飙车手比啊。” 拓海:“……” 他见冢本没进一步攻击的意思,便也懒得做口头上的争辩,只拽着涨得满脸通红的阿树,想要转身走人。 “你才是门外汉!”阿树被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你的技术才差呢,吹嘘得那么厉害,跑低速弯角连基础的slide spin都做不到,几次都差点撞山上只能紧急刹车停下来!” “算了阿树,别跟他吵。”拓海知道多说无益,出手拦住了恨不得扑过去的阿树。 “你明明什么都不懂!”听到周围若有若无的吃吃笑声,深感丢人的冢本恼羞成怒地嚷嚷着:“像你这种彻头彻尾的菜鸟有什么资格来评判飙车手的技术,连手刹漂移的原理都不知道吧!” 这话说得过分,阿树也不肯退让:“别以为我坐在副驾就什么都看不到,你分明是想展示却做不到吧!就算我没车,也看得出你掌握刹车跟方向盘配合的时机实在太差了。” 就水平较差乃至中等的车手而言,一提到漂移,多半就会联系上‘Power slide’——也就是动力甩尾的既定印象。 利用FR的车型具有在骤然加速下后轮抓地力不足、从而打滑的特性,即便在入弯时车胎没有处于滑行状态,只要车手通过巧妙地控制方向盘、手刹和油门,就能让车尾往外侧甩开。 显出一个十分华丽的弧度,实则将车身的推动力往侧面分散着浪费掉,而拉动手刹时也会让后轮的动力大幅度丢失,从而使得车速更慢,是一种典型的中看不中用的技巧。 冢本一时语塞,暂时找不到话语辩驳,想要趁胜追击的阿树则立刻催促拓海:“快说说你是怎么漂移的!” 拓海茫然道:“啊我不清楚那些理论……” 应该说,他从没想过要去刻意研究。 “随便说点什么,压住他的嚣张气焰就行!”阿树压低了声音,急切道。 拓海愣愣地挠了挠腮:“总之不太对啊,我甩尾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对他来说,最熟悉的漂移状况是在切入弯道前 ,便用极高的车速去刻意导致打滑的,而不是转到半途才拉动手刹。 冢本竖起了耳朵。 “那你是怎样的?”阿树满怀期待地追问。 “唔。”拓海的口头表述能力一向不强,索性虚空比划了个双手转方向盘的姿势,来辅助解释:“不光要注意后轮的甩尾动作,前轮也要注意向外滑开……就像这样,不然车身会太靠内侧的。” 阿树听他越说越不现实,迟疑着要不要去制止拓海往下说时,自认逮住了拓海的谎言破绽的冢本就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笨蛋,白痴!我还以为你要发表什么高谈阔论,结果说的分明是ueer的情况,前轮都打滑的话,可是弯道里最糟糕的,那是新新新手才会犯的基础错误啊!” 阿树被他那猖狂的笑给刺激得连气都喘不顺了。 完全不认为自己说了什么可笑的话,拓海见冢本表现得这么夸张过分,也不禁不悦地蹙起了眉。 ——“白痴,是你们技术太差了才听不懂。他说的一点没错。” 一个傲慢的嗓音冷不丁地自背后传来,相互对峙的三人不禁同一时间回头看去。 连冢本也本能地敛了夸大几分的嘲弄笑声,竭力踮起脚尖,想看清那说出这话的人是谁。 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熙熙攘攘的观众群就已经悄然停止了嘈杂的议论,只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着。 眼珠子定定地看向同一个焦点,半点都舍不得移开。 或是敬畏,又或是爱慕。 ——那是RED SUNS的第二把交椅,驾驶着拥有转子引擎的FD-3S的天之骄子。 穿着深灰色休闲连帽衣,双手插兜的高桥启介挂了一脸的不耐烦,一边明确地向拓海的位置走着,一边凉凉地说明道:“还需要动用手刹的动力漂移不过是皮毛技术,真正的四轮甩尾是要像他那样滑着进弯角,出弯时则恰恰相反地要脱离滑行状态往前开的。” 只用脚刹和方向盘,在连机械ABS都没有的情况下,还能极其高明地掌握着重心移动…… 这一招已经被AE86的驾驶者摆弄得炉火纯青了。 说来也神奇,周围分明围满了人,可只要是他走到的位置,就像摩西分海一样被齐刷刷地分开,自动自觉地化成两堆,给高桥启介让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道路。 “呃,呃,啊啊啊——!” 眼见着心目中的头号偶像正朝着自己越走越近,虽然眼底充斥的是不加掩饰的桀骜不驯,完全没注意听他话里的意思的冢本,还是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天照大神啊…… 这不是真的吧…… 一直只能在最远距离望着的偶像,竟然会主动跟他说话! 不知道冢本前辈的自作多情,单纯是被启介的死盯给惹得有些不好意思,拓海下意识地摸摸头,主动问道:“你怎么来了?” 一想到自己还故意背着高桥兄弟来赤城观战…… 此刻就难免有种偷窥被抓包的些微尴尬了。 “你还敢说——来赤城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高桥启介就站在离他不到十厘米的极近位置,冷哼着扫了眼饱受惊讶的阿树和欣喜若狂的冢本一眼,不屑地撇嘴道:“怎么一脱离我的视线,就老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简直没水准到了极点。 最开始是技术臭还急功近利,最后太过不自量力地将自己送进医院的SPEED STAR队长;然后是这个聒噪的矮墩‘阿树’;现在又冒出个没常识还咋咋呼呼的丑男。 也不知道放聪明点,主动去找他们。 冢本:“……” 拓海不太自在地摇摇头:“我只是来陪阿树看比赛的。” “真是一看到你就生气!”又听到这重复率极高的名字,启介不悦地瞟了局促不安的阿树一眼:“是大哥听说你来了,要我接你去山顶。” 拓海霎时变得犹豫起来:“啊,但是……” 启介以左手拇指一比上山的方向,语气是满满的不容拒绝:“你别再浪费时间吹冷风了,现在就跟我上去。” 拓海还是婉拒道:“但我是陪阿树来的啊。” 启介危险地眯了眯眼,几近咬牙切齿地让步道:“带他一起上去不就好了!” 张口闭口就惦记着这蠢胖子! “那个,我真的……”拓海看到阿树不安的神色,正要开口拒绝,耳畔就意外地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叮!请注意,主线任务已开启!”系统欢快地说着:“已完成前置任务:武内树的请求,奖励表现分+1;强制任务系列一:高桥启介的示好,请跟随高桥启介前往赤城山顶,再激发后续任务。完成奖励……”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完成阿树的请求才奖励1分,看到奖励如此丰厚,拓海还是很顺溜地改变了主意:“好。” 阿树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一想到接下来要一直面对这恐怖的威压,就由衷地感到痛苦。 偏偏不敢冒死提出反对意见。 “废话,你难道还敢不去。” 高桥启介听他终于应承,紧皱的眉峰一松,恶劣的心情总算稍微好转一点了。 哼……还算有点长进。 眼睁睁地看着拓海一派自然地跟高桥启介交谈了几句,还‘不太情愿’地谢绝了对方的再三邀请,最后才勉强同意一同去山顶…… 冢本被惊掉的下巴越发往跌破地壳的趋势发展,完全收不回来! “拓海……那个呆呆傻傻的藤原……才拿驾照不到1个月就这么厉害了?!” “这不可能啊!” 他喃喃地念着,被荒谬的事实给生生凌乱成了一堆风沙。 而这位纵横在赤城山的王者当众表现出这么亲昵的态度,叫围观者在大吃一惊的同时,也渐渐反应过来:“啊呀,那个就是秋名的86吧!” 他这一声嚷嚷就像落入沸油里的一滴水,激起强猛的反响。 “天,黑白色的TRUENO 86——肯定是他没错!”被这么一提醒,马上就有更多的人认出来了。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明天就要跟NIGHT KIDS的中里毅比赛了吧?这时候还悠闲地来赤城观战,果然他的目标还是高桥凉介没错吗?” 有人想当然地猜测道:“看来中里毅的挑战没被他放在眼里嘛!” “哈哈哈,虽说GTR跟AE86听起来一点都不具备可比性,可车手是他的话……肯定会很精彩啊!” “不论胜负如何,我还是一定会赶去秋名亲眼看看那传说中神乎其技的四轮飘移的!” “没错!” …… 在他人热切的议论声中,被不断扫视着的冢本即便脸皮再厚在此刻也不可能待得下去,唯有灰溜溜地驱车走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的误会大了……我说的是【爷就是爷】这个读者的20岁生日,绝对不是我的啊啊啊啊啊QAQ 41 “咦。” 拓海有些诧异地看到前面带路的高桥启介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拐入宽敞的停车场,而是继续往前行驶着。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大概是RED SUNS车队有内部安排吧。 便也没往别处想,径直跟了过去。 最后果然抵达了一处RED SUNS专用的停泊地,较隐蔽地被茂盛的树荫盖着,底下整整齐齐地列着精英队员们的车。 唯二的空位,分别在那架泊在最高处的白色FC的左右。 高桥启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惯了的右边,拓海也很自然地导入了左侧。 “呃,拓海,你把86放这里真的可以吗。” 不安地抓着安全带的扣子,阿树踌躇着问道。 大半个月没洗过,外表灰扑扑的,还天天兼任送货车的AE86被放在这些光鲜漂亮的车群中,就像是一只混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怎么看怎么突兀,还挺寒酸。 “啊?” 拓海的注意力似乎没放在阿树的提问上头,好一会才心神不属地回答道:“只是个计时收费的停车场而已啊,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最近常被启介抓着跑赤城山的他,每次都是停在FC的左边的。 “啊?什么啊!”阿树傻眼了:“你怎么能跟敌人混在一起呢!” 更惨的是高桥启介几乎是一停好就下了车,正巧听见了他的话语,当场就凶狠地瞪得他噤若寒蝉的,不敢作声。 “嗯……走吧。” 可惜的是,迟钝的拓海没能接收到友人发出的求救讯号,在确认车窗都锁好后,就很自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始终一言不发的高桥启介:“启介先——” 说着说着,拓海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下意识地一顿,缓缓地将眼睑垂下,目光焦点直落到自己身上的某处。 只见高桥启介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左手却毫无预兆地放在了他的…… 屁股上。 他扯着唇角,一派泰然自若,就仿佛手下摸的不是只隔了一层薄化纤布料的朋友的臀部,而是冰冷坚硬的86车屁股一样。 “?” 拓海一头雾水地唔了一声。 他还以为黄毛头是脑子错乱,一不小心放错了地方。 结果就在下一刻,软绵绵的肉那里就一软一疼,竟是被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启介给毫不客气地大力揉了一下! 拓海睁大了眼:“啊!” “啧。” 没摸到想找的东西,高桥启介嫌弃地皱了皱眉,收手插回兜里。 “没有尾巴。” 他颇不忿地别过头去。 拓海:“……” 他感觉自己还低估了黄毛头未泯的童心。 有些做贼心虚的启介被拓海那默默谴责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冷冷地哼了声,凶道:“看什么看!” 拓海:“……” 要不要这么无耻。 撂下这句话后,不给拓海反击的机会,启介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人了。 橘黄色的路灯被婆娑的树影挡住,月光还没明亮得能让人注意到那红得彻底的耳朵。 拓海在短暂的忧虑后,也没往深处计较他的无良行径——毕竟他心里有鬼,底气也不怎么足。 他尝试着召唤了下系统,系统却像上厕所去了似的半天没反应,只得放弃了。 拓海深深地叹了口气,催促着拖拖拉拉地不想动的阿树,一起跟上了特意放慢脚步的启介。 温泉旅馆的醒目标识前,最宽敞的路段旁边,高桥凉介所站的地方永远是人群围绕的最大中心。启介与走得漫不经心的拓海并着肩,从容自在地循着被人群自发地让开的道路,回到了那被隔离开来的真空地带。 只是落在阿树眼里,这一幕却是越看越怪异—— 就像是一头趾高气昂的狼领着头温顺无害的绵羊,骄傲地在属于自己的领地里巡视一样。 “好奇怪啊拓海……” 他嘀咕着,心里无限忧愁。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拓海也看清了凉介先生身边站着的并不是熟悉的史浩,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生面孔。 壮实的体格,扎着条刻板得没半点花纹的纯白色头巾,棱角分明的面孔有点粗犷和沧桑,表情也很严肃。 虽然有未老先衰的嫌疑,但单从五官总体上进行判断的话,应该不超过30岁…… 吧。 尽管只是种毫无依据的直觉,可拓海还是觉得,那人应该不是新队员。 “那是谁?”他迟疑地问询着:“凉介先生的朋友吗?” “哦,那个人啊。”启介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兴趣缺缺道:“帝王队的须藤京一,这次是来发起挑战的。” “帝王队?” 拓海面无表情地心想,这些车队的名字真是一个比一个自恋,一个比一个都要来得俗爆了…… 连自称帝王的人都戴不起皇冠,只能戴白头巾充数。 此时他们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肌肉鼓鼓,一身平凡无奇的白色T恤衫的须藤京一,跟穿着同色西服搭配墨蓝色衬衫、与颀长笔挺的身形相得益彰,更显举止优雅大气的高桥凉介比起来…… 单说表面的第一印象,就是搬砖的民工和温文尔雅的社会精英的差异。 “嗯,你知道日光的伊吕波公路吗?”启介侧过头来,看了眼呈现出一脸放空的拓海,尽可能耐心地解释着:“那就是他活跃的地头。一年前败给过我哥后苦练了很久,现在想复仇了。” 对启介而言,须藤京一并不算陌生,最印象深刻的便是哥哥一度给过他‘天赋极佳,毅力很强’的高评价——虽然这一点已经被眼前这个呆呆蠢蠢的家伙给超过了。 与其说须藤的卷土重来是单纯地执着于胜负,倒不是说是怀着要打破哥哥的《公路最速理论》的野心和决意吧。 拓海摇摇头,老实道:“没听过。” 他通常都是在秋名山-家里-学校-油站进行四点一线的活动,范围小的可怜,连必要的社会交际也是能省则省,又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到去跑伊吕坡? 只是自从认识了即使不言不语,也十分引人注目的高桥兄弟后,他的朋友圈就被迫往外扩大了许多倍。 “我就知道你,算了,没听过也没关系。”启介的嘴角先是不受控制地一抽,又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自信满满地笑了:“反正大哥会把他解决掉的。” “等等,”拓海静静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不是凉介先生让你来接我的吗?” 怎么听他说起来,更像是高桥凉介毫不知情的架势。 “……” 启介不吭气了。 犹如没听到拓海的问话似的,他突然专心致志地看起那台刚驶到起跑线上,蓄势待发的亮橙色S14来。 表现出来的认真程度,就跟中村的爱车突然长出了第五个轱辘一样。 “启介哥!” 不明情况的中村贤太还以为是他崇拜的启介哥难得热情地在跟他主动打招呼,登时兴奋得跟XO期的松鼠一样,遥遥地冲他不停招手。 拓海:“……” 这是粉饰太平,准备故意装没听到的节奏吗。 可他也确实拿装傻的启介没办法。 “嗯,总之我最近都没有时间。”拓海和启介走近时,正好清晰地听到凉介语气淡淡地说了这么句:“下个月吧。” “什么意思?”远道而来的须藤京一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挑战会被对方安置到那么久之后。不禁轻哼一声,嘲讽道:“难道大名鼎鼎的高桥凉介是怕落败后名誉受损吗?!” 凉介没有理会他火药味十足的挑衅,只平静地阐述着:“我目前还有个更看重的对手。那就是秋名山的AE86。” 因被怠慢而感到极不愉快的须藤,听了凉介的说辞后,并不相信地骇笑一声:“开什么玩笑,那种十年前出产的废铁也能得到你这样的重视?即便是你的FC,也已经该准备更新换代了,车子是有极限的——赢了AE86的话,就算对方技术不错,非但不会让人觉得愉快,反会被车队的人耻笑欺凌弱小啊!” 他的心里几乎要被妒意给燎得起了泡。 哪里来的破车,居然还是连他比不上的重视程度…… 他宁可认定这只是个拙劣的避战借口。 作为正主的拓海也听到了,不悦地蹙了蹙眉,却忍着什么也没说。 打自开AE86懵懵懂懂地加入这陌生的飞车界来,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什么叫实力意味着一切。 在赛前放再多的豪言,做再多的口舌之辩,也不如赛场上快上一秒要来得实在。 听着重视的人被贬损,高桥启介也很不愉快,可他想的事情却跟拓海截然不同。 ——都是那个笨蛋太固执的错! 要是他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赠送的FD,这下就不会被人瞧不起了。 “想知道是不是骗你,去调查一下就清楚了。”凉介没再费唇舌去解释,也没打算提醒他有关那架86的不简单:“而如果你是想用帝王队终止我的县外远征的话……” 须藤皱眉,追问道:“会怎么样?” “很遗憾。姑且不论会否成功,你都晚来了一步。SUNS的全胜纪录已经被秋名的86给停下了。” 凉介微笑着闭了闭眼,俊秀的眉眼间带着股极浅极淡的玩味。 近期一直在专心练车,导致消息有些滞后的须藤京一闻言,微诧地瞪大了眼,手攥成拳:“你竟然输了!?” 如果这是真相,那对他而言,无疑是个极大的打击。 凉介摇了摇头:“不是我,是RED SUNS。” “那只是你没上场的缘故吧!”一听老宿敌的全胜纪录还完好无损,须藤立马放下心来,笃定地宣告道:“放眼整个关东地区,能击败你的只有我!” “这混蛋……”这番狂妄自大的话语听得一向最为崇拜兄长的高桥启介极其火大,刚要上去反骂几句,就被哥哥给不动声色地制止了。 “我真没想到你一出关就会赶来赤城山找我。”凉介注视着一脸警惕的须藤京一,不急不慢地道:“决心值得表扬。我还以为赤城山对你而言,会是个充满不太愉快的回忆的地方——毕竟有人曾经在此地落败过,大受打击呢!” “哼。”被戳到痛脚的须藤不怒反笑:“你还是那么爱虚张声势,可别忘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还把对我的印象停留在一年前的话,那你可就大错特错。而你呢!连赤城山都不怎么来练习,怕是早就沉浸和迷失在他人的赞誉中,把最基本的车技给荒废掉了吧!” 他傲然道:“一时的失败不是代表一切,我会在这次的比赛中,把它一五一十地捞回来,同时将那份耻辱毫无保留地归还给你的!” 高桥凉介微微挑眉——这是个对熟悉他的人来说非常标志性的敷衍表情,冰蓝色的眼在斗志满满的须藤京一身上飞速掠过,半晌才慢条斯理地道:“那我就等着了,雪耻战上可别叫我失望。” “一个月就一个月。”虽然差强人意,好歹算是达成了目的的须藤不再逗留,径直回到了EVO III边,在踏入驾驶室前,又忍不住说道:“我会让你好好看看,为了报你毁了我全胜纪录的仇,我有多么努力!到时候你就等着把电脑里那些该死的破理论连同全胜纪录一起,给扔进垃圾场吧!” 白色的EVOIII就这么扬长而去,高桥启介愤愤然地呸了一下:“这个妄自尊大的混账家伙!” 凉介轻笑一声,低沉而浓醇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好了启介,他的EVOIII新装上了无点火系统,心情雀跃得就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恨不得到处找人炫耀一下呢。” “可是——”启介还要再说,凉介已经看到了他身边站着的拓海,唇角很自然地挽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拓海你也来了?” 拓海还想着那嚣张的人的长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凉介先生。” “你不要在意须藤说的话。”凉介却是来安慰他的:“连我的FC都被他认定是该被淘汰的车种呢。” “哥哥你别惯着他,”启介不满地插话道:“要是他早听我的收下FD,须藤那蠢货又那里来的机会这样踩他!” 那些‘废铁’一类的说辞,直听得他心头火气,感同身受的愤怒。 “启介,FD适合你,不代表它就会适合所有人。”凉介无奈地说:“它的引擎脾气刁钻是出了名的,不像86的随心所欲啊。” 想发挥出FD-3S的实力可不简单,它对车手在操控上的精确度要求极高,譬如说,扭力范围非常窄,想要在弯道中保持足够的动力,就需要灵活且频繁的换挡;而想要让涡轮引擎发出悦耳的轰鸣,则有冲到某个特定转数的要求。 见哥哥一味地帮着拓海说话,启介不高兴地撅着嘴,瞪向不识好歹的某人。 “呃,我没事的……”被这温柔的宽抚惹得脸红,拓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在我心目中,86就是最好的车。” 凉介微妙得顿了顿,强调道:“86只适合目前的你。” “但是……”拓海还想说话,凉介又接了下去:“藤原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哦。”一听亲手调试出这架86的臭老爸也这么说,拓海的心里也不禁纠结了。 “我不是想要打击你,”哪怕拓海没再说半句真正发表自身看法的话,洞若观火的凉介也看穿了他的迷茫:“86的确是一架非常适合锻炼好车手的车,但那不意味着,它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来,指了指眼睛的位置:“你要看到的不是群马这个狭小的地方,而是更广阔的世界。” “啊……”拓海听得愣愣的,呆呆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明明只是个连飞车界的专业术语都听不懂的超级新手啊。 凉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着:“因为你有与这份野心相匹配的天赋和技术。” “但是,我连飞车手都还算不上是啊。” 被凉介先生这样慎重的对待,拓海只觉一种近似于愧疚的情绪自心底渐渐萌芽,不由得脱口而出了这么句话。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分明是个拥有极佳车手潜质的人,却至今没有这个重要的自我意识。 连自身目标都不明确的车手,又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地启程呢。 凉介沉吟片刻,微微侧过头来,对瞪拓海瞪得起劲的弟弟唤了声:“启介。” “哥哥,怎么了?” 被抓包的启介匆匆地收了那杀气。 “虽然不知道原本的安排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我想,藤原先生大概是不会介意我替他打开他儿子的封印的。”凉介这么说着,信手脱下定制的西装外套,不假思索地就近搭在了呆愣的拓海肩上。 拓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启介隐隐领会到凉介的意思,登时就诧异了:“啊,难道是……” 凉介微扬下颌,冲犹疑的启介点了点头:“有这么一位少见的贵客在,你就跟我赛一场吧。” 作者有话要说:说是过度,写得很平淡,可其实这对拓海的正式启程而言是最重要的几章了~ 42 对徘徊在赤城山上等RED SUNS队内排名赛开始的观众们而言,今晚实在是再美妙不过了。 最初听位于山顶的人说,赤城白彗星高桥凉介会亲自上场与他弟弟赛一盘时,还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谁不知道那位群马巨星已经一年多没参合进这种级别的赛事了? 可在得到证实的消息传来后,也没人顾得上去笑话估算失误的那个人了——要么忙着联系同为飞车爱好者的好友,要么第一时间跑到车里去取出有拍摄功能的器材,要么赶紧移动车驾往更后面的弯角移动,好捕捉到更多精彩镜头。 拓海并不清楚在他前面并列准备出发的两人骤然做出的决定引发了一场极大的骚动,只堪堪用手背托着下巴,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原本他是想拒绝的,毕竟还有阿树在——结果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系统却突然蹦了出来,发布了一个字样醒目的,名为“主线!高桥凉介的用意”的任务。 内容是——“要在这一场高桥兄弟的下坡战中,驾驶着86紧追在他们后面,从头到尾都不许被真正抛离,并要在结束时得到某项正确启发,从而领悟高桥凉介之所以这么做的真实意图。” 因为是主线任务,不存在‘拒绝’的选项,可给予的奖励也十分丰厚,无形中将拓海的抵触情绪给驱散得干干净净了。 不光能让各项属性点+8,使得‘赤城山道’的声望上升到敬重——这意味着,以后拓海再在这处赛道上出现会有50%的表现分加成。 当然,还有实打实的500点表现分作为奖励。 ——这对目前连三位数都不过是刚刚突破的赤贫户拓海而言,实在是个难以拒绝的庞大诱惑。 “拓海,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接我啊。” 阿树冷汗直下地扒住拓海的车窗,眼巴巴地望着好友,也不知是第几次重复同样的话了。 连车都没有的高三生站在这群RED SUNS的精英当中,接受着他们那掺杂着若有若无的审视,被一丝一缕地盘剥出来评估实力。 ……他是发自内心的虚软。 “嗯,放心吧阿树。” 内心一点也不纤细的拓海察觉不出阿树的心事重重,哈欠连天地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头颈,好脾气地再次安慰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这倒是实话——在高桥兄弟的全速竞技下,需要跟得很紧的他没理由还慢得起来。 “真的不能把我一起带上吗?”阿树不死心地追问。 他实在不想留在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的恐怖山顶啊! “不可以啊阿树。”拓海歉意地说着:“我也不想丢下你的,但带你一起的话,86的马力就会受到影响——推重比很关键呢。” 赛车时车身的负载越小,能逼发出来的极限值就越可观。 86不比FD和FC强力,在客观条件上,还是尽可能地做到万无一失比较好。 拓海又补充道:“而且我也不习惯在全速飙车的时候,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若说只是玩玩地发挥出六七成实力还好,可在赤城山想要追上身为本地车手的高桥凉介,他不做到心无旁骛地全力以赴的话,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旁的不说,阿树绝对会恐惧地尖叫个不停。 知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后,阿树唯有垮下了被自主地拧得皱巴巴的脸。 他悲催地发现,自己开始由衷地后悔起在几小时前选择来赤城观赛的举动了。 拿着无线通讯器,刚跟山上各处布置的其他人通话完毕,负责做临场工作的史浩见他们这里还在难舍难分的,不禁失笑:“比赛要开始啦,别站在赛道上了。” 他遥遥地喊着。 跟他的声音一起回头的,还有将胳膊搭在被摁到最低的车窗沿上,一脸不耐烦的高桥启介。 莫名地感到烦闷的他不巧从倒后镜里看到这么不顺眼的一幕,登时就用杀人般的凶恶目光瞪了拉拉扯扯,试图干扰比赛进程的阿树一眼。 “啊抱歉。”阿树‘咕咚’地咽了口唾沫,这回是很干脆地松了手,还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又眼巴巴地盯着拓海道:“那好吧,我等你啊!” “知道啦。” 拓海信口敷衍着,不再看难掩沮丧的他,将注意力重新投放到亮白色的FC车尾上。 “唉。” 阿树不情不愿地扁着嘴,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马路的几台边,随便坐下。 脚踩着离合器的踏板,将油门轰起,86前盖下的4A-G引擎发出清澈而低闷的‘嗡嗡’声,就像是在为即将在热情的观众面前大展身手而兴奋,却不得不抑制着欢呼似的。 转数表上的指针也骤然拔高,引擎在峰值扭矩转速的位置转动着,将那数字有节奏地窜到顶端的红线区域里去。 拓海静静地看着上面的刻度,感觉熟悉的动力自以脚下为中心,开始往后轮的方向蔓延。 弹跳的弧度渐渐从混乱趋于稳定,他掌握住了最佳转速点,而整个过程之不过花费了短短三秒的时间。 车里的一切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台86自从5年前就一直陪伴着他,每天都风雨无阻地奔驰在秋名山上,见证他由一个战战兢兢地送货、送完就想快点回家的菜鸟,到一个能将操控它当做本能,发挥每一个零件的用途到极限的老友。 唔,不。 或许还不是它的极限,只是被他的能力所限制住了罢了。 拓海在这头胡思乱想着,确定一切安排都准备就绪了的史浩,已经回到了前头两车之间的道路分割线上。 他手臂高举,难掩激动地任五指随着口型变换:“……3、2、1——GO!” 三部车子的车手几乎是在那声被拖长了的‘GO’乍一突破齿关的那一瞬,就不约而同地神情一肃,松开了离合器的踏板。 油门被踏到最底,排挡杆打到了1档,蓄势待发的车身行云流水地完美达成了弹射起步! “呼……” 本能地闭上了眼,结束倒数的史浩仍然清晰地感觉到三道迅捷的车影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携着恐怖的爆发力自耳畔争先恐后地穿梭而过,连平顺的头发都被那阵刮起的厉风给吹得乱了些许。 “起步是一样的!” “果然还是启介的FD最快啊!” 听到有人这么说了句,他匆匆地回头望了眼,正好见到一马当先的亮黄色FD以叫人心惊胆战的高速,钻入了只有零星的路灯照明的漆黑山道中。 白色FC紧随其后,86却落后了不少。 在起始的上坡直路段,它还是将自身马力不足的弱点给暴露无遗了。 虽然被临时从比赛位子上赶了下来,还是兴奋得无以复加,根本无怨无悔的中村贤太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好耶!启介哥果然厉害!” “笨蛋,你是忘了凉介的惯常做法了吗?”史浩没好气地拍拍他的肩:“况且凉介的FC经过改装后,马力值跟FD是没任何差距的。” 除非是故意为之,否则,在反应速度和技术上都略胜启介一筹的高桥凉介完全没理由会被弟弟占掉先机。 被这么一提醒,中村也从过度亢奋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犹如醍醐灌顶:“凉介是想在背后观察启介哥的跑法!” 史浩肯定地点点头。 ——事实上,他们的猜测与真相一般无二。 “凉介先生好像没踩尽油门。” 拓海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心里掠过一丝不理解。 系统却在这时毫无预兆地蹦了出来:“叮!是否消耗10表现分获取相应解释?” “咦?” 这听起来像是从没开启过的新功能。 拓海忍不住选了‘是。’ “此为高桥凉介按照他屡试不爽的最速理论发展出的战斗模式:在比赛开场时一定让对手领先,优势是能在途中通过紧迫逼人的跟随冲前车不断施加压力,制造对方出错的契机,最后再在关键时刻进行超越!” 拓海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山路赛车不就是双方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在山上跑一圈,对方比自己快就输,比自己慢就赢吗? 怎么还会发展出一套一套的复杂战术。 “唔……”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也确实颇有道理——至少他就极度讨厌背后有人在追,那样会很不舒服,节奏也或多或少地会受些影响。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脑海里那道声音又平泛泛地响起了:“叮!是否消耗100表现分来录入人物数据?” “人物数据录入?” 拓海分出一线心神疑惑地问着,左手灵活地拨动着排挡杆,86的160匹马力被发挥到极致,哪怕是在这抽空问话的情况下,眼睛也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前方。 FC和FD,都好快啊。 直线道正是最考验马力和车子本身性能的时刻,拓海哪怕有再好的技术,也是无能为力的——根本得不到发挥的机会。 ——如果有一部能在直路上开得更快更有威力的车,是不是就不会被这劣势如影随形了? 这个念头猛地闪过拓海的脑海,很快就被他再度掘弃。 现在压根就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啊。 要不是这段具有一定上坡斜度的直路还不算太长,他怕是连车屁股都看不到了。 他跟得很是吃力,可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将86那可怜得只有前面两车不到一半的马力值尽数使出,争取在弯道来临前不被抛得太远。 直到清楚感觉到那一股股减缓的压力透过厚厚的橡胶轮胎被反馈回来,拓海才缓慢地松了那根紧绷的弦。 只是,胸腔里的心脏仍旧在剧烈地跳动着。 不对劲。 为什么角逐前方车影的感觉,竟是那么的叫人愉快? 拓海也来不及考虑太多——因为绵长的下坡路段终于正式开始了。 在他娴熟地换挡再加速,心中默数着距离第一个S型弯角还大概有多长时,系统却将他方才的反问语调给忽略了个彻底、欢快地当做了肯定句:“已确定。当前数据读取中,请不要让目标离开视线范围。” 拓海:“……” 分数栏果然空了珍贵的一格,只剩下少得可怜的个位数。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同时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不断克扣和强制购入古怪物品的生活了。 43 尽管大老远地就能听见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可这只让远道而来,想尽快看到精彩表演的观众们感到更白爪挠心罢了。 “来了来了!” 急不可耐地踮着脚站在从山顶数下来的第四个弯角的护栏上,对延伸至上坡的方向翘首以盼的一个上班族打扮的男人,眼尖地忘到了自半人高的灌木间投射出来的刺眼车灯,顿时忘乎所以地大叫起来。 “领头的是高桥启介的黄色FD!后面是高桥凉介的FC啊,但是两车几乎没有距离!” “哇哇哇,涡轮泄压阀发出来的声音好清楚啊!他们越来越近了!” “明显得叫我头皮发麻!可恶,为什么我的FC就没这么好听?!” “废话,那可不是一般的RX-7,超高涡轮增压引擎和诸多调校综合起来的结果永远大于一加一,能跟你那台只有壳能看的比吗!”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关你什么事!” 过度兴奋之下,这两素未平生的人就这么挽胳膊拉袖子的,居然轰轰烈烈地吵了起来! “呃呃呃,你快点下来!” 他的同伴在兴奋之余还保存了些许理智,赶紧拖拽着还在防护栏上蹦蹦跳跳的友人,免得他遇到危险。 ——山路有一条不变的定律:那就是在短距离的直线段过去后,迎面而来的定然是弯道。 不需多加说明,也能知道来车的速度非常高:从隐约看到模糊光影,到绚丽的车头嵌入目光所企及之处,不过花费了短短两秒。 FD,FC,然后是……黑白色的TURENO E86。 哪怕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还是忍不住为这一摆在眼前的奇异事实惊叹不已。 老款86也这么紧紧地咬住被精心改装过RX-7! 那车手还是在群马声名赫赫,不,在全关东的赛车界都备受关注的超级巨星高桥凉介啊。 外形上不起眼得如同一块混入珍珠堆里的鱼目,郁郁沉沉的,车手看起来也十分的呆愣木讷、半点没有该有的锐气和精明。 唯有在驰骋在陡峭蜿蜒的山道上时,他才会悄然抹去表面的尘埃,褪去低调的伪装,用充满节拍感的引擎韵律和令人寒毛直竖的贴边飘移,精准地把握着滑胎弧度,傲然地将那堪称神乎其技的华丽驾驶技术展现得淋漓尽致,电光火石地掠过眼前,只短暂地留下一个叫人遐想无限的背影! “天哪,这难道是三车角逐,决定群马最快的比赛吗!?” 只是这个叫人光听着就热血沸腾的假设很快就被人无情的否定了。 “你这个白痴,没发现86只是跟在最好的位置看比赛而已吗?” 过完了难熬的微上坡直路,在前三个弯道中,不再受马力限制的拓海如鱼得水,将他的四轮漂移技术发挥得酣畅淋漓,技术绝妙得完全超出了旁观者的预期,惹得他们难以置信地尖叫不已的同时,看上去朴实无奇的86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牢牢地缀在了FC身后。 “真、真是个好可怕的家伙啊!” “每个弯角的曲率都不一样啊!他才来这里多久,就敢跟高桥凉介一样飚得那么快!” “没有ABS没有涡轮的老款FR连踩下油门来从滑胎状态恢复的功能都不具备,却能在深夜的山道里跑得这么顺畅。” “真不愧是秋名的86!越来越期待明晚他跟GTR的比赛了!是他的话,肯定有一争之力吧!” ——类似的讨论内容充斥了被途径的每个弯角。 这段时间以来,有了系统的帮助,拓海本就趋于完美的漂移技术更是登峰造极,切进弯角时,总能选中最完美的那条行车线,把需要消耗的时间压缩到最短。 用不要命般的恐怖速度,直到最后一秒才踩下刹车,连ABS都无法超越的灵巧右脚搭配游刃有余地操控着排挡杆的左手,那是将86在界限内的能力尽数激发的强悍。 “FD,FD先切入了弯道!” FD已经处于最佳状态中了,可高桥启介就像目前技术极好的其他车手一样,在过弯时哪管,使尽全身解数,也还是跟防撞栏有一段约20-30厘米的距离。 明眼人都能看出,背后跟着的FC在姿态上要显得游刃有余一些,在技术上也略胜一筹——并不大幅度地用刹车减速,而是巧妙地运用车身本身具备的惯性和拥有高抓地力的轮胎的相互调和所达成的减速特性,充分运用了这个效果来过弯,这样就能平顺地滑往想要去到的出口,不必猛力扭转钛盘浪费扭力,在调直车身往短短的直路段冲时也不需做太多调整。 “高桥弟弟还是稍微弱上一点啊。”有人感叹着。 就在话音刚落的此刻,像是要为这句话做佐证似的,FC毫无迟滞地划过了一道漂亮流畅的弧度,准确而精湛操控着方向盘,一分一寸的摆动都落入他的预算中。 一边四轮漂移,一边保持着很高的车速,还正确地寻找了最省时的路线。 ——这是算无遗策的理论派,在赛场上展现出的卓绝实力。 不顾被极快的车身所掀起的厉风和微小沙尘,他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睁得老大,竭力将每一个宝贵的细节都尽收眼底—— 可惜人的肉眼并不具备慢动作和回放的功能,瑰丽的漂移就像天边滑过的璀璨流星,恍然间,只感觉那叫人心脏砰砰直跳的节奏感铿锵有力,依稀透过碾压着粗粝地面的后轮,被全无保留地传递出来。 对停留在弯角的人们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 两道车影间仿佛没有距离,一口气都没喘完的功夫,就已经携着不相上下的强猛气场,贯入弯角,又不浪费半分半秒地窜了出去。 马力偏弱而落在稍后的86在FC离开弯角的那一刹也切入了弯位,利用却是逆转前轮的惯性,而不是运用脚刹去刻意制造滑胎。 一经驶入弯角,负荷最重的车头霎时指向内侧,剧烈倾斜的车身犹如一道出鞘的利刃,魄力十足地划破空气凝重的夜色,直击车手精准估算出的那一返点。 仿佛没有一丝一毫地预备减速的意思似的,携着万钧之势高速滑来。 这番此起彼伏的“吱吱呀呀”一直持续到弯角结束,而他侧滑的路径也到了尽头,直直地挑到了最精确的那一clipping point,尖锐中透着圆滑,毛骨悚然中透着随心所欲,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爱车用四轮甩尾的姿势冲出弯道,排气管突突作响,又不浪费半分马力地恢复了对油门的踩踏,挥洒出一记浓重而炫丽的色彩。 “我的神……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拼命地搓着短袖下的胳膊。 “三方都好厉害,但还是86最让我看得不舍得移开视线啊!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准确地控制飘移的?!” “光是站边上看他过弯,就叫人心都被一同揪起来一样!” 直到三车中跑最后的86车尾毫不留恋地消失在视网膜的映像中,呆滞的人们才逐渐回过神来,好笑地意识到自己连呼吸都被忘记了个彻底,憋得面红耳赤地呛咳起来,还不忘断断续续地发表看法。 直到有人蓦然惊吼一声:“等等,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明明是想看赤城白彗星的演出才不惜从日光那一带跑来的,结果注意力却全被那台待在特等席上的86给吸引走了?!” 发出这疑惑的注定不是一个人。 有举着专业摄影机的人,一拍脑袋,如梦初醒地喊着:“可恶!高桥凉介的片段都没拍好,全拍86去了!明天要怎么跟主编交差!” 甚至还有专门为高桥兄弟的帅气长相而来,拿了拍立得相机准备摄下FD和FC英姿的女孩们,此刻懊恼地发觉自己手里的照片几乎全是86的。 那台86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惊鸿一瞥,就这么干净利落地夺走了人们的视线焦点,叫旁观者们心甘情愿地用视线追逐着他。 融合了力与美的极致,86紧促地追着FC甩尾过弯这副画面足叫每一个亲眼目睹的人都为之热血沸腾,好像每一条流淌着炽热血液的血管都被点燃了一簇火花,沿途卷了刺麻的电流。 经此一幕,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了——无论是入弯速度,每次都能选中最理想的行车线的判断力,还是漂移贴栏方面,都无疑是AE86最强。 FD的甩尾是拥有鲜明个人风格的雏鹰展翅,FC的成熟技术还是无可挑剔的完美无缺,可总体论来,还是同时结合了简朴跟恐怖爆发力这两矛盾特质的86,能在不知不觉间掠取了观众的呼吸。 在场的人毫不怀疑那位86的车手早就抛却了对夜晚下坡的恐惧,竟然在时速超过120公里的情况下那么地贴近防撞栏! 精确到毫米的距离控制力,对车况的绝对明晰感,自身生命都能毫不犹豫地置于险地的冷静和疯狂…… ——不是对车子操控得仿佛对自身手脚一样自如的超级天才,是绝对无法办到的。 一旦下坡路段正式开始,弯道就变得频频多见了。 转眼间又是两个连续发夹弯。 随着高桥启介踏下刹车踏板,并开始拧动方向盘,刺耳的轮胎摩擦柏油地面的声音骤然响起。 可单从视觉上的震慑力来论,这块威风凛凛的黄色巨铁给人于视觉上的压迫感还是半点都没被减轻,气势汹汹地侧砸过来,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雄狮,迫入了这处险且急的子弹式弯道! “啊啊啊——!” 在防护栏外的人们也一齐品尝了一回心脏被暴力挤压的麻痹感,一口气提着半天放不下来。 在完全放松踏板的同时,又确保轮胎拥有足够的刹车余力。 入弯前的刹制减速使得重心集中在处于较低位置的硕大车头,而扭动方向盘的弧度令得负重较轻的车尾能滑胎甩向弯道的外侧。 控制着车尾往外大幅度侧滑,高桥启介有些诧异地发现,即使哥哥追他追得很近,望着倒后镜里那耀目的车头灯光的他却没有以往因怎么甩都甩不掉而产生的那种焦躁情绪,也没被逼得满头急汗了。 倒是反常地冷静,镇定得不可思议。 “啧。” 转念一想,他旋即又不爽地意识到,之所以在被不断压迫的此刻还能稳定地跑出属于自己的节奏,这一点恰恰是托了某人的福。 哪怕是再急功好胜的人,在被同一对象反反复复地进行一路追击且在最后超越的话…… 也会被迫适应,给磨练得习以为常的。 在启介这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走神期间,紧追他许久的FC也预备了要结束这场对弟弟车技的考察。 在敏锐至极的感官捕捉到前方车手的集中力忽然分散开来后,高桥凉介不假思索地抓住了这个送上门来的绝好时机。 赶在下一个S型弯道到来前,他流畅地驭着爱驾拐入外侧的路段,油门全开,将被留存的马力给尽数释放出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如计划中的一般,相当干脆地跟黄色FD并了排。 “糟糕!” 一滴冷汗滑下了英气勃勃的眉角,从自身思绪里挣脱出来的高桥启介往侧面匆匆一瞥,自知大事不妙。 追在后面的哥哥主动上前跟他并排,这就是毋庸置疑的超车预兆啊! 然而再痛恨方才的麻痹大意也无济于事,启介只得狠一咬牙,捏紧了方向盘,垂死挣扎地在扑面而来的这先急后缓的弯道里开始了强悍有力的甩尾! “可恶啊,怎么会这样!” 他的设想是美好的,本以为占据了第一弯位的内侧优势、在马力对等、过弯速度稍逊的情况下也能占道先机,结果实施起来,出现的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高桥启介的预料! 在车身激烈震荡、车尾往外抛甩的情况下,FD的轮胎突然丧失了前期的抓地力,不受控制地循着离心力的作用往外端滑去! 这是由于前期跑得太卖力,轮胎在干燥的路面过度磨损,导致几乎被磨平的胎纹、却仍有些微凹凸——这本该是抓地力最好的深浅程度——如今已然露出了内侧的硬橡胶胎层,抓地力也被极大地削减了。 “可恶啊!!给我转,我的FD!” 哪怕启介竭力调整,到达了极限的轮胎却不再听从他的使唤,终究是遏制不住车身的外滑,在滑出弯道出口时,无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个堪堪够一部车身通过的位置! 而下一个弯道已经迎面撞上来了。 ——发展到这一步,胜负已定。 前面的路途中一直有注意保持轮胎状态良好的FC就像等在那里许久了似的,突破口被打开的那一刹那,仿佛是一条动作灵敏的游鱼,眨眼间闪到了弯位内侧,在不甘心的启介那瞪大了眼的注视中,一气呵成地达成了内外侧对调。 “啊啊啊——FC朝前了!” “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啊!” “虽然弟弟很厉害,但到底不是同一个级数的人。” 情势瞬间逆转,到这处S弯道的末端时,领先一步的已然成了凉介的FC-3S了。 这样的局势被凉介维持到了比赛结束,山脚的重点线近在眼前了,也未有再次发生过位置上的变化。 饶是高桥启介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过想要再次超车,可他那身经百战的哥哥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牢牢地锁死了每一丝可能的破绽,叫他彻彻底底的无机可乘。 FC也不试图开快将他甩离,就这么给着一线希望,始终吊着他把自身实力一五一十地发挥出来。 “真的好厉害啊……” 拓海感叹着。 全程目睹了高桥凉介的蓄势,精心的谋划,长期的忍耐和关键时刻的一击必杀,他的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拓海可以想象,跑在最前方被高桥凉介追击了一大段路的启介,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精神压迫了。 能在叫人窒息的压力下坚持自己的风格到这一步,实属难能可贵。 ——不管怎么逃跑,即便是费尽全力也一样,结果都还是甩不掉后面的车。 怎么可能不焦虑。 拓海在感叹高桥启介的顽强时,也忍不住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 自己呢。 ……要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 更震撼他的,还有高桥启介的死不放弃。 明眼人都看得出,FD的技术要差上FC一截,可他就是这么不屈不挠地死死追着,不断地制造机会去骚扰前车——虽然未遂,后来,更是有些生疏地模仿起前车的行车线和节奏来。 高桥启介在比赛中懂得学习,在比赛中适应成长。 “……原来启介先生是这么强大的人物。” 他真的赢过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人吗? 拓海牢记着自己作为旁观者的身份,抑制着想放开油门尽全力去驰骋的念头,可在见到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后,他也难以平静得起来了。 他想…… 变得更厉害。 不光是在熟悉的秋名山,还有其他的,不同的地方,也想去试一试。 冲过终点线后,高桥凉介径直将FC停到了边上,打开车门,就这么站在一旁。 启介见了这架势,知道哥哥这是有话要说,连忙也冲倒后镜中的拓海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一起紧挨着停在后面。 率先熄火下了车,被闷热的晚风一吹,却是释然地叹了口气。 他诚心实意地喊道:“不愧是哥哥!真的太厉害了。” 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啊。 凉介轻笑一声,语带玩味道:“你进步很大。尤其是在被追击的心态上沉稳了很多,是因为有了丰富的相关经验的缘故吗?” 启介嘴角一抽—— 这好像都是某人的功劳。 凉介又看向还沉浸在方才那场激烈比赛的余韵中的拓海,开门见山地问道:“拓海,你到现在还认为自己不是飞车手吗?” 拓海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启介光看都忍不住替他着急,恨不得抓着他的脑袋,手动地按住往‘是’那边狠狠地点一点。 拓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颊烫烫的,却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谢谢你,凉介先生。” 为了让他看见赛车手的世界的真实模样,拨开眼前意味着懈怠的障目迷雾,不惜亲自上场…… 凉介的唇角微微上翘,显出一个柔和的笑弧,嗓音也越发低沉迷人了:“听你的意思,明晚的比赛会更值得我期待了,对吗?” 一个觉醒的车手,远比一个懵懵懂懂的车手要来得强大。 拓海几不可闻地颔首,又翕动着唇,慢慢地说着:“我明白你让我跟在后面的用意了,真的十分感谢。” 冰蓝色的眼底是罕有的柔和,凉介微微一笑,说着:“不必客气,明晚我也会当仁不让地占据那处特等观战席的。” 拓海还要再道谢,启介就皱着眉头一下子插过来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怎么说得他云里雾里的? 没人理他。 他不爽地继续追问:“什么真实用意?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唔,那个。” 拓海愣愣地支吾了下,措辞措到一半,就见高桥凉介轻叹口气,淡淡地扫了眼气鼓鼓的启介。 ……后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扁下来了。 “你想知道的事情明晚就能得到答案了。” 凉介敷衍着,打发了满脸不情不愿的弟弟回了FD,又跟拓海点点头:“那么就这样,明晚再见。” “嗯,再见。” 拓海跟他挥手道别,站在原地目送了FC威胁性地赶着前方慢吞吞的FD往山上的方向走,不由得微笑地摇摇头,回到86的驾驶席上。 “叮!数据录取成功。‘主线!高桥凉介的用意’已完成。是否查看奖励?” 拓海随口选了‘是’。 “各项属性点+8,‘赤城山道’的声望敬重,表现分……” “咦?” 听到最后一句,拓海禁不住呆呆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个清楚,又难以置信地揉了揉,定睛一看—— “怎、怎么会!” 表现分怎么一下子就从两位数涨到1800了! 这份从赤贫户直奔小康的快乐来得太突然,拓海的脑子晕乎乎的,在往回家开的路上都还木木的没适应过来。 话说起来,在比赛的途中,是有听到耳边乒乒乓乓的响个不停。 可也不至于堆积成一个这么庞大的数字啊! 直到‘藤原豆腐坊’的字样近在眼前了,从喜悦中回过味来的他才模模糊糊地想起,好像忘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 嘛,算了。 “哈啊。” 想了好一会没想起来,拓海索性不再费神回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考虑到待做的事情堆积如山,他径直往床上一躺,争分夺秒地就要睡觉。 ——再过2小时就要送豆腐了,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完,明天再说吧。 拓海极有效率地进入了梦乡。 “拓海啊————!!!!” 被彻底遗忘在遥远的赤城山上,阿树声嘶力竭的呼唤回荡在人声鼎沸的山顶。 44 拓海照常被闹钟闹醒,结果一爬起来,就被爸爸文太告知今晚不用去送货了。 “你回去睡吧。” 翘腿坐在沙发上的文太叼着根烟,一手持着话筒一手拿着些簇新的单据,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 “什么?你确定?”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拓海本能地睁大了眼,忍不住追问一句。 “叫你睡就睡,不想睡就绕着商业街跑一圈。” 文太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了。 “哈……好吧。”拓海也没打算追问为什么,就这么哈欠连天地直接回了房,边走还边嘟囔着:“这种情况的话应该早说啊。” 文太懒得理他这种没营养的牢骚,径直跟那头等待颇久的人继续道:“嗯,刚才是我家傻小子起来了……” 话筒那侧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善意的轻笑。 “既然你都这么说的话,那就提前换上吧。” 那人先是“嗯”了一下,旋即以那低沉平稳的嗓音补充道:“换引擎的工作,不如就转交给我的团队吧。” “噢?你的团队?”文太咬了咬滤嘴,反问。 “表面上看,他们虽然不比专业人员,可技术足够成熟了,更重要的是经验丰富。” 文太只犹豫了不到半秒,也不准备扭捏地爽快应诺着:“那我就不客气地麻烦你一回了。” 反正新引擎的数据对方也了如指掌,在安装的过程中倒不需要担心出什么差错。 “谈不上麻烦,我也很期待他蜕变后的样子。” “那我现在就把车开过去。”文太玩味地笑了笑,吁出一个规则的漂亮烟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不过是个山路车手,就这么狂妄地拥有个人团队了啊。” 实际上,RED SUNS车队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由于太过仰慕这位群马巨星,拜倒在他的个人魅力下才蜂拥而来的,完全与利益无关。 包括以政志为首的后勤团队,一直都在无偿服务着整只车队。 听出浓浓的戏谑味道,高桥凉介只轻笑不语,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道:“我会让他们彻夜赶工,尽可能在明晚10点前将崭新的AE86送回豆腐店的。” 毕竟在10点的时候,秋名山上还有场拓海跟中里毅的下坡战。 “嗯。” 对这些小打小闹的比赛本就不太看重,顶多是关心拓海的进步是不是按部就班,起码不能倒退的文太一时间也没有别的想补充了。 他眯着双眯缝眼,盯着日历上的字样看了会,忽然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比?” “我的数据库还不成熟。”凉介坦白地说:“但离筹备工作的竣工,应该也不远了。” 文太又平静地问:“你先前无端端地这样刺激他,不觉得会引起反弹?方法没抓对的话,很容易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清楚他是在表达对自己平白扰乱了训练进程的不满,凉介不急不慢道:“不,我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 文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凉介接着说:“拓海本身就不想输,我充其量是帮他揭开了盖住菜肴的那层铝箔纸而已。” “哼……”文太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起身道:“我先把86送来。” 这是要终结这场对话了。 “好。” 高桥凉介微笑着应道,几乎是在那头提示‘嘟嘟嘟’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摁下了挂断键。 在转而联系政志之前,他随意地瞟了眼正七斜八歪地坐在沙发上,捧着本汽车的原理杂志啃得愁眉苦脸,一会焦头烂额的弟弟启介。 不由得加深了唇角的笑意。 ——真是越来越期待,这两个性格迥异,架势风格却极其接近的两个人,能各自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沉浸在黑甜梦乡中,拓海无从得知在他身边发生的一切,就这么无忧无虑地睡到了闹钟再次响起,提醒他去上学的点为止。 “啊哈——” 拓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起来就看到窗外阳光明媚,自身也是难得的神清气爽。 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在出门时居然没见到86停靠在以往的位置上了。 “奇怪,老爸一早就出去了?” 心里不是没闪过一丝疑虑的,可见老爸的卧房门大开,想问也找不到人可问的拓海,最后只得困惑地摸摸后脑勺,就这么上了学。 照例是搭乘挤死人的公交,到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时,他第一眼就望见了守在校门口明显是在蹲他,面色难看得不得了的阿树。 “呃啊!” 拓海这才后知后觉地猛然醒起,他昨晚究竟忘了什么! “拓——海——”阿树气冲冲地往他身上扑,灵活得简直不像个体重超标的胖子:“你这混蛋!大混蛋啊!我还特意提醒了你别把我忘了!” 他冲拓海耳边大喊大叫。 “呃,真的很抱歉啊阿树。” 拓海被他的大嗓门震得鼓膜都在发麻,又自知理亏,干脆被动地捂住耳朵,闭上眼,一动不动地任他捶打。 可落在身上的拳头却雷声大雨点小的,没力道得不像话。 “咦?” 拓海奇怪地掀起眼帘,看向阿树,结果正正对上一张灿烂到近乎扭曲的笑脸。 “……” 阿树这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直接疯掉了吗。 不提拓海的忧心忡忡,莫名其妙地就暴雨转晴,还没半个缓冲阶段的阿树就这么保持着乐开了花的表情,乐滋滋地拽着‘没良心的知心好友’往没什么人的旧教学楼走廊一跑,确认四周无人了,才得意洋洋地宣布:“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这种没脑筋的‘孤独飞车手’一回!” 他重重地咬了‘孤独飞车手’这词。 “……阿树你怎么了?” 非但没因此感到如释重负,拓海心里的疑云更盛,在迟疑了下后,终是问了出口。 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可太不像阿树的风格了。 “哈哈哈,你这么想听,我就告诉你好了。”明明脸上就写满了‘你就算不想知道我也会告诉你’的阿树故作大方地摆摆手,用极其陶醉的口吻道:“我啊~遇到了我的天使!” 拓海:“……” “美雪~~啊我的美雪!~”阿树兴奋地绕着柱子小跑起来,也不顾这做派看起来有多蠢,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绕晕了才不得不停下来:“池谷和健次前辈肯定会嫉妒死我的,想不到吧,我竟然还赶在他们的前头,抢先一步要脱离没女人的悲惨处男人生!” 拓海无语地蹲下来看他,琢磨了一下措辞,试探地问:“你的女朋友?” 阿树故作神秘地睨了他一眼:“目前还不是,但很快就会是的了!” 拓海:“……” 一想到美雪温柔漂亮的模样,阿树就兴奋的无法自制,又开始蹦跶起来了:“要不是被你这个薄情寡义——”说到这,他谴责意味十足地瞪了拓海一眼。 拓海理亏地摸摸头,忍下了这个刻薄的评价。 “——把我抛在赤城山上,我估计还遇不到她!看在这个的份上,我就姑且原谅你的大意了,反正你一向都这么蠢,记性又差!” 阿树喜气洋洋地说着。 见是这样的原因,被揭过了这一页的拓海也不禁生起了好奇心:“美雪,很漂亮?她主动找你说话吗?” 他并不是羡慕,而是想看看能把阿树整得这么神魂颠倒的,是哪个类型的女孩。 “非常非常非常漂亮!”阿树陶陶然地捧着红通通的脸,自鼻腔里喷出火辣辣的两口气,像头亢奋期的公牛。 “哦……” 拓海诚意不足地应着,半信不信,视线更是飘忽不定地移向了天花板。 ——尽管阿树是个工作认真,对朋友又从不会伪装、有什么情绪就摆在脸上,跟‘耍心眼’绝缘的好人,可惜就是外貌和经济条件上差一些,没有异性缘,也没被青睐过。 他不忍心泼阿树的冷水,也做不到强迫自己去说谎,干脆保持沉默了。 阿树跟好友分享完这个憋了他一整晚睡不着觉的秘密,总算满足多了,这下就大发慈悲地说:“放心吧,我会给你个机会见见她的。” “诶?”拓海吃惊道:“这么快就单独约见面了?” 这进度也突飞猛进得太异乎寻常了! 阿树不是典型的那种,在女生背后口花花,在女生面前就笨拙得要命的人吗? “那当然!”阿树很受用地昂起头来,志得意满地道:“就周日上午,我跟她约好了上午十点半去秋名湖游船,你也一起来吧。说不定我跟她说说好话,她就会给你介绍她的其他朋友,让你也摆脱单身呢!” 拓海兴趣缺缺地摇头:“不,我就不去了。” “哈?为什么?!”阿树把高兴的神情迅速一敛,板起脸来怒目以对:“你反正又没什么事!” 拓海还是坚定地拒绝:“当然有事啊。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们之间气氛正好,我干嘛去凑热闹当灯泡。” 不伦不类不说,还会损失大量的分数。 “但是……”阿树不料他会蠢到拒绝,踌躇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但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 “什么?!” 拓海诧异地看他,旋即不赞同地质问道:“阿树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就算是好朋友,也没有随便替人做决定的道理。 ……况且他自从发觉接近女性会扣除大量分数后,就不再乐意去和她们相处了。 避都避不及,更遑论是主动送上门去。 “不然她第一次约会就跟我单独相处,会很不自在。这也是她提出的——话说,她居然知道你的名字耶!”阿树的思维呈一贯的跳跃性:“我也是为你好啊!” 若说一开始还有些心虚的话,后面却越发理直气壮了:“你都跟身为敌人的高桥兄弟越来越关系密切,那太不对劲了!知不知道,外面都有传高桥凉介要找你复仇,在秋名山下坡战中一雪前耻呢!要多跟些可爱的女孩子多接触才对啊!” 他昨晚回家后是越想越担心,总感觉拓海这种缺心眼的笨蛋被糊弄得届时落败的可能性相当大,于是试图把‘误入歧途’的好友扭转回来。 池谷前辈他们也一致认为,高桥兄弟貌似是在有意无意地拐走他们秋名山的最大骄傲。 不知自己成了香饽饽,拓海听出阿树对‘旋转的四驱兄弟’的严重偏见,心情郁郁地皱了皱眉,不假思索地说:“凉介和启介先生都是好人。” 如果说在昨晚之前,他还只是被迫熟稔起来的局促不安的话,现在就是带着种浅浅的敬畏和亲近的心态了。 会愿意为他这么个完全算不上熟、又是半对手的人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让他觉醒的人,又怎么可能心怀不轨呢? 阿树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表情。 看出他的态度,拓海也没继续辩解的意思了,就这么盯着地上的蚂蚁,兴味索然。 阿树瞅瞅他。 拓海沉默片刻后,站起来拍拍裤腿上沾到的灰,慢吞吞地说:“你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则是我尊重的人。我以后也不希望再听到你说他们坏话,更不想听你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揣测。” 他的语气很郑重,也由衷地透着股不高兴的味道。 “好吧。”知晓拓海表面上看起来软软乎乎好欺负,可内里却倔强得不得了的阿树只得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但他始终是不以为然的,而且更加认定了‘拓海被高桥兄弟洗脑了’这个说法。 “回去上课吧。”拓海默了默,终归是心软地退了一步:“周日的事……要是我真的有空的话,会去赴约的。” 就算是一种对把阿树忘在赤城山的补偿。 或许是发生了不愉快的口角的缘故,拓海这一天都过得很不是滋味。 即使阿树因为太过期待晚上的GTR之战而咋咋呼呼个不停,又有夏树有意无意地凑过来说话未遂,讲桌后的多田也动不动就拿眼刀子剜他…… 在这份热闹中,他还是感到了一种隐约的矛盾在侵袭自己的生活,随着而来的还有不被理解的焦躁。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拓海跟阿树随便打了个招呼算是道别,就自顾自地往回家路上走了。 阿树一会还要去油站上班,也不知道会怎么跟前辈他们炫耀有关‘美雪’的事呢。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到周日那因一时心软妥协而答应下来的约会,当真是头大如斗。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一路走回了家,拓海才一脚刚踏进家门,就猛地想起了什么,赶忙退出来,往门边的空地上一看—— “搞什么啊,臭老头还没回来。” 往常86该在的位置上还是空空如也的。 就算想去秋名山上转几圈——这个念头自昨夜被凉介先生点醒以来就越发强烈——也偏偏得不到实现,他郁闷地撇撇嘴,扛着书包重又进去了。 ——好想快点有一部属于自己的车啊。 把轻飘飘的书包往地上一扔,拓海烦闷地仰躺在床上,摊开四肢,手指却还是有着自己意志般地微微屈着,就像是握着心心念念的方向盘一样。 他下意识地把曲成半握状的右手凑到眼前,研究上面的纹路,就好像亲眼目睹了那份前所未有的心急如焚似乎的陌生。 “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他自言自语着。 “不过是一晚而已啊。” 怎么会那么……那么迫不及待。 “唉。” 他在床上咕噜噜地翻了几个身,把一头半长不短的棕色头发弄成了乱糟糟的鸟窝头,这才悻悻然地爬起来。 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练习试卷,一边做一边把这当磨练般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是快点找个合适的名目,在不被臭老爸和阿树他们怀疑的情况下,把刚用积分兑换的150万给取出来吧。 心不在焉地咬着铅笔杆末端,也就是嵌着橡皮擦的那头,拓海终于下定了不再拖拉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算是过度吧。 45 当那台姗姗来迟的AE86依着负责筹备工作的人员的安排,直接泊在了起跑线上时,高桥启介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倒是让路都已经走到一半的池谷一行人感到进退两难,就那么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这家伙,总是最后一个过来。” 拓海无辜地耷拉下眼皮,慢吞吞地说:“呃,那是因为我先去附近兜了几圈,适应新的引擎。” “哼,”可这个解释显然是不能让启介满意的,反而更不爽地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要是正常情况下,你会提早很多到?” 跟他的FD比赛时就拖拖拉拉到最后一分钟,跟中里那个混蛋比就提早来,岂不是他还不如中里了! 没领悟到他的言下之意,拓海却还是敏感地感觉这话题的走向好像不太对,脑子又难得灵光一回,于是从善如流道:“也不是,我肯定还会拖久一点。” 启介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就知道你死性不改。” 拓海:“……” 说是这么说的,他的声音里却没带什么真的怒意,而且还不待拓海回答,便迅速地切换了话题:“换了新引擎,感觉怎么样?一定强劲很多吧!” 显而易见,高桥启介最关注的,还是连他哥都颇为上心的这架引擎的性能。 早习惯了他恶声恶气的说话方式,拓海很自然地忽略了上半句,只是念及下半句里的问题,又忍不住苦恼地摸摸乱翘的发尾,最后干巴巴地说:“很奇怪的感觉啊。” 转数竟然达到了一万一千多,马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轮胎的抓地性也因悬吊系统的调整而变强了。 可怎么说呢…… 就是有种淡淡的别扭。 昨晚还熟悉得跟自己的手足一样的车,不过是相隔了短短的一天,就无端端地变得好陌生。 拓海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去换掉那身为核心的引擎,可AE86的主人毕竟不是他,老爸又已经不打招呼地就下手了,连个缓冲和反对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哈?!”启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搞半天就回答这么没营养的一句话!” “具体一点,是哪里奇怪呢?”不动声色地站在启介右后侧,高桥凉介打断了弟弟的进一步诘问,温和地问着:“如果是视线变得比较低的话,那是由于改成了十字固定座的缘故。” “啊……是这样啊……”拓海含含混混地应着,又试探地挪挪方向盘:“这里也变重了,还有离合器踏板。” 凉介还没开口,启介就跟个被点着的火药桶般的炸开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你居然还没适应过来?” 只要一想到仰仗着车子本身的强悍而嘚瑟的中里,有可能会赢了还没习惯新引擎的藤原,他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怒火翻腾:“真是笨蛋啊,既然马力高了,你在直路上就不会比中里的破32要有着天渊之别,这不是你也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但是……”拓海犹豫地低下了头。 他才刚适应了崭新的心态,就要面对失去老朋友的事实,和面对一个脾气都摸不清的新引擎…… 也太仓促了。 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彷徨,凉介制止了激动的弟弟对他进行进一步的刺激,径直说道:“你或许会感到很疑惑,可这是我跟藤原先生一起,按照你进步的速度所做出的决定。” “什么?” 拓海错愕地看向一派淡然的凉介。 他没想到,连跟这事乍看下是毫无关联的凉介先生也主动卷入了其中。 “为、为什么呢……”拓海纠结地皱了皱眉:“我一点都不习惯涡轮引擎啊。” 凉介淡笑着闭了闭眼,纠正道:“错了,你的不是涡轮引擎,是机械改装。” 拓海:“……” “你的右脚踩踏油门的动作,将会第一时间反馈给运转中的引擎,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良好的反应能力。” 他说得浅显易懂,拓海也听得认真。 “你不用太着急于新车子没能完全成为你熟悉的东西,因为你面对的不是需要百分百的适应度才能应对的强敌。” 拓海:“…………” 启介:“……” 他突然感到有点冤。 ——是谁说高桥兄弟里的弟弟行事嚣张乖戾啊,不着痕迹地拉仇恨的人,明明是大哥啊! 要是让不远处心神不属地徘徊着的中里听到,估计又是一场不小的口角。 “车子应该成为能与你并驾齐驱的强大伙伴,而不是只会拖后腿的旧识。”冰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迷惑的拓海,顿了顿,才继续道:“有昨晚你对我做出的保证,我希望这次能真正看到想看到的东西。” 也不管拓海听了会有什么反应,凉介平静地说完,紧接着就提醒那兀自火大着的弟弟,比赛即将开始,他们要回到车上了。 启介还心有不甘:“喂,哥哥,但是——” “走了启介,比赛要开始了。” 启介着急道:“他连自己的车都还没适应过来啊!要不我去跟中里说,起码迟上一天再比赛吧。” 凉介淡淡地睨了弟弟一眼,近乎无情地道:“那是藤原需要面对的课题,你不要太多干预。” 要是连这点小问题都无法克服的话,空拿着被机械改装过的利器也只会伤到笨拙的自己而已。 ——那就太令他失望了。 “但既然那台86的新引擎是哥哥你帮着换上的,肯定也了解一些怎么帮他解除掉瓶颈的技巧吧。”启介却不放弃,执拗地追问道:“就不能告诉我吗?” 凉介顿了顿,才答非所问地道:“他会觉得掌握起来不如从前的得心应手,但那是理所当然的。” 完全没听懂的启介下意识地问道:“哈?” 这答案简直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哪有换了个更厉害的注重强化转弯性能的引擎,却反而转着都不如从前容易操控的道理。 他难以置信:“这是为什么啊!” 凉介:“总之……那引擎的设定就是那样的。” 启介的眉头拧得死紧:“那他在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跟中里比,不就输的可能性很大!” “呵,”凉介低笑一声,就好像启介说了什么特别滑稽的话一样:“你不要低估了拓海的本能——在无意识的状况下,他对漂移的控制能力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说完这句,他就再没怎么开口过了。 亮白色的FC-3S静静地停泊在距离出发点不远的路边,随时准备着在发号施令的那一刻也紧跟出去。 ——只是在比赛正式开始前,有话要说的可不止是与拓海颇熟的高桥兄弟。 SPEED STAR的队员们本以为在那两尊大神离开后,可终于轮到他们跟拓海叮咛上几句了,殊不知离得更近的中里毫不犹豫地跨了过去,就这么站在拓海的驾驶室旁,隔着扇闭合的车门想要跟他说话。 大部分心神还沉浸在凉介给出的思路中,拓海无辜地歪歪头,侧过脸来看向表情严肃的中里。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藤原拓海没错吧。” 拓海肯定地点了点头。 中里意气风发地笑了笑,沉声道:“我是NIGHT KIDS的中里毅,希望今晚能享受到一场很好的比赛。” 拓海继续点头,补充道:“我记得你。” 在想起对方还代表着某条奖励丰厚的支线任务时…… 他投往中里的目光也变得热切不少。 “那么我们就不再耽误时间了。马上10点了,现在开始吧!” 中里得到了叫他士气更加振奋的答复,也愉快地扬了扬唇角,转而对负责倒数的池谷说话。 首次担任这种大赛事的计时员的池谷登时一凛:“是!” 中里刚打开GTR车门要进去,一个预料之外的声音就冷不丁地响起了:“等等。” 拓海和中里齐刷刷地往声音来源看去。 也是偶然间才忆起这茬的高桥启介,冲一脸警惕的中里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用堪称嘲讽的语调说着:“作为NIGHT KIDS的领队,我想你还对他——” 他屈指一比不在状态中的拓海:“欠一句道歉吧!” “你说什么?”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中里皱眉,只是在众目睽睽下,他也唯有忍下与对方争吵的想法,耐心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本要开始的比赛被高桥兄弟里的弟弟忽然制止,尽管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还是在围观的人群中引发了不小的议论。 “喂,可不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你们队开红色EG-6的那个人,好像是叫什么庄司慎吾吧。”启介冷笑:“上次想要故意撞他啊!” ——一想到藤原这个迟钝的笨蛋差点被那个卑鄙的家伙耍手段害死,他就怒火冲天。 光是浑身多处骨折的惩罚,又怎么能让那种轻忽人命的人受够教训? 拓海茫然:“啊?” “你说什么?!”中里表示深度怀疑:“你胡说也要有个限度,慎吾他上周就发生事故进医院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启介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似的,眉毛玩味地往上一挑:“他肯定没脸跟你们解释他之所以进医院的原因吧。” “……”中里的脸上所呈现的复杂变化显现,事实确实是被启介说中了:“你的意思是?” 他迟疑地问着。 启介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可没中里那么多顾及:“那种会为了超车无所不用其极,怕丢脸就宁可罔顾其他车手的生命安全,撞对方下山崖也要换来一个保面子的平局的败类,怎么都该赶出车队吧!” “咦。”拓海这时也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就是上次被我超过去的那台红色车?” 隔着倒后镜匆匆望了一眼的他还纳闷过几秒——怎么那车开得好好的,毫无缘由地就失控般地冲到他那侧去,直接撞到防护栏呢。 “废话,”启介凶巴巴地瞪他一眼:“要不是你运气好,反应快了一点,他就把你撞下去了!” 拓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知道启介说的是实话,也没反驳。 有了拓海这个当事人的侧面证词作为佐证,中里其实已经对高桥启介说出的这件事的真实性持有相信的态度了。 撞击超车是一向被绝大多数人所鄙弃和忌惮的技术。虽说个人的胜利美学有所不同,可一旦对手是个会为胜利不择手段的对象的话,在同意比赛前,怕都是会更谨慎地斟酌一下了。 而且这种极度危险的做法,在道德层面上讲也是非常卑劣的,传出去于车队名声也有不小的损害。 EG-6和AE86…… 谁都知道,一方有心算无心,又有车身重量的天生差异摆在那里,86的车手在高速转弯中被刻意撞到,能不能活着进医院都是个未知数。 中里沉默了。 他对那位野心勃勃的队员的一些极端做法也很是看不惯,可这种技术一来只在职业赛车界算是被明文禁止过,在相对来说要自由得多的山路就没那么多讲究;二来庄司一般也就是把对方撞得稍微偏离原本的路径,没到打转那么严重,更多情况下只是想向对方施加一种带恐惧色彩的心理压力而已;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说什么,庄司都完全不会听,只会变本加厉。 “单听你的片面之词,我也不能全部充当证据。”在一通慎重的考虑后,中里正色说:“但我会向他本人和其他知情者再核实一下的。如果你说的内容属实,我会对这件事情做出严肃处理。” 他诚恳道:“至少把他驱逐出NIGHT KIDS车队。” 启介冷眼道:“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对他打算怎么处理,只想让你转告他——”他压低了声音,杀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用只有中里和拓海能听到的音量继续道:“要是再被我听说他做了类似的事情的话,我会让他感到后悔。” 中里的嘴唇翕动了下,隐忍着没有往下说。 ——“启介,那是别人车队的事务。” 凉介不赞许地唤了声,跟眉宇桀骜不驯的弟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点回来。 “知道了,哥哥!” 启介应了,又在临走前跟拓海没好气地来了句与其说是祝福,倒不如说是威胁的赠言:“给我好好比赛!输了的话,我要胖揍你一顿!” 拓海:“……哦。” 作者有话要说:对比赛很看重的启介是很嫉恶如仇的……在D计划里,那场跟4WD的战斗中,他不是对方刻意泼在地上的汽油给激怒了么,当场就想冲过去堵了对方揍一顿。 大家都讨厌阿树,以后我就会注意不让他再怎么出现了。之前让他出现的频率较高,是因为他是拓海的超级好友……我总不能随便炮灰掉。他要是对阿树不理不睬,那就不像是拓海了。 46 在这种相当诡秘又透着沉重的气氛中,比赛正式开始了。 随着池谷手臂的挥下,两道车影犹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只要是站得稍微近一些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那破风的“咻咻”厉响。 很快地收起纷乱的思绪,出色的心理素质能令他将全副精力集中到眼前的比赛中,中里这次也表现得十分正常。 无论是在低段位再加速的性能,还是排气量上都堪称傲视群雄的R-32理所当然地越到了前头,毫不客气地抢占了直路上的先机。 而拓海的AE86表面上看也毫不逊色,紧跟其后。 健次忘乎所以地大喊起来,双手紧捏成拳:“厉害啊!瞬间就飞走了。拓海,拓海的起步不比GTR慢上多少啊!” 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被迫近距离围观了全程的池谷,完成了倒数职责后,除去看到强手互斗的亢奋难耐外,剩下的更多是一种颇微妙的挫败感。 跟高桥启介那种不加掩饰的护短比较起来,反倒是身为好友的他们什么都没能替拓海做…… “唉。” 池谷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周遭的热血沸腾,心底油然萌生出种格格不入。 “池谷你怎么了?长吁短叹的。”健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又在下一瞬转为了变调的惊叫:“啊啊啊!是FC啊!” 他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了?” 池谷连忙回头看,刚好瞥见那不该在此刻出现在公路上的白色车影,犹如一道闪掠过天际的璀璨流星般,紧紧地追随着前面两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不禁愕然:“高桥凉介的FC怎么也追上去了!” “难道他要加入这场角逐吗?!”健二激动得手心都在冒汗,产生了跟昨晚在赤城山观战的人同样的误会:“这是三车竞技的超级大战啊!” 池谷没有答话。 ——他也想不出高桥凉介会在这敏感时机去追比赛中的两人的目的。 “不太可能吧。”他想了想,说:“没有人会在正式比赛时让弟弟坐助手席的。” “嘛……说的也是。” 健二悻悻然地扁扁嘴。 全然不顾及别人的目光,凉介稳稳地驾驶着FC,面色沉静地跟坐在副驾上的弟弟启介讨论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中里没有全力去踩油门。” “他是在等86吗?”启介听得幸灾乐祸:“那混蛋可真有自信啊!” 为了‘赢得漂亮’,中里毅在最能发挥R-32优势的直路上都放弃把马力用到极致,连他都不禁感叹:“真是为饮泣的结局添砖加瓦了。” “呵。”凉介凝神盯着前方的86,语调平泛无波:“无所谓他等不等,结果都是一样的。” 若是说,未觉醒的拓海驾驶着没进化的86,中里还有机会跟他激烈缠斗一番的话…… “一旦拓海摸到感觉,就是R-32输掉的时机了。” 凉介冷静地断言。 在他们口中是当之无愧的‘做得一手好死‘的中里,浑然不知后面的后面还跟着预言他注定会失败的宿敌,兀自兴致高昂地控制着油门,巧妙地跟马力较弱的86维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通过倒后镜观察这架被他寄以高度期望的车。 确切的说,是车手。 “我可不想在直路就轻轻松松地把你抛离,那样太没意思了。”心里这么想着,中里坚守着一套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原则:“想跟你实打实的较量,所以还是把实力留在弯位吧!” 自从见识了‘咬地’走法的强悍,就再不想回到华而不实的甩屁股漂移时代的他,尽管清楚对方是个轻松击败了高桥启介的超级高手,也绝不认为自己会赢得很有压力。 毕竟车子的性能压制摆在那里,就算车手再通过磨练自身的技术去扯平差距,在水平相当,车型却有着天渊之别的两者之间,这项就自然不可能出现了。 第一个弯道,三车紧贴着通过了。 凉介还是第一次真正地跟在86的后面,近距离地欣赏拓海的技术,哪怕是极少夸赞人的他,这下都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赞美着:“从这么近的位置看,他四轮漂移的技巧趋于完美,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启介下意识地接话:“嗯。简直无懈可击,漂亮得像一门艺术。” “如非很快速地切入弯角去制造不稳定状态,是基本没可能办得到的。” 做出评价的同时,凉介精准地选中了想要滑去的点,小幅度地转动着方向盘,FC车头往内侧一倾,车尾随着摆动,开始了强劲且快速的侧滑。 “居然能滑行到那个位置……那是连个差强人意的复制品都做不出来的精妙贴栏。知道这有多厉害吗。”凉介喟叹:“我都无法对FC做到这一点。” “在出口的表现远比R-32稳定,牵引力也好。” 启介抿唇不语。 他的眼睛一错不错地锁定了前方那跑得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宿敌,左手紧紧地握着上方的拉手柄,适应着被传递到副驾上的G力,感觉它正在迅猛地将他往左后方推挤。 86这时已经连贯而顺畅地完成了从漂移状态摆脱出来的反舵操盘动作,精巧地在弯道角度、逆转角度和反舵操控角度这三者间取得了绝妙的平衡,于观众的尖叫声中,跟防撞栏险之又险地以毫厘之差擦过。 稳稳地溜出了弯角,却还保持着极高的车速,就这么携着凶狠的气势继续追击前方的R-32。 “太叫人嫉妒了。 ” 启介嘶嘶地抽着凉气,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低语着:“比起跟我比赛的时候,他又跨出了好几大步啊!” 进步的速度着实快得叫人毛骨悚然,令凝视着这个背影,把他定做追逐的目标的人在感到与有荣焉的同时,又有种难以企及的复杂。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一周前尚有一拼之力,不,绞缠厮杀的能耐的中里,到现在已经不是觉醒的拓海的对手了。 跟车子的性能没什么关系,而是车手的技术…… 相差太远了。 恐怕也只有那些看热闹的观众们会认为,这对86来说将是场殊死苦战——至于那些会看门道的内行人,怕是在这一处弯角的技术直接剧烈对碰的瞬间,就能看出GTR执着于个人信念和大意之下丢去的最大优势,以及后头的86追得又有多么游刃有余了。 ——胜负的悬念,在两位车手的实力间所划出的巨大鸿沟里遭到了无情的吞噬。 高桥兄弟不知道的是,拓海之所以会在适应新引擎和领悟新技术的效率上大幅度地得到提升,撇开他的极佳天赋不论的话,还有在基础属性上得到的不小加成,起到了辅佐的作用的因素在。 不管怎样,在比赛的激昂节奏中,拓海已然渐渐找回了那种操控自如的感觉。 在直路上不会被甩下太多……对习惯了被暂时性抛离的他来说,真是种新鲜的体验。 有中里刻意松了松油门在等他的成分在,可拓海在看向过去的表盘上从未出现过的大数字时,感觉既陌生,又隐隐有着期待和跃跃欲试。 早在比赛开始的那一瞬,他的视网膜里就已经摒弃了世界上的其他事物了,就连后方追着的是他所尊敬的凉介先生的FC都未能引起一丝一毫的注意,视线的焦点专注地落在咫尺间的黑色GTR车尾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酝酿的,就是怎么跑得更快。 他的对手从来不是车,而是这条数年如一日地连绵至山地的道路……不,它更能被称为是朋友,那么敌人的话,就从来只有‘过去的自己’这一个了。 ——因为送货无聊,他天天都在琢磨若是被自己追击的话,该有什么反应;又有哪些好办法,能越跑越快,缩短在山上逗留的时间。 轮胎的咬地非常稳,弯道处的车子反应也非常快——在方才的甩尾过弯中,即便他还没着急地把提升了不少的马力值尽数发挥出来,滑行到出口后,也能敏锐地感觉出轮胎比过去要更值得信任。 再怎么加速也不会凌乱,只要是透过这部车传递来的感觉,包括粗粝的柏油路面,飞扬的尘埃,鼓起的碎砂石砾…… 他都一清二楚。 轮胎碾过地面传来的感觉,逐渐变得就好像用手直接摸上去一样明显。 拓海对机械方面的知识仍只是个一知半解的门外汉,可他的驾驶直觉比他的大脑更早明了这点意味着什么—— 他可以放开油门尽情地冲刺去了! 和凉介先生手术刀般的精细慎密比起来,前面的GTR快虽快,但除了一身能一力降十会的蛮劲外,可谓是破绽百出啊! 在确定了这一点的下一瞬,拓海一边反应极快地换了2档,没有哪怕是半分的手忙脚乱,只笃定地以右脚在踏板间自如切换着,一边不自觉地在嘴角勾起一抹与凉介极其相似的笑弧。 能第一个察觉到86的速度毫无预兆地拔高了一大截的人,并不是前方的中里,而是追在后面的白色FC。 “他提速了!” 启介悚然道:“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他还有那么多实力没展示出来!” 凉介几不可闻地轻轻颔首,从容地道:“这就是我不担心他会输掉的原因——浸透在他体内的技术足够支撑他像是只隔了一层纸一样,灵便地操控着86,哪怕核心有不小的变化,他也能很快把这份不适转为动力。” 不需要精密的计算,全靠本能,初看是呆头呆脑的马力全开,实则稳重冷静的性格,不骄不躁地用旁人难以想象的高速夜夜奔驰在秋名山上,勤奋的汗水与傲人的天赋共同铸就出来的甘美果实,就是他即便是闭着眼,每次也能挑中最完美的行车线。 启介吁了口气:“我怀疑,他就算不靠方向盘,光靠负重移动也可以顺利地甩尾。“ 凉介不置可否。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刚刚所见到的不是拓海的全部实力——大概现在也还不是,可在亲眼目睹他从小跑到疾奔般的飞跃性转变,还是叫人忍不住心脏紧缩。 不是直路上的简单加速,而是更果断地切入弯角,还用卓越的天赋自行领悟出在漂移的过程中,运用登峰造极的油门和刹车踏板控制技术,再稍微增强冲刺力,把机械改装的强项给充分利用。 凉介微微蹙眉,想要追上在主场驰骋的拓海实在困难,他也没余力去分神说话了。 对86车手的变化暂时一无所觉,还在前面跑得认真,享受着那份久违的、浑身的血液都被逼得沸腾的压迫感,中里考虑的是怎样尽快将紧咬着自己的86甩掉的策略。 “不是错觉……真的越来越近了。” 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能清楚地意识到,每过去一个弯道86就会把他好不容易在直路上依靠马力差距拉开的距离,给缩短上一大寸。 “啊……这真是久违的,真正比赛的感觉啊!” 中里低吼着,额头不知自何时起就冷汗涔涔,每一次往倒后镜里看,都是一场折磨人意志的残酷体验。 也无暇去思及什么‘在弯道上决胜负才是真本事、光靠直路上的车速优势去征服山路会被人所不齿’的精神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迫在眉睫,他再不竭尽全力地挥尽每一寸可用可压榨的余力的话,等待他的恐怕就是…… 耻辱地落败! “不可能的,86怎么可能那么快!”几乎能感觉到从后面传来的,凝成实质化的磅礴气势,中里死死地咬着牙关,太阳穴旁的血管忒忒直鼓:“我明明已经尽力了啊,今晚的32也表现得很正常!” 他确信上周跟FD比赛的86还不是这样的! ——可怕的家伙……难道从那时候起,就在刻意掩藏深不可测的实力了吗? 不,不太可能。 ——可进步再快也该有个限度,就跟车子性能一样,再超水平发挥,也不可能夸张成这样啊! 中里的心砰砰乱跳,握着方向盘的手大力得暴出了青筋,却被滑腻的汗给沁得难受。 那个笑得腼腆羞涩,表情木讷的高中生,真的和在赛道上把他狠狠地痛宰的是同一个吗! 欺诈也不是这样玩的! 还没思考出有效的方法,短短的直路后就迎来了一处U型弯道时,中里只得恨恨地喷了口气,娴熟地踩下刹车,旋即用性能极好的ABS消除掉转向不足这一最大弱点。 他有足够的信心,32在低档再加速的能力众所周知,是全国最好的! 只是他抽隙一看后方的动静时,整个人都震惊了:“开什么玩笑!那种夸张的跑法,简直跟螃蟹一样!” 可不是,86切入弯位的角度和选择的路线都异乎寻常,完全超出了中里的认知。 他并非是对漂移一无所知的纯4WD出身赛手,也有过同是FR的S13为爱车,可,他做出的四轮甩尾,绝对不是这种类型的啊! 他难道是不自量力地找了一个无法战胜的怪物做自己的对手?! 中里的心底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就被昂扬炽热的战意给完全覆盖过去了—— “真不愧是我看重的对手!”挪动着方向盘,将沉重的负荷转到道路外侧,准备为接下来的S弯道做前置工作的他由衷地感叹道:“但86就是86,我的R-32,可是赛道上的王者,在公路上也……” 后半句却在下一刻被他本人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疯了吧!” ‘咕嘟’一声哽下口唾沫,中里心神剧震。 因为在他看来,进入发夹弯都到了这个位置了,还没有丝毫减速迹象的,不是疯子就是刹车失灵,再没第三个选择了! 要知道接下来的不是简单的U型弯,而是个先右后左的复合弯道啊! “你天真地以为在绝对不利的外弯也能超过我的GTR吗!” 心里窜起股被人小瞧了的怒火——马力弱的车子居然也这么嚣张,中里一边憋着口气,一边固执地把守着内侧,两车就这么几乎并行地杀入弯角! “吱呀呀呀——” 轮胎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尖锐噪音伴随着剧烈的震荡一起响起,中里忍受着恐怖的颠簸,踩下脚刹,开始猛打方向盘,让重心集中到稳固的车头,不会被转向不足的惯性带着抛出去。 这样的‘咬地跑法’是绝对正确的。 可是—— 一道黑白相间的鬼魅车影流畅地擦过车窗左边,在快到匪夷所思的速度下,兼顾了与GTR的宽胖身躯间的安全距离,还准确地捕捉到那几乎是违背了物理原则的行车线。 马力被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还加强了弯道的86对拓海而言,堪称如虎添翼。 “大白痴!不知道在外弯强行超车的话,速度和反舵的时机只要差上一点就会弄巧成拙地失控,原地打转吗!” 更糟糕的后果则是撞破防护栏,一路滚下陡峭的山谷啊! 在中里惊骇的注视中,86骤然打横,在入口宽阔、出口极窄的弯位中部开始了叫人心惊胆战的极速滑行,不到最后一刻不亮起的红色尾灯,被吝啬地只打到最简来节省动力丢失的方向盘,凝练的脚刹滑胎技术被施展得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 既沉着冷静,又充满了爆发力,像是一只灵巧轻盈的飞鸟,又像是破茧而出、完成蜕变的美丽蝴蝶,在人们还望着他发愣的功夫,就无声地展开了绚丽的羽翼。 分明是如履薄冰的危机四伏,刀锋上行走的86在人们那震耳欲聋的惊叫声中,畅通无阻地漂移到了出口,掐在笨重的愣头青R-32前反舵完毕,迅捷地绝尘而去。 拓海的想法很简单,并不是为了场面的震撼性,也不是为了营造令人尖叫的精彩镜头,仅仅是出于‘既然他咬住内侧不松口,那就从外侧杀入好了’的意志。 没有撞到防护栏,没有撞到R-32,没有狼狈地半路打拐,更没有惊慌失措地半途踩刹车停下…… 充分证明了86的车手既不是失误,也不是莽撞,而是在千百遍的奔驰中,怀有绝对的自信和实力才这么出手的。 “什、什么!” 心慌意乱的中里禁不住失声大叫起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时此刻的地球上,大约是再没有比被超车的中里毅更要来的震惊得无以复加的了。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发生啊!我的R-32居然会输给86!” 在外弯被超车…… 还是马力弱得多,连涡轮都没有的86…… 并不意味着R-32会比AE86差,只残忍地揭穿了两位车手的技术之间有着天差地别,是连优秀的性能都无力弥补的鸿沟啊! 即使是意志坚定如中里,也花了近三秒才艰难地消化完‘他被十年前出场的旧车轻轻松松地超了前’和‘对方有着压倒性车技优势’的这两个悲惨事实:“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浑浑噩噩地完成了这次转向,再没有起初那种良好的自我感觉了,他盯着那在弯道处潇洒地划了个圆润的弧度的车尾看了会,下定决心要奋起直追,争取超车把领先位置夺回来才是。 中里默念着,试图完全振作起来:“比赛还早呢,还没结束!” 起码还有十二个弯道才到山脚,凭借性能优越的R-32,他一定可以挽回胜局的——连同他的尊严一起! 凉介来晚一步,没观察到86超车的那珍贵一幕的前面一段,正颇觉不虞,还一眼就看到了挡路的中里。 “我还以为能撑久一点,至少到五连发夹弯才被超车,却不知仅仅是在森林公园前方……” 凉介用说不上是遗憾还是赞叹的口吻叹了口气,末了,会心一笑:“真了不起。” 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启介得意地哼笑:“连拼轮胎的机会都没有,中里太嫩了。” 被虐得惨兮兮的。 秋名公路一共有60来个弯道,这才过去一半而已啊。 “……” 凉介淡淡地睨他一眼,终是没有出声打击神采奕奕的弟弟。 分明也只是个手下败将。 “真是个逊毙了的没用家伙。” 从头到尾就对拓海极具信心的启介在口头上骂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嘴角也违背了他凶狠的语气,微微地上翘:“今晚过后,他的名气会越来越大了吧?” ——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慕名来秋名向他发起挑战。 这么一想,启介的眉毛下意识地一皱,愉快心情莫名地打了个小小的折扣。 …… 饶是百折不挠的中里再想翻盘,这样的状况还是一直保持到了比赛结束。 他不光是没能追上86找机会反超车,在竭尽全力、自觉已经将实力尽数发挥出来的情况下也逃离不了被抛离的命运,而且每过一个弯角时被拉开的距离就会越发明显。 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在五连发夹弯过后,更是连闪烁着灯光的车屁股都看不到了。 “可恶!” 知晓败局已定,死死地咬着下唇,中里颓然地松了油门,一拳砸到了膝盖上。 成功发动突袭,还一鼓作气地赢了比赛,拓海的心情也很好。 在‘适应新引擎’的这条大路上越走越远,也越走越稳的他,在听到——“叮!‘支线任务:纵百死而不悔,我一如我名的坚毅!’达成”的提示声时,心情变得更轻快了。 他好像在凉介先生的指引下,站上了一块乍看是不起眼的砖头,却恰恰够着了那处通往广阔世界的窗口,望见了远处瑰美壮丽的景致。 夜风习习,给闷热的夜晚带来一丝清凉。 “凉介先生说不定会表扬我的吧。”拓海默默地注视着鲜红的交通灯,心里带了几分期许和忐忑地想着,“真不想让他失望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额其实这章已经被我删掉1250字了……以后我会尽可能地把章节弄瘦一些~~~~(>_<)~~~~ 47 周日上午。 静悄悄的房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清晰而响亮的电话铃声。 “谁啊……” 拓海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试图屏蔽掉那烦人的噪音。 ……未遂。 他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老爸你快去接电话啊!” 可是文太似乎一早就出去了,一楼的电话还维持着无人接听的状态,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 他即使再不乐意也得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睡眼惺忪地离开柔软的被窝。 “哈啊——这里是藤原豆腐店。” 拓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顺手揉了揉顶着的一头乱发。 “喂!是我。” 那头传来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 “……启介先生?”浓浓的倦意顿时被驱走了一半,混沌的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呃,怎么了。” 还是第一次接到旋转弟弟的电话呢。 启介大爷貌似是看不上他到这个点数了还在赖床的做派,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不容拒绝地丢下句:“半个小时后,我在秋名湖等你。” “啊?” 拓海的大脑不受自制地放空了几秒,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不然怎么会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么个不像邀约的邀约…… 启介根本懒得理睬这么弱智的问题,径直威胁道:“总之你要是敢不来就死定了。” 说完也不给拓海反对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拓海傻愣愣地僵在那里,听了半天里头响起的‘嘟嘟’忙音,才手忙脚乱地想起要把话筒放回去。 “启介先生怎么会突然找我呢,难道是凉介先生有话要传达吗?” 这么想着,他悄然萌生了想要接受的念头,不禁抬头扫了眼墙上悬挂的时钟。 九点三十。 此时离跟阿树约定的钟点还有半小时——却恰恰跟高桥启介那语气强硬的邀约相撞了。 “唉,怎么办。” 他苦恼用手掌抹了把脸,表情是无比的纠结。 坦白地说,不管高桥启介邀请他是出于一个什么目的,都比搅合进阿树那不伦不类的三人约会要好得多…… 起码不会太过尴尬。 但本身就是想跟阿树赔罪才答应下来的,要是临行前爽约的话,岂不是会让阿树的心情变得更差。 可真的是不想去啊…… 正当他还在‘去’还是‘不去’之间犹豫的时候,耳畔便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连串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叮!支线任务:‘开解吧,高桥启介的萌萌少女心’!成功激活。” “任务内容:倾听高桥启介的烦恼,并适度开解他。” “奖励:表现+520,魅力+5,随机奖励X1。” “惩罚:表现-520,魅力-5。” 拓海:“啊。” 虽然搞不清楚这任务的标题为什么会那么诡异,可他在确定对方是有烦恼想找他倾诉后,几乎是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他要去赴黄毛头的约。 ——即使很对不起阿树,但旋转的四驱兄弟们近来给了他那么多帮助,鲜少遇到会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又怎么能草率地拒绝呢。 “你好,请问阿树在家吗?啊……是的,我是拓海……” 幸亏难得约见女孩子的阿树还忙着打理发型,往上头一层一层地抹着发胶,还没出门,拓海尚且来得及打电话告知一声。 只是阿树飙升的怒火值也在他的预计之中:“什么?!马上就要到点了,你居然临时给我放飞机!是不是要跟我绝交,绝交!” “嗯,抱歉啊阿树。”拓海讪讪道:“但我一定要去。回头再给你赔罪吧。” “到底是谁啊,连我的约你都爽!”阿树皱着脸:“不会是夏树吧?还是其他的可爱女孩子?” 拓海赶紧解释:“不是的,是启介先生——” “你说什么!!!是高桥启介!!”阿树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唾沫横飞地追问道:“他又约你做什么!” 拓海反射性地把话筒拿远了一些,捂了捂被震得嗡嗡叫的耳朵,无奈地道:“他只交代我在一小时后赶去秋名湖。” 除此之外,也没提别的了。 前因后果更是没有。 也不知把思路窜到了哪处奇妙的角落,阿树的心神激荡起来:“他&%¥#(*&——” 拓海根本没听清他在一个人碎碎念些什么,倒是看到液晶屏上的计时器快满一分钟了,本能地抓紧时机撤退:“那么就这样了,你好好玩。” “喂等等!” 唯恐他还要啰嗦,拓海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正正掐在59秒上。 “呼,好险。” 差点就超过一分钟,要多交二分之一的电话费了。 知晓同样抠门的阿树不会舍得打回来,拓海自觉处理好了事情,心满意足地微笑了下,趿拉着拖鞋上楼,准备换衣服出门去了。 因为怕脾气一向急躁的启介会生气,他分秒必争地冲了个战斗澡,又匆匆忙忙地换了身衣服,叼了几块饼干权当早饭,就这么开着86往秋名湖赶了。 后尾箱里没有豆腐,开起来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拓海边啃饼干边瞅车上的时间显示,准确地在只有一分钟剩余的情况下抵达了作为约定地点的秋名湖畔。 秋名湖是群马有名的景点之一,这又是学生和上班族们放假的周日,算不上人山人海,也能用一个‘热闹’来形容——停车场都快被停满了,要不是有个人恰好驶出来,拓海还得另找别的地方去停,届时再步行到湖边的话,多半就要迟到了。 在往入口走去时,他一眼就望见了那架安安静静地停泊着,却还是闪闪发光得引人注目的黄色FD-3S。 不管是车侧贴着的RED SUNS贴纸,闪耀的外壳颜色,还是款式张扬、彰显个性的尾翼……都是独一无二的高桥启介的风格。 “嗯……” 拓海看得呆了一呆 。 ——真是好大一只酷炫的皮卡丘。 唯一遗憾的就是,驾驶室上是空的,提前一步赶来的车手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糟了……现在要怎么找人?” 不由自主地围着FD溜达了一圈,拓海晕乎乎地站在游艇那一带,看着那堆大同小异、涌动起伏的人头犯了愁。 没有约好具体地点,又没有行动电话…… 只靠肉眼来寻人的话,不是一般的困难。 “跟个白痴一样,站在上面发什么呆。” 拓海“啊!”地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打招呼,就被那不耐烦的人麻利地从背后用手臂架上了没有防备的脖颈,又粗鲁地一拉一拽,瘦削的背脊闷闷地撞到了一处肌肉扎实的胸口。 “呃呃呃!” 拓海被那条胳膊勒得喘不过气来,翻着白眼,断断续续地使劲挣扎:“放开放开!” “哦,抱歉。” 全无诚意地道着歉,本来就是在故意恶作剧的高桥启介,在欣赏够他挣扎得满脸通红的姿态了,才大发慈悲地松了箍住拓海脖子的手。 双手插兜地走了几步,也不顾身后在俯着呛咳的拓海,直接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条天鹅造型的小船。 “还在干嘛,上来!” 很快就在被突如其来的重量给压得摇晃了一下的船中央站稳了,启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回过头来,一边催促着狼狈的拓海,一边向他伸手,示意接应。 “哦。” 拓海尽管感到很莫名其妙,还是下意识地捂着脖子上那隐约发痒的气管位置,接受了启介的帮助。 才刚坐下,又被冲天炮给不由分说地塞了只塑料桨过来。 像是没察觉到拓海那快化作实质的问询性目光,启介一声不吭地划了三十几下,从生疏到流畅,最后顺顺利利地让他们所处的这艘粉红色小艇远离了那堆吵闹的人群。 拓海:“……启介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 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启介回了个类似于‘你真的很烦什么都要问这都不知道吗不会自己先想一想吗’的不善眼神,撇撇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道:“你不是还给过我这里的优惠券吗?都快过期了,难道你不该负责陪我用掉它。” 拓海:“……” ——不经提醒的话,他早忘了有这回事了。 早上的秋名湖微波泛滥,天空瓦蓝如洗,阳光温暖明媚。 两只桨轮流划破水面,陷入底下,拨弄着清澈的水波。 游鱼拍打尾鳍时发出的 ‘扑沙’声,和悦耳的鸟鸣交织在一起,与山光水色交相辉映,组成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在这处被称为情侣约会圣地的秋名湖,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神情严肃,跟无时无刻不在冒着粉红泡泡的整体环境显得相当的格格不入。 偏偏还是两个在外貌和气质方面都颇出彩的帅哥,不一会就惹来了一些来结伴游湖的女孩们的窃窃私语。 可惜一个满腹心事,一个迟钝得令人发指,根本没注意到越靠越近,寻机会搭讪的她们,也更不会觉得不自在了。 “啊诺,那个……”见启介一直不开口,拓海踌躇了一下,还是主动找了找话题:“启介先生,我——” “我有话要说。” 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本来侧过头去盯着远处的启介给冷不丁地打断了。 “嗯。” 拓海迅速地闭了嘴,乖乖地低下头,做洗耳恭听状。 “主要是跟哥哥有关的……” 说到这,启介顿了顿,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他不太习惯跟哥哥以为的其他人说自己的事,尤其拓海连RED SUNS的队员都算不上,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 可不知怎的,见到他这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又想起接到自己电话的他二话不说地就,嗯,很讲义气地往这里跑了一趟,心里那根绷紧了的弦和郁郁的阴霾就散去了不少。 于是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也无形中变得顺畅多了:“哥哥最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就昨晚出去了趟,还是为了看你的比赛。” 拓海突然抬起了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他。 启介继续说着:“他整天对着电脑,好像在享受着什么一样,真叫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拓海忍不住问了句。 凉介先生……不一向是个出了名的技术宅吗。 “你说呢!”被他这无辜的反应整得自己好像在一头热地白操心,启介没好气地反驳道:“你给我仔细想想!” 肯定是在分析86的数据啊! 特别是昨晚过后,86的技术更是暴露了许多啊! 也不清楚开着FC跟在后头跑的大哥究竟看到了多少,又有多少数据被输入了那神奇的大脑中…… 拓海认真地思忖了会,犹疑道:“难道是——” 若是把‘久坐’、‘电脑’、‘不出门不运动’、‘享受’这几个关键词统统联系起来的话…… 启介忿忿地插道:“你醒悟了吧!事到临头才知道紧张,也就你这种迟钝得要死的蠢蛋会危机感来得那么晚了!” 拓海悚然,连手中的桨都险些松了掉进湖里:“凉介先生真的长小肚子了?” 总是久坐又不出去运动,的确很有可能。 可发生在俊逸斯文的凉介先生身上的话…… 完全无法想象啊! 没注意他说的是什么,启介条件反射地点头应道:“没错,就是这样——你个头啊!” 后知后觉地发觉那话的含义时,他差点没控制住一拳呼啦到一脸呆相,却在可恶地诋毁他大哥英明神武的形象的拓海头上。 漂在湖中心的小船也随着他往上疯窜的杀气值剧烈地晃荡起来。 拓海赶紧提醒:“要翻了!” “真是……真是混蛋!” 努力克制着怒火,启介哼哧哼哧地粗喘几口气,瞪大眼睛狠狠地剐着茫然的拓海,勉强稳了下来。 “对不起,我好像猜错了。” 拓海的脸被窘迫的情绪给染得红扑扑的,习惯性地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了句歉。 他这么干脆地认错,倒是让启介的满腔怒火没处可发了。 “……算了!” 启介悻悻地说着:“总之,我要说的就两件事——跟GTR比完之后,肯定有很多白痴会向你发起挑战的。” 拓海诺诺地反驳:“没有这回事呢……” 启介气势汹汹地剜他一眼:“你给我闭嘴!老实点听我说!” 拓海只好保持沉默了。 “但你在大哥跟你比之前绝对不许输。要是输了的话,你就等着被我胖揍一顿吧。”启介丝毫不觉得这是没有任何道理的霸王条约,“你只能输给高桥兄弟!不许被其他杂鱼打败!” 撇去里面自大和霸道的成分不提,拓海对内容倒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反正…… 他早就看穿冲天炮的本质了。 ——纸老虎启介每次都是嘴上发狠,说要揍他而已,可一次都没揍成。 方才也是,挥拳挥到半路就撤回去了不是吗。 ——况且,如果真要揍了的话,凉介先生也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还有一件事,”不知道眼前这个表面看起来温驯的家伙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启介自顾自地强调道:“哥哥马上要跟你比赛了。他目前还在搜集资料,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地建立一些谁都看不懂的复杂数据库来模拟胜利方法。可看他昨晚在书房里弄了个通宵的架势,应该离距离完成的那天不远了。” 拓海静静地听着,没有对此发表看法。 启介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底滋生的那股烦躁不安,坚定地说着:“哥哥是不会输的——他是我见过的最了解汽车的人,车技也出类拔萃,天赋好到不行,分析能力更是无人能比。” ——那是当然啦。 这一番出自兄控的,针对大哥的夸耀式吹捧,拓海却听得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本该为敌人的甘拜下风而心情大好的启介,此时倒表现得跟被戳到爆点似的,恨铁不成钢地在那颗翘着几根呆毛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PIA”了一下,咬牙切齿道:“给我有点志气!” 拓海摸摸头,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 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启介:“……” 连当事人都抱持着这么轻松自在的态度,他突然感觉…… 为此操心还纠结了的自己很蠢。 无论如何,他还是决定赶在自己被活活气死之前,把话说完:“但我也想象不出你输的样子。所以我决定了——你要是赢了哥哥,我就要揍扁你;你要是输给了哥哥,我还是要揍你!” ——“叮!任务‘开解吧,高桥启介的萌萌少女心’达成。” 针对这通幼稚的言论,拓海的回应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跟敷衍小孩似地‘嗯’着。 在眼里冒火的启介摩拳擦掌,又要克制不住地发动攻击前,拓海满怀期待地问起了一个自己目前更关心的话题:“先上岸吃饭好吗?我饿了。” 光靠那几块饼干,一点都不顶饱啊。 气头上的启介还想讽刺他几句,就在下一刻听到响亮的‘咕咕’声应景般地响了起来。 “……” 满肚子的气没由来地泄了个干净,只余下抽搐的嘴角,启介无力扶额:“……嗤,谁叫你连饭都不吃就来。” 当两人开始划桨靠岸,才划到一半的路程,就意外地发现岸边反常地挤满了人。 粗略一数,也有三十来个。 起初还以为是跟团的旅客,可再稍微靠近点,遥遥一望,就知晓那些人是在对他们指手画脚了。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拓海的疑问在见到上蹿下跳的阿树后,得到了答复。 “喂喂,拓海!”又矮又胖的阿树艰难地在比他高上近一个头的人潮里挥舞着胳膊,想吸引住好友的注意力:“看这里啊!” “阿树,你不是去约会了吗?” 看到意料之外的人,拓海惊讶地问道。 阿树颇郁闷地支吾了一下—— 他不想当众说出美雪一听拓海不去就撂担子走人的丢脸事实。 “阿树?” 忍住想要大哭特哭的冲动,阿树详装无事,大大咧咧地一拍胸口:“哈哈,我怎么能抛下你去约会呢,大不了下次再说嘛。” 拓海皱了皱眉。 ——他自然是看得出阿树在逞强的。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跟座门神似的杵在拓海旁边,启介实在难以忍受他们的腻腻歪歪,浓眉一竖,不客气地说着。 拓海有些为难地看了启介一眼,又转回去小声地跟阿树说话:“……那你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吗?他们围过来干嘛。” 阿树精神一振,一扫刚刚的颓然,美滋滋地道:“你不是要跟高桥启介比赛吗?我立刻就通知池谷前辈了!” 山路飞车手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大的特点就是消息流通得极快,尤其是那些备受关注的巨星,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能瞬间召集起大量的拥趸们,蜂拥而来,一睹精妙绝伦的车技。 这里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拓海:“……” 高桥启介:“……” ——放屁,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跟藤原比赛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重点就是——其实拓海在魅力值上涨的情况下,变成小帅哥了。看惯了他的人还没察觉到这点而已…… 48 “阿树,你太过分了。” 在听说阿树解释的所谓‘前因后果’后,连一向好脾气的拓海也受不了他的自作主张:“再发布声明之前,不该先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未经证实就大声嚷嚷地叫一堆人来,不是有强迫他应承的性质存在吗? 高桥启介黑着脸,三言两语地就打发走了失望不已的人群,又厌烦地瞥了几眼心神揣揣的矮胖子,沉声警告道:“再有下次,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要不是拓海很看重这家伙,他早就出手修理对方一顿了,哪还有心情帮着收拾残局。 从里头听出杀气凛凛,阿树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心虚地冒着冷汗,声线都抖得快要让人分辨不出音节:“那、那我,我先走了……” 结结巴巴地抛下这句,他逃也似地窜上那架借自爸爸的旧机车,“突突突”地一阵排气管响,歪七八斜地往山下溜去了。 “嘁。” 启介眯了眯眼,不屑地撤回了恫吓他的视线。 平白折腾出一场风波,觉得自己或多或少也有些责任的拓海不禁叹了口气:“抱歉,启介先生。”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阿树至少会安分一段时间了。 也省得对飞车的事情过度热衷…… “嘛,我早就习惯了。”启介一脸坦然地说着,耸耸肩,就好像拓海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一样:“他再讨厌也没你讨厌。” 拓海:“……” 启介一扫方才的不爽,抱肘站着,好整以暇地问道:“对了,一直忘记问你——你现在是秋名SPEED STAR的队员?” 拓海摇摇头:“没有。” 池谷前辈在那次的拒绝之后,又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乞求他的入队,他还是冒着跟他们关系疏远的风险,坚持了初衷。 要是因为这种小事就会闹翻的朋友,也算不上是朋友了。 启介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会,确定他没在说谎后,才傲慢地拖长了尾调道:“算你识相。” 要是拒绝了大哥亲口发出的加入RED SUNS邀请,却转头加入那种名不经传,为人还不怎么样的小车队的话,他可饶不了拓海。 “哦。” 拓海没说出口的是,他对‘车队’这个概念从来就没什么归属感——或许也有‘不曾有过,没机会体会才不在乎’的因素作祟,可懒散的天性仿佛就注定了,他将会是游离在团体之外的一个人。 启介倒是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你有没有想过,要自己建立一个车队?” 拓海茫然地抬头看他,就好像启介那头金灿灿的冲天炮变成了一个爆炸头似的,在听着一个天方夜谭。 “哥哥一开始也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被称为赤城的白彗星。直到他找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这才组建起了目前的RED SUNS。” 短短的两年内,就发展成这样的规模,着实不可思议。 妥善的人员管理和严谨的制度不可或缺,可最核心的凝聚力,还是凉介那强大的个人魅力。 启介翘着唇角:“虽说名气还差了一大截,可论起实力来的话,”他心里感到有些别扭地顿了顿,最后还是承认道:“你并不比哥哥差多少。没想过要试一下吗?” 明白他想要阐述的意思后,拓海这下是很干脆地拒绝了:“没兴趣。” 天天都要去豆腐店送货,复习和预习课文,以及在秋名山边驾驶着86边使用那个‘车手礼包’里的训练仪进行自我提升——这些已经把他的时间表挤得够紧的了。 哪有时间去做这种劳心劳力的事。 启介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刻意凑近了去,盯着拓海那张无时无刻都在发呆的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明明还是想进SPEED STARS吧!” “不是啊,就单纯的没这个意向。” 说着说着,拓海自顾自地往86走去,而被丢在原地的启介则不由自主地就追赶了起来:“喂,你给我说清楚!” “主要我也弄不来这种事,连最起码的车队名字都想不到。” 拓海俯身从副驾上的置物箱里取出钱包,不太好意思地摸摸头,随口说:“难道叫藤原豆浆铺?” 启介:“……” 就在他快按捺不住想揍拓海一顿的诱人想法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得叫他们同时警惕起来的引擎轰鸣声。 “是LANCER啊。” 启介嫌恶地‘啧’了一声,往停车场出口的位置走了几步,不着痕迹地把还在状况外的拓海挡在身后,自裤袋里弹了根烟出来,一手持着打火机,一手掩风,‘咔哒’点着。 深吸一口,任由尼古丁的气息往肺部灌去,他的心底冷静无比。 虽然难以言喻,可还是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群不速之客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这样说还不够准确。 他侧过头来,飞速地看了眼又进入发呆状态的拓海—— 多半是冲着这家伙。 那响动越来越近这一点,无疑也证实了启介的猜测。 “好响。”拓海仔细地听了会,很自然地说道:“但不是弯道快,而是出弯再加速快。” 这段时期以来没少看相关录像带,他本就出众的动态视力和听觉也随着系统在基础分上的加成更上一层楼,渐渐累积起来的相关及时便越来越多地派上用场了。 “嗯。”启介叼着烟,声音显得有些含糊:“那是4WD。你跟中里比过,应该也很清楚吧。” 无论是86还是FD都是FR,也就是后轮驱动的车型,和通过4个轮子来分布动力、又配上了涡轮引擎的4WD比,劣势还是略大了些。 听这齐整有序的阵仗和不小的规模,大概就是他哥的老对手须藤京一所率领的帝王队了。 可他们来秋名做什么? 明明距离跟赤城山的交流战还有三周多的时间。 “GTR也是4WD?!” 启介在这头神情凝重,那头的拓海却实打实地惊了一跳,不禁追问道:“GTR不是R-32吗?” ——这些车到底还要有多少个名字! “废话!”启介忍无可忍地给他的脑门上来了一锤,低声咆哮:“你的AE86既是TURENO还是FR呢!” 没常识也要有个限度! 亏得哥哥还给他补了不少机械理论,都补哪里去了! 一向对4WD深恶痛绝的启介趁机向他灌输自己的偏见:“给我记住了 ,EVO就是一种有着累赘般的大型后车厢,丑陋的引擎设计,肮脏又下流的尾翼,只有直线上能跟FR匹敌的作弊车种!” 拓海敷衍地点点头:“可那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启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他们是冲着秋名山86来的。” 拓海一顿:“咦。” 这支清一色的EVO车队,果然不出启介所料的那般,目标明确地停在了秋名湖畔。 率先自黑色的EVO III上下来的是他们的领队须藤京一,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忠实拥趸岩城清次,再后面陆陆续续跟上的,才是其他队员。 这样的顺序仿佛也无声地彰显着他们区分实力强弱的标牌。 “喂……你看那边。” 看在不知内情的游客眼中,就是一群杀气腾腾的双下巴大叔,主动朝两个看上去就很英俊帅气的年轻人走去,气氛剑拔弩张得连呼吸都不敢重上一分。 “呵,有这时间来秋名山闲晃,却不是好好苦练一下免得被哥哥轻而易举就打败吗?” 从上次起就看他们很不爽的启介,这回是主动地挑起了战火。 京一在离他们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闻言不以为意地审视了他一周,面无表情道:“这与你无关,高桥弟弟。” 启介冷笑一声,没有接茬。 却有意无意地稍微调整了下姿势,令自己更严实地挡住背后的拓海。 拓海:“……” 被夹在86的车身和启介先生的背之间,呼吸略困难。 拥护老大的本能强烈得跟护兄护拓海的启介有得一拼,脾气上还更容易一点就炸的岩城清次忍不住了:“你算什么东西,开着FD的小弟弟也敢这么嚣张?” “连我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大喊大叫?”对这种爱跳出来咋咋呼呼的小弟从来就不放在眼里,启介挑衅意味十足地笑着:“先去打听清楚吧!一昧的狂妄自大可是会输得很难看的啊。” “你这混蛋!!!” 清次咬牙切齿地捏着拳头,正要冲过去揪着那混小子的衣领教训一下他,就被须藤京一给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京一!” 他即使很不情愿,也还是住了手,只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目光看向神容严肃的京一。 “我们不是来挑衅的。”京一凭这简短的一句话就打去了清次的不忿,径直向被启介挡住的拓海的方向道:“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听说秋名的86也在。” 不待拓海应答,京一就直接述清了来意:“在和凉介比赛之前,我想先和你来一场前哨战。” “因为发起挑战的是我们,其他条件都由你制定。时间、地点都随你挑,在秋名可以,其他地方的话,我也是没问题的。” 京一斩钉截铁地说着,抛去了一切讨论条件的权力。 要不是凉介对秋名86投注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他还真瞧不上十年前的车种,坦白地说就是,即便赢了也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可骄傲的欺凌弱小的行为。 但他既然会被赤城白彗星如此期待,又能接连击败FD、GTR和S14的话……怎么都不该太过简单。 难道真有独到之处? 京一神情肃穆地盯着那一撮不安分地自高桥启介的宽肩处露出的……棕褐色呆毛,一边默念着‘人不可貌相’,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诸多念头。 清次得意洋洋地补充道:“如果你输了的话,就要交出一张你们车队的贴纸!” 从伊吕坡开到群马,路途中披荆斩棘,但凡是败给他们的车队,都会按照约定般交出车队贴纸。在用美术刀划成两半后,依序贴在EVO那引以为傲的尾翼上,既是他们胜利的证明,也是对方耻辱的铁证——以后必须要向帝王队的人无条件让路。 拓海“啊”了一声,终于成功地挤开了一点把他夹得死死的启介,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隙,回过气来后才疑惑地问:“贴纸?” 都多大的人了,还爱搜集贴纸…… 好像自从上国小后,臭老爸就吝啬地不肯再买了。当然,后来他也丧失了收集那类幼稚玩具的兴趣。 “真是白痴的恶趣味。” 启介低声骂道,稍微错了错身,把被压得满脸通红的拓海让了出来。 他方才这样挡着拓海,不过是免得拓海要被别人欺负得死死的,但绝没有想过要干涉拓海做决定的自由。 既然须藤京一一行人不是来找茬,而是来发起挑战的话,他就不需要这么如临大敌了。 比赛是属于拓海的,参加与否,应该由拓海本人做主。 “没错。”清次哼笑着,伸手一比自己那贴满了勋章般的尾翼:“ 启介眯了眯眼。 哪怕针对的不是自己,也被这轻辱的态度给整得火从中来:“你……” 拓海诚恳地道:“但我没有贴纸啊。” “哈?”清次夸张地挑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奇葩答案:“你说什么?” “我没有车队。”拓海实事求是地摇摇头,苦恼地刮了刮腮:“那个……我只有‘藤原豆腐店’的喷漆,你到时候准备刮下去黏到你的车上吗?” 清次:“…………” 关注点在另一处的启介听到这里,不由得恨恨地踹了他的屁股一脚,训着:“你还没比就想着输了吗?!” 送贴纸那是输家要做的事情! “对哦。” 一经提醒,拓海登时就敛了烦恼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摸头笑笑。 那叫一个腼腆羞涩。 觉得自己是被他们联手耍了一通,好不容易回过味来的清次看得磨牙,眼睛瞪得滚圆:“这帮群马的小鬼——” 京一已经不想再跟这个车技一流,却在智商上严重欠费的队员再费唇舌了,二话不说地在怒发冲冠的清次肩上拍了一记,面朝拓海,扭回了先前的话题:“那你答应吗?” 拓海才刚要开口,四周就毫无预兆地变得灰白一片,连嗡嗡嗡地飞舞不断的苍蝇也静止在了空中。 是系统久违地强制停滞了时间。 “叮!主线任务:阻止,来自日光的野心!” “内容:接受须藤京一的下坡道约战,且以大差距击败岩城清次的EVO IV。” “奖励:表现分2000,群马称号‘名声大振’,魅力+10,谋略+10。” “惩罚:表现分-3000,失去群马称号‘小有名气’,失去‘高桥凉介的期望’魅力-10。” 拓海默不作声,眼睁睁地看着空气中浮现的那团雾开始了慢悠悠的倒计时。 他不是犹豫,也不是纯粹地想要得到更多的表现分,而是反常地想起了太多的东西。 想起上次在赤城山是,须藤京一对86表现出来的不屑一顾; 想起刚刚这黑色扫帚鞭男对启介先生的敌意; 又想起凉介先生的用心,和对他的期许…… 拓海微微颔首,眼底是不同于往常的迷茫,而是焕然一新的坚定。 “我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要是认真看,就会发现,帝王队的人都自带眼线和双下巴。咳。 49 “很好,那就到时再会了。” 顺顺利利地跟拓海定下了这周六晚上十点在赤城山进行比赛的约定,须藤京一颇满意地打了个手势,示意队员们开始撤退。 岩城清次却罕有地没迈动步伐。 “清次?”上车前,京一不耐烦地回头喊了句。 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啊,京一。”清次赶忙解释道:“我还有点事,马上就跟过来。” 对他颇有了解的京一听得皱眉,以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了一周,直盯得清次额头冒出冷汗了,才勉强松口道:“不要惹事。” 总是没头没脑的,改不掉爱逞口舌之利的毛病。 “绝对不会的!”清次又点头哈腰地再次做出‘不会出言不逊’的保证,京一也懒得过度干涉队员的人身自由,直接领着其他人走了。 “哼。”京一那台黑色的EVO-III刚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清次就又抖擞起来了,恶意满满地笑着看向高桥启介:“你小子很狂啊,来比一场怎样?就当是开胃——”话刚说到一半就转成了气急败坏的调子:“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只见启介跟拓海两人结伴而行,有说有笑地往飘着诱人食物香气的food court前去了,根本没理会他的挑衅。 “你们给我站住!” 他愤怒地大喝一声,总算让前方的两人止住了脚步。 启介唇角讽刺地上翘,还没开口,拓海就莫名其妙地看了发飙发得奇怪的清次一眼:“不是已经约好了周六跟须藤先生比赛吗?无缘无故地要换成你了?” 这话乍听寻常,细思却很刺耳。 清次即使再没脑也不会做出自家老大刚走就在对手面前驳掉那番决定的蠢事,虽然他本身的的确确有稍后跟京一商量,把周六对决的EVO-III换成他的EVO-IV——86那种废铁哪里用得着强大的京一亲自出马! 考虑过后,他决定暂时放过这个装疯卖傻的小子,将矛头对准了一脸不耐烦的高桥启介:“我是问你,是不敢接受挑战吗?!” “哈?我会怕你这种?”启介嗤笑道:“光是嘴上厉害的人我见得多了,他们无一例外最后都败得很惨。” 清次不屑一顾地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又挑衅道:“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只有嘴上功夫呢,有本事,就现在跟我在这秋名山赛一场。” “现在?” 启介挑眉。 “没错,就是现在。”清次眼带嘲讽道:“秋名山既不是你的主场,也不是我的——我大概跑的次数还比你少一些。客观条件上看基本是公平的,不敢来一把吗?” 启介冷笑。 自两年前正式握起方向盘以来,他还真从没有过避战的一天。 当即就燃起了斗志,决心要把这个嚣张得不像话的家伙狠压一顿,好顺便出一口屡次败给眼前这只秋名山的黑白幽灵的怨气:“笑话,我只是担心你输了的话,要去找京一哭鼻子啊!” 清次怒极反笑:“会哭鼻子的分明是你吧!像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朋友,等下可被我的好技术给吓坏了啊!” 启介毫不掩饰他的嫌恶:“你也就能炫耀下你的年龄和马尾辫的长度了,至于车技……呵。” 拓海:“……” 他无语地看着这两个在‘恋兄’和‘恋友’的程度上堪称半斤八两的人,表现得跟遇到敌手的斗鸡似的,激烈地唇枪舌剑了好几回合,才气冲冲地分别上了FD和EVO-IV。 气头上来了的启介差点把傻呆呆地在一旁站着的拓海给忘了,直到驶出泊车位,才猛然醒起来,很爽快地打了个手势,邀请道:“要一起跟上来看看吗?” 他可不跟那个长头发的蠢货一样,会认为驾驶着过时的86的拓海会跟不上比赛中的他们。 “噢。” 拓海不是很有所谓地应着。 恰好那股饿得厉害的劲头也过去了,陪着冲天炮去闲逛一圈倒也可以。 “……等等!”只是刚走到86旁,他就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回过头来扳着启介的FD倒后镜不撒手,劝说道:“这可是白天啊!” 大白天的山道远远不及夜间的来得自由度高,不说来车频频,时不时有游客乱穿马路,光论起事故发生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了。 在白天的赤城山道也跑惯了的启介却没那么多顾忌,登时就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难道你白天就不跑了吗?公路又不是私人的,连其他车辆都无法成功避开的话,那技术也太烂了。” 的确没在光天化日之下飞过车的拓海对此还是有些心理障碍的,可见着气血上涌的冲天炮执意要跟那EVO-IV一决高下,他既没办法也没立场去阻止。 唯有怀着一份尚且忐忑的忧心,启动了86:“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拓海低声自语着,看着斗志高昂的启介,不禁叹了叹气。 “快一点快一点,还没好吗?”清次语气不善地催促道:“该不会是事到临头就怯场了吧!” “闭上你的嘴!”启介傲慢地斜眼看他:“你需要秀出来的是技术!” 随着清次一声不以为然的冷哼,属于在山道上活跃的4WD中的佼佼者的EVO-IV就跟领了起步的讯号一般,飞似地疾窜了出去。 平均的动力分布性质,使得4WD的抓地力不是普通的强悍,直路加速上也是超一流。 “混蛋,还有两下子嘛!” EVO-IV有着和须藤紧一的EVO-III惊人地相似的排气管声,在油门猛轰的情况下还会迸射出肉眼可见的火花来。偏时点火系统搭配性能优越的涡轮引擎,凝聚出的响动便是响亮而接连不断的‘噗噗突。’ “简直就跟在边跑边放屁没两样,真是下流的车种。” 启介对EVO-III的恶感更甚了,浓眉一聚,眸光从吃饱了趴着的雄狮般的懒洋洋迅速切换成了择人而噬的锐利凶猛,唇角也笃定地上翘道:“看我怎么干脆利落地击败你吧!” 也是为了在他最重视的宿敌——藤原拓海面前把实力增长的部分给尽数展现,让那家伙好好地睁大了眼睛看他,在这些日子以来的辛勤努力下,所达成的巨大进步! “虽说这机会是你送上门来的,但还是非常讨厌你啊!”在汽车外形方面上的要求近乎要细致到每一个平方厘米的启介,是越看越觉得那个黏满了乱七八糟的贴纸的LANCER尾翼恶心。 轰地一声,转子引擎特有的动听节拍与转数一起骤然拔高,携着必胜决心的切换档数和踩踏油门的冲劲,令方才还落后一小段的FD-3S转瞬间冲出一大截。 如果是在夜间的秋名山道上,这车子性能相差无几,技术也是不相伯仲,着重点却各有千秋的两人之间的竞争,定然会是一场精彩的缠斗。 可大白天的,在限速40时速的公路上,其他车辆来来往往,不得不规避自由行车……能放任强大马力的时机就变得不是屈指可数,而是少得几等于零了。 下坡的山路本就蜿蜒曲折,高速低速J型S型U型等弯位掺杂在一起,接连不断,加速度的时机和切入弯道的角度中的学问十分高深。 更叫人捏把冷汗的是,因为无法从车头灯的光照里判断其他来车,前面那些堪称‘龟速’行驶的障碍物们又层出不穷,驾驶的安全性要全仰仗车手敏捷迅速的反应速度—— 与其说考验的是他们的驾驶技术,倒不如说是在潜在危机随处可见的糟糕环境中,客观因素的反复干扰,在比拼他们的耐力和眼力。 拓海心里忍不住泛着嘀咕:“这样跑法,根本发挥不出实力来。不觉得无聊吗?” 还是说为了斗气,什么都不顾了。 在对面车道和自己的道路间飞快穿梭游移,压榨每一丝可能存在的空间,于方向盘不能扭尽的单车道上高速甩尾,在旁人的惊叫中闪避其他来车…… 不光考验车手的技术,也考验他们的身体对抗G力的承受度,动态视力、集中力和心脏强度。 “好危险啊。”难为他们还飙得起劲。 单手撑着下巴,一手优哉游哉地掌控方向盘,欣赏着FD对前方的EVO-IV进行穷追猛打的拓海由衷地感叹着。 现在的他自然能判断出高桥启介的实力并不比岩城清次强上多少,可气势上,后者似乎在无形中要输了……一小截。 不知高桥启介表现得这么出色主要是想卯足了劲秀给他看,拓海只意思意思地隔了一小段追着,一边对FD展现出来火一般的攻击意志颇感兴趣,一边分心去担忧着别的事情。 “总觉得这样跑下去很不对劲啊……” 他喃喃着。 结果这份不详预感在快到山脚时得到了应验。 最先慢下来的是跑在前头的EVO IV,它的减速动作来的突然又毫无预兆,要不是高桥启介的预判能力足够强大,以两车在先前那紧贴的架势,怕就要一头撞上去了。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EVO-IV 跌跌撞撞地停了下来,姿态乖巧得像只绵羊,又像个被逮住了的做坏事的小孩子。 “喂!”被安全带狠勒了一把,还平白吓了一跳的高桥启介暴躁地摁下车窗,往前面怒声骂道:“你在发什么神经!” 没由来地紧急刹车,是想发生车祸吗! 行事嚣张的EVO IV车主却没跳下来反唇相讥,而是乖乖地移开了车驾,泊到一边。 然后在下一刻,视线不再收到干预的启介就清楚地看到了—— 一架大大咧咧地横在马路中央以便进行拦截,车顶还嵌着一盏兀自闪烁不已的告示灯,车身上色彩斑斓的——迷你警车。 很多年没在山路上见过这类职业人士的高桥启介:“……” 很多年从没在山路上见过这类职业人士的资深违规驾驶者藤原拓海:“……” 这可真是……所有山路飙车族的最大克星。 想起五年来的无照驾驶,做贼心虚的拓海还下意识地摸了摸揣在裤兜里的驾照,暗暗吐了口气。 “……下次给我小心点混账!” 毫不留情地抄完了清次的罚单,那戴着顶标有醒目警徽的深蓝色制服帽的中年巡查警察还不忘把他狠狠地训了一顿——也不知会具体扣上多少分,才勉强松口放走了他。 又一脸严肃地走向等待判决的黄色FD和黑白色TRUENO。 “先靠边,不要妨碍交通。” 他指挥着这两个在大白天地就敢违反交通规则,超速行驶的年轻人停到行人较少的那侧,捂着嘴咳嗽几声,权当是轻轻嗓子。 在口袋里摩挲一番,他掏出了个小本子,接着保持肃容,并没有搭理在前方的FD,而是目标明确地朝着后头的86走去。 拓海的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这嘴角都长了法令纹的交警大叔一板一眼地说着:“蜀里是接到其他人的报警电话,说一群凶神恶煞的中年飙车族似乎要对两个分别驾驶着FD和86的年轻人不利。” 拓海:“……” 果然帝皇队的看起来就不是好人吗。 他又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我一听就猜出了肯定是最近有名的秋名86和RED SUNS的高桥启介,所以预料到会有人超速,立刻申请来执勤了。” 拓海:“……” 说到这,他察觉到自己好像不经意间暴露了什么,顿时不自在地整整帽子,紧张地咳嗽一声,还略显僵硬地错开眼去想借此掩饰脸上浮现的红晕。 旋即把那摸出来的小便条本状的东西递到了拓海面前。 拓海以为是罚单,定睛一看,却是…… 空白的小本子? “?” 他奇怪地看向这个形态别扭的交警,还以为是对方太匆忙才弄错了。 只听这人语调含混,却不曾断句地飞快道:“……从你一出名我就一直有很关注你现在帮我签个名吧我不会罚你跟你朋友的只是想惩罚一下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嚣张鬼还有以后最好不要白天飞车会很危险而且开起来也很不精彩晚上我会继续期待你的其他新赛事的请无比要加油啊!” 这一通凌乱又透着秩序的话一股脑地丢过来,拓海听得一头雾水的,晕乎乎地变了蚊香眼。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这处神转折是怎么回事,可面对被拿到眼前的纸笔,他犹豫了下,还是笨拙地接了过来,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这样真的可以吗? 对方捧着签名册,眼底闪过一抹满足到无以复加的色彩,又低声说了句什么,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脸上的表情乍看还是一本正经的,脚下迈动的步伐却轻快多了。 ……果真是没有开罚单。 拓海茫然地盯着空空的手心猛看,连那警车是什么时候驶离的都没注意到。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叮!隐藏任务:‘来自交警粉丝的庇护,’达成。” “奖励:被取消的罚单X2,‘在秋名山道飙车不被罚款’的保护光环一枚。” 系统欢快地为一头雾水的拓海解惑道:“温馨提示,尚有部分隐藏任务被激活的前置条件是魅力值超过90哟~目前为85,还请继续努力~” 拓海:“……”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交警方面有BUG请忽略~ 这就是魅力值提升的好处之一啦~ 50 刚跟老友土屋聊完电话,文太心情颇好地走出玄关,准备抽根烟,结果才一开门,就‘噗’地一脚整整踹到了蹲在地上发呆的笨儿子身上。 “嗷嗷。” 拓海泪汪汪地捂着被自家老爸无意踹到的屁屁。 “在这里发什么呆啊。”文太头痛道:“不开灯,不敲门……忘带钥匙了?” “呐,没什么。”拓海还有些恍神,就算是被踢了一脚也没恢复正常。 左顾右盼了半晌,他才慢吞吞地答道:“只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他还是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呃,狂热粉丝。 太神奇了。 文太哼了一声,不甚感兴趣地问道:“什么?” 拓海也难得升起一种,想对这个一直在靠谱和不靠谱的界限间徘徊的臭老爸倾诉一番的冲动:“唔……就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拓海犹豫着补充:“我喜欢上飙车界是最近的事吧,研究过弯技术只纯粹是自己想跑得更快一点而已,其他观众怎么会看得那么高兴呢。” 还无端端地惹出‘签名’这一套叫他坐立不安的把戏——又不是什么电影明星。 本身会为了看一个甩尾就站在弯角站个把小时的做法就够夸张了。 业余的山路赛车的魔力就有这么大,来得这么吸引人吗? 文太意味不明地哼笑着:“那不是很好嘛,你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只用按照想走的道路走,别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去追随你了。” 正是绝大多数人求之不得的美事。 拓海无意识地咬唇:“但是……” 他会很不习惯啊。 文太对这种无意义的感慨没有兴趣,打了个与平时的拓海如出一辙的哈欠,忽然‘唔’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旋即用那倦意满满的嗓音道:“对了,凉介那小子打电话来找过你,记得回拨过去。” 拓海跟触电般地抬起头来,同时傻愣愣地张开嘴:“啊!” 竟然是凉介先生! 文太不解地挑了挑眉,催促道:“嗯?快去。” 然后在下一瞬,他就亲眼目睹了蠢儿子从迷茫困惑转为欣喜期待,带着股刻不容缓的急切劲头,屁颠屁颠地直奔电话桌的全过程。 “……这是怎么回事。” 被他表现出来的积极性给震了一下的文太,一边颇觉纳闷地犯着嘀咕,一边摇了摇头,到底克制住了被燃起的好奇心,没跟进去看个究竟。 而是‘咔擦’一下,娴熟地点燃了烟的尾端。 袅袅白烟中,他悠闲自在地摩挲着爱车的胎缘,越是检查着,就越是忍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 连不贴地的部位都磨损严重,可见攻略的方式不是一般的激烈。 拓海所拥有的,简直是好到叫他都嫉妒的天赋啊。 “哼。” 从实打实的觉醒,到有意识地发愤图强,不过经历短短的几天时间,就进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可以进行计划的另一部分了。” 他弹弹燃烬的烟灰,心里有了决断。 拓海不知道他老爸又在暗搓搓地筹谋些什么,第一时间就溜到了电话机边,才刚要拿起话筒,电线那段的人跟心有灵犀般打了过来。 “你好,这里是藤原豆腐坊——” 拓海习惯性地念着开场词。 高桥凉介低低地笑了声,以那向来就富有磁性的嗓音道:“拓海。” “……凉介先生。” “嗯。” 拓海捏着话筒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嘴巴张了好一会,才想到要问:“呃,那个,你找我有事吗?” 凉介默了默,不答反问道:“倒不如你先猜一猜,我现在在哪里?” 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可着实喜欢这怎么听都透着亲昵的口吻,拓海忍下质疑,听话地思忖片刻,最后老老实实说:“我猜不出来。” 技术宅不是都一直呆在家里吗,要么就是去大学上课。 高桥凉介却跟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似的,径直轻描淡写道:“我在健身房。” 拓海:“……” 话题的突然转换,叫他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启介向我传达了你的关心。”凉介那乍听是平静的语气里,分明带了几分少有的戏谑:“不过我基本上每天都会做两个小时的身体锻炼,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无法维持现有体型了。” 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后,拓海的脑子里一阵嗡嗡嗡的,背脊僵硬得像是屋子里立着的房梁。 他的胡思乱想果真是被凉介先生知道了! 凉介轻笑着,声线稍嫌沙哑地道:“感谢你对我这么关怀。” 在凉介看不见的电话这头,拓海的脸登时变得跟发烧般的灼烫,唰地红成了一个熟透的番茄。 ——可恶的黄毛头! 居然一转身就告密!就出卖他! “诶,我、我,我只是……”打小便有一说到关键处就结巴的坏毛病,拓海哼唧了几下,才勉强组织好措辞,硬着头皮道:“……是跟启介先生说笑的。” 总比承认‘他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要来得好。 凉介耐心地听他支吾完,从从容容地说着:“我也是在跟你说笑的。” 于是不必紧张。 拓海:“……” 诶,他这是被一贯都表现得正儿八经的凉介先生给戏弄了吗? 不给诧异的他继续反应的时间,凉介不急不慢地指出:“看来你跟启介关系很好,他昨晚起就情绪不太对劲,今天黑着脸出门,果然就是去找你了。” 这对性格孤高桀骜的启介来说,可是极其难得的。 拓海不自觉地嘟了嘟嘴,没有做声。 ——才没这回事呢! 凉介微微一笑,温声说:“昨晚的比赛我看了,你表现得很好。” 这、这是被表扬了! 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结结实实地砸中,拓海的心也跟被人捧上了天似的雀跃。 “我……我只是尽力在跑。”他轻声道:“你没有对我失望……真是太好了。” 凉介夸奖着:“你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在后来进入节奏后,就把GTR击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那份温柔又携着几丝性感的暗哑,就像撩拨在琴弦上的灵巧指尖一样,令得优美的旋律涤荡人心。 他微憾地说:“连我都没能及时追上,错过了一个最好的超车镜头。” 这是被誉为赤城白彗星的高桥凉介,在他发自真心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无意中流露出的特有魅力。 拓海舍不得谦虚地否认掉,只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略迟疑地再次确认着:“诶,真的吗?” 他还以为拖了这么久,会被凉介先生觉得很没用呢。 “嗯。”凉介肯定了这份赞美,甚至补充了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得多。你的技术比起前晚在赤城山的时候,又进步了不少。” 拓海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边上的便条本,脸上的高热就没褪去过,只垂着眼帘,轻轻地‘唔’了一声。 “针对启介的惩罚已经结束了,明天继续来我这里补习吧。”凉介切回了正题:“你的期末考也快到了吧?” “嗯……呃,等等。”拓海反射性地应着,忽然想起还有话要说:“那个,我还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凉介温和地引导他:“是有关机械原理方面的问题吗?” “不是的,”拓海直来直去地问道:“凉介先生你知道附近的哪些赛道上,有值得我去挑战一下的对手吗?” RED SUNS的情报网素来强大,哪怕是对这方面比较漠不关心的拓海,也知晓问凉介先生远比找同为车队领袖的池谷前辈要可靠得多。 况且凉介先生还清楚他的实力层次,知晓筛选的范畴。 高桥凉介听了拓海的问题,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沉吟了会,慢条斯理地问着:“你想离开秋名山这个主场,自主去挑战别人?” “是的。” 拓海本能地点点头,在点了好几下后,才猛地醒起对方根本看不见。 凉介静静地道:“你考虑清楚了?在第一次跑的山道上驰骋的难度和恐怖感,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嗯。”拓海毫不犹豫地说:“我……我不想一直只局限在秋名山比赛,去别的地方试一试,看最大程度地,能发挥出什么水平。” 不是说不跑秋名了,而是,他不想总凭主场优势去被动地迎战别人。 “事到如今,我大多是仗着本地车手的优势才能战胜对手的。我不希望发展到名气比实力要高的地步,那样会很不舒服。” 凉介闭了闭眼:“我明白你的心情。” “总之,我只是想在不熟悉的山道上,好好开一次而已。”拓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长篇大论了,不禁微窘地顿住,摸摸后脑勺,歉意道:“对不起,一不注意就……听上去很狂妄吧。” 凉介轻哂:“不,你能自己想到这一点,我很高兴。” 拓海错愕:“诶?” 凉介温柔道:“唯有不会轻易就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的人,才不会固步自封,而是去自发地取得进步。” “……” 拓海脸红红地‘呃’一声,没有接茬。 凉介很自然地回归了正题:“放眼整个群马,除去妙义山的夜之子外,大概也就碓冰山的SIL-80能做你的对手了。” “SIL-80吗……”拓海念念有词,试图把这个陌生的车型记下来:“谢谢。” “不客气。”凉介又问:“你是今晚就要出发吗?” “嗯。”盘算着一会的路线,拓海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如果老爸待会不需要用车的话,晚饭过后就走。” “这么仓促?”凉介微微挑眉:“不是周六就要在赤城跟EVO-III比吗?有空就多来赤城山道练一练吧。” “啊,你知道了。” 拓海想都不想就知道肯定是冲天炮透露的消息。 凉介不置可否地继续道:“京一是个挺难缠的对手,一年前惜败于我,现在经过苦练的他,大概在技术上更上一层楼了。” “嗯,我也觉得他应该挺强的。”拓海回忆了下那头巾男的长相和气势,诚实道:“但他旁边那个傻大个比较好对付。” 从他跟FD比赛时的择线手法来判断,用漏洞百出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对‘傻大个’这个实在到叫人无言以对的称谓默了默,凉介提醒着:“单论起对赛道的熟练度的话,京一可比你要高上不少。最近他可都在赤城山上游荡呢。” 拓海诺诺地应了,解释道:“嗯,所以我才想在碓冰山速战速决。” 交换完了讯息,拓海只得依依不舍地切断了通讯。 他呆呆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会,直到脑子里那个不断回荡的声线消散了,才磨磨蹭蹭地找文太借车去。 而这头的凉介正要把手机放回口袋,就被来找他说话的启介给看到了。 “哥哥,你刚刚在跟谁说话?”耳尖的启介在走到门口时就听到了些苗头,立马就转了本来要往厨房去的势头,笔直笔直地冲着书房走来,还别别扭扭地问着。 果断走到小沙发前,一屁股坐下。 凉介不动声色地瞟了赖着不走的他一眼:“明知故问。” “……好吧,拓海那小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被拆穿的启介也顾不得尴尬了,赶紧厚着脸皮追问。 “他啊。”凉介逐一退出电脑开启的那些程序,头也不抬道:“今晚要去碓冰山道。” “碓冰山?!”原来闲适地翘腿坐着的启介,当场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跟被火燎了似的:“他去那里干嘛!” “去挑战。”凉介将笔记本关机,合上放好,回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称呼他为藤原,改成拓海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主动去挑战别人?这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启介假装没听到哥哥的调侃,嘀嘀咕咕着,“不行,我要去看看。” 再也坐不住了,他揣着车钥匙急冲冲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蓦地扭头问道:“喂哥哥,碓冰山活跃的NO.1好像是两个女人吧!” 他倒不是自己感兴趣才记得,而是对美女一向有加倍关注的贤太,在耳边念叨过一段时间。 “呵。”凉介淡淡地应道:“难为你还记得。” “我就说一向消极怠工的他怎么会一夜之间变得这么积极!”启介简直火冒三丈,磨着后槽牙道:“竟然是为了女人!” 凉介好笑道:“我倒是不觉得是这样。” “绝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启介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拓海反常的关键所在,当即就激动得恨不得逮着那装傻的家伙揍一顿:“哥哥你不要被他骗了!” 凉介:“……” 他对弟弟表现出来的这份没由来的义愤填膺很是无奈,索性挑明了道:“不管拓海是为了什么才去的,你都没有阻止他的权利吧。” 启介斩钉截铁地说:“但我至少可以妨碍他!” 凉介:“为什么你要妨碍?” 启介理所当然道:“要是分心去谈恋爱把妹的话,就没心思放在飞车上,水平也会一落千丈的!” 凉介轻叹一声:“启介,拓海不是你养的宠物,你不能把他当所有物来看待。” 启介的眉头皱得死紧,脱口而出道:“我不介意养他的。” ——反正拓海他吃得不多,尤其钟爱7-11的廉价便当,对穿着也不挑剔,住所更是只要有张能睡的床就OK了…… 娱乐活动的开销几等于零,闲暇时间不是待在家里看书复习,就是睡觉。 如果是换做了他来养的话,多半还能养得更胖一点。 最重要的是,还能一有空就逮他陪着去赤城山飙车,那家伙也没办法找乱七八糟的托词不去了……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启介却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似的,越发觉得‘花点小成本去养着拓海,然后天天让他陪自己飞车’的想法非常非常诱人。 不由得想象起那些美好的画面来,脸色变幻莫测的,也没注意到凉介的神情沉了下来。 “要养也轮不到你。” 无情地打击着自己的弟弟,凉介信手攥起搁在桌沿的钥匙,率先往外走去。 “吓?”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被骤然干扰的启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却只见到一个潇洒俊逸的背影越行越远,忙问道:“哥哥你要去哪!” 凉介若无其事道:“碓冰。”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拓海要自己开发新地图了~ 51 “喂,老爸,今晚我可以借车吗。” 在拓海不太抱希望地向老爸提出借车申请时,忙着做豆腐的文太却很顺口地就答应了。 “没关系啊,去用吧。” 他拿干抹布擦擦手,头也不抬地说着。 “咦,真的吗?”拓海眨眨眼,观察了番老爸那堆满了心不在焉的表情,还有些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你不用去商会啊喝酒一类的?” “还要我说几次,不用就是不用。”文太皱皱眉头,不甚耐烦地回道。 “我是要去碓冰山哦。”怕是老爸脑筋短路,没意识到这趟出行代表了什么,拓海赶紧先打好预防针:“可能会耗比较多的汽油。” “不必担心,会从你送豆腐的报酬里扣的。”文太面无表情地扭头道。 “……”拓海讪讪地摸摸头。 自我安慰着,扣就扣吧,反正有车开就好。 “闪开!” 见傻儿子还赖着不走,文太干脆就将用完了的抹布甩到磨磨叽叽地杵在原地,妨碍他干活的拓海身上去。 “哦哦。” 拓海却身手难得敏捷一把,抓住了迎面而来的布块,很自觉地去厨房帮着做饭去了。 两个单身大男人的晚餐没什么讲究的,冰箱里有什么食材就随兴发挥什么菜谱,最后出来的成品很随心所欲,包括味道也变幻多彩。 沉默地一起吃完饭,文太自动接过了洗碗的活,拓海则慢吞吞地上了二楼,回到房间里拿钱包等零碎东西——尤其是驾照。 刚准备下楼,他的眼角余光便瞥到那本该闭合的衣柜,鬼鬼祟祟地露出了一个深色衣角。 正是很久以前的他从高桥凉介那里顺来的衣服! “咦!” 拓海的心跳登时就失速了几拍,第一个念头是怀疑家里是不是进了贼,赶快打开柜门查看,旋即松出一口大气——只是起初被排列得井井有条的衣物被翻得乱糟糟的,东西没少。 将那件叫他刚刚心惊肉跳的衬衫和白色西裤打包成胡乱的一团,他慌慌忙忙地往怀里一揣,同时冲楼下喊着:“老爸,是你动过我的衣柜吗!” 要是被爸爸看到那套明显不属于他的,凉介先生的衣服该怎么办。 “唔?”文太把不断发出‘咕咚咚’的噪音的水龙头拧紧,甩甩湿漉漉的指间残留的泡沫,不以为然道:“那是我看到有老鼠溜进你房间,担心它钻到衣柜里才去看看的。” 听了原委,拓海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半级:“……那你看到什么了吗?” 典型的做贼心虚。 “你的小秘密吗?没兴趣。” 文太不耐烦地应着,懒得再浪费时间进行无聊的对白,再度扭开水喉,继续洗碗碟了。 拓海那颗被吊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勉强稳了下来,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这一跳的他,也清楚不该再把这团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扔衣柜里藏着了。 ——否则还不知怎么跟意外发现了它的老爸解释。 无论是型号,还是风格,都完全与他不符啊。 “刚好明天要收生活垃圾……”拓海嘀咕着,盘算着要不丢到垃圾堆里去吧。 虽然很有暴殄天物的糟心感,可在补习期间也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将借用的衣服偷偷塞回凉介先生的衣柜,与其留着烫手山芋惹麻烦,还是尽快地忍痛处理了好。 拓海决定不再拖延时间,刻意放轻了步子,偷偷摸摸地自楼上溜到底下的前厅,找了只装过大豆的透明塑料袋,边不停地回头看专心洗碗的老爸的动静,边往玄关走着,还手忙脚乱地将那套造价不菲的衣服往里塞—— “呃!” 毫无防备地受到极大的惊吓,饶是一向反应慢半拍的拓海,也不由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的同时,下意识地叫了出声。 “怎么会这样!” 门外、门外…… 商店街的狭窄小巷里,静悄悄地挤了整整一排闪闪发光的车,福泽谕吉堆砌起来的存在感强烈无比,就像掉进了山窝窝里的金凤凰一样引人注目。 更大的问题是,对拓海而言,它们还全很眼熟…… ——属于RED SUNS车队的精英队员们,无一例外。 正正地堵在店门口的,是尤其醒目的黄色FD和白色FC,以及倚在它们身旁的群马巨星——高桥兄弟。 高桥凉介闭着眼,一言不发地听着一旁的史浩在说话;高桥启介无所事事地双手插兜,嘴里叼着根烟左右张望。 也是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在门口出现的拓海。 “喂!”他一如既往的口气不善:“可以出发了吧!真是,等你那么久了。” 从他脚边掉落的烟蒂数目来看,确实时间不短了。 “还在发什么呆!”启介不满地说着,不由分说地上前,伸手要拽拓海。 被吓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可怜的拓海就这么呆呆地变成了化石,被他强硬地拉扯着走了几步,才恍惚道:“……你们挡着我家做生意了。” “做你个头。”高桥启介拧拧眉头,毫不客气地揭穿:“你家不是营业到5点就结束了吗!” 门外挂着那么大的招牌。 “不,关键是,”拓海如梦初醒,蓦然地找到了关键所在,郁闷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凉介掀了掀眼帘,温柔地微笑着,用看似可以商榷实则根本就不容拒绝的口吻,开门见山道:“我们是来找你的。介意我们和你一起去碓冰吗?” 启介浓眉直竖:“怎么,你不愿意?” 拓海:“…………” 为什么有种幼稚园老师负责带队,学生们一起乐呵呵地去郊游的错觉。 不,重点不在这。 在看到凉介先生的那一刹那,他那晕乎乎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清醒,又联系起目前的状况后,僵硬的骨头仿佛都在咔嚓咔嚓地作响。 ——他的怀里还抱着从凉介先生那里顺来的赃物啊! 这大概会是拓海这一生中最不想见到高桥凉介的时刻了。 “你怀里抱着什么?” 雪上加霜的是,这一大团被拓海紧紧地搂着的古怪东西恰到好处地引起了高桥启介的注意力。 “呃,呃,这只是……” 拓海一时间感到十分的进退两难,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心虚地想躲开启介探询的视线:“我拿去送洗的衣服。” 又把那塑料袋抱得更紧了一些。 可惜这谎言着实拙劣了点,不说是思维慎密的高桥凉介,连一向直来直去的启介都骗不到。 他不爽地‘哈?’了一声,单手撑在门框上,另一手扎扎实实地捏住了拓海想后缩的肩,固定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使其维系在一个极小的数值内,一字一顿道:“你当我是白痴吗!看你这么可疑的态度就知道铁定有鬼!” 启介倒不是爱探究别人的*、好奇心旺盛过头的多管闲事之辈,而是本身就正为拓海为了把妹要去碓冰挑战的事不愉快着呢,又见他行踪鬼祟的,连自己的随口一问都要选择撒谎隐瞒的态度…… 诸多负面因素综合起来,简直不是一般的暴躁。 “启介。” 见弟弟直截了当地上去事实暴力制裁,凉介不赞同地微微挑眉。 在看清对方在力道的拿捏上有着分寸,又决定不去制止他的进一步逼问了。 ——毕竟拓海的表现的确挺可疑。 “我,我没有啊……”拓海被咄咄逼人的黄毛头给弄得节节后退,心慌意乱地咬咬唇,最后不顾一切地挣开制住他的手,拔腿就往楼上跑! “喂!!” 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启介的额角青筋一跳,当下就想也不想地往那慌不择路的身影上重重一扑—— “哐当哐当——!” 砸个正着。 “啊!” 在体型上至少小了两个尺寸的拓海,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这么悲催地惨叫一声,干脆利落地被人高马大的启介给牢牢地压在底下了。 要不是地毯及时地给了个缓冲,他的下巴怕都要被生生磕破。 启介得意洋洋地骑在他腰上,抓着两条胳膊往后掰,目标明确地想拿那包裹:“谁叫你逃跑。” 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手的人。 被压得动弹不得,又被强行夺走了塑料袋的拓海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喊着:“放开啊!” 他的反抗程度是前所未有的大,就算是占据了体能和位置上的绝对优势,启介在猝不及防下也差点被他得逞。 “哥哥接住!” 于是他头也不回地把刚刚抢来的、此刻却显得碍手碍脚的塑料袋往凉介的方向一扔,接着专心压牢了拓海,捏住他脸的两侧左摇右晃,咬牙切齿地一扯一问:“还敢不敢跑!敢不敢!敢不敢去碓冰把妹!敢不敢惦记着跟女人比赛!……” 拓海被掐得头昏眼花的,哪里听得清他这一串劈头盖脸的质问。 “……史浩快去阻止他。” 凉介无奈地扶额,随手解开了那在激烈的打斗中被撕破得差不多了的塑料袋—— 由于过度的讶异,冰蓝色的瞳仁骤然一缩。 实在是里头的东西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熟悉的款式,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尺码…… 凉介默不作声地将那衣服拿在手里,把标签和手肘部分着重查看了一次。 换做是别人或许还要疑惑一下,可对数据和映像形成方面额外敏感的他,是不可能认错这身衣服的真正主人的。 分明是前不久丢失的那件没错。 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拓海这里? 霎时间心念电转,凉介兀自沉吟着,眸底骤然一暗,在其他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前迅速敛回了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动声色地将那收缴来的可疑物塞回了袋子里,放到一边。 “怎么了,要拆房子啊。” 里头的文太听到外头不断升级的动静,也呆不住了,埋怨着擦擦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以为是来了什么难缠的客人,只是待一看清眼前的情景,他脚下迈动的步子也下意识地滞住了。 不大不小的店面里瞬间挤进那么多人的反常现象姑且不提,拓海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里还闪烁着被逼出来的泪光,双颊被捏得通红,咳嗽连连;被人拉开的启介则不驯地撇着嘴,视线紧锁着拓海不放。 “这是怎么回事。” 他无语地问着。 而在场最有资格给他解释的凉介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藤原先生,打扰了。” “哦,凉介啊。”文太歪了歪嘴,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斜斜地倚着门框站:”这么大阵仗的,有什么事?” 凉介若无其事道:“我们是来买豆腐的。” 文太嘴角一抽:“……” 集体开跑车来买豆腐,骗老子呢你。 “剩下的炸豆腐我们都要了。”凉介客气道:“麻烦你了,过会聚会要用到。” 坦然得就好像他大老远地带着车队从赤城跑来,真的就是为了买几袋炸豆腐似的。 史浩:……他们好像是去碓冰看比赛不是野餐的吧。 只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当面戳穿凉介的谎言,只得苦苦憋着。 “嗯,我去拿。” 文太毫不犹豫地抛下他被蹂躏得苦不堪言的儿子,施施然地往里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到碓冰~~~ 52 拓海要是知道,他这桩失败的毁尸灭迹反倒起了反效果,成功勾起了高桥凉介的注意的话…… ——一定会为刚刚的操之过急感到懊恼不已的。 总体来说,这起突发事件的结局就是RED SUNS的队员们每人都拎了一小袋卖剩的炸豆腐,干脆又顺道去商业街的其他铺子里买了些炸鱼丸子,硬把这起严肃的观战化成了其乐融融的团体郊游。 被馋得有些饥肠辘辘的史浩,当场就津津有味地啃了串炸鱿鱼,满足地感叹:“这样的活动也不错,很久没搞过了。” 同是满嘴油的中村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而唯一提出抗议,并且想抢回那神秘的袋子一探究竟的高桥启介,则在来自他哥哥的强力镇压下,落得个右手被封箱胶固定在方向盘上的下场。 进行所谓的‘更有效率地转弯’的特训。 他憋着口气,却不敢反抗,只得在拓海那好奇的注视下悲愤地领了这份‘好意’了。 “玩够了就出发吧。” 凉介淡淡地说着,进了FC。 “呃,那我呢……”拓海颇感局促地指着自己。 叫他最纳闷的是——明明准备去挑战被人的是自己才对,眼前这些人却比他显得要热心多了。 “还用说吗,当然是你带路了,笨蛋。” 烦躁地用指节在换挡杆上以繁乱的节奏敲击,启介一肚子邪火这下是揪准了时机,正要对着他小喷一气——“启介。” 凉介那蕴含着浓重警告意味的嗓音一响起,启介说到一半的话便被狠狠掐灭。 唯有瞟了眼拓海,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开。 “噢。” 尽管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妥当,拓海也懒得想太多,既然凉介先生都说没问题了,他再自找烦恼也没必要。 在空中明亮星辉的指路下,这只在群马赫赫有名的车队,开始了四平八稳地向不远的碓冰山进发。 碓冰山的C-121弯道处,一如往常地围了不少专程来观看本地的第一好手——由真子和沙雪一同组成的‘SIL-80碓冰最快下坡组合’的华美技术的车手们。 “她们怎么还没经过?” 守在这公认的最好观战点,有人望得脖子都快酸了,还是失望地没能看到那道深蓝色的车影:“是不是早就错过了?” “应该不会。”一个素不相识,只同在此地等着一览真子和沙雪风采的车手好心说道:“我提早了半个小时到呢,也不见她们来。” “那我就放心了。”知晓没白跑一趟,他由衷地松了口气:“你们觉得她们还会来吗?” “不知道啊,再等等吧。”他的同伴不耐烦地说着,低头看了眼表,摇摇头:“比平时要晚了5分钟。” “唉……” 他郁闷地蹲□,单手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保持着往上坡方向看的姿势。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咦。”捕捉到不同寻常的异动,他不禁疑惑地扭头,一边面向朝山脚那头的漆黑山道望去,一边在嘴里嘀咕着:“有车子过来了。” “好像速度不快。” “但是声音好大啊,好像有一整支车队的规模啊!” 众所周知的是,情况较特殊的碓冰山一带并没有长期活跃的正式车队,大多数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个人团体。 那么,十分显而易见的,这像朵沉甸甸的乌云般不断逼近的齐整声响绝对属于外来车队。 倒不是说本地就没漂移好手了,而是他们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聚集在一起被队伍的规矩桎梏住,宁可天天往返在山顶和山下之间,默默地磨练自己的技术。 其中就以SIL-80为甚。 “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他同伴的精神登时就振奋了起来,激动道:“会是谁呢?” 会在这钟点来碓冰的外来人,除了意在发起挑战外,不作他想。 “不管来的是谁,真子和沙雪都肯定不会输的。”对她们极具信心的他先是下意识地回了句,旋即凝神听了会,皱眉道:“等等,这好像是转子引擎的声音?” 涡轮增压引擎,尤其是泄阀时的响动几乎独一无二,是自然吸气的车辆不可能发得出来的,因此有着极大的辨析度。 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提到转子引擎的话……” 忽然间,他脸上的轻松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会吧!” 他们悚然一惊,先是倒抽一口凉气,接着捂嘴,面面相觑。 然后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得到了同一个答案。 ——若论起名号大到能让人一听到‘转子引擎’就本能地想起的话,那非群马超级巨星,RED SUNS的高桥凉介莫属。 “喂喂喂,不会吧!高桥凉介他们真的会来这里挑战?”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同伴,巴望着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怎么知道……”对方也心急如焚地想尽快一探究竟,勉力镇定道:“反正他们上山必经这条路,马上就到了。” 他说的没错,那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越发接近了。 而他们也越发像被放在油锅里炸的小鱼似的,坐立不安。 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变得分外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煎熬的时刻才算过去——“来了!” 随着头灯的刺眼光芒自弯角处拐出,扫入茂密的林间,他便迫不及待地嘶声喊着,险些蹦了起来。 只见那一马当先地领着队员们,浩浩汤汤地映入眼帘的,正是他们意想中的—— “什么啊?!” 他的下巴‘哐当’一声地掉了下来,指着远处的手不住地颤巍着:“怎么会是8、8、8、86!” 领头的确确实实就是十年前出产的AE86,紧随其后的,才是他们期望看到的白色FC和亮黄色FD。 再来的是其他接二连三地跃出的,隶属于RED SUNS的队员们。 “果然是RED SUNS,但开头那辆车……该不是我眼花了吧。” 期待值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太大,他倍受打击地喃喃着,揉了揉眼。 违和得犹如在一只懒洋洋的熊猫背后,乖乖地跟着一群伪装得温良无害的狮子。 “这么慢,不该立刻超车才对嘛!” 哪有可能乖巧地跟在慢车后头! “啊!”他的同伴却猛然醒悟过来,亢奋地攥紧了拳头,望向那TRUENO的眼神充满了澎湃的热切:“我说那熊猫86怎么那么眼熟……他一定就是最近秋名山的下坡王者,被人誉为‘秋名的黑白幽灵’的豆腐店86啊啊啊!” “竟然是他?!” 人群里瞬间热闹得像炸开了锅。 …… 拓海并没太留意周围的小骚动,更没料到那些会是因他而起的。 “人好多啊。” 他嘀咕着,一边放慢了行驶速度,一边快速地左顾右盼。 “那里不错。” 兀自物色好了较空场又接近尾段的那处,拓海直接靠边,缓缓地停了下来。 拥有炫目的流线型车身的FD和FC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其他队员们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这附近的其他位置,乍看起来,就像是故意把他们给团团围住似的。 “这一处弯道应该最能看出车手的实力。” 拓海心想着。 在正式比赛开始之前,先实地评估一下车手的水平,是凉介的一贯作风——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习惯也不知不觉间传染到了拓海头上。 凉介迈出FC,并不准备往一步之遥的防护栏去靠近,不拘小节地坐在FC的车头盖上,闭目养神。 ——这些本地车手的实力,或许在初学者以及中阶者的观念中已经算是不俗,可离他会感兴趣的那个阀值还差得太远。 脑海里反复播放的,却是方才弟弟所驾驶FD的映像。 从开始的险象迭生,到后期的适应,再到最后的如鱼得水…… 启介的进步之快,直叫人感叹他的惊人天赋。 凉介不动声色地睁开眼,静静地盯着那笔直地站在前方,聚精会神地观察每一部下坡车辆的拓海的背影看了会。 唇角忽地微微一抿,显出一抹极快的,不经仔细查看根本不可能察觉出来的笑意。 ——可还是不如拓海的厉害。 再厉害的天才,如果没有竞争意识的话,就很难加快进步的速度了……而相反的是,适当地让他们互相刺激,进行碰撞,就会用最小的付出取得最佳的收效。 “好像都是些排气量比较小的中型车。” 拓海唔了一声,评价道。 “碓冰山的弯道极多极险,路面也窄,大排气量的车子在这里根本发挥不出实力。”启介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补充道:“他们的技术,也还算马马虎虎吧。” “啊,是吗?我感觉已经很不错了。”拓海真心实意地夸赞道:“都好快啊。” 启介磨了磨后槽牙,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想扁他一拳的念头:“你是在故意嘲讽人吧!” 分明就开得比在场的所有人——大概要除了他哥——都快! “啊?” 拓海不明所以地侧过头来,反问着。 由于两人的身高存在一段不小的差距,他需要稍稍扬起脑袋才能对上视线。 秀气的眉毛因困惑而微微蹙起,朦胧星光给柔和的面部轮廓勾出一道漂亮的银边。 炎热的夏季在人们的晃神中已然接近尾声,今晚又是一个难得不燥热的夏末,空气中仿佛淡淡地弥漫着水雾,拓海的眼眸也显得有些水漉漉的,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向启介。 启介:“……” 他极其僵硬地别开头去,动作迟缓得犹如一个重要关节都生了锈,一扭动就咔咔哒哒地发出叫人牙酸的响声的旧机器人。 ——这家伙只是难得不发呆一次而已,怎么会无端端地变得这么可爱! “启介先生?”拓海奇怪他怎么开了个莫名其妙的话头就不往下说了,耐心地等了下还不见回答,于是追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你管那么多干嘛!”启介把脸偏得更厉害了,还凶巴巴地将凑近些许的拓海不轻不重地推搡开些,跟遇到什么危险事物似地往后大退一步,嘴里命令道:“离我远点!” ——必须怪碓冰山道,竟然连个路灯都没有! “哦。” 拓海才不想追究黄毛头怎么会又抽风,很快站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从善如流地重新把目光投注到在这处中段宽阔、出入口却极窄的复杂弯角里滑行的车上了。 真是连半分犹豫都不带的迅速。 ——他是真心觉得他们的技术不错。 拓海分神想着,尤其是跟池谷前辈带领的速度队们比较起来的话…… “拓海,”先前始终保持沉默的凉介突然问道:“你觉得那部深蓝色的车技术如何?” “比前面见过的那些都好。”感觉像是课堂上开小差的国小生被授课老师抽查,拓海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不假思索道:“切入弯位的速度快,滑行时间和距离最长,出弯通过转折点的动作也很顺。” 还能看出更多的东西,可他很难用言语来描述,而更偏向于一种玄妙的感觉。 凉介微笑着颔首,又转问沉浸在自身的别扭情绪中的弟弟:“启介呢?” 启介蓦然惊醒,下意识地反问道:“啊?!” ……他连问题都没听清。 早看出他的走神,凉介没有逼问为方才的心不在焉羞恼着的弟弟,径直解释道:“驾驶着SIL-80的她们就是你今晚的对手。” “咦。” 拓海错愕了,“她们?” 怎么会有两个人。 “就是‘她们’没错。”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启介撅撅嘴,抢白道:“牺牲一些推重比,换来一个领航员。” 这种风险性较大的搭配,在山路上倒是颇为少见的,令第一次见到此类情况的拓海感到非常好奇。 他们在这里热烈地讨论着,那一闪而过的SIL-80里坐着的人也在高兴地讨论着他们。 真子跟拓海在性格上有些相似,平时比较沉默寡言外,一旦坐进驾驶室,双手握上方向盘,眼神就跟彻头彻尾地变了个人一样。 驾驶过程中精神会从头到尾地维持在一个高度集中的状态,绝不分出哪怕是一丝的注意力去关注其他无关事物。 而坐在副驾上,本身就需要眼观四处进行切入弯角的时机、速度和角度,以及示警的沙雪就不同了,她几乎是在车身刚杀进弯位的那一瞬,就发现了聚集在那里的,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的强烈存在。 “喂喂喂,真子!”沙雪兴致勃勃道:“你看到了吗?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你以前喜欢的高桥凉介啊!” “啊?” 真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好一会才消化完这番题外话,不由得紧张地喉头一紧,吃惊道:“怎么会?” 沙雪得意洋洋地笑着说:“以我的眼力才不会有错。我不光看到他了,还看到了两个大帅哥!” 她虽然最看重男人的颜和车技,可类型也是很重要的。 无论是高桥凉介那种类似于平静的湖面下蛰伏着惊涛骇浪的温文尔雅,还是跟高桥启介那种无时无刻不充满了火一般的攻击性和侵略性的英气勃勃,她都更倾向于站在远处观赏一下就作罢。 还是最中意那只从没见过的棕发小帅哥。 一看就温温柔柔的,五官漂亮,搭配起来非常舒服,又有点现今罕有的小呆气,软绵好搓揉,还不是完全没原则的那种烂好人的——草食性帅哥! “我好久没感受过这种触电般的一见钟情了!”自信自己不会看走眼的沙雪,兴奋地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放下豪言道:“只要他没有女朋友,就算豁出去主动出手,我也要把他拿下!” 真子无奈:“……沙雪,你才看了一眼而已啊。” “真是幸运,我今天没像昨天一样忘记化妆就出门,打扮也OK,正是完美状态!” 真子:“………………” 沙雪又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惊鸿一瞥,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声催促道:“这一趟跑完调转车头后,记得先停在那附近啊!” 搭讪也有搭讪的技巧——千万不能做得太刻意,那样会掉身价,保持一段距离地装作偶遇,是再好不过的发展开头了。 真子无力地长叹一气:“沙雪!先专心开完这趟好不好!” 哪有开到半路就擅自换画风的! “车子什么时候都能开啦,”只是沙雪的心显而易见地已然不在状态了:“再说你就剩下三个弯位了,我提前跟你说一声还不是怕你忘记!” 那样等级的帅哥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遇到的。 “沙雪你总是这样!”真子满腹纠结地抱怨着,还是好脾气地满足了好友兼最佳搭档的一点小妄念,甚至还在沙雪的欢呼声中,当场就往回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即使我卡文也一直默默等待我,陪伴我的你们,谢谢~~么么哒 53 并不知道自己被沙雪给盯上了的拓海,此时已经离开了挤在C-121的人群,独自去寻找应该就在附近的自动贩售机。 实在是有些口渴了。 他不光给自己买了冰镇矿泉水,又很自觉地给凉介和启介先生也各买了一瓶。 “凉介先生的是冰咖啡……启介先生的是可乐。应该没问题吧?” 拓海自言自语着。 ——要不是口袋太浅装不下更多,史浩先生也会有一份的。 他一边‘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着水,一边惦念着一会要怎么跟人开口说挑战的事,走的步子也无形中慢了下来。 “嗨!那边的小帅哥!等一等。” 一个朝气蓬勃的悦耳女音忽然自背后不远处响起,同时还有一小串急促的脚步声。 拓海打了个哈欠,半点没留意到后方的动静。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小帅哥’,当然也不会去自我感觉良好地主动带入了。 沙雪着急地又叫了几声,还是得不到答复,只得一咬牙,冲到他面前,堵住路道:“叫你怎么不回答呢?” “呃?”拓海无辜地指了指自己:“你刚刚是叫我吗?” 沙雪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么明显的事实,他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咚!表现-10。” 拓海:“……” 哪怕系统没有幸灾乐祸地出来扣上几分,他也不会乐意在她面前久待的。 从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皮肤白皙,大大方方地只穿着吊带背心和牛仔裤,身材丰满的漂亮女性身上,他感受到了某种并不陌生,而且相当不妙的危险气息。 “我就是找你啦。”好不容易才碰巧撞到他落了单,沙雪并没气馁,再度尝试搭话道:“你是第一次来碓冰吗?跟朋友们一起?” “嗯。” 拓海快速地点点头,视线朝侧,直盯着远处遍布了碎石子的水泥地不放,免得一不小心就瞄到了那道明显地叫人难为情的沟壑。 “是来看漂移的?” 沙雪单手叉腰,傲人的鼓鼓胸脯挺起,像是没看清他的退意般,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 “嗯。” 见她又逼近了一步,拓海在搞不清楚这不速之客的意图的情况下,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 沙雪看他这副天然的腼腆样子,一边暗中心花怒放地感叹着‘好可爱好单纯!’,一边笑得更灿烂了:“你才拿到驾照没多久吧,要不要我来带你玩呀,我们的技术不错的哦。” 拓海:“……” 这话一出,他即便再傻也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 虽然之所以萌生这个动机的源头,真的很叫他匪夷所思。 “怎么样?”沙雪笑眯眯地催促道。 连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真子,都忍不住为好友的大胆和直接感到略不好意思,无语地站在后面,抓着衣摆不肯抬头,姿态窘迫得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谢谢,但是我不……”拓海脸红红地再退一步,带着几分受惊地翕动着唇,只是那拒绝的话才艰难地说出一半,就又被强势的沙雪给打断了:“不想学也没关系,周末有空吗?不如我们一起去水上乐园玩吧!” 拓海连连摇头:“真的不用了。” “来嘛来嘛,不要不好意思。”沙雪可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眼疾手快地拽住拓海的一只胳膊,状似无意地掰到胸前:“会很好玩的哦。夏天要过去了,不去游一次泳就浪费掉了!” ——啊啊啊啊蹭到了! 感觉到那饱满的柔软胸部一挤一挤地挨着,拓海不自在到了极点,眉头不自然地皱着,几乎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叮!表现+20。” 拓海惶惶不安地想着,他宁可不要这些分啊! 也不顾他的脸涨得更红了,正要继续劝说,结果就被一个凉凉的嗓音给打断了:“真抱歉,那小子是跟我们车队一起来的,SIL-80的车手找他有事吗?” 这声音来得毫无预兆,拉拉扯扯的三人皆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 颀长的身形,一身肌肉匀称,随性地穿着不会拘束身体行动的休闲衫。 面孔英武帅气,一头张扬的亮系发色,一向被人视作野性派的高桥启介,此时的脸上不再挂着拓海所熟悉的别扭和不满。 哪怕是心情不快到了极点,也仅仅是近乎疏离地睨了她们一下,酷酷地抿着唇,自有一种淡淡的冷硬感弥漫开来。 拓海的心下意识地咯噔了一下,又不禁困惑地‘唔’了一声,摸着后脑勺,完全搞不清楚那一瞬间的慌乱是源自什么;真子是因为蛮干的好友被对方的好友当场抓包,感同身受地深觉窘迫;沙雪则是自发地启动了备战状态,警惕地看向大步流星地朝她们走来的高桥弟弟。 与生俱来的灵敏雷达,赶在她的理智之前就察觉到了那份隐隐约约的敌意。 为此她也纳闷得很。 ——该不是搞错什么了吧。 她可是倒追诶!又不是另有目的的那种图谋不轨! 再重视朋友,怒火的矛头也绝对不该指向她的吧! 不提她有多强烈的违和感,摆着酷劲十足的款的启介二话不说地就来到了抱着拓海手臂的她面前,下一个动作,便是将因单方面的热情而黏成一团的两人利落地分开。 “你是笨蛋吗!”瞪了如释重负的拓海一眼,启介心里一松,旋即不留情地咬牙教训道:“一遇到稍微黏人点的女人就束手无策,以后名气更大了怎么办!” 对厉害的车手怀有过度憧憬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摆这副好欺负的样子岂不是像是在说‘我很容易害羞的,来欺负我吧’吗。 连基础的拒绝搭讪的手法都不会,还敢离他那么远。 得了解救,脸仍然红扑扑得跟能滴血下来似的拓海也不管他说什么,就知道一个劲地点头,表明了承认错误的诚恳态度。 让启介那酸酸涩涩的火气无形中就消了大半,敲他脑门的力度看起来吓人,其实轻得跟没有一样。 可自觉被意有所指了的沙雪却不乐意了。 “什么嘛。”她不满地埋怨道:“他是成年人啊,就算是好朋友,个人交往也纯属自由,你未免管太宽了!再说,我只是邀请他一起去水上世界,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教他怎么漂移。” 亏得外界传言他是个除了哥哥高桥凉介外谁都不屑理睬的傲慢家伙,怎么实际人物却和预期中的相差那么多! 身为资深颜控的她还是第一次对长相英俊的男性心怀恶感呢。 启介锐气十足的眼神毫不客气地杀向一脸遗憾的沙雪:“哈?你说‘教他漂移’?” 他一指还处于不知所措状态的拓海。 “没错!”沙雪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启介啼笑皆非地哼了一声,也没立马捅穿,而是突然缓了缓周身那冷凝肃杀的氛围,轻松地问了个乍看无关的问题:“冒昧地问一句,你多大了?” 沙雪狐疑地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可不觉得对方是怀有好意的。 “不想回答就算了。”启介微一耸肩,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呆愣愣的拓海的脑袋,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计划即将得逞的弧度:“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这家伙才刚满18岁啊!” 正是一株行情极好的嫩草。 关键是,自视甚高的她啃得下去吗? “什么!!!” 由于受到的打击过大,沙雪的嘴巴都没形象地大张成了O型:“高中生!” ——比她还整整小上两岁多! 虽然从外貌上就看得出他很年轻,可万万没想到会年轻到这个地步啊…… 一向自认青春年华正好的沙雪,这回感觉遭受了严重的冲击。 看着她那惊呆了的模样,拓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正要开口—— “咚!隐藏任务:‘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生!’达成。” 系统漫不经心地说着:“失去‘沙雪的爱慕-初阶段 X1’,奖励:表现-520;获得称谓‘不解风情’,佩戴后对女性的魅力加成-50,是否替代掉当前的‘小有名气’?” 拓海:“……” 都扣那么多分了还好意思自称是奖励呢…… 还送个乱七八糟的称谓。 这么嘀咕着,拓海默默地选择了‘拒绝替换’。 “你给我安静点,也不想想我是在替谁解决麻烦。” 倒是启介敏锐地察觉到他方才分明是想开口的意思,想都不想,警告性地在他的腰臀上捏了一把,力道大得叫拓海差点没当场叫出声来。 真子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僵成化石的好友,低声道:“沙雪,我们走吧。” “不。”沙雪迅速重振旗鼓,即便只为拼这一口气,她也非得把这小帅哥约到不成。 至于届时交往不交往的……可以稍后再考虑。 她重新将火热的目光投向又进入了哈欠连天状态的拓海:“你答不答应?这周六一起去水上乐园玩吧!” 启介似笑非笑地提醒:“他这周六要来我家补习。” 拓海附和地点头。 沙雪磨磨牙,心里给这没风度到乐而不疲地拆台的坏小子记了一笔,表面上则爽快地让步道:“具体哪一天你来定吧,我下周比较闲。” 启介带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可惜他整周都要来我家。” 拓海还是附和地点头。 “那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沙雪实在是对这个半途杀出来、成心坏她好事的高桥启介忍无可忍了。 启介一手钳着拓海,硬是用一连串的‘我家’来造了一个超长句:“他?最近都在我家吃在我家学习还在我家……” 沙雪:…… 好想拿一把菜刀把他剁了。 ——就算他长得再帅也没用!!! “拓海。” 高桥凉介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启介未竟的话语。 “啊,凉介先生。” 拓海眼睛一亮,毫不迟疑地挣脱启介的控制,在他不满的‘喂喂喂’中,直奔那西装革履的修长身影而去。 说来也不可思议,他并不像弟弟启介那样的锋芒毕露,而是极度内敛的那一型人,可不过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天生的气场仿佛就平白带来了一种强烈到叫人屏息的压迫力,亦给他那方的人难以取缔的安心感。 刚刚还气势汹汹地要出声质问高桥启介的沙雪,也下意识地噤了声,谨慎地看向他。 凉介没有对如临大敌的她投以任何关注度,只温柔地冲着拓海笑道:“我还在想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让启介去找你,最后却连他也一起不见踪影了。” “嗤。” 启介别过头去。 “啊。”拓海欲言又止:“那是……” 没想到会被人纠缠住了。 凉介依旧是那副洞若观火的淡淡神情,并不准备让他说出细节,慢条斯理地接了下去:“看来你跟今晚的对手已经提早碰面了。” “啊?” 碓冰最快的组合,深蓝色的SIL-80的驾驶员和领航员—— 他茫然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就是她们?” 凉介轻轻颔首。 隔得比较远的沙雪只模模糊糊地听了个话头话尾,没能明白凉介的真实意思,单凭个人理解了解了个大概,于是朗声问道:“还没来得及问呢。RED SUNS的你们专程来碓冰山下坡道,是为了挑战我们吗?” 和情场失利而斗志高昂的沙雪不同,真子打自高桥凉介一出场就手足无措得很,胸腔里的那颗心失速地颤抖着,眼睛忽闪忽闪的,就是不敢看向那暗恋了好几年的人。 凉介冷淡地否认了:“不是。”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复,沙雪怀疑地皱眉。 ——不是来挑战的话,RED SUNS的人大晚上的来碓冰观光吗? 骗谁啊。 可高桥凉介……也不可能会因害怕而临时避战啊。 脑子里被绞成了一堆乱麻,沙雪百思不得其解。 “嗯,是我。” 脸上明明还带着那没彻底淡去羞涩的红云,确定那两人身份的拓海却褪去了惯常的羞涩,上前一步,定定地站在了惊诧的沙雪面前。 沙雪:……不会吧。 眼神无形中变得锐利的他放缓了语速,平静地说完:“我才是想挑战你们的人。” 从现在开始,她们在他眼里不是象征着‘异性’这个神秘国度的性感符号,只是—— 想要击败掉,从而在凉介先生面前证明自己,也是验证他在异地初试的成果如何的强大对手。 沙雪不是对周遭的世界一无所知、消息滞后的笨蛋,综合这些讯息,和高桥兄弟所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的亲密度来判断—— 一个听起来极其荒谬的猜测却得到了无情的证实,她的眼神倏地变了,对着拓海失声叫道:“你是最近名声大震的‘秋名的黑白幽灵’?!” 怎么能年轻得这么逆天! 这才拿驾照不到几个月吧,技术没理由那么好啊! “你还准备‘手把手’地传授他漂移诀窍吗?” 启介事不关己地笑出一口齐整的白牙,补了一刀。 沙雪:“…………”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们都感觉崩了就修!就修!大不了就斩!(已疯 —————————— 其实写到这里,我感觉很郁闷。 因为我自己非常非常不满意写了什么。 越来越没感觉了,不像是开头的时候,虽然卡,但至少写出来的东西,自己是心里有数的。 现在呢……越写越流水账,哪怕美其名曰是在推进剧情,我也不想自欺欺人下去了。不想拿你们的容忍当回事儿。 我要去赶快找找那种灵感,毕竟三次元的事情比较忙,综合起来的话,我或许还会卡文卡一段时间。 抱歉啦QUQ不想给你们敷衍的文,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我不可能再写第二篇头文字D同人了(大概),所以这篇一定要好好去写才是。哪怕拖拉,也要好好写!!!!啊啊啊啊!!!! 54 沙雪和真子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拓海的挑战,尤其是前者,更是准备化失恋的悲痛为动力,好好地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才行。 因为碓冰山道的特殊性,她们提出的是非常规的‘骤死战’——也就是在出发前就决定好,到底哪部车是先行,哪部车是后追的位置。 最终胜负,则以后方车辆被抛离,或者前方车辆的被超车的这两种情况来判断;而要是在一轮跑完后还没能决出来,就在终点互换位置,直到结果出现为止。 不然以那么狭窄的路面,根本不可能并排出发。 拓海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新规则,但他自然是不会提出异议的。 “很好。”掘弃了对这小帅哥的旖思,沙雪说起话来也更清晰强势了:“我们是本地车队,先发后发都随意。你可以选。没问题吧,真子?” 她看向盯着手心发怔的搭档。 “诶……嗯,好的。” 真子的心跳得厉害,悄悄地捂了捂,尽可能地不去看那存在感太过强烈的那人。 ——她一定要好好表现,难得有机会摆在眼前,一定要争取能让他看到自己在这些年来的默默努力。 拓海刚要回答‘后追’,就被高桥凉介的一个手势给叫开了。 “拓海,你准备选后发对么?” 凉介笃定地说着,在唇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拓海愕然:“啊,是的。” 凉介先生怎么会知道的? 启介半死不活地掀了掀眼帘,不咸不淡地说:“因为你讨厌被人在后头追,只喜欢阴险地从后方不断施加压力,给对手心理折磨。” 他深受其害。 拓海:“……” 凉介失笑:“好了启介,那不是对你也起到了锻炼作用吗。” 起码现在的对战心理素质,跟初初被拓海完虐的那一回相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是有。”启介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又眯着眼道:“可看他这么一副无辜又无害的表情,比赛时却兴奋地穷追猛打的架势……” 这鲜明的对比,叫他很难不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清楚拓海大概是天生的扮猪吃老虎,他一定要怀疑是对方的精湛演技在起作用了。 凉介好笑地叹了口气,接着跟拓海说道:“我建议你先发。” “啊。”拓海纠结了:“我真的不喜欢被人在后面追着。” 那样会很有被压迫的不适感。 “所以你才要去克服这一心理弱点,至少不能去下意识地回避它。”凉介沉静道:“由于你不肯换马力更大的车子,单凭86——就算它换了较过去要强大不少的引擎,极限也还是远远不如新款车辆的。” “为了这一项坚持,你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 拓海强行压下那份油然而生的抗拒,仔仔细细地听着。 “开86意味着,你许多时候会陷入被动状态。”凉介继续解释道:“譬如京一,他一定会先在背后观察你的跑法,再在你被扰乱节奏、露出破绽之后一举攻破。” 拓海皱了皱眉。 “那样不仅仅失去了优势,心理上也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容易落入一蹶不振的困境。” 充斥着睿智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他,旋即微微一笑:“我相信她们不是你的对手,能难住你的,是你想与之作战的自己和眼前这条棘手的赛道。” 在第一次跑的道路上,难免会存有诸多问题。 可在多次令得心脏都为之紧缩的刺激过后,车手才会被磨砺去稚嫩的外壳,脱胎换骨地快速成长。 启介状似不耐烦地说:“以你的本事,肯定没问题的,后发的话不是还要多拖一轮吗,倒不如先发一口气结束战斗。” 毕竟路面太窄,弯位又多,高速行驶下,超车的机会寥寥无几。 拓海没有立刻给他答复,而是在内心剧烈地交战着。 清楚凉介先生说的有道理,可又难以摆脱那种发自内心的抵触…… 即使是不相干的旁人,也能看出他有多么的难熬。 “叮!主线任务:激战!暴风之碓冰山!” 系统欢快地提示道:“任务内容:在碓冰山下坡道一战中,选择先发地位,并且最晚在C121弯位一带甩离SIL-80。” “奖励:表现分+1000,群马称谓‘名声大噪’,高桥凉介的重视X1,高桥启介的骄傲X1,真子沙雪的好感X1……” “失败惩罚:二级效果持续10天。” 拓海:“………………” 他还没来得及被那一堆闪闪发光的奖励给耀花眼,就被那残酷的失败惩罚给吓到了。 可念及这是强制任务,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拓海郁闷地点了接受。 做了决定,他跟等待着他的答复的高桥兄弟点了点头,走向抱肘而立的真子与沙雪,认真道:“我选择先发。” “好,那就准备开始吧。”沙雪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提议道:“你不需要先在山上试跑一圈吗?” 拓海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沙雪按压了一下轮胎,凭手感检测出胎纹的咬地力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凑过去,斗志满满地跟真子打着气,反复叮嘱着一些注意事项。 拓海孤零零地坐进了86,单手撑着下巴,迷迷糊糊地看她们精神振奋,心里有种飘飘的不真实感。 “拓海。”凉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的嗓音有些沙哑:“这是你依照自己意志来主动进行的第一战,别的不多说,好好享受这场比赛给你带来的乐趣吧。” 先是被蓦然响起的呼喊给惊了一跳,拓海还完全没缓过来,就又被这一下搭得给整得心跳乱蹦的,只记得用力地点头。 “嗯!” 真是难以置信啊。 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碰触举动,就能非常有效地令他安下心来。 启介撇撇嘴,慢慢吞吞地凑近了,还不忘别别扭扭地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嘴里却毫不含糊地给拓海打气道:“反正你这种超级怪物只要跑出自己的节奏了,她们就会输得很难看的。可不许乱放水啊!” 他一点都不担心拓海会落败——这在他看来彻头彻尾的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就担心他会被那胸大无脑的女人给冲淡了求生欲,不事先打个预防针根本无法放心。 拓海感受到了这份被来自于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凶恶很不在意,可无从掩藏那恶劣语气里的高桥启介的真实关心,嘀咕道:“才不会呢。” 他就没有过‘放水’这种概念。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真子沙雪也已经进了SIL-80,朗声问着,冲还聚在一起的他们比了个‘比赛开始’的手势。 凉介带着还想赖着不走的弟弟退开,默不作声地站到了一旁。 “哥哥,今晚还去坐特等席吗?” 自从享受过一次跟在背后跑、且能近距离观摩86的精彩跑法的福利,已经观摩得快上瘾的启介见大哥还没有动作的意思,不禁问着。 凉介:“不,这次算了。” 启介愣了愣,悻悻然地问道:“为什么?这次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凉介也不看他,就这么凝神盯着拓海那写满了漫不经心的侧脸,往日里犹如极北的冰凌般即使在温暖的阳光下,也往往透着挥之不去的疏离漠然感的眼底,此时却掠过一抹启介既无法解读,也无法理解的柔和。 他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往上弯了弯,仿佛这才留意到启介还等待着一个答复似的,温声说明道:“因为我不想扰乱了他重要比赛的节奏。” 虽然有些浪费机会,也有些不理智的嫌疑,他还是宁愿顺应本身的意愿,至少能让拓海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赛事中,尽可能地不制造外界因素去干扰他的集中力。 启介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就算清楚不是参赛的对手,可总有人如影随形地跟在背后的话…… 但凡是个车手都会感到不舒服的。 “不用倒数计时了,你一出发,我们就立马跟上。” 沙雪挥了挥白生生的胳膊,大声喊着。 “好。” 拓海面不改色地应道,左手稳稳搭在变档杆上,正要松开离合时—— 闷闷的‘啪嗒’声响起,一颗硕大的雨滴重重地砸到了挡风玻璃上,迅速扩大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放射型椭圆。 它的坠落也不过是给这场淅淅沥沥的夏雨悄然拉开了序幕,阴云密布的天空宣告它已经酝酿好了情绪,接二连三地抛下分量十足的雨点来。 干燥的柏油路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湿滑,表面的灰尘跟碎砂石砾混杂在一起,正是最容易让车胎打滑的危险状态。 “咦,开始下雨了。” 拓海心里一动。 “讨厌,怎么会这样!” 沙雪也没想到这场憋了好几天都没下下来的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乐颠颠地赶来捣乱,只得气闷地再问拓海:“要不要换一天比?或者等雨下完。” 拓海摇摇头:“不用。” 不管是多恶劣的天气都得去送货的他,早就适应了在糟糕的环境下跑出自己节奏的行为模式。 “这样啊。”沙雪迟疑地拧了拧眉,转头匆匆跟真子交谈了几句:“我们也没问题。” 哪怕再不擅长在雨战,她们身为碓冰NO.1的骄傲,也不容许自己在连一次都没跑过的外地人面前怯场。 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理由避战啊。 “拓海。”凉介忽然开口道:“一定记得不要勉强自己。” 居然会碰在这时候下起讨厌的雨来,就连他也无从估算赛场上会出现什么危险的意外状况。 启介也难得放缓了语气劝说:“别乱来啊!周六还有跟帝王队的比赛呢。” 拓海带着几分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才刚准备说上几句表示一下对这份关心的感谢,耳畔就又不安静了—— “叮!因有特殊天气影响,隐藏条件激活。” “附加内容:在完成任务‘激战!暴风之碓冰山’的过程中,邀请高桥凉介坐上副驾,赢取胜利的同时获取一些攻略意见~” “奖励:未知。” “若是未能完成或者拒绝接受此任务,将随机获得持续1小时的惩罚状态‘一’或‘二’。” 拓海:“……” 于是他那已然溜到舌尖的话又打着旋地直奔肚子里去了,僵硬地咳嗽一声,他犹犹豫豫地换了个方向:“呃,凉介先生。” 凉介低低地应着:“嗯?” 拓海下意识地捏紧了方向盘,结结巴巴地说着:“请问,那个……能帮我个忙吗?” 凉介不假思索道:“没问题。” 他应承得毫不犹豫,拓海说话也稍微顺畅了一点点:“就是,你能到助手席上陪我跑一圈,给我一些建议吗?” 这样的要求着实很冒昧,他又是不懂委婉的说话技巧的那种人,几乎是在把话说出口的那一瞬,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他的呼吸无形中急促了几分,欲盖弥彰地匆忙补充着:“我是看到沙雪小姐要坐在副驾上全程参与到比赛中,所以就想了解一下领航员会对车手具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凉介微讶地抬起眼帘,用那种似乎能洞彻一切的敏锐目光在拓海紧张的脸上意味不明地瞟了一下,默默地斟酌了一会这不符合拓海一贯内敛性格的请求内里的含义,半晌才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一次你的领航员吗?” 拓海硬着头皮点点头。 凉介低笑一声:“如果你认为这能帮上你的忙的话,我很乐意。” 话音刚落,他就自己打开了副驾的门,利落地坐了进去。 “什么!”启介吃惊地意识到他被两人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连忙道:“要临时变规则吗?” 而托腮托得张妆容精致的脸都快歪成了一张被烙坏了的大饼的沙雪,揪准了这是个掰回一城的时机,刻意用一种欠揍极了的拖长调调道:“我们无所谓啊,反正这边的副驾上也是有人的。” 启介:“……” 他把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开始心情沉重地考虑一个现实问题。 ——他现在申请坐到后座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o⊙)…我昨天明明只是说了卡一段时间,不是说断更啊。 卡就是平均1-2天断一次更的样子。 昨晚通宵撸了8000多字的大纲,总体是定下来了,具体细节还要看你们的反应再去修改(比如之前的秋山涉和阿树的戏份被删减就毁了我的老大纲……),=w=你们的意见我都有仔细看,会纳入参考的谢谢啊~ 55 像是看穿了弟弟溢于言表的渴望,凉介状似无意地回头,极其自然地递了个台阶:“不一起吗?” “当然要。” 飞快地撂下回答,启介顺理成章地溜进了后座。 在宽敞的座椅中,他毫不犹豫地挑了在拓海后方的那个位置,气定神闲地翘着腿,这一系列行动完成得一气呵成,态度那叫一个泰然自若。 根本没想过还要问一下驾驶员的意见。 拓海:“……” 虽然他也有想过,让冲天炮坐到后座上平衡一下车身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可真正实施起来,怎么看怎么有种‘一家三口亲亲密密地出门旅行’的怪异错觉。 倒是凉介主动跟面露纠结的拓海解释着:“启介坐在后面是为了减少轮胎驱动在湿滑路面的打滑状态,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 否则有了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全程集中于车头,车身在大幅度的加速下就难免凌乱了。 拓海通过中间的后视镜迅速瞥了启介一眼,乖乖地‘嗯’了一声。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天意外撞到全果的黄毛头时,被迫欣赏到的画面。 ——身材自表面上看还是很匀称结实的,总不会比阿树更重吧。 凉介若无其事道:“实在不行,就把他当做豆腐好了。” 他也知道拓海每天都要送豆腐去山顶酒店的事情。 启介:“……” 拓海认真地想了想,据实相告:“豆腐没他重。” 而且豆腐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尾箱的,这个难不准会在后座滚来滚去。 于是他又补充道:“也没他吵。” 听得一清二楚的启介的额角青筋鼓起,开始磨牙。 ——直言不讳地说要把他当秤砣就算了,还一副嫌弃的模样! 凉介不禁轻笑:“实在不行就赶他下去吧。” 启介:“……” 他木然地感觉,老哥要是再继续拆台的话,自己目前这冷脸也快板不下去了。 拓海不太好意思地摸摸头,期期艾艾地否认道:“呃,没有啦。” ——只是光听这含糊得充满不确定性的语气,就知道这句话的效果跟火上浇油没什么区别。 启介深吸了一口气。 他起初还想要骂拓海几句出出气,结果视线才一动就接触到了老神在在地坐在副驾上随时等待出发的哥哥,反射性地一激灵。 几番考量下,他还是决定忍下这趟火来,当没听到。 不懂看人脸色的拓海还老老实实地关心了句:“启介先生,你不系安全带吗?” 原本正观察着外头雨势的凉介,闻言也不动声色地瞟了瞟气结不已的弟弟。 “不用了!” 启介克制着抽抽嘴角,还专与他这份好意对着干似的,变本加厉地彻底放松了身体,舒舒服服地歪在一边,几乎是挑衅地说着:“你也快不起来。” 在他的认知中,雨天里奔驰的FR车系基本都难以做出像往常一样剧烈的漂移动作的,颠簸也有限,根本不需要太过担心无法固定身体的问题。 况且,这还是第一次跑的山道——即便是再怪物的家伙,也少了个重要的发挥地点吧? “噢。”拓海也没坚持,径直冲着倒后镜里的沙雪比了个‘马上出发’的手势,又微微侧过来脸来,带着几分犹豫地对凉介说:“那个,我要开始了。” 凉介耐心十足地微笑着:“等着你呢。” 拓海:“……” 他的脸颊微妙地一红,忙垂眸去看转数表。 凉介温声叮嘱:“不要看倒后镜,后面的情况就交给我吧 。” “呃,嗯,好。” 拓海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身边坐着一个临时上任的领航员究竟代表着什么,又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特别是这人还是为了完成那讨厌的任务的自己主动开口请来的……在内心非常尊敬的那位高桥凉介先生的时候。 对方开口提出这个要求之前,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将副驾上和后座上的乘客当成了不会说话的高桥牌豆腐。 最大的区别——充其量就是左手边的凉介是磨得极细腻的玉子豆腐,后面的启介则是金灿灿的炸豆腐块而已。 像是看穿了他的顾虑,凉介不温不火道:“既然选择了我,就要相信你的领航员——在来到第一个弯位前,记住不要过度踩踏油门,而是在缓缓加速的同时,用最快的速度确保对路面的基础掌控力,适应赛道。” “好。”拓海腼腆地笑笑:“我雨天不会飙车,只会最普通的开法——要是不小心撞坏了车,老爹会揍我的。” 针对这显然谦虚过头的话的可信度,凉介只无言地挑了挑眉。 关注点尤为不同的启介则揪准了机会损道:“谁叫你不接受那台FD,真是没眼光的笨蛋。连自己的车都没有的飞车手,有见过这样穷酸的人吗!” 拓海‘唔’了一声,为难地说着:“那怎么行呢……” 东西太贵重了,又不是小打小闹的物件。 凉介闭眼轻笑:“启介你不要勉强他了。” 启介眉头一皱,脸色酱黑地抱怨道:“哥哥!” 得了这份意料外的解围,拓海暗暗地松了口气。 结果凉介一会就云淡风轻地加了句:“不过是证明了在拓海眼里,我们还是不熟的外人而已。” …… 拓海傻眼了。 立竿见影地,启介的怒意登时就换了对象,伸手自背后掐住木愣愣的拓海的脖子晃:“你是当真的吗!!” 拓海被掐得翻白眼:“咳咳咳咳!” 明明说这话的不是他! 启介的怒火不降反升:“成天一脸恍惚!还敢在心里藐视我!” 凉介抿唇一笑,闭目养神。 拓海投往凉介先生的求救目光得不到回应,只得拼命摇头试图自救:“……绝对没有。” 他这倒是实话,跟自己关系最密切的除了阿树跟池谷前辈,大约也就这对无时无刻不在闪闪发光的四驱兄弟了。 “那你可给我记清楚现在说过的话了。” 得了满意的答复,启介这才悻悻地放开了他,不忘威胁意味十足地撂了句,又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我知道了啦。” 做出妥协的拓海摸了摸微微发红的脖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郁闷地耷拉着眼帘。 “SIL-80的讯号灯已经发出来了。” 一抛下信号弹就不再做声的凉介忽然提醒道。 “啊。” 明白那是真子和沙雪在催促的意思,拓海本能地神情一凛,不再犹豫,平缓地将86驶出。 深蓝色的SIL-80也反应极快地跟了上来。 第一个弯位就在不远处,偶尔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漂往左侧的拓海,却觉得心像被泡在了一边是火一边是冰的水中似的矛盾。 既有着燃起的竞速激情,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冷静。 是凉介先生坐在身边的缘故么?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面对迎面而来的弯角,拓海没有再分神多想,只是也不需要刻意去联系什么,长年累月浸淫在体内的驾驶技术便已经自动自觉地操控着身体进行了切档转盘和跟趾的一系列动作。 ——黑白色的TRUENO在那瞬间完成了静止到雷霆般迅捷的蜕变。 “嘎啊——!” 而强大的惯性也把原先坐姿悠闲,此刻猝不及防的启介给猛地甩到了靠垫背面上。 被日渐熟悉起来的主人驾驭着的AE86,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强悍士兵,得了号令后无惧挡风玻璃外那满了黯淡未知的世界,勇往直前;又如同被人从沉睡中惊醒的猎豹,发出悍勇的咆哮,角逐着心惊胆战的猎物。 凉介沉声道:“这个弯道过去把转数提到八千五。” 尽管这具新引擎的最佳发挥转数在一万一千转左右,可毕竟是在雨天,悬吊系统也没被重新调整,他不想在陌生的赛道上让拓海冒这个险。 “嗯。” 拓海根本没质疑他话语的意思,兀自专注地看向前方,灵活得叫人咋舌的右脚随着他拨动方向盘的弧度调整着踩踏的力度,黑白相间的车身活跃轻忽得像是一条在海洋里畅泳的游鱼,眨眼间就切入了弯道。 仍然是紧贴防撞栏的完美飘移,被短暂锁死的后轮成了最好的辅助伙伴,在状态糟糕的陆面上,也甩尾甩得不见一丝拖泥带水。 由于雨幕在不辞劳苦地遮蔽视线,即使有了老款翻灯的照射,能见度还是低得可怜,可这些阻碍也未能让他犹豫哪怕片刻。 “别看后视镜。” 纵使没将视线从前移开过,凉介还是第一时间察觉了拓海那下意识的分心,立马制止了。 “嗯。” 拓海在一刹那的局促后,也不再纠结于那小小的习惯,将功折罪地把精力投入到这比秋名山道还要来得狭窄曲折的碓冰道路中。 自从他渐渐适应了这架比以前更强力的新引擎,就又恢复往常那种如臂使指的操控自如感了。 每一个通过车身传递来的微小事物,都能不被遗漏地送达他的中枢神经网,再精密地下达具体任务。 车内除了‘铿锵’的时速过100公里的提示音不绝于耳外,静得能清晰地听见每个人呼吸的声音。 “右前方20米处有土堆状的障碍物,注意规避。” “太靠左了会擦到BUMPER,立刻往右偏移1公分。” “速度可以再快一点。” 以及凉介那时而响起的,平稳得不见任何波澜的低沉嗓音发出的示警。 他并非是在无的放矢,碓冰山的具体资料在几个月前,他开启RED SUNS的‘关东最速计划’时就准备就绪,输入大脑中了。 实地考察,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要不是这计划才刚开始就碰到了秋名山这块预计之外的铁板,被迫夭折,那么至少在群马地区会进行得很顺畅。 想到‘铁板’的时候,凉介不禁在唇角勾起一抹极柔和的弧度。 而右边的拓海也在想着类似的事情。 他一开始吸收得还有些生硬,可再往下去时,却无形中越开越顺手了。 凉介先生真的好了不起啊…… 有他坐在身边,就像是坐着一台计算精密的电脑,一边效率极高地提取着讯息,一边简洁地分析给驾驶室上的自己。 拓海钦佩归钦佩,手下却有条不絮地,半分不见忙乱。 他一到雨天就喜欢用换挡锁死技法,这回也不例外—— 在左手拨动换挡杆,使其自三档切成二档后,充分利用被突然提升的引擎转数和齿轮比之间的些微反应不及而产生的差速来诱发引擎刹车,直接导致后轮进入短暂的锁死打滑状态。 拓海就是利用这短暂的机械现象,配合湿滑地面的辅助来进行精确地重心移动的,不但能顺利进入四轮飘移,还能在甩尾时极大程度地减少驱动系统和离合的损耗——只是同样的技法却不能在干燥的道路上通用。 “很好。”凉介并不吝于给予赞美:“维持这个节奏,还25米的距离就是下一个左弯了。” 拓海:“好。” 连他也没感觉到,这里头掺杂了多少欣喜。 敲击在玻璃上的雨点犹如鼓点般连绵不断,引擎欢呼般地轰鸣着,乌黑的轮胎碾过湿滑的柏油路面,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刺啦啦’的水花四溅,狭窄而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在此刻显得尤为明显,在后面的SIL-80的视线几乎都被那片被激起的水雾给屏蔽住了。 “真子,注意提速了!右边留5公分,趁他还没适应恶劣天气和新赛道之前,找机会一口气超越他!” 看了前车从低调毫无预兆地骤转为凌厉的跑法,沙雪也咬了咬牙,紧张地喝道。 光凭这一下,她就确信了秋名的黑白幽灵的实力并没有被外界的胡乱吹嘘而夸大半分——看起来很乱来又叫人毛骨悚然的速度,却能毫无瑕疵地甩出个利落到不浪费一丝一毫的转向的弧度,顺畅自如地通过弯道啊!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嗯!” 真子攒足了劲,任由那滴不详的冷汗滑下额角,娴熟地驾驶着爱车加速往前追去。 这里是她们的地头…… 她们两年多来,往返了无数次的熟悉赛道! 没理由会败给任何人的! 属于拥有熊熊斗志的后车驾驶员们的心理活动拓海自然是无从得知的,不仅如此,他还谨遵了凉介的建议,连倒后镜都没具体看过几回,一心一意地全副精力都放在攻略这条陌生又难缠的迂回山道上了。 凉介也全神贯注地给他一点一点地修补着过弯时出现的小小的瑕疵,时而瞥一眼后视镜。 最苦不堪言的,大概只有在后座上不断受到频繁的逆向甩尾带来的强猛的左右G力推挤,又作死地没戴上安全带,此时被翻来覆去地,快被颠成一份新鲜出炉的‘翻滚的蛋炒饭’的高桥启介了。 “可恶……” 偏偏还在开始前放下了‘你又快不起来’的豪言,现在再难受也得把这口闷气硬生生地咽下去。 好不容易才在被不断抛甩的痛苦中浮出水面,艰难地趁隙抓到了安全带的一角,正当他手忙脚乱地就要拉死了往身上套时—— 恰好切入了C-121弯道的86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往左甩尾过弯,从弯位的入口起一路滑行到了出口的位置,在惊呆冒雨观战的寥寥几名观众的同时,也把他的努力给毫不留情地化成了泡影。 启介气得七窍生烟。 前座的凉介也疑惑地‘唔’了一声,倒是没留意到后头不同寻常的动静,只微掀着眼帘质疑道:“刚才动作好像大了一点。” 以拓海素来表现出的精湛技术来看,无论是在杀入弯角时的刹车减速、踩离合器踏板,外加在换挡的空窗期补油——这三个动作的连贯性完全可以打个满分,光拿出油门控制和重心移动这两项,也是能被丢进教科书里作为教学模板存在的毫无瑕疵。 可这回他拨动方向盘的动作略夸张了些,根本不符合拓海一贯极简的风格。 “嗯嗯。” 抽空飞快地瞄了瞄镜子里那团再次开始了翻滚的金毛,拓海愉快地做完了跟趾换挡,彻底进入了自己节奏的他想都不想地就挑中了最完美的那条行车线,一边紧紧地贴着嶙峋的山壁加速出弯,一边随口敷衍了过去。 ——浪费小半秒没关系,这样才对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跑去帮弟弟续签护照,去的路上耗费一个多小时不提,结果在市区找停车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等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发现地址跑错了,跑到了续约签证的地方…… 再去领事馆时,就得到了他们已经关门的消息…… 为什么上午12点就关门下班啊!!!!!!!!!!!!!!!!!!!!!!!!!!!!!!!!!!!!!!!!!!!!!!!!!!!!!!!!!!! 56 当象征着终点的灯柱映入眼帘,沉浸在炽烈的比赛气氛中的拓海才猛然惊醒过来。 ——后座的启介被全程那剧烈的反向G力抛甩给颠得恶心欲吐,也顾不得形象了,就这么狼狈地趴伏在后座上等那股头胀的潮势过去,四肢平摊着一动不动。 他这回算是被折磨惨了。 “咦,这是……就这么结束了吗?” 遗憾的是,身为罪魁祸首的拓海对此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嘀咕着。 可这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以及这份总觉得缺了什么的怪异又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扫了眼一直被禁止去看的后视镜,在下一瞬就诧异地发觉,那本该紧跟在后的SIL-80根本不见踪影——哪怕离他停泊在路边已经小半分钟了。 不知不觉间,在凉介先生的引领下,他做到了彻底的抛离。 “叮!主线任务:‘激战!暴风之碓冰山!’达成。” 系统的出现来得恰到好处。 它兀自喋喋不休着:“奖励:表现分+1000,群马称谓‘名声大噪’,高桥凉介的重视X1,高桥启介的骄傲X1,真子沙雪的好感X1……” 终于等到了该有的提示音,拓海在感到如释重负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激地看向一旁淡定地微笑着的凉介先生。 正要开口说话,却又被新一轮的声响给干扰了。 “叮!当前已集齐‘高桥凉介的重视’共计2份,现在是否利用一次免费机会,将其合成升级?” “5、4、3……” 合成升级是什么意思? 拓海困惑地皱了皱眉,出于一种‘反正是免费的不试白不试’,‘那东西摆着也没真正用途’的无所谓的心态,选择了‘是’。 随着一阵‘喀拉喀拉’的齿轮声响起,很快,系统便慢吞吞地表示:“合成成功,获得新光环——‘高桥凉介心中的特殊存在’。” 紧接着又补充:“前置隐藏条件已达成,光环将自动激活。” 拓海:“…………” 系统还在念叨:“具体效果是——咦咦咦咦!!!” 它忽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一顿杂乱无章的电子音过后:“咔咔噗!” ——一片死寂。 拓海诧异:“?” 他以为是临时出了什么小故障,对那效果说明还怀着份好奇,于是耐心等待了会。 结果一分钟过去了,连姗姗来迟的SIL-80都抵达终点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系统就跟哑了般的沉寂着,没一星半点的准备解释的意思。 难道是坏掉了? ——拓海也说不清心底究竟在失望些什么了。 在脑海中梳理和对比了一遍刚刚搜集到的拓海技术的数据,凉介见那将86操纵得神乎其技的人在泊了车后,不但没发表任何评论,就这么凑得极近地盯着自己看。 却又一副呆呆的表情,眼神放空。 他本还打算地等对方主动开口,等了好一会没等来说辞,倒是被拓海那罕见的,精彩丰富的表情变化给逗得心情愉快起来。 先是一本正经地欲言又止;一会是隐含期待的惶惶不安;一会是脸红红的羞涩腼腆;最后是倍受打击的唉声叹气。 他试探着拔了根额顶乱翘的呆毛,镇定自若地揣进了兜里。 拓海还是一块化石,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思忖片刻,到底是猜不出对方活跃的心理状况,凉介微微一晒,很自然地以掌在那呆滞的视线前拂了拂,出声问道:“怎么了,拓海?” 拓海茫然地‘唔’了几声,这才如梦初醒地睁大了眼。 近在咫尺的,是一个温柔到犹如冰雪初融的笑弧。 他的脸‘唰地’变得更红了,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后,反射性地稍稍往后一退,支支吾吾地挤了句:“呃,真的太感谢你了,凉介先生。” 要不是凉介满口答应了他那非常冒失的请求,他连完成那讨厌的任务的可能性都没有呢。 “不必客气。”凉介摇摇头,并不乐意接受他客气的道谢:“我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而且你可真让我吃惊,动作和过去完全不同——不断在进步着呢。” 前一回在拓海跟中里毅之战中搜集到的数据又要尽数作废了。 太不可思议了——他敢肯定,出众的天赋,结合了这样的进步速度和效率,足够让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为之惊叹。 离上一次正式比赛才过了多久? 技术的凝练程度就倏地拔高了一个档次不止。 “咦!” 拓海被他的评价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赶紧否认道:“要不是有凉介先生在一旁引导,换做我单独来跑的话,绝对做不到这么快的。” 看他着急得摸头挠耳的笨拙姿态,以及那半点不带口是心非的真挚自谦,凉介那沉静的眸底渐渐化成了柔和的湛蓝,不由道:“你也不要太过谦虚了,拥有实力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你的节奏从头到尾就没有下降过,在暴雨下也维持得非常好,更是在第三个弯位起就适应了碓冰的路面了,对吗?” 被说中的拓海还是感到很局促:“可是……” 就算单靠他一个人大概也是不会输的,可绝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都是副驾上的凉介先生的功劳——帮他规避了所有障碍物,又提醒来车会在第几个路口相遇,甚至连最合适的踩油门的力度,甩尾入弯时内侧的预留空间都一清二楚地给了出来。 “我只是在按照你的指导在开而已。” 拓海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如果换做是其他人的话,有这么详尽的帮助也肯定能——” “在转向的后期依旧没有一点失去平衡的迹象,入弯的角度却变得越来越小,控制力比上周要强上太多,而不单单是提升了速度和马力。没发现你的行车线总能切入得最精准吗?” 说着,凉介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来,在拓海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拍,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未竟的辩解。 “诶……?” 拓海诺诺地住了口。 凉介不以为意地闭闭眼,继续道:“我本以为这是局限于秋名山的技能,属于长年累月跑出来的一种本能。可你却打破了我这个猜测,居然在第一次跑的碓冰也能这样得心应手……扩宽了我的认知,真了不起。” “……” 凉介毫无保留地欣赏道:“你堪称是完全脱离开我的公路最速理论限制的成品。” “……” “拓海?” “呃!” “你是怎么想的呢。”凉介无奈地笑道:“好像经常在发呆,说着说着就走神了……是在想些什么问题吗?” 拓海默默扭头,傻乎乎地把大半个上身伏到方向盘上,试图遮掩脸上不好意思的神情:“只是听到凉介先生这么说……唔,就感觉好像自己突然变强了一点一样。” 凉介愣了愣,忍不住低笑出声:“你真的太有趣了。” 无论是在人际交往,还是思维方面,拓海都简直纯洁得像一张可以被人肆意渲染的白纸,直来直去的不知道绕弯。 这怕是暗中引导儿子走到这一步的老狐狸藤原先生也预料不到的结局吧? 拓海被他突然的笑声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又不由感觉,凉介先生能笑得这么高兴大概也挺好的。 “呃……” 犹豫片刻,他摸摸头,也呆呆地跟着笑起来。 “你们在干吗啊。” 半天才缓过那口气,启介一起身就见到了两人亲昵无比的姿态:尤其是他哥,表情温柔放松得不像话,简直叫他掉一地鸡皮疙瘩。 他眉头一皱,脸拉得老长地抱怨道:“至于靠那么近吗?” 拓海还没来得及开口,凉介就飞快地敛了笑意,瞥了义愤填膺的启介一眼,不咸不淡地陈述道:“你连负重的角色都没扮演好。” 整个过程中都被惯性控制得左摇右晃的,没起到减少驱动打滑的作用。 启介:“……” 说得就好像他是自愿被甩来甩去似的。 ——还要不要捡回一点掉落满地的兄弟情。 “嘿,嘿!” 跟启介一样看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亲密不爽的,还有叉腰站在86门边的沙雪。 她按捺不住地叩响了驾驶室的玻璃,引起了车里人的注意力。 半途就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抛离得干脆利落的真子还被打击得有些颓然,特别是当着倾慕过的对象的面被完败,更是让她很是难过。 “啊。”一向是赢了就直接回家打瞌睡的拓海不知道该对她们说些什么,却还是礼貌性地开了门,乖乖道:“……你们好。” 她们的身上都被淋得**,也不知站了多久。 “哈?”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句问好,沙雪漂亮的脸都被硬生生地逼成了一张能剧里的雪夜叉面谱,嘴角下耷拉着:“我来是为了说,小帅哥你赢了!” 差距太大,她们连反追的可能性都没有。 同样有着领航员,也只能感叹一下——高桥凉介的慎密头脑加上豆腐小哥那神乎其技的驾驶技术…… 完全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违反规则地存在着的超级武器啊! ——至于坐在后座的某个累赘,则被沙雪给彻头彻尾地忽略掉了。 拓海羞涩地笑笑,眼睛不好直视她正对着他的、最波涛汹涌的那部分,低着头真心实意道:“谢谢,你们也很快。” 沙雪:“……” 看在那纯良无辜的表情的份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把这话当做胜利者的讽刺,带着几分自暴自弃地道:“既然你技术这么好,之前我说要教你漂移的时候是不是在偷笑啊!” 拥有高超到令人想哭的四轮飘移技术,在听她的夸夸其谈时想必有在笑话她的班门弄斧吧! 拓海微微睁大了眼:“当然不是了。” 沙雪狐疑地审视了他一番,确定他不是在撒谎后,一撇嘴,轻咳一声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秋名的白色幽灵的驾驶者叫藤原拓海没错吧?” 拓海点点头,又摇头道:“……我是藤原拓海没错,但不是什么幽灵。” 是谁乱传这么不吉利的称号啊。 “果然没记错。年纪这么轻,技术却很棒……”她越想越钦佩,禁不住向拓海伸出了手来:“谢谢你带来的精彩比赛,让我们见识到离成为名副其实的‘碓冰第一’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恰好也将遇不见对手而萌生的懈怠期给一扫而空。 真子也稍稍从情绪低谷中振作起来,不再看向高桥凉介那明明很近,却因淡漠的神情而显得无比遥远的英俊侧脸,露出抹真诚的微笑,同样伸出手道:“谢谢你,很棒的比赛。” 虽然见证了此刻的无力,但她一定会走得更远的。 “啊……”被启介用刀子般的眼神剜着,拓海面对齐刷刷地伸过来的两只骨肉匀净、跟他认识的大男人的骨架大又骨节分明截然不同的手,登时就紧张了,偏偏又没办法躲开,只得将有些汗湿的手往身上的T恤胡乱一擦,才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象征性地握了握她们的—— 指尖。 真子怔楞地眨眨眼,哪怕是素来内向的她也禁不住想,这也害羞得有些……太过分了吧。 沙雪则在短暂的错愕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倒是把那些说不清的芥蒂给去得一干二净了。 启介眯了眯眼,手攥成老大一个拳头,才勉强克制着没有扑上来把她们给强行拉开。 ‘分明有这么好的技术,怎么这么纯情呢,’沙雪美滋滋地想着,那份被年龄差给强行浇灭的野心又燃烧了起来。 看着他腼腆的脸,她毫无预兆地直插核心道:“你有女朋友吗?” 拓海收回打了一半的哈欠:“咦?” “就是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啦。”沙雪磨磨牙,重复道。 她算是看透了,对这笨笨又单纯的家伙绕圈圈是自我折磨。 “呃,没有。” “那太好了。”沙雪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在旧话重提的同时还不忘给她的好友真子也争取一点福利:“如果你有空的话,这周末一起去水上乐园玩吧?可以约上你朋友一起哦。” 显然是指一旁气定神闲的高桥凉介。 拓海为难地蹙了蹙眉。 他当然是不想去的,毕竟这样一来还不知道要扣多少分。 而且他对热情得过头的女性,总有些本能的忌惮…… “叮!支线任务:成人之美-真子沙雪的邀约!” 系统没精打采地说着:“任务内容:接受沙雪的邀请,周日前往碓冰水上乐园半日游,且叫上前辈池谷浩一郎。” “奖励:表现分+100,沙雪的爱慕X1,真子的感激X1,池谷的至高感激X1……” “惩罚:拒绝任务将获得表现分+200,接受任务但完成失败将表现分-100,同时,完成成功将收获‘高桥启介的妒忌’与‘高桥凉介的——” “咔!” 拓海:“……?” 系统发出一阵哀嚎般地‘咔哒’声,最后微弱地表示:“数据摄取范围不全,无法进行推测!” “请宿主自行体验,为丰富数据库做出该有的贡献。” 拓海:“…………” 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说辞。 他挣扎了下,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婉拒掉,对着她希冀的目光,正在搜肠刮肚地想借口时,一直淡定地注视着前方,从头到尾就不曾侧过脸来跟她们打招呼的凉介突然开口了。 “回山顶的起点吧。”他温和地提醒道:“史浩他们一定等急了。” “啊,确实。” 拓海恍然大悟,匆匆忙忙地跟她们道了歉,连答复都不要,就这么逃也似地驾驶着86走了。 “喂喂喂!” 慌张地躲开被溅起的水花,沙雪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就这么被……无情地无视掉了! 更在她的怒火上火上浇油的是,TRUENO先是在原地转弯,再踩油门往前加速,就在这调头的极短过程中,憋了半天都没开口的高桥启介带着几分嘚瑟地摁下车窗,假装无意地补充道:“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的妆被雨水冲得一塌糊涂了。” 沙雪:“…………” 她都忘了这场该死的雨! 一想到刚刚是顶着这张鬼画符的丑脸跟拓海说的话…… 她就眼前一抹黑,恨不得把刚才的那一幕用碎纸机给粉碎掉。 57 “雨停了……” 拓海在驶上山时就感觉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点越来越稀疏,又越来越轻,到他抵达山顶的目的地,打开车门下车的那一刻,更是彻底停了下来。 “拓海,恭喜你第一次离开秋名山,正式挑战其他山道的本地NO.1圆满成功!”老早就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声,不知等了多久的史浩笑着加快了脚步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冲有些讶异的拓海展开胳膊,给他来了个份量十足的拥抱:“我就知道你会赢的,干得漂亮!” 而抛却‘被86给毫不留情地击败’的那点小疙瘩的中村一行人也由衷地替拓海的胜利高兴着,逐个上来,亲密地拍拍他的肩膀,咧嘴道贺。 态度既熟稔又自然,就像拓海是跟他们相识已久的RED SUNS的成员一样。 拓海也没意识到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只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低头道:“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凉介先生——” “又来了又来了 ,真看不惯你这种老爱自贬的坏毛病。”烦躁地嘀咕着,启介力道不轻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直到把浅棕色的头发给弄得蓬乱为止:“你以为每个人都能请动大哥当领航员的吗!是你本身就实力高啊!” 其他人善意地微笑起来。 “启介,别总欺负拓海。” 从车里走出来的凉介淡淡一瞥他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啧,好吧。” 启介不情不愿地应道,很给大哥面子地将把作乱的手给抽了回来。 比起表面得谁都能看出的原因,他更倾向于相信、且没胆量说出口的,是那份渐渐变得明晰的猜测——大哥之所以会接受拓海提出的离奇请求,究竟纯粹是出自想观摩未来对手实力的意图,还是另有目的? “虽然比赛已经结束,可大家毕竟都出来了,要不就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舍不得就此回赤城的史浩突发奇想道:“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烤肉店,分量足,味道好又很实惠呢。” “烤肉?”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我们好像还没因远征和练车的理由聚一起过吧。” “去吧去吧,我肚子刚好饿了!” “白痴,谁叫你不吃晚餐就来啊!” …… 史浩不过是简简单单地一提,队员们立马就七嘴八舌地积极响应了。 最后一清点,竟是除了想早点回去睡觉的拓海外,没有一个人持反对意见,罕有的高度统一。 “现在,你给我个不去的理由。” 启介威胁性地把右手搭在了表情呆呼呼的拓海的肩膀上。 “呃,”没想到身为宅男的凉介先生也会默许烤肉聚会的行动计划,拓海一边被启介不由分说地压在肩膀上的手给控制得死死的,一边竭力解释道:“大家去就好了啊,十一点我还要负责送货,去也去不了多久的,肯定会扫你们的兴的。” “送货?!”启介眯了眯眼,只当这是拓海编造出来的拙劣借口:“还会有人去大批采购你们家的豆腐?” 表面上看去,只是一家规模小到不行的私人豆腐坊而已。 “嗯。”对语气反应比较迟钝的拓海,并没听出他话里的怀疑,认真道:“从五年前就开始了,秋名的山顶酒店每天都有帮衬我家的生意。启介先生你不是也见过吗?” 他说的是秋名山顶被拦着说话的那一回。 “是这样的吗,哥哥?” 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记忆中的某些牵扯到‘送货’的画面——好像的的确确有这么回事,启介禁不住扭头,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哥哥凉介核实。 “嗯。”凉介肯定了这份说辞,又轻笑道:“启介,和你不同的是——无论从哪方面来评估,拓海都是当之无愧的优秀啊。” 学业上能做到一丝不苟地完成布置好的作业,成绩突飞猛进;车技磨练上也不曾松懈,进度一日千里;最可贵的是,性格纯良诚善,对名利毫不看重,绝无可能做出为了走捷径而不择手段,亦或是急于求成地投机取巧,是份叫人赞叹的沉稳和豁达。 凉介之所以这么指出,还是想弟弟或多或少地燃起一些竞争意识,激发他的上进心,可启介的反应却极大程度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是当然的啊。”启介耸耸肩。 他的口吻初听不屑,实则蕴含得意极了,唇角更是难以掩饰骄傲地上翘着:“他可是击败了我的‘秋名山幽灵’,怎么可能会比那些只有车的性能稍微能看的人差劲。” 凉介:“……” 饶是他也一时间有些被这份弟弟所表现出来的,理直气壮的‘与有荣焉’给弄得无言以对了。 拓海诧异地‘诶’了一声,忙摆手道:“不是的,启介先生你也很厉害。‘旋转的四驱兄弟’的名号在整个群马都很响亮,池谷前辈他们也很崇拜你们呢——” 对于这份刻意过头的恭维,启介的反应是将眉头恶狠狠地一拧,反问道:“你说什么四驱兄弟?” 拓海:“……”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说溜了嘴。 凉介失笑地拍拍拓海的头,又状似无意地挡在了拓海前面,免得弟弟恼羞成怒:“不是四驱呢,FC和FD都是后驱。” 拓海僵硬地点点头。 在凉介的干涉下,即使启介再不乐意,这事也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拓海试图粉饰太平:“总之,我只是秋名山跑得比较多才知道制胜点在哪的,如果地点换在赤城,我肯定就不可能跑得那么顺了。” 启介深吸一口,嘴角忍耐着抽搐了下,也配合地重新回归了先前的话题:“你才刚满18没几个月,驾龄再怎么高也有限吧。” 拓海挠挠头,掰着指头算道:“从中一开始,我开了5年多吧。” 启介:“…………” 凉介也微诧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才说:“一直无照驾驶?” 藤原先生未免也太夸张了。 “嗯。”拓海含混地应着,谨慎地扫视一下周遭,确定只有凑得近的……后驱兄弟能听到他的话后,做贼心虚地松了口气:“要给家里送货啊。” “你是在耍我吧。”启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都无法相信拓海的话:“中一就开86送豆腐?按照你那样豪放的开法豆腐早就碎得很彻底了!” 拓海见他不信,唯有又继续解释道:“我老爸也是这么说,所以要求我上坡时带个装满水的纸杯,只要不颠簸到令杯子里的水不溢出来,车子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可以的。” “水杯?” 启介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更加觉得是天方夜谭:“不让水溢出来怎么可能漂移?” “不,合理利用水面的张力的话,这确实有可能做到。”看向拓海的眸光又深了一分,凉介静静道:“真是个很精巧绝妙的构思……一旦达到那一步,就等同于掌握了重心移动的核心了。” 对开车还没任何兴趣的时期,就能凭自身力量去掌握到这一点。 ——真是相当恐怖的驾驶本能。 “哦。”启介还是将信将疑的,到底是忍住没再质疑了。 大不了回头也去试试好了。 “拓海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看他们这头的讨论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史浩笑着走近,问道:“还是一起去吧?实在有顾虑的话,提早退场也一点问题都没有哦。” 凉介微微一笑,补充道:“我可以替你向藤原先生说明的。”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拓海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他才露出些许踌躇的神色,人就被热情的队员们给当机立断地拉走了。 正如史浩说的那样,他介绍的店家离碓冰山道一点也不远,从山脚开车去,不到5分钟就到了。 店面不大不小,也还没到营业高峰期,空闲的座位恰恰够容纳他们所有人。 等拓海愣愣地回过神来,他已然坐在了长凳上,左侧是臭着脸,闷头啃烤肉串的启介,右边是从容淡定地浅酌着小杯里的清酒的凉介。 “要来一点吗?” 闭着眼的凉介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笑着举杯。 “你这是第几杯了?” 拓海表现得却不像以往面对他的局促,而是很自然地发着问。 凉介沉吟了会,道:“不多,大概是第三杯吧。” “过量了,”拓海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没收了他的酒杯,皱着眉提醒:“酒驾很危险的。” 担心出事,才是他会愿意替爱在半夜出去喝酒的老爸送货的根本原因。 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凉介无奈地笑了笑。 ——在原则方面,他还真坳不过固执的拓海。 而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头,启介若无其事地再次把自己不爱吃的肝脏丢到拓海的碟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却不料这偷偷摸摸的举动已然被没再发呆的对方给发现了。 于是礼尚往来地,拓海也趁启介背对着他起身去拿海蜇的时候,火速往正在网架上进行葱烧的上等里脊肉下侧抹了几坨绿油油的芥辣。 凉介则温柔地看着相互折腾的他们,修长有力的指节稳稳地扣着被换来的茶杯,轻轻一抿,不露声色地阖上了眼帘。 ——算是默许了拓海对他弟弟实施的小小报复。 “喂。”谁知道毫不知情的启介一回来就一脸傲慢地把那几块被烤得火候正好的——却遭到了拓海特殊加工过的肉拨拉到了拓海那里,别扭地咳嗽一声,干巴巴地说:“你太瘦了,多吃一点。” 那本来就是他专程给拓海烤的。 拓海:“……” 围观了全过程的凉介不禁笑了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地过度一章~ 悲惨地意识到,这周的榜单要求字数还差8K才完成… 58 拓海最后是带着一肚子的美味烤肉和果汁,优哉游哉地驾驶着86独自回家的。 刚做完豆腐的文太一擦掉脑门上冒出的汗,转身就见到自家傻儿子满脸都写着‘吃得饱饱的真满足’的幸福,出于某种因鲜明反差而萌生的小嫉妒,活络了几分想逗逗他的心思。 于是轻咳一声引来拓海的注意力,刻意沉着脸道:“去碓冰比赛怎么比这么久,难道输了?” “诶。”拓海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些,顿时就卡壳了一下,半晌才莫名其妙道:“没啊,赢了。” “那你知不知道只剩下半小时就该送货了。”文太比了比墙上的钟,语气严厉:“赛后还去做什么了吧!差点耽误了正事,也不打电话回家说一声。” 拓海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啊,我是去跟凉介先生他们吃烤肉了,时间算好是够的。” 文太哼了一声:“招呼不打一声就晚上玩得那么晚,还厚着脸皮跟爸爸讲,真狂妄。” ——不知道这种事情必须偷偷做,又妥帖地处理掉马脚吗。 拓海自然听不到他心底的真实声音,只单纯针对话里的表面意思,惊道:“难道我们家还有门禁这种东西吗!” 连听都没听过啊! 见老爸无动于衷,拓海情急之下又想起了什么,严肃地强调着:“况且我跟凉介先生他们出去这桩事,你也是亲眼看到了的。” “……”文太被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丢了训他的立场,只得假装大度地提早结束了话题:“算了,我是无所谓的,只要你别忘了送货。” “哦,不会忘的啦。” 拓海见他不再纠缠也松了口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径直往楼上走去,顺便头也不回地道:“我先去恶补一下觉,时间到了麻烦叫一声。” 文太好整以暇地抱着肘,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待到彻底消失在上头了,便鼻音颇重地应道:“去吧。”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听拓海念叨过的事来,当场就抬起头来,冲二楼卧室的方向大声喊道:“喂拓海,明天不是要期末考吗,你不复习啊!” 每天都摆着副没睡饱的困倦表情,就像是跟紧张气氛绝缘似的。 一躺上床就发挥了‘瞬间进入梦乡’功力的拓海模模糊糊地听见了这句叮嘱,眼也不睁地在软绵绵的枕头上蹭了几蹭,勉强清醒一点后,充斥着浓浓倦意的嗓音隔了十几秒才慢吞吞地响起:“知道了!早就准备好了!” ——哪有临考那天晚上才抱佛脚般念书做突击的道理啊。 “哼,臭小子很自信嘛。” 少有地好心提醒一回,却落得个显而易见的敷衍的文太的嘴里不满地嘀咕着,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脸上非但不见半分不愉,特意放轻的动作,和那上翘的唇角甚至还彰显了一份极好的心情。 拓海舒舒服服地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直到闹钟吵吵嚷嚷地把他折腾醒的那一刻,他才心里猛地一坠,想起忘记送货的悲惨事实。 “糟糕了!” 望了眼窗外灿烂的阳光,他冷汗直冒,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往底下冲,结果一冲进小厅就撞到了老爸身上。 “干嘛干嘛,一大早的就发疯。” 被撞得一个趔趄,文太不高兴地训了句,又拿手中的平底锅不轻不重地敲敲他的头。 “呃,快让让,我还没送货呢——”根本没空跟他计较这些,一方面惦记着即将开始的考试,又担忧失约的山顶酒店那一头的心情,自知没尽到责任的拓海心急如焚地冲到那一小箱浸水的豆腐前,二话不说地就搬起密封得妥妥帖帖的箱子往门口停放的86跑。 只是跑到一半便被文太一伸手给拦住了。 拓海气急:“你做什么啊!” 无良的豆腐店老板欣赏够了他火急火燎的姿态,才撤回了歪歪斜斜地倚在门边的欠扁姿势,大发慈悲道:“豆腐我已经送了,好好去考试吧。” “啊!”拓海睁大了眼,本能地反问道:“真的吗?” 文太酷酷地颔首:“嗯。” “呼——”拓海长出一口气,浑身的劲都跟被撤去了一样松懈下来。 待他换好校服,拎起书包准备出发了,才迟钝地回过味来,在临出门前又忍不住带着几分郁闷地回头,向颓废地一大早就知道开着电视看报纸的文太抱怨道:“我就说你怎么没叫我起床,明明是故意吓我的吧。” “嘿,”文太得意地笑笑,承认了:“不吓你一吓,你的大脑怎么清醒得起来。” 拓海:“……” 他一声不吭地盯着脚上套着的拖鞋看了会,思忖着,要不要把它们脱下来拍到对捉弄他乐而不疲的臭老头身上。 这一本该美好的上午就被他那恶趣味的老爸给踩得面目全非,等他到了学校后,又意外地得到了‘武内树今天生病请假’的消息。 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拓海无聊地坐在座位上等老师发卷,心里猜测着阿树究竟是被黄毛头的恫吓给吓惨了才没能来,亦或是自知做错了事、不好意思面对他才逃避般地装病请的假。 多半是后者吧。 否则依阿树那芝麻大的事都爱折腾得满城风雨的性格,遇到生病错过期末考这种大事居然连电话都不打一通,实在是太不符合设定了。 拓海叹了口气,开始认真地自我检讨是不是把阿树吓过头了。 回头再打个电话吧。 他软软地趴在了桌面上,默默地盘算着。 没有了吵吵嚷嚷得半刻都停不下来好友的学校,对总是沉默寡言的他而言,比往常还要来得无聊得多,哪怕今天是在被满满的考试排得连闲暇时间都少的可怜的情况下,仿佛也没什么区别。 雪上加霜的是,晚上的充足睡眠不仅给他带来了一个清醒的思维,还给他带来了充沛的精力——顺顺畅畅地提早完成试卷,就算他像平时一样单手撑着下巴对着外头漂浮的胖云彩发呆,可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直到象征着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被敲响的那一刻都未能入眠的事就稳稳地证实了这一点。 班主任相田纯子站在讲桌前,有条不絮地理好收回的试卷,欢快地宣布道:“完毕——啊,等等。” 累了一天的学生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她的这一下停顿给弄得集体噤了声。 “藤原拓海,请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补充完了这一点,她向大喘一口气的其他人笑道:“没有其他事了。但是还剩下最后一节自修,别忘了啊!” “知道啦!” 他们大笑着一哄而散。 “咦,我吗?” 在从周围同学的提醒下才被迫结束了走神,拓海迟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又随着她的手势招呼,犹豫不决地跟了过去。 “藤原同学,”抱着一小摞试卷,仗着小巧的体型,领着拓海灵活地穿行在有许多学生们来来往往的走廊上,相田很快就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办公室门前,一边掏门匙,一边冲显得局促不安的拓海笑得极有亲和力:“不要紧张,我只是想私人跟你谈谈志愿的事情。” “啊,”拓海愣愣道:“我记得志愿表已经按时交上去了。” 他希望她听了这话后,能立刻放他回去—— 虽说那个赌约在几天后就在年级主任的暗示下取消掉了,那场闹得阵仗颇大的误会旋即不了了之,可他就算谈不上是耿耿于怀,也对‘教职工办公室’这个象征着不良回忆的地方怀有淡淡的排斥感。 “嗯我知道,”拓海在这头胡思乱想着,那头的相田却没有放慢手下的动作,“我是有别的想和你谈一谈,比如换个座位什么的。” 拓海蹙眉:“?” 他从升上高等部起就是雷打不动的倒数第一排,怎么会心血来潮地被提出换座位呢。 相田抬眼笑:“一心打瞌睡的你果然没注意到啊,班上的那些孩子们最近开始总不断在课堂上扭头看你,为了让他们好好听课,也要方便我督促下开小差的你,还是换到第一排比较合适。” 拓海:“……” 他这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吗。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擦’后,门开了。 大概是刚下课的缘故,里面只稀稀拉拉地坐了上一节几个没课的老师,多田也不在,此刻不约而同地向他们投以了意味不明的目光。 相田笑眯眯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领了拓海往她那位于最里头的隔间去了。 她着急把试卷放好,连坐都赶不上坐,而拓海则挺直了背,安静地站在一边,不骄不躁地等她开口。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 相田做了个歉意的手势,走到饮水机旁给拓海和她自己用一次性纸杯各自接了一杯水,率先递给他,笑着道:“不知道你渴不渴,反正我是渴了。” 难以拒绝她释放出来的善意,拓海稍稍松懈下来,乖乖地接过:“谢谢。” 他只是默默地拿在手上,并没有喝的意思。 相田用一种对女性而言颇豪放的姿势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了这小杯里的水液,又意犹未尽地擦擦嘴角,清清嗓子道:“你的志愿表我看到了,清一色地全填‘就业’对吗?” 拓海肯定地点点头。 “哎,”不想被其他人听到这番话,相田略微压低了声音:“即使你拥有选择的自由,我还是觉得太可惜了。真不考虑一下升学吗?我看你最近成绩变得非常好,各个科目的小测在年级都名列前茅,我相信今天的考试里你也发挥不错。保持这样的冲劲走下去,至少群马大学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拓海垂下眼眸来,没有吭声。 ——他清楚,自己之所以成绩会突飞猛进,追根究底还是脱不了系统的帮助。 一来是为了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这也是最起初的动机;二来是通过完成其他任务而提升的智力值 帮了大忙,不光是文科中记忆力的改善,灵感值和措辞能力上的提升,连理科那边许多以前连看都看不懂的题目,如今只需飞速瞄上一眼,解题过程整个就了然于心,答案也一目了然;三来是课外时间得到了充分利用,他除了会利用闲暇时间去翻翻书复习复习,更有凉介先生给自己尽心尽力的辅导—— 多项叠加起来,想原地踏步都难。 可这距离以前连片刻都不曾考虑过的升学…… 也太远了。 拓海觉得,他早晚会脱离这个古古怪怪的系统的,那么与其届时再被打回原形,还不如有点自知之明,好好地找到适合自己生存下去的环境呢。 系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在偷听到他的心声,这时坐不住了,冷不丁地蹦出来,阴森森地申明道:“宿主在完成任务后所获得的一切数值提升和能力皆为终生绑定,请不要乱找借口。” 拓海:“……” 再换个思路,他的的确确地有变得在享受名为‘学习’的这个‘只要付出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过程,并且收获了跟飙车一样的成就感。 可是大学什么的……真的就适合他吗? ——别的不说,学费肯定很贵的吧。 整天吸烟喝酒的老头子抠门得连高辛烷值的汽油都舍不得买,肯定负担不起的。 他已经很幸福了,如果是在非洲长大的18岁男孩一定连饭都吃不饱,他还能接受良好的教育,长大了也有机会去找喜欢的工作,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头继承豆腐店…… 完全陷入自我安慰的拓海,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系统那里存了一笔没拿出来的巨款的事。 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他脸色的相田从那片刻的微妙变化中,感觉自己要找到突破口了,忙追问道:“怎么样?如果是学费实在存在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再想办法的。” 毕竟上大学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就算是远不如东京繁荣和物价高昂的群马县,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负荷得起的。 相田没机会得知那曾经见过的,打扮稍显不修边幅的豆腐店老板实际上是个退役的职业拉力赛车手,自握有一笔数目可观的积蓄;更没机会得知,眼前这个朴素得跟周边讲究打扮到指甲尖的学生们格格不入的藤原,也在不明外力的帮助下,攒下了让她辛辛苦苦地工作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 拓海对着这份不掺杂虚伪的关心,只觉心底渐渐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低头想了会,最终摇头:“不是学费的问题。” “那就是你本人没这个意愿吗?”拓海回答的简单,相田还是窥得了他透露出来的真实意愿,语气里登时透着无法掩饰的失望。 拓海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表情平静得堪称无懈可击的学生一会,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转为语重心长道:“那个,你跟多田老师发生争执的那一天我恰好请假不在……很抱歉让你有了不愉快的体验,可我还是不希望你因为无关紧要的纠葛而意气用事,平白浪费掉很好的机会啊。” 拓海这回却反应很快地否认了:“跟他无关。” 他说得斩钉截铁,她也只得按捺下那团疑云,又苦口婆心地说了会,到底是没能动摇拓海的想法,只得暂且作罢。 她长舒口气,皱着眉,郑重道:“你先回去吧,总之,这事我会尽快跟藤原先生商量一下的,东西先扣在我这里。” “哦。” 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动机,他慢慢地顺着老师的话头,鬼使神差地没把话说死。 只礼貌地点头道别,低着头离开了。 ——臭老爸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多半是不会干涉他的选择的。 所以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上。 可是…… 老师的一番肺腑之言,再加上系统言之凿凿的保证,说得也令他难免有些动心。 要是以高中毕业的学历出去找工作的话,不是要继承豆腐店,早晚让身心都染上讨厌的豆腐的味道;就是做薪酬不高,却很辛苦的运输业司机;也可能留在现在打工的加油站,毕业后直接转为正式工。 这样的生活安稳而一成不变,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 若说拓海的心思起先是被封藏在冷硬的坚冰后头的,那相田的话就像是一个突突突地作响的钻孔机,在看似不可摧毁的坚冰上凿了一个小窟窿,寒气渐渐外泄掉的同时,内里的想法也变得活跃起来。 思索着有关未来的论题,不断涌现的想法既茫然又矛盾,拓海神情凝重地在走廊上往教室回走着,身体就跟有自己意识般不需思考地就避开了时不时会冲撞过来的他人。 只是刚一走到门口,他就清楚地听到教室里的喧哗程度比往常还高上好几倍。 是老师不在的缘故吗? 拓海不甚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回到即将告别的位置坐下。 置身在熟悉的地盘上,便有一种安心感就缓缓地攀上边缘,直叫他自然地就犯起困来了。 可周围那些人所发表的津津有味的评论声却罔顾了拓海的意愿,执拗地往塞满了倦意的耳廓里钻。 “……那个人到底是在等谁啊。” “管他呢,超优质帅哥!西装好衬他啊!” “居然捧了一大束红玫瑰!” 拓海郁闷地把脸再往臂弯里埋了埋。 直到这么一个关键词窜进脑海为止—— “他的车好眼熟,应该是FC-3S吧!白色款果然是最漂亮的呢!” 拓海:“……” 他的背脊瞬间就僵住了。 ——白色FC-3S,帅哥,西装。 连他也觉得无比耳熟。 这样的车款和服装搭配难道很常见吗?! 可他貌似也就见过2部,除去凉介先生那台,也就在加油站匆匆掠过的那架而已。 托着腮帮子,拓海耷拉着眼皮,就这么歪着头没精打采地瞥了眼窗外懒洋洋地掠过蓝天的肥鸟,萌生出一种复杂难明的预感来。 ——该不会真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吧。 恰好有人瞄过赛车杂志的封面,在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后,也终于认了出来,酸溜溜地叫道:“那个人是很有名的山路飞车手,也是高桥医院的继承人高桥凉介啊!“ 拓海撑在手掌上的脸‘砰‘地重重砸到了书桌上,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时,眼里满是惊愕。 他忐忑不安地凑到了窗边,往那被兴奋不已的学生们指点的方向看去—— 得体的白色西装,墨蓝色的短发,俊美无俦的五官,还有叫人不由得心生好感的温文尔雅的气质。 流线型的亮白色车身在熠熠日晖下闪耀着夺目的光,正如同它那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引起人们注意的主人一样出类拔萃。 拓海:“…………” 还真是高桥凉介! 那一刹那间,他的行动优于了思想,拔腿就往校门口跑,跑的路途上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唯有反反复复地漂浮着同一个问题—— “凉介先生怎么会来这里呢?” 在教学楼里的学生们的瞩目下,拓海毫无停顿地冲到了不知等了多久的凉介面前,一手撑着膝盖,一手笨拙地拭汗,上气不接下气。 “拓海,你来了。”凉介微笑道。 拓海禁不住携了几分犹疑地问着:“呃,难道是你的女友在这所学校吗?” 否则的话,怎么会捧着一把明显是要送人的红玫瑰。 “怎么会这么猜呢。”凉介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女朋友。” 拓海:“……啊。” 他涨红了脸,愣愣地看着凉介平静的眼,一时间不知道问什么好。 “我是来找你的。” 凉介这么补充着,温柔地勾勾唇角,将那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束塞到了拓海怀里。 “呃,为什么是玫瑰?” 这下像是当头一道炸雷轰到头上,拓海简直惊吓到了极点,只手忙脚乱地匆匆接住,脸颊不受自制地涨得通红。 “本来想委托花店的人,可回头想想,还是自己带给你比较有诚意。”不着痕迹地回避了拓海的问题,深蓝色的眼眸掠过抹捉摸不透的浅淡笑意,凉介温声道:“我想跟你正式赛一场,时间地点就定在下周六的秋名山。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想让双方留下任何遗憾——” 乖巧地捧着那束鲜花,拓海认真地听着,脸上的红晕虽然还没完全褪去,可那种不知所措的呆愣已然不见了。 凉介顿了顿,忽然加深了眼底的笑意:“赛后也还有些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完成了! 59 凉介去找拓海谈话的时候,启介则半死不活地趴在一家距离县里S高中不远的家庭餐厅的桌子上,一脸郁卒。 “启介。” 史浩准时应约,却意外地没见到凉介的身影,反倒是素来精力充沛的启介这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由觉得稀奇:“凉介有事迟到了吗?” 永远提早到的凉介也会来晚,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啊。 “大哥说他要先去找拓海,估计要慢一点。” 启介兴趣缺缺地掀了掀眼帘,拉长了尾调道。 史浩调侃道:“噢,我发现启介你现在叫拓海作‘拓海’叫得很顺呢。” 以前分明是凶巴巴地叫着‘藤原藤原’的。 启介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凉介去找拓海有什么事吗?”史浩自在地招来服务生,给自己点了杯冰镇咖啡,随口问道:“不是晚上就能见到?我记得他一直有去你家补习的。” “哥哥是去送挑战函的。”启介单手撑起下巴:“他要跟那家伙在下周六比赛。” 史浩一口唾沫呛到了喉头,还不忘难以置信道:“咳咳咳咳——挑战?!凉介那么快就准备好了啊?!太仓促了吧,我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看凉介那认真到事无巨细的郑重架势,还以为得拖上好几个月呢。 怎知会这么雷厉风行,说发就发。 “他没什么时间剩下了。”启介的眸光微黯:“家里只给出一年半的最后期限,他还有个大计划要在今年年底确定下来,要在明年春天起全力以赴地去完成。” “哦哦,D计划是吧,终于确定下来了啊。”史浩按捺住心里萌生的那一瞬间的低落,和旋即澎湃的激动之情,追问道:“据说会精简到只有double-ace(双王牌)的远征车队,分别是你和凉介对吗?” 启介沉默了。 他撩了撩自己面前的杯子里那化掉大半的冰块,才不太确定地道:“不知道啊。你具体去问他吧。” 实际上,他对史浩撒了谎。 高桥凉介的原话是——另一位专跑下坡道的车手,会是他心目中认为能击败他、且与《公路最速理论》最矛盾又契合的最佳人选。 启介扯扯唇角,并不吃大哥这敷衍的一套——能获得这个高度评价的,除了藤原拓海那个无知无觉的怪物,还能是谁呢? 看出启介情绪不佳,极善察言观色的史浩也不往下说了,揣着满肚子疑问准备待会去问正主,又语气轻松地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凉介居然会亲自去送邀战函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亲自送只是小事——关键是他还带了一束红玫瑰!”启介挣扎着说道,纠结无比地拧眉:“根本没听说过他有这样的习惯啊!” 除开京一那种自信爆棚地找上门姑且不论,哥哥不都是跟RED SUNS一起行动的时候,再由他来代为提出的吗? 为什么给拓海就来特殊化? “玫瑰噗——” 毫无心理准备地被砸中一枚大炸弹,史浩当场就一口咖啡喷到桌面上。 被喷溅物给恶心到的启介登时勃然大怒:“搞什么啊史浩!不就是送几朵玫瑰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史浩:“……” 少年你前后矛盾得要不要这么快。 在服务生擦桌的当头,他艰难地转回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掩饰掉自己的丑态的史浩,也决定把那些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给暂时性地忽略掉,并不犹豫地回到先前那个不比此刻的这个要来得尴尬的话题:“我们还是先看看D计划有什么内容吧。” “嗯。”启介含混道:“大哥今天也是要跟你商量这事。” 他努努嘴,示意让史浩自己去翻凉介让他先带来的笔电。 ——反正哥哥在托管时,没说过他没来就不许史浩碰。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史浩笑眯眯地取出一个U盘,小心地翻开了折叠屏,又娴熟地输入密码。 好在凉介偶尔也会跟他进行资源共享,不曾隐瞒过这些个人讯息。 “唔,肯定是这个没错了。” 史浩很快就顺利地找到了被凉介安放得井井有条的文件夹堆,一眼就相中了那个醒目的‘头文字D’的黄色文件夹,正要点开—— “咦?”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似的,他惊讶地顿了顿,甚至还揉揉眼。 这异常反应引起了启介的注意。 他皱皱眉:“怎么了?有问题吗。”又勉强把脸给凑过来。 “啊,谈不上什么大问题。”史浩疑惑道:“就是奇怪……我是打开视窗的时候默认了小图预览,结果在紧挨着D计划的那个名为‘家人’的文件夹里,竟然发现了一堆拓海的照片。是凉介分错了吗?” 作为一个思维慎密的数据狂,不该犯下这种显而易见的初级分类错误啊。 启介:“……” 不会吧。 几乎是史浩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他就跟触电了似的蹦了起来,唯恐看不清楚,二话不说地将整张脸都快贴到不大不小的显示屏上。 ‘家人’的文件夹里有四个文件档,分别简明扼要地标识着‘弟弟’,‘父亲’,‘母亲’和…… ‘拓海’。 “先给我。”启介急不可耐地抢过史浩手里的笔记本,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和急切,手指在触摸屏上磨磨蹭蹭地折腾了好一会,才成功点进去。 照片大多数是在比赛现场拍摄的,像素极高,既有拓海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撑着下巴,等比赛开始的悠闲姿态;也有拓海不好意思地摸头,傻笑的模样;还有他整个眼神放空的发呆表情…… 越把光标往下拖拽,看着这数目庞大的照片,启介此刻的心情简直就跟被一千头犀牛给滚滚碾过般凌乱,即将被颠覆的还有原本坚固的三观。 “竟然存有这么多拓海的私照!” 直到底下的三列全显示为白乎乎的胖兔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哥匆忙之下丢错了文件夹——启介才放弃了继续浏览,忿忿不平地拍着桌,一时间都被这万恶‘大哥的小秘密’给弄得词穷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大哥,大哥他——” 这算什么啊! 作为率先发现新大陆的人,史浩却已经没大惊小怪地再把这当回事了,不仅如此,还非常贴心地为凉介的行为找好了解释,笑道:“平时我就觉得很有种微妙的感觉,看来凉介真把拓海当弟弟一样照顾着啊。” 怪不得表现得那么主动、亲密,态度又那么温柔呢。 “弟弟?” 启介显然无法接受得这么心安理得,可他撇撇嘴,还是忍住了没提出相左的看法。 “总之,先给我吧?”史浩从还处于精神略恍惚状态的启介手里接过笔电,一气呵成地把U盘连好:“我要把头D的资料拷贝一份。” “喂,等等……好吧,你先弄。” 启介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指挥着光标,拖拽着文件夹复制过去,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哼着歌准备拔出,突然伸手,又把笔电从毫无防备的史浩那里给抢了过来! “啊啊,启介?” 担心会弄坏凉介的重要电脑,史浩下意识地就松手了。 “U盘借我一下。”启介若无其事道,顺口叮嘱:“别告诉哥哥啊,回头会还你的。” 这么说着,他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那个‘拓海’文件夹给悉数复制进了U盘。 史浩:“……” 启介牢牢地盯着进度条的缓慢前进,几乎是度秒如年,直到拷贝过程彻底结束了,才不满地‘啧’了一声,抱怨道:“怎么容量那么小!” 还剩下十几张,U盘就已经哀嚎着表示装不进去了。 史浩扶额,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姿势叹息才对:“你不是连电脑都没有吗……好吧,你可以随时去买。” 启介不动声色地把笔电的一切都恢复原状,旋即是半点都不带客气地拔下U盘,纳入囊中。 史浩:“……” “我说啊,史浩,”在座位上有些坐不定的他状似无意道:“你有没有觉得,拓海那家伙跟哥哥长得越来越像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史浩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倒也还是好脾气地配合着想了想,“唔,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被你这么一提,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真诡异。”无从得知这是拓海的魅力值上升而受到外貌微优调的结果,启介不爽道:“不伦不类!明明不是兄弟,怎么会长相相似呢。” “嗨嗨,启介哥。”来晚了的中村贤太正巧听到了这句嘟囔,很顺溜地接道:“不只是兄弟,还有一种人也会长相很像的啊。” “说说看。”启介不以为然地斜了他一眼。 “比如夫妻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中村说着便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结果连垫子都没坐热,就被他崇拜的启介哥给无缘无故地按在桌子上,噼里啪啦地揍了一顿。 “哎。” 史浩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撒手不管了。 不提启介憋着这个惊天动地的大发现有多难受,转眼间,赤城山就迎来了被许多人心心念念的周六。 夜幕静谧,星辰璀璨。 山顶却是灯火辉煌。 不仅围满了激动不已的观众们,还有那一如既往地引人瞩目的RED SUNS车队,和主角之一——须藤京一为首的帝皇队。 “那小子果然又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啊。” 熟知拓海能赖就赖的坏毛病,倚着FD而立的启介嗤了一声,时不时不善地扫一眼满脸志得意满的EVO军团。 “嗯。”凉介表示认可地颔首。 启介瞟瞟手表上的时间:“九点三十,他不到五十分八成是不会出现——哈?” 他倏地抬起头来,诧异地往那传来熟悉的‘突突’引擎声的方向看去。 凉介微一挑眉:“group A的TRD引擎……是他来了。” 其实不用去分辨太多,光从底下那些观众们拔高了调的欢呼就能得知一二。 启介一瞬不瞬地看着熊猫86懒懒地停在起跑线上,当那呆头愣脑,凡事总慢半拍的车手跨出驾驶室时,便驾轻就熟地抢在帝皇队前堵过去,自牙缝里挤出声音道:“这回你来得够早,够积极。” 对他就掐点到,不显得京一他们更受重视一些吗? “呃,呃,不是的。” 拓海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是我家老头让我早点来的。” 凉介:“藤原先生?” 拓海纠结万分地点点头。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脸红红的,也不知是被热出来的,还是被硬生生的窘迫感给害的—— 启介眯了眯眼,冷哼着别开了头,马马虎虎地算接受了这个解释。 凉介沉吟片刻:“他让你提早来做什么?” 拓海露出一个上刑般的难受表情,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尾箱控扭,硬着头皮,搬出了里头的东西—— 一小箱金黄金黄的炸豆腐。 “老头硬塞进来的。”稍作展示后就立刻把它给丢了回去,拓海的脸都烫得快被煮熟了。 他一个劲地盯着脚瞧,头也不抬,闷闷地解释道:“他、他说去比赛的时候可以顺便、顺便照顾一下,呃,豆腐店的生意。” 凉介:“……” 出发时的拓海本就想坚决抗议的,还是被老爸给强行镇压了。 好像是尝到了前几回比赛中86身上的喷漆给豆腐店打响了知名度,导致女性顾客直线上升的甜头吧。 这回还变本加厉到让他带一小箱豆腐在现场试着兜售了。 高桥兄弟在这头默契地沉默着,那头的拓海已然被周围此起彼伏的‘他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好想揉一揉啊’——由桃心满满的女观众所发出的声浪给弄得害羞不已,索性悄声托出了自己的算盘:“如果卖不出去,他大概就不会再提这种过分的要求了。” 可代价就是他得带着它们白白往返一趟。 启介酱黑酱黑的脸色瞬息万变,好半天才定格在‘怎么能那么丧心病狂那么儿戏’的位置上,泄了口气说:“……我全买了,你给我好好比赛。” 拓海真要去那堆热情到恨不得当众脱衣的女观众里兜售的话,简直跟狼入虎口没两样。 “诶,不用不用。”拓海听得怔楞,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我直接带回去好了。” 启介:“……你以为这么一箱东西不会影响你的推重比吗!” 拓海腼腆一笑,捉错了重点:“炸豆腐还好,不是新鲜豆腐,不会碎。” 启介深吸口气,磨磨牙,只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糟心过,嘴却跟不受控制似地一边抽搐着,一边吐着违心的话语:“卖我吧。只是刚好喜欢炸豆腐,你别自作多情了。” “……” 凉介淡然一笑,没有揭穿。 拓海信以为真了,如释重负道:“太好了,那我免费送你。” 于是高桥启介在下一刻,幸运地得到了来自于拓海的第一份爱心礼物—— 一箱炸豆腐。 作者有话要说: 鼓励创新奖正在投票中,如果有空的话,请问可以帮我投票支持一下么? 地址在这里:#m3 然后下面是投票的顺序:【正在投票】→【同人竞技漫】→【推陈出新奖】→[头文字D]拓海是个万人迷 点文名右边向上的拇指标记就可以=3=,理由可以填‘不渝不渝我爱你’一类的,填11也没影响,辛苦了哦~~重在参与,虽然我觉得我不可能会赢……爱你们~ 60 他们这里其乐融融的,须藤京一那头却神情冷峻。 “清次,”他皱皱眉,压低了声音道:“不可轻敌,执行作战计划三。” “什么?!”清次大吃一惊:“就这架随时能进废车场的破86,哪怕用计划二都显得太过慎重了吧!” 京一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台86,根本没准备理睬他的抗议:“引擎的声音不是一般86会配备的4A-G,而是1.6升的NA。不是个简单的对手,绝对不要大意。” 虽然只是个简简单单的调头,可也能从基础动作上看出对方那深不可测实力的冰山一角。 “好吧。”清次勉勉强强地应着,一副连口不对心都懒得掩饰的模样。 ——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里值得京一这么重视啊! 知晓他那自视颇高的臭脾气的京一瞥了他一眼,冷冷告诫:“你要是连最起码的谨慎都做不到的话,之前就不该提出代我出赛的要求。” 若不是实在被缠得烦了,又有其他队友相劝,他自一开始就不会同意把这对付秋名86的权利出让给他。 为此还跟高桥凉介冷硬交加地磨好一番嘴皮,才算达成这临场换将的协议。 “是!” 清次一凛,扫向拓海的视线也多了几份忌惮。 “?” 察觉到这道不善的目光,拓海纯然无辜地扭头看他。 连带着跟拓海说话中的高桥启介,也察觉到视线的源头,勤快地把眼刀给飞了过去。 “清次。” 京一警告道:“不要做多余的挑衅,还要我重复多少次?” “……没什么。” 清次狰狞的表情临到头来刹住了脚,只勉为其难地扯扯嘴角,试图勾起一个和善的弧度,最后落得一个歪歪曲曲的皮笑肉不笑。 拓海看得一清二楚,心怀疑虑地贴近了启介,悄声问:“他是脸皮抽筋了吗?” “咳,贴这么近做什么。” 启介的耳朵被那拓海说话带出的热乎乎的风给染得通红,趔趄地退后一小步,气势不减道:“他明明是脑子抽筋了!” 凉介不赞同道:“启介。” 启介于是很顺畅地改口:“那就是进了水没倒。” 拓海不禁笑了起来。 ——“时间到了,我们开始吧。” 周身气压颇低的京一不再多说,径直垂眸看了看表盘,旋即抬声道:“再过一分钟就十点了。” 本还想跟那开86的车手谈上几句,却不知他的赛前时间全被高桥兄弟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 “啊,那我们来倒数吧?” 池谷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 “不。”京一不假思索地说:“不用读秒,这不是计时的比赛。” 池谷愣住了:“啊?” “由于双方的车子性能——尤其是马力方面存在的差距太大,选择并列出发未免太无趣了。”京一说着,低头点了根烟:“让马力较弱的那方先出发。” 清次也习以为常,直接上了爱驾EVO IV,把车窗摇到最下,不耐烦地伸出胳膊来敲敲车身,面朝拓海催促道:“你来决定什么时候开始,我随后追上。” “噢。” 才刚在碓冰比了场跟这规矩可谓是异曲同工的比赛,拓海适应良好地点点头,也不再耽误地上了86。 启介眯眼看他慢条斯理地系安全带,不屑地撇撇嘴—— “加油。” 凉介冷不丁地就把还扭捏着的弟弟那酝酿半天的话语给说了出去。 启介:“……” 被打开了新世界的窗户的他罕有地细心了一回,留意到大哥变戏法般地掏出手机,又不着痕迹地在屏幕上摁了几下的举动。 “啊,谢谢。”一切准备就绪,拓海闻言一愣,有些害羞地小声说:“我会努力的。” 他说的不是客套话。 像是被这句鼓舞给灌满了士气值,连酝酿情绪、感受比赛的火热气氛和渐入佳境的过程都豪爽地直接略去,AE86的驾驶员在握上方向盘的下一刻就变了眼神,以一种凶猛到不像86的滔天气势,“嗤咻”一声,一往无前地冲了出去。 而看似心不在焉、实则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前车动静的EVO IV反应也不慢,几乎是在轮胎剧烈地倾轧在地面、发出刺耳‘叽嘎’声的那一秒,也毫不犹豫地松了离合,挂挡前冲。 “哥哥,你觉得这场比赛……” 看出黑色LANCER的起步还颇有几分实力,启介忍不住添了一点担心。 “拓海没有问题的。”唇角噙了抹称得上是‘愉快’的笑意,目送披着狼皮的狗一无所知地追着披了羊皮的狼绝尘而去,凉介一边用堪称不容置疑的肯定口吻回着,一边信手把完成了拍摄工作的手机揣回米白色西裤的口袋。 启介:“……” 果然啊,那堆数目可观的照片就是这么来的。 为了不在心细如发的大哥面前露出破绽,启介连忙找了个话头:“说得也是,那架86不是由大哥你亲手改装过吗,马力一定有提升很多吧。” 凉介轻笑,说:“我看重的不是马力——虽然确实有一定的提升,目前大概有一万三千的极限转数和240ps的最大输出吧。” “听起来真叫人泄气。”启介郁闷道:“怎么听都只是蜗牛变身乌龟的区别吧!跟身为4WD的EVO IV那300多匹比起来,还是有一段很大的差距啊!” 直路上铁定就没优势了。 “不要那么快下结论。”凉介的唇角微扬:“下坡道可不是纯粹靠马力的提升就能跑好的。忘记你连换引擎前的他都无法战胜的经历了吗?” 启介如梦初醒:“啊……” 的确,那小子本身就强得不该用常理去推论啊! “即便有4G63涡轮引擎的优势摆在那里,拓海的TENROKU也不处于劣势。”凉介望了望两车早已消失的方向,继续道:“用泵强制吸出引擎内部油,取缔了笨重的油缸,自己形成循环系统的冷却SANPU的改装,对本就分外擅长过弯的拓海而言,更是如虎添翼。” “咦,为什么?”启介绞尽脑汁:“是车身变得更轻量化的缘故吗?” “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但原因不只是这个。”凉介淡淡地说:“记住了,当拆除油缸后,引擎的位置自然而然地下移,整体重心也随着下降,车子的运动性便能得到飞跃般的提升。” “86的车身重量只有一吨不到,岩城清次的EVOLUTION IV则有1.4吨,比较起来,轻量化上也是后者来得逊色。”凉介将两者之间的利弊看得一清二楚,有条不絮地分析道:“再加上EVO IV是前轮驱动的,跑下坡时重心也往下压,前轮承受的巨大压力可想而知。” 轮胎一被损耗过度,热衰竭便接踵而来,导致抓地力不足的苦果。 拓海本身就是转弯神手,定然会把这一点优势给悉数利用起来,弥补掉马力和再加速上的缺失的。 启介思忖片刻,补充道:“而且他不是第一次跑这里,悬挂都由技师松本调过!” 考虑到赤城山路的路况,在下坡竞速时,松本会考虑将车身的重心会转移到前轮的特性进行特定的调校,而不是池谷那种单纯通过更换制动性强的刹车片就能解决的马虎和节俭。 “嗯。”凉介微微颔首:“须藤京一让他依循的应该是后追施压、扰乱拓海行驶节奏的做法,可置身于比赛氛围中,岩城清次还能不能真正忍住求胜心来执行,就谁也不知道了。” 像拓海那样会对他人的建议绝对听从的人十分少见,那马尾辫男无论怎么看都是个颇有主意的人。 “啧,如果他这样都能输的话,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启介双手插兜,口头上凶巴巴地赌着誓,心里的一颗巨石却霎时落了地。 心情也飞扬起来了。 他的思维方式一向直来直去的,一旦放松,落入耳里的声音也变多了不少——叫他周身舒畅的是,旁人口中尽是些对86高超车技的溢美之词,至于那些称赞EVO的则被他无意识地屏蔽掉了。 ‘86的车手很年轻很可爱?’ ‘要去藤原豆腐店多逛逛制造偶遇机会?’ ‘脾气好好的样子?’ 听着女观众们桃花朵朵开的胡话,启介满不在乎地挑挑眉,附带瞟了瞟面无表情的哥哥,心想——他蠢的时候你们谁都看不到,只有我和哥哥能天天见。 倚在FC发凉的前盖边,凉介优雅地单手捧着笔记本,五指翻飞,很快在屏幕上就探出了个熟悉的界面。 那是一张精密到分毫毕现的赤城山道俯瞰3D视图,上面正‘嘀嘀嘀’地快速移动着一枚显眼的光标。 ——可不就是被他安装了GPS信号发射器的86。 看着赛况如他想象的那般进行着,凉介才柔和了俊逸的眉眼,又掀起薄薄的眼睑,沉默地打量了会一个劲地傻乐着的弟弟,接着轻叹口气。 好像快没救了。 …… 和单手握着方向盘,驾驶得优哉游哉的拓海完全不同,一心想在京一面前证明自己的清次始终憋了口挥散不去的郁气。 “可恶啊……居然要跟在它后面。” 表面上老实地依循着作战计划三,他忿忿不平地瞪着86黑白相间的车尾,脚下是不能踩尽的油门踏板,心里充斥着彻头彻尾的不理解:“为什么啊,京一,不然我早在直路上就可以加速把它给甩得远远的了!” 不得不看着它在前头不做所谓地晃来晃去,真碍眼! 深深地觉得自己超凡的实力惨遭蒙尘,被迫跟在一台旧款车后头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的清次,烦躁地紧贴着86,威胁性地左右徘徊着,作势超车企图给他施压,并不知晓周围的观众可不这么认为。 至少守在第一个弯角处,对他们的到来翘首以盼的本地人群,就对TRUENO会否成功捍卫无败记录一事上保持着相当乐观的态度。 “加油啊86,好好让那帮嚣张的家伙看看群马的实力吧!” “可是86毕竟是86,LANCER可是山路车中的四驱王者,怎么都……” 悲观论调才一露出苗头,就被86的粉丝给集体迅速拦截且反驳掉了:“开什么玩笑,你是没亲眼见过86漂移吧!” “那台TRUENO的漂移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看了一次就想再看第二次,绝无可能在自己的地头被别人给打败的啊!” 那人听得哭笑不得:“提醒一下,这可是赤城不是秋名啊!” “……” ——看惯了86近来在赤城山上与FD、FC并肩驰骋的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忘掉了这一茬。 “有、有什么关系啊!”被揭短的他恼羞成怒道:“反正秋名86没有正式加入任何车队,又跟高桥兄弟关系那么好,成为RED SUNS队员是早晚的事吧!” 众人善意地哄笑起来。 他们谁都没料到这人情急之下找出的、为挽回颜面的说辞会在不久后一语成鉴,唯一有异的,是那车队名不是RED SUNS,而且PROJECT D了。 “别说了——他们来了!” 在第一束车头灯穿透嶙峋的树影,射到漆黑的柏油路面上时,人们再顾不得讨论杂七杂八的事,紧张地朝着上坡的方向,心跟着轰轰的有力马达转动声战栗起来。 “先来的,先来的是86啊!” 这与他们所预期的‘86后追然后在连续急弯处痛宰EVO’的情景相差甚远,不由得诧异道:“LAN EVO的再加速怎么会不如它?马力也差得远啊。” “难道是刻意跟在后头的战术?看不出那混蛋还挺谨慎的。”——单从称谓判断,就能看出说话的这人对形式嚣张,对群马车队不屑一顾的帝皇队恶感颇深。 “管他的,我只关心86要入弯了!啊啊啊啊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不过是短短几句讨论的当头,熊猫色的86就势如破竹地杀进了弯角! 拓海在看到不远处即将迎来弯角时,才不慌不忙地收回了起初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正是最令凉介称赞的一点——哪怕平时再是频频处于呆头愣脑的状态,在关键时刻,拓海总能做到心无旁骛地全力以赴,性格沉稳得不像他的同龄人。 他自始至终就吸取了凉介先生在碓冰时给出的建议,根本不去留意后视镜,自然也无视了清次刻意施压的举动,直叫后者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白费苦心。 通过排挡和油门、离合的控制在入弯的那一刻制造出最大的制动力,在到达顶峰值的那一瞬,立刻懈去施加在刹车踏板上的力道。 “吱呀呀呀——” 在拓海精妙的离合器接合的控制下维持着两成打滑的最佳漂移状态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有如尖叫,“铿锵铿锵”的老式车超速警鸣声在车厢内回荡着、不绝于耳。 稳稳地坐在驾驶室中的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表情沉静地扭转方向盘,再一次挑准时机踩下刹车,精细地控制着减速的力道。 车身骤然打侧,魄力十足得像是无所畏惧地往边栏砸去,直到最后一刻才吝啬地转为前行,与防撞栏相距不到两公分,惊险地擦肩而过。 G力的剧烈推挤和惯性的相互对抗,让额前的短发也不受控制地有了片刻的些微散乱。 “啊呀呀呀呀呀!!好厉害啊!!” 人们激动地大喊着,向在高速下连面孔都看不清就一闪而过的车手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嗓音拉扯得尖锐不堪,有的连破了音都无知无觉,只盼能宣泄出堵截在胸口无处可去的热情。 摩擦产生的热能在夏末的夜晚里被碾磨、蒸腾成了粒子,于空气中漂浮消散,化作黏附在人们额前鬓边的汗珠。 拓海娴熟地拧动方向盘,让熟悉如自己手脚的86车身在高速侧滑至出口的过程中顺滑无阻,前轮的舵角也能及时得到完美的调整,灵活地掌握着进弯的刹车点和出弯的转折点,把速度和轮胎的损耗皆降到最低,手与脚的配合是无可挑剔的连成一气—— 轻盈自若地行走在冰凉的刀锋上,那是经过无数次练习才得出的千锤百炼。 通过右脚来模拟远胜机械ABS的技术和精湛的重心移动控制力,无一不能引起观众们的惊呼和喝彩,可对他而言,早已是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了。 ‘路面的状态不如平时的好,”拓海甚至还有余力分神想着,‘多了些散乱的碎石,比一般情况下要更容易打滑呢。” 即便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清次也不是吃素的,死死地咬定了‘就算车手技术再好86就是86’的信念,驾驶着EVO IV也做出了不错的四轮飘移。 “开什么玩笑!” 眼前仿佛反复回放着那耸人听闻的一幕,不敢想象86也能漂成这样,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他的表情近乎狰狞地吼道:“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猛踏油门的转弯啊!” 均匀地分布动力到四个轮子上的4WD,在漂移的过程中就算车身偏了也没有翻车之虞,可以让他放心地踩油门在弯中二次加速。 ——“噗噗噗!” 为他的愤怒咆哮做伴奏的,是LANCER车系特有的响屁式排气。 无语地瞟了眼后视镜,拓海依稀感觉得到对方水平的大概范畴,便重又将降至120公里的时速提升回去,排气管的出口一带徘徊的油气被高温点燃,欢腾地喷出了尾火—— “叮!主线任务:‘阻止!来自日光的野心’订正为‘粉碎!岩城清次的傲慢!” 系统语调轻快地发布着换汤不换药的所谓‘新’任务。 “内容:作为他们小瞧你的代价,请不必客气地在赤城山下坡战中,将不可一世的清次甩出倒后镜吧!” “任务奖励:与之前一致,附带‘把你甩出后视镜的男人’称谓一枚,效果魅力+10。” 拓海:“……” 他就奇怪过怎么约战的是须藤京一,而真正上场的却是另一个。 “无所谓了。”他眨眨眼,重新把注意力悉数投放到眼前的道路上,“反正奖品是一样的。” 至于小瞧不小瞧一类的…… 好像自他参加这类赛事以来,会不因古旧的车型而掉以轻心大概就凉介先生一人。 赤城山道是飞车手最爱的那种优质公路,弯位的曲率十分稳定,坑洞少,段差低,从山顶一路下来,明显感觉越开越宽了。 看在拓海眼里,这些优点就默默地综合成醒目的一项——正是适合肆无忌惮地甩尾过弯的好地方。 又用甩尾的方式过了一处弯角,拓海迟钝地发现,轮胎的抓地力跟在碓冰比赛时所体现出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四轮漂移时就额外明显了。 ‘是凉介先生特意调过了吗?’ 忆起昨晚凉介让担任RED SUNS车队技师的松本先生来高桥宅跑了一趟,拓海后知后觉地确定了这是谁的主意。 较硬的悬挂系统把具备高抓地性能的轮胎的作用给发挥得淋漓尽致,是最适合用来攻略赤城山路的调试。 不管怎样,今晚的86跑起来抓地力可真值得信赖,拓海满意地评价着,“非常的稳,不需要担心会在有零星散布着砂砾的路面上因稍稍打滑而甩过头。” 京一的想法是没有错的,希望在智商上有硬伤的清次能耐下性子,跟在后头好好观察下对方的跑法,再加以吸收学习,最后才寻机在有把握的位置一举超过。 可他没料到,临到赛场上,被拓海那‘夸张的螃蟹式甩尾’给勾起的心头火熏得眼眶发红的清次会毫不犹豫地违背了他的指令。 憋屈地跑了近半路程,在一段长长的直路上,清次到底是按捺不住想尽情驰骋,附带狠狠地打击一下前面那个耀武扬威的小鬼的欲、念了,“混账,给我好好看看EVO-IV的实力吧!” 他泄愤般地踩踏油门,痛痛快快地利用马力优势,强行在直线道上超了86的车。 ——不是同一个级数的对手,小鬼! 只可惜与对方的驾驶室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未能捕捉到一张惊慌失措的精彩面孔。 “看着吧,京一。”终于回到了习惯的领先位置,大大地扬眉吐气,他兴奋地大笑:“我只要赢了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吧?守在乌龟背后温温吞吞的做法,EVO IV都要委屈得想哭泣啊——只能发挥出50%实力的比赛可不是我的风格!” 被管道中奔涌的炽热血液给冲昏头脑的他,似乎已经选择性遗忘掉‘在弯道上被对方潇潇洒洒地抛离了不小一段路,只有在直路上占到便宜’的丢脸事实了。 拓海对他的耀武扬威一无所察,对直线上被超车这一点倒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以前的马力差距还更悬殊一些,他知晓自己的强项还是在弯道上。 不过…… 他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撤回了撑着下巴的手,稳稳地搭上排挡杆。 ——好讨厌。 拓海想着后驱弟弟这回还真没说错,EVO-IV的确是一款声音巨难听的放屁车,一路都‘噗噗噗’地排放着废气,既没有任何韵律可言,也叫人无法忽视,转弯时尤为明显,跟在它后面简直烦不胜烦。 “唉……” ——还是凉介先生(的FC)比较好,(车)屁股白白的不算胖,偶尔还会杂耍般地喷喷火,跟着也不会嫌无聊。 哪怕是启介先生的FD也不错啊,两边的护翼很霸气。 拓海胡思乱想了一会,在忆苦思甜结束后,这段冗长的直路也到了尽头,他神情一凛,思及有待完成的任务,又见到拥有排水沟的路段即将到来,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一鼓作气地利用水渠,在接下来的连续复合弯位中快离他远一点吧。 拓海莞尔,高速切入了迎面而来的弯道,熟练地将右前和右后轮接连‘噗’地下陷到排水渠中,不深不浅的凹槽轻松地绊住了轮胎外抛的架势,同时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清次为了漂移而减速所让出的内侧,无限逼近,直至与漂移中的EVO IV并了排。 “什么!”猝不及防地被占了里侧,清次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自己会被超车的这茬,而是大惊失色:“这蠢材是想自杀吗!!!” 速度这么快,就不该走在内侧的,因为无法保持——根本来不及减速了! 明眼人都知道,那个角度居然还开这么高的速度,是绝对转不过来的! 为什么,这么低级的错误也会被表现不错的86犯下吗?! “快、快跑啊!!” 跟清次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人,也不知是谁先吼出来这一声嗓子,见着86速度过快的其他人也纷纷回过味来,惊慌失措地四散开去。 “天啊!86的刹车坏掉了吗?!” ——他们看得清楚,就算是秋名的86有再神乎其技的漂移技术,这次也没可能转得过去了! “正白痴!再没余地给你减速了!” 清次龇着牙,硬着头皮操控EVO IV继续往前跑去,也有些不忍看这表现不俗的86坠落山底,生了几分恻隐。 ——见证天才的陨落总会伤感的。 以超过100的时速直直地撞上山壁或者防撞栏,哪个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旁人深深同情和担忧着的拓海此时还游刃有余地哼着歌,刻意延迟了减速时间,以超过120公里的时速贴着内侧防护栏,牵引力对抗离心力,整个过程中只把握十足地瞄了瞄外侧,紧接着毫不含糊地使出了一系列叫人眼花缭乱的脚跟加脚趾的配合,干净利落的反舵不多出一丝一毫,踩刹车的时机准确得令人望尘莫及。 在柏油路上急剧改变车头的方向,也没有让86有半点凌乱,更没有因操控力上的失误而产生的失速。 连他都没注意,自己所选择的行车线恰恰是凉介带着启介于上回跑过的那条——这已经被他在不知不觉中吸为己用了。 在旁人的瞠目结舌下,秋名山的黑白幽灵就像一艘轨道奇异的云霄飞车一样,在短暂的一两个呼吸间,嗖地划了一条从物理法则来看是不可能的弧度,同时完成了‘轻轻松松地超越掉沉浸在自我满足的表演中的EVO-IV’和‘吓呆观众’的成就。 它漂亮地通过了弯道,在接下来高速低速弯混杂的曲折路段中,它可成了条落入海中的游鱼般舒服自在了。 徒留下眼睛都要瞪脱窗的岩城清次:“…………” 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这电光火石的错神间,那86已然欢腾地狂飙着,窜入了下一个弯道—— 转眼便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心又啰嗦了。字数怎么那么多= =删来删去只删了200多废话,目前就这样吧 谢谢大家的投票!!我怎么也没想到,之前只是30票的,短短2晚就多了近100,太感动了QUQ谢谢谢谢 61 跟FR那种侧身滑行、需要踩踏着离合不放的四轮漂移不同,身为4WD的EVO IV无法逆甩尾,在用高速制造漂移环境的过程中,基本的注意事项之一便是松开离合器,从而精确地保持车身的位置。 转动方向盘的速度必须极快,才能通过及时的校正来杜绝翻车的危险。 身为帝皇队里毫不掺水的第二把交椅,岩城清次是能用在弯位优势较弱的EVO做出标准的高速漂移的佼佼者,成熟的甩尾技术连东堂塾出身的须藤京一都颇为认可,被队里的人誉为‘快速装置的钢腕清次’。 无论在什么样的弯道上,皆能克服回转性的问题,极大程度地发挥出LANCER的优越性能来碾压对手:弯位上表现得不比那些爱夸张地甩尾的车慢,直线路段上却具备极佳的加速性能,是他的制胜法宝。 可今晚在赤城山上的经历,对素来自负的他而言,却犹如一场荒谬的噩梦。 咸咸的汗水被引力拖拽着,沿着前额滚入眼眶,刺激得他匆匆地眨了眨眼,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 ——明明离被超车才过去了3个弯道而已啊! 切入第二个弯位的时候视网膜还能勉强捕捉住86的车尾,可接下来它却越跑越快,在86的能力界限内将机械改装的优点利用得淋漓尽致,充满震撼力的四轮甩尾,酣畅淋漓的高速过弯,对潜在的危险因素视若无睹的疯狂…… 清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车的距离被一寸一寸地拉开。 在这些直路短得几可忽略的连续弯位路段,面对发挥稳定的刹车飘移王者,哪怕是高性能的EVO IV也爱莫能助。 清次“吱嘎嘎”地咬着牙,心里的震惊之情强烈到无以复加。 他知道,并不是对方提升了速度——它充其量是不再受到拘束地跑出自己的节奏了,可两车的差距越拉越大的原因,追根究底的,还是他的EVO IV慢了下来。 由于前期的损耗过大——主要是为了恫吓86而使出的无谓动作偏多,他的轮胎在最后路段也无可避免地出了问题,咬地力直线下降,强悍的再加速性能大打折扣,车身不再愿意依循驾驶者的意愿去肆意转动了。 “该死的!不行了……” 自从被一路灵活得跟小白兔一样的86用诡异技巧在内圈超越后,他没有放弃地一路猛飙狂追,拼命地跑着,速度快得连自己都忍不住萌生恐惧,可前方始终只有被车头灯照亮的那一小片道路和零零星星的路灯柔辉,到终点都再没机会见到那对鲜红尾灯,和疾风般的模糊轮廓。 停靠在终点的位置,知晓自己再无力回天的清次神情颓然地趴在了方向盘上,筋疲力竭。 事实摆在眼前,意识也渐渐恢复,容不得他不承认——自己已然一败涂地。 甚至只消一闭上眼,混乱的脑海就跟着了魔似地回放着那个匪夷所思的特写镜头,还是在慢动作地反复着,特意折磨他。 不光是在弯位快,在弯位与弯位之间的第三地带,那台乍看是温吞无害、极具欺诈性的黑白车也快得犹如鬼魅,叫人心惊胆战。 他…… 辜负了京一的信任,竟然在第三方场地上输给了一台十年前出厂的,性能上远逊于他的引以为豪的EVOLUTION系列的AE86! ——“不可能的,一块废铁怎么会跑得那么快?简直是怪物车!” 至今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喃喃着,任由滴滴冷汗滑下鬓边,安静的车厢里只听得到属于他自己的粗重呼吸声。 “可恶啊!可恶啊!” 青筋暴起,他像是一头绝望的笼中困兽般怒不可抑地锤打着膝盖,一阵狂暴的发泄后,痛苦地单手捂脸,自责不已。 向来出任下坡主力军的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惨败意味着什么——帝皇队要在一个月内征服群马的计划就此化为泡影,沦为人们口中‘不自量力’的笑谈。 尤其这回还是由于没听从京一的建议,刚愎自用地提早超前才酿成的苦果。 不说赢取胜利了,输都输得稀里糊涂的,连对方强在哪里、运用了什么技术去击败他的也彻头彻尾地没看清。 ——可别告诉他,那台86打自一开始就在有意地隐藏实力啊!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对拓海一向‘遇强则强或者干脆变态’的做派并不知情的他登时就眼前一黑,毛骨悚然,被打击得完全没心思去想象京一不悦的表情了。 不说色如大便的清次即将得到震怒的京一的扇耳光惩罚,赢了马尾辫大叔,完成‘粉碎!岩城清次的傲慢!’和收获一大堆积分的拓海可谓是满载而归,不再逗留,马不停蹄地就往家的方向去了。 “你的电话。” 刚一停好车,引擎盖上的余热都还在灼烫着,拓海就被老爸给无情地堵在了门外,将手中握着的无线话筒递了过去。 “凉介先生?” 拓海自然而然地叫出了口。 会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给他的人,除了高桥凉介外根本不作他想。 “拓海。”背景挺吵,透过电线穿透而来的凉介的声线依然温柔:“现在能来一趟我家吗?” “诶,可以的。”拓海的耳朵被整得麻了一下,本能地望了望时钟,确定离规定的送货时间还早后,很爽快地应承。 又不禁疑惑道:“发生什么了吗?” “今天是启介的生日,一个月前就说好在家里举行个小派对,只邀请相熟的队员来庆祝。”凉介轻笑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歪躺在沙发上,明明是接受友人的祝福,却摆着一张臭脸的弟弟:“本来准备你比赛完了再邀请你的,却不知道你一结束就回家了……于是他现在有些闷闷不乐。” “啊!”拓海吓了一跳,羞愧道:“实在太抱歉了,我真不知道呢,这就过来!” 启介平时明里暗里的没少照顾他,自己却连生日都没去问过,实在很是失礼。 “是我们没通知到你,不是你的错,”凉介柔声叮咛:“不用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一定。” 待拓海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从顶了一副‘我就知道’的欠扁表情的老爸手中攥过车钥匙,捣鼓进钥匙插槽后,倒是不着急往高桥宅出发了。 ——生日总要买点礼物才对,不能双手空空的。 可是,究竟买什么才好呢? 头发的定型水,新鲜菠萝还是FD的模型? 拓海撑着下巴左思右想,着实犯了难。 而相似的苦恼也提醒了他关于另一件事的疑问——“对了,老爸。” 文太倒了盆脏水去下水道孔,闻言扭头看他:“嗯?” 经过正确的解读后,这声‘嗯’的意思多半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拓海直问:“这台86能卖给我吗?” 没料到儿子会提出这个请求,文太有些诧异,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为什么要执着于这台旧车?买台新的不好吗,4WD、FF、其他的FR也不错……性能永远是新车的最好。” “不,”拓海摇头:“我一点不想换车……这台车我非常喜欢啊,很好用。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转卖给我。” 他不清楚自家老头花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去改装和调试,可也感觉得出这台跟外面跑着的普通86之间,着实存在天壤之别。 最重要的是,他和它的联系十分密切,不是纯粹的车和车手的驾驭关系,而是一个亲切的老朋友,拥有自己的意识,会去相互包容对方的坏习惯。 用‘犹如操控自身的手足一样自如’来形容也毫不夸张,如非万不得已,他是绝不想放弃它去选择别的车的。 文太面无表情地思忖了会,在拓海隐含希冀的注视中不答反问:“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车。” 拓海抓抓头发,带了几分羞涩地道:“呃,身为飙车手却连属于自己的车子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文太几不可见地勾勾唇角,然后斩钉截铁道:“不行。” 拓海:“……” 只见那耍了他半天的老爸嘿嘿笑着,慢吞吞地补充道:“这台86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提出申请开,但主要还是用来送货的,要是给你了,我开什么?” 拓海郁闷地嘀咕:“你再买一台不就好了!而且,我买了它还是可以帮忙送豆腐的。” 文太故意问:“那你买不买又有什么区别。” 拓海叹了口气,沮丧地说:“那是不一样的……” 他表述不出那种感觉,只单纯觉得失去得到86的机会很是遗憾。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想割爱。”成功打击了刚生出强烈的开车意志的儿子,文太坏心眼地笑笑,贬低道:“想抢我的车,你小子的技术还差得远呢!” 拓海撇撇嘴,不想理自顾自地臭屁着的他了。 只是在他刚开离了半米不到的距离时,文太忽然又大发慈悲地松了口:“你现在有多少存款?” “问这个干吗……”拓海抱怨着,即使这样还是踩下刹车,很听话地报出了数字:“29万。” 全是在加油站存下的薪水,而系统给予的那部分奖励在没办法过明路前,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看不出你还挺有钱嘛,”文太心情颇好,给他画了个近期内根本够不着的大饼:“等你的薪水攒得够买一台IMPREZA,就回来告诉我。” 没想到会峰回路转,拓海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一亮:“你说IMPREZA?!” “你也知道?”文太斜眼睨他,倒是有一点刮目相看了:“还算有点眼光。” 结果在下一瞬拓海就打破了他的这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地承认着:“没听过。” 他只单纯是高兴能有机会买到86而已。 文太嘴角抽搐:“……” 拓海心里盘算着:“待会可以去问问凉介先生IMPREZA要多少钱。”又郑重强调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就一言为定啊,不许反悔!” 文太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知道了。” 反正,以蠢儿子的一个没毕业的高中生的身份,想攒够这笔钱的难度简直比来年考上东大还要来得高。 拓海心满意足:“那我走了啊,会在送货前回来的。” 文太跟赶苍蝇似地挥挥手,浑不在意地打发道:“去吧,晚上不用回来送货了,我借裕一的替你跑一趟。” 拓海抬眼:“咦,你是说真的吗?” 居然这么大方,太不像平时的老爸了。 “嗯。”文太将手上的灰随意地拍到深色的短裤上,往屋里去了:“难得有这机会,别有心理负担地尽兴玩吧。” 珍惜着老爸罕有的善解人意,拓海也没打算口头上客气客气,径直挂档踩油,驶着86走了。 “啊……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等他选好礼物,再急冲冲地赶到高桥家时,生日派对已然进行了一小会了。 从大门外看,二楼那被纯白色帘布遮挡住的落地式玻璃依稀可见深色光晕,空气中传来的是动听的音乐声,时不时蓦然爆出一阵起哄般的大笑,还有那被模糊映照出的、站在帘后的修长人影。 拓海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进去,又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左右为难之际,那被他盯着看了会的窗帘布就让人给拉开了—— “拓海?”凉介的眉毛微微一抬,“怎么不上来?” 他本来只是想走到阳台处抽烟透个风,却正正看到拓海表现得像只迷路的软绵羔羊一样,孤零零地伫在门口,抬头呆呆地注视着他们的方向,可怜极了。 “啊……”拓海被突如其来的唤声给唬了一跳,在看清是谁后,不自觉地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腼腆可爱的笑来:“凉介先生。” 路灯散发出的光辉柔和细腻,树影婆娑,在拓海那越来越俊美的脸庞上打下一层影影绰绰的动人朦胧。 夜风吹拂着柔软的发丝,四周萦绕着夏蝉的鸣叫。 “一个人站在这里?没人给你开门吗?”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会,还是凉介率先移开了视线。 “不是的,是我没有敲门。” 拓海忙解释道。 凉介摇摇头,带了几分不悦地转身,也不知是跟谁说了句什么,节奏欢快的音乐声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闷闷的‘噔噔蹬’,显然是有人迫不及待地冲下楼去开门了。 与此同时,二楼的阳台扶手处探出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史浩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跟他热情地挥手:“哈哈哈,拓海你迟到了——还不赶快上来!” 松本乐呵呵地:“酒很好喝哦,还有你喜欢的高级牛肉!” 中村贤太醉眼微眯,不经意地就揭了他崇拜对象的短:“嘎?那好像还是启介哥听说拓海喜欢才特意去买的吧……嗝!” 启介怒吼:“贤太你给我闭嘴!” 隔了那么老远,压根就听不清他们在口齿不清地说着些什么,拓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正要迈动步子,沉甸甸的铁门就被里头的人给哐当一声撞开了。 劈头便是一句怒气值极高的质问:“你这混蛋原来还记得来啊!” 里面蹦出了一只气势汹汹的高桥启介,穿着室内拖鞋站在前花园小径的瓷砖块上,只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紧紧地盯着他。 拓海没强大到能剖析出他那咋听凶狠其实欢喜的矛盾语气,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头上那顶造型滑稽的尖筒生日帽上,心里感叹着长得好看就是划算,戴什么都不显得人蠢——最多是看起来有点傻。 半晌才说:“嗯……生日快乐啊,启介先生。” “哼。” 脸色仍然臭得跟一百天没洗的脏袜子有得拼,启介眸光一闪,不屑地偏过头去,又索性拆了下巴上拴着的绳结,三下五除二地将帽子摘下来,恶狠狠地扣到了拓海头上。 拓海:“……” 好丑。 而且启介身上有一股好浓的酒味。 看他还磨磨蹭蹭的,启介不由分说地伸手来拽他:“还不快跟我进去。” “啊,等等,还有礼物啊。” 拓海跟着他稀里糊涂地走了两步,就猛地想起来自己准备好的礼物还默默地躺在尾箱里,于是挣开他,跑着去拿。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启介唇角翘着,嘴上却虚伪地说:“你来了就行了,根本不用带什么礼物的,反正你这么穷也买不起什么好——” 他说得刻薄,手却大大咧咧地伸了出去,等着‘礼物’。 拓海哼哧哼哧地从后备箱里搬出了两个黑乎乎的大块东西。 ——那是两只崭新的FD专用的轮胎。 启介:“……” “居然送轮胎——真不愧是最厉害的豆腐小哥!” 目睹了这一幕的史浩控制不住地捧腹大笑,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凉介淡淡地笑了笑,忽然喊道:“拓海。” “唔?” 拓海愣愣地抬头。 “接着。” 半倚在雕花的白色靠栏上,凉介的右臂小弧度地一挥,那串亮晶晶的钥匙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掉到了拓海脚边。 拓海满脸问号地圈在手指上:“这是?” 凉介温声道:“以后直接自己开门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过渡一下,和凉介比一场,就正式开始D计划了。 届时也意味着这文走完一半~(感觉好绝望的进度……) 62 “啊,凉介先生,我不能要这个。” 拓海挽着这一小串钥匙——确切地说只栓了两条钥匙,分别是前门跟后门的,忐忑不安得就跟捧着颗烫手山芋似的。 在西裤的口袋里呆了许久,它也的确带了点前主人的体温。 凉介:“为什么?” “我并不需要呀,每次来都有人给我开门的,况且这样也太……”拓海支支吾吾着,心想他们怎么能大意地将家里的钥匙交给一个称不上特别熟稔的人呢。 凉介云淡风轻地问:“你难道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入室盗窃吗?” 拓海一愣:“当然不会。” “嗯,我也这么认为。” 凉介微微一笑,然后在拓海还眼巴巴地等着下文的时候—— 转身进屋去了。 “……” 拓海登时就傻了眼。 被晾在一边的启介不爽他推拒,借着酒劲凶道:“大哥让你拿着就给我乖乖拿着,以为我每次都很愿意专程下来给你开门吗?” 拓海十分为难:“但我很容易就会弄丢的。” 启介眯着眼,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仿佛在掂量着这话的真假似的,最后以一种近乎痛心的口吻评价道:“……真没用。” 拓海默默地忍耐着。 ——要不是为了退钥匙回去,他才不想被笨蛋启介这样说呢! “拿你没办法。”不知道拓海正在心里吐槽他,即便嘴上这么刻薄地说着,一脸不耐烦的启介还是摇摇晃晃地领着拓海进了门,翻翻小厅里那堆成小山状的礼物,很快在其中找到个塞满了香粒的空心水晶挂坠。 “……算了。” 显然不满意这颇女气的款式,他抽抽嘴角,到底是拆开了残余的包装盒,将里头的填充物悉数倒掉,又利落地接过拓海手中的钥匙,摸索着填进去:“暂时这样,挂在脖子上就不会弄丢了。” 完成后,不由分说地把这条换了芯子的漂亮项链戴到了拓海的脖颈上。 拓海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启介就愉快地翘了翘唇角,刻意拖长了尾调道:“很适合你嘛。” ——加上他那招牌式的呆呆懵懵,十成十的一只被挂上主人名牌的宠物。 拓海不知晓脑补过的启介在不怀好意地笑些什么,还停留在‘要不要冒着激怒他的风险摘下来’的思维阶段,直到被启介推推搡搡,又连拖带拽地上了二楼的派对现场,才真正清醒过来:“诶,等等,等一下……” 冷气充足的会客厅中,拓海才一踏足就感觉汗湿的背脊有些发凉,只见RED SUNS那几个尤为面熟的队员们横七竖八地围着张摆满了美食的小桌坐,就连素来稳重老成的史浩和松本都少有地松懈了下来,喝了个伶仃大醉——哪怕有的人□□着目前还没倒下,照这个奔腾直去的进度看去,也相距不远了。 只有闲适地斜倚在沙发上的凉介没有露出半点醉态,可那端着酒杯半天没动的手,仿佛是在彰显着他此刻的心不在焉。 “喀嚓。” 敏锐地自经音响扩散开的嘈杂摇滚乐声中分辨出那几不可闻的开门声,他徐徐抬眼,目光的焦点不经意地掠过了率先进来的启介,落在拓海……胸前悬挂着的那颗陌生无比的小坠子上。 ——这一定就是他们会磨蹭那么久的原因了。 “启介。” 不动声色地让开身旁的座位,看着拓海略显拘束地坐下后,凉介忽然开了口。 “哈?”去接拓海时被夜风吹过一轮,昏昏沉沉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的启介往前拨拉一下,将两瓶没开封的酒给揽了过来,一边用开瓶器撬开盖子,一边奇怪为什么等不到下文:“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 见弟弟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凉介微微侧目,敛去莫测的神色,给拓海取了个干净的杯子,递给他的时候不忘问:“第一次喝?” “以前喝过一次,”拓海带着几分羞涩地小声道:“初二那年的生日去阿树家里乱喝了一点啤酒。” 好像还大说特说了一通老爸‘滥用童工’、‘不知道关心儿子’的坏话。 凉介轻笑,叮嘱着:“既然酒量不好的话就不要喝太多,它的度数比较高。” “嗯。” 拓海乖乖地点头,他也不准备喝太多——待会等酒劲消了,还要自己开车回去呢。 启介看他对大哥唯命是从的顺从姿态,没由来地就觉得很不爽,偏偏又不好说什么,闷声往一只空碟里塞了满满一堆肉,大力拍在拓海跟前:“给。” “谢谢。”被上等牛肉散发出来的光泽和气息所诱惑,拓海完全没在意他的语气,趴在桌边凑近去,美美地闻了闻,才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细细地咀嚼着,他品尝了好一会才舍得咽下去,简直被感动得泪汪汪的:“哇,真是太好吃了!我有生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上次在店里尝到的里脊肉也非常好吃,可到底不如这回的口感来的细腻有韧劲。 再加上香浓昂贵的佐料和酱汁…… 是跟老爸轮流做饭做了十几年都不曾有机会吃到的美味佳肴。 凉介好笑地摇摇头,索性把一整盘牛肉都取来,放到拓海的盘子边。 启介也被他夸张的感叹给整得怔住了,扶扶额,差点不忍直视他这丢脸的样子。 “给我差不多一点啊。”本想拍到他脑门上的手却在看清他津津有味地啃着的小动作时,无视本愿地撤了回来,只悻悻然道:“别一副穷酸样,这样的东西分明就很普通。” 拓海嘀嘀咕咕:“才不普通呢!真正的牛肉竟然这么好吃,以前可不知道啊。” ——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不懂民间疾苦。 启介简直拿他没辙,索性求助般看向他哥:“哥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啊?” 好歹也管一管拓海! 只见凉介轻轻颔首,温柔地道:“嗯,吃慢点,不要噎住。” 启介:“……” 挂了满头黑线的他默默扭头。 ——从今以后,不再对哥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了。 拓海在面对喜欢的食物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是惊人的,启介手旁的一杯酒还没喝完,这盘肉转瞬间就见底了。 启介眼角抽抽,光看就够饱了:“你不撑吗?” 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拓海笨拙地用纸巾擦去嘴角的油渍,那股狂热劲散去后,面对空空如也的盘子,意识到是自己杰作的他顿觉无地自容:“真是太抱歉了,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在吃。” 启介不以为然道:“又不是养不起你,现在才想到要拘谨也太假了吧!” 凉介也淡笑着说:“以后还是注意节制,再喜欢也别暴饮暴食。” 见拓海还要再道歉,启介懒得听,干脆把盛了酒液的杯子硬塞到他手里,堵住话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这些家伙——”他比了比酒后傻态频出的众人:“你也看到了,那么早就喝过头,指望他们是没用的。反正你吃也吃饱了,就陪我喝几杯吧。” “嗯,好。” 吃人嘴软的拓海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眉目温驯地接过半透明的酒杯,试探着一点点地往嘴边凑。 而凉介静静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看似专注地把玩着长脚酒杯的水晶柄,没有丝毫要介入的意思。 简简单单的几杯醇酒下肚,交杯换盏间,两人的嘴都渐渐地变得不把门了。 启介重重地把杯子一放,严肃道:“你……你……跟哥哥一定要好好比啊!不许、许输掉!” 他说得结结巴巴,拓海这头则喝得脸色酡红,根本没听懂,就只知道不停地“嗯嗯啊啊”。 启介打了个酒嗝,哼了一声,又断断续续地补充道:“早、早晚有天,我……我会击败你的!” 对败给86一事,他终归是念念不忘,即便是喝了酒也视拓海做平生最大劲敌和目标。 没想到拓海这句倒是听清了,怔楞片刻后,遗憾地晃晃脑袋:“我不会输的……在秋名山的话……” 启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浓眉倒竖:“……你说什么?!” 喝醉酒的拓海的胆量被往上提了许多层,即便是被他激动地揪着衣领进行恫吓的此时,也还是无所谓地直视着濒临暴走的启介,用一种慢吞吞又认真的语气阐述道:“就算你这么凶也没用啊。我换了新引擎啊,好快的呢,再比一场的话黄毛头肯定会被吓坏了。” 说完,他还颇觉有趣,懵懂无邪地笑了笑。 ‘黄毛头’。 ——拓海果然是喝醉了。 这么想着,捕捉到关键词的凉介轻咳一声,保持沉默地侧过身去。 ——难得表现得自大一些的拓海真有趣的。 启介倒是没留意到拓海口中乱起的昵称,可被戳中痛脚这一事就足够刺激得他暴跳如雷了,直语无伦次道:“你这混蛋!是想死了吗!” 他站起身来,先是像头被入侵了领地的雄狮般焦躁地在周围走了几圈,又加快脚步冲回来,攥住拓海的衣领,臂力惊人的胳膊稍一使力便顺顺当当地给体型偏瘦的他来了一回‘举高高’。 另一手暗暗地捏成拳,随时蓄势待发的状态。 揍是想揍,可那一线理智却又始终被维系着,结果就是—— 狠话放了半天,那酝酿许久的一拳却怎么都打不下去,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尴尬状态。 被悬在空中许久,拓海再因醉酒而迟钝也感到了不舒服,下意识地扭动了下,发现自己依然没办法挣脱启介的桎梏,也懒得动了。 他就这么歪着脑袋趴在启介的手腕处,毛茸茸的脑袋一蹭一蹭的,找了个相对来说好受点的角度,懒洋洋地半眯着眼睛说:“我是说真的啊,马力高了好多呢,转弯也加强了,启介桑会哭的。” 直把启介气了个七窍生烟,滔滔醉意冲刷着脑海,口齿在恼怒下也清晰了许多:“你少自以为是了,不就是目前比我厉害一些吗——” “我也会进步的啊~”一阵见血地打断了启介的驳论,拓海摇头晃脑,犹如唱歌般地叨叨道:“事实就是事实~黄毛头恼羞成怒也是没用的~啊哈哈哈~” 启介要气炸了,大幅度地晃动着他,脸涨得通红:“你给我闭嘴!” 醉酒的人不讲道理,拓海也不例外——只对他的怒火熟视无睹,乐呵呵地重复道:“没用的~没用的~” 欠揍得要死。 启介深吸一口气,竭力冷静下来,可有酒精在推波助澜的情况下那根被紧紧绷住的筋还是彻底扯断了。 “你这混蛋——蠢兔子!又白又胖!”启介大声喊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该死的小秘密!” 拓海哼唧着,潜意识中承认了‘兔子’的指控,想也不想地反驳道:“啊哈哈~我好歹会跳,比一头路都不会走的笨哈士奇要好。” 启介气结。 他死死地盯着自娱自乐得不亦乐乎的拓海,看那张嘴得意洋洋地一张一合,霎时间行动优于思维,想也不想地将钳住衣领的手转为环住拓海的脖颈,瞬间拉近两人距离,用一种饿虎扑食的架势,一掌结结实实地箍住拓海本能地想躲开的后脑勺,气急败坏地倾轧过去,恶狠狠咬住了拓海的唇! ——给他闭嘴! 拓海的歌唱声戛然而止。 启介却觉得光咬还不够,用牙齿磨着,还像犬科动物般报复性地吮一吮。 凉介眼睛微睁,眉峰一蹙,‘唰’地就站了起身。 “哟!” 而醉得思路混乱的史浩恰好瞥见了这一幕,觉得十分有趣,兴冲冲地吹了声口哨! 沉寂许久的系统也在同一时间欢唱道:“叮!表现分+3000,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高桥启介的突破’,以及‘高桥凉介的、的、的、的……” 再度不幸地卡壳了。 而此时此刻的拓海,眼前迷迷瞪瞪,根本就晕乎乎地什么都听不到,哪怕是被这么野蛮又暴力地对待,也只模糊感觉自己正被不断喷到脸上的热气给折腾得极不舒服,肺里的空气快被挤得不够用了:“唔、唔唔……”放开。 可抗议都被怪东西给吞掉了。 “别胡闹了。” 凉介面无表情地伸手分开两人,嘴上说着喝止的话,俊美的眉眼间却神色恬淡,看不出喜怒的变换。 唯有冰蓝色的眼瞳不若以往的宁静,似是暗暗沉沉的,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霜。 而闭着眼,啃拓海正啃得卖力的启介被贸然干扰,不由得用鼻腔发出蕴含着浓浓不满的‘呼噜’声,往边上让了一让,并不愿放开手里的人。 看弟弟拒绝合作,凉介拧了拧眉,不再废话。 他毫不犹豫地挥了一记手刀,极其熟悉人体构造和神经分布的人只需干脆利落的一下,就把没有防备的启介给劈晕了。 他接住随之落下的、半睡不睡的拓海,叹了口气,揉揉那蓬软的发丝。 在路过桌边时不轻不重地踩了瞎起哄的史浩一下,凉介又顺势踢了在地上躺着假寐的松本一脚:“起来,帮忙搬人进房间。” 被看穿的松本只得讪讪地摸着后脑勺,拖拖拉拉地坐起来,认命地开始担任搬运工。 好在高桥家够大,闲置的客房够容纳这些烂醉如泥的人。 凉介轻松地一手抱着沉入梦境的拓海,往客房的方向走去。他方才劈的那一下却不算重,被留在原地的启介没过多久就渐渐苏醒过来,半坐在沙发上,回炉的记忆画面令他感到无比震惊。 他盯着之前助纣为虐的手心,像是在研究上头新长出的诡奇花样般专注,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回荡着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 “喂……不是吧。” 启介狼狈地捂着脸,堪堪从指缝间露出只眼来,跌宕的心境久久不能平静。 可无法抑制的是,那如血的红正以脸颊为中心,飞快地四下扩散着,不一会便到了耳朵根和脖颈。 ——“我刚才亲了那个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拓海喝醉之后就会控制不住地乱说话,这是原作设定,详情参照漫画的718话和拓海外传哟~ 63 虽然是周末,有准确的生物钟在体内不知疲倦地运作着的拓海还是在以往上学的钟点睁开了眼。 “诶?” 他木木地瞅着陌生无比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迷迷糊糊地想起—— 自己竟然在高桥家留宿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拓海连忙从宽敞软绵的床上坐起身,视线对上室内井井有条的陈设,五感回位后,禁不住又愣了愣。 ——身上的每一处,甚至连每根头发丝都清清爽爽的,也不知是谁帮他冲洗过身体;原本那件被洗的图案上的黏胶都褪得七七八八的T恤不翼而飞,取而代之是件尺寸偏大的宽松睡袍,质地柔软熨帖;一坐上去就会陷入一大块的舒适床褥,闻上去隐约有股宜人的花香,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难闻酒味。 “这是……” 拓海费力地托着前额,开始回忆。 他依稀记得在不沉的睡梦中,确实有一双温度清凉的手在脸上摸来摸去的,还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他灌点有味道的水。 那股徘徊不去的燥热就逐渐自喉间散去了。 所以他才能在本该宿醉的翌日摆脱掉讨厌的症状,拥有一个神清气爽的开端。 拓海心怀感激地吸了口气,很快抖擞起精神来,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同样是不合身的型号,款式却非常符合他的气质,纯粹追求简单的爽利风格。 他清楚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快点将它们穿上,接着下楼跟凉介先生他们道谢,同时还得和在家里等待的老爸打一通电话解释一下彻夜未归的缘由。 “喀嚓。” 拓海才刚换上这件纯白的名牌短袖衫,卧室的门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进门的是拿着一小杯清水的凉介。 “这么早就醒了?” 直把玻璃杯放到一边的小桌上,他坐在床沿,关心道:“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拓海微红了颊,忙不迭地应着:“呃……非常好,就是给凉介先生你们添麻烦了。” 凉介微笑:“衣服恐怕不太合身。幸运的是,你似乎没有恋床的习惯。” 拓海摸摸头,不好意思道:“说来有些丢脸,可我的确睡得很死呢。” 虽然自喝醉酒后,脑海中就只残余了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衔接不起来,对具体细节可谓是一无所知,但这床铺是真是毫无疑问地舒服到了极点。 撇开酒精的助力不论,它仿佛有着一下子就让人卸下白天累积的疲累的魔力,并且彻底放松下来。 凉介冷不丁道:“喜欢的话可以一直住下来。” 拓海:“……” 诶?! 见拓海愕然地睁大了眼,凉介心里轻叹一声,表面上却分毫不露地重新调整了步骤:“只是说笑而已。” “呼。”拓海这才拍拍心跳絮乱的胸口,生硬地转回了起初的主题:“我明明只是来道贺的,却赖着住了一晚,实在是太抱歉了。” 凉介先生居然也会开玩笑,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对方是当真的呢。 凉介不置可否地敛了笑,“不过小事一桩,其他队员们还在隔壁客房里睡着呢。况且昨晚是我疏忽了,起初就不该让你喝太多的。” 拓海忙说:“不,完全是我自己太过逞能,酒量差劲还一口气喝那么多,明明你都劝过我了——” 凉介:“如果你担心藤原先生会否有所忧虑的话,我已经于昨晚致电过,告知他你会留下过夜的事情了。”顿了顿,又说:“你换下的衣服刚刚由松本一起拿去送洗,最快也要下午才能取回,应该没问题吧?” 他的安排得面面俱到,作为当事人的拓海反而只剩下‘点头’和‘摇头’的份了。 凉介不知不觉中加深了唇角的笑意:“对了,藤原先生还说起你班主任的家访一事,主要是谈论关于你高三的志愿问题——不愿意继续升学吗?还是有非就业不可的压力?” “我……”拓海踌躇了下,不知怎的,突然就由衷地有种想倾诉的安心感:“我不清楚大学的环境适不适合我。” 他偷瞄了一眼凉介,凉介捕捉到了他的窥视,却只以温柔的眼神碰触着他,鼓励拓海往下说。 拓海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道:“而且尽快进入社会,成为受薪一族才算成人吧。作为一个高中生,许多该做的事情都做不了,也不能由自己做主……进大学的话,这种日子恐怕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着实感到焦虑。” 凉介沉吟片刻,没有贸贸然地提出建议,而是换了个角度问道:“藤原先生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拓海心虚:“没有。” 确切地说,是还没来得及…… 凉介微哂:“用开车做比喻的话,你目前的状况,就等同于面临着进入一个急弯的局面。” “弯位?”拓海困惑:“不该是十字路口吗?” “只是一个弯位而已。”凉介说:“你有一个强大得叫人羡慕不来的天赋,那就是无论是第一次跑还是跑过无数次的山路,都能凭借敏锐的操控直觉,和浸淫在骨骼中的驾驶本能去寻觅到最合适的那条行车线——而在碓冰和赤城的比赛中,也清楚地证实了这一点。” “那个……”拓海想要开口解释,就被凉介给打断了:“但你一定要记住,不要一味地咬定‘最合适’等同于‘最快’这个概念,从而僵化掉思维。” 察觉到拓海在某方面的理解上存在误区,凉介详细地解释道:“画在纸上的行车线和落入你眼中的或许只有一条,可当在实地上跑起来时,却有无数条,对吗?” “嗯。” 拓海心里微微一动,好像缓缓地感觉到了什么。 凉介耐心地说:“所谓的最佳路线,并不是既定的,而是将轮胎的效用发挥到最大的程度,以及利用好源自前后左右的冲劲进行合理的分配。只要达到了这个水平,无论走什么路线都一样的,目的只有一个——比你的对手先一步到达终点。” 看着若有所思的拓海,他稳稳地总结着:“行车路线不该成为限制你成长的桎梏,而是一个希望得到的结果罢了。你现在的情况也很类似,既然最终的目标都是成为一个社会人,还是尽可能地发挥自身实力到极致,从而拥有更多选择吧。” 拓海犹豫道:“……那凉介先生呢?” 凉介:“嗯?” “群马大学,呃,的医学部,你觉得会适合我吗?” 拓海鼓起勇气问道。 凉介笑了:“我毕竟不是你,无法肯定地断言对你而言,医学部的气氛会不会很合适,可我很清楚另外两件事——” 拓海紧张地凝视着凉介,等着他的回答。 凉介静静地回视他,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一,那里离我最近 ;二,想要兼顾医学部跟D计划会非常辛苦,你能忍受吗?” 听到个闻所未闻的新名词,被他的‘一’给惊得以为被戳破小心思的拓海敛起慌乱,疑惑道:“D计划?” “嗯,”凉介面不改色道:“本来准备在赛后才跟你说,提早说了倒也没事。‘D计划’是我准备在来年春天组建的县外远征车队,想邀请你加入。” 拓海听得晕乎乎的,末了指指自己:“呃,凉介先生你是说我?” “当然是你了。”凉介失笑,“除了你还会有谁?放心吧,这与RED SUNS的性质截然不同,在达成关东最速的记录后,就会宣布解散,期限不会超过一年。” 拓海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会是我呢?” 凉介唇角微微上勾着:“因为你是我见过的年轻车手中,确信能在以后超越我的人。” 他分明是笑着的,拓海却隐约感觉到凉介的心情并不算好。 凉介接着分析:“你目前主要是凭借本能在跑,对对方的车的优势和劣势所在一无所知,自然也不会根据对手来制定具体的攻略计划。可随着提升,你渐渐地就会触碰到一道无形的屏障,想要越过他,就不得不当然积攒足够的理论知识来匹配你技术的成长。 说到这,他缓缓地阖上了眼,自信道:“可那还是不够的。” “这些东西我可以帮你获得,在实战中得到经验,得到理论,通过给你指示,让你去学会学习跟思考……我都会一点一点地教给你,跟不同类型的高级别车手对战,绝对是最快也最效率的方式。” 凉介微微一笑:“我向你正式发出邀请——明年的春天,跟我们去群马以外的路面上奔驰吧。” 拓海:“可是……” “因为是我个人的游戏,作为你陪我跑一年的补偿,我会在物资上提供帮助,无论是住宿、饮食还是86的改装和保养,都由我这方的团队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拓海摇摇头,蓦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来:“……我最想知道的是,D计划将会有几位车手?” 凉介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没有选择隐瞒:“出于多项考虑,车手的数目会精简为两位,一位专门负责上坡,另一位则是下坡王牌。”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拓海的眉头越皱越紧:“另一位是启介先生对吗?” 他不认为凉介先生会撇下弟弟单独行动。 “嗯。” 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拓海的心倏地沉到了谷底,倒抽一口凉气道:“为什么?” 系统却在这紧要时刻不识趣地滞留了时间的流逝。 “叮!激活隐藏任务:‘打消!高桥凉介的引退打算。’” “内容: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赤城白彗星的自行坠落吧!” “补充:由于此任务难度较高,完成时限将放宽至7天。” “奖励:表现+10000,全属性+20。” “惩罚:表现-10000,高桥凉介引退。” 面对丰厚的奖励,拓海不过是兴味索然地点了‘接受’,在完成选择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要去查一查当前积分。 他现在有多少分来着? 自从有所富余,不需要担心因负分而遭受丧尽天良的惩罚的拓海就很久没关心这一茬了,一直丢那里晾着,不到危急时刻根本不会去想起要看。 “哔哔哔!目前可用积分为17332。还请宿主不要懈怠,再接再励。”系统欢乐地推销道:“‘优秀驾驶员’礼包(高级)等着你兑换哟~只要20000分,只要20000分!给你飞一般的感觉,霸气侧漏不夜漏!……” 也不知它从哪学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广告词,拓海没兴趣听,一颗心还是沉甸甸的,反射弧仍停在‘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极有主见的凉介先生改变主意’的主题上。 原来是17000出头啊…… 等等。 怎么会是17000这个如此庞大的数字? 拓海怎么都搞不明白,怎么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就平白无故地多了10000分。 见他苦思冥想的,系统少有地好心了一回,主动提供了近期的积分入账信息:“7.2 11:28pm,高桥启介,+3000;7.3 00:15,高桥凉介,+4000;7.3 00:25,高桥凉介,+3000。” 拓海越听越不对劲,不由得追问:“理由是?” “权限不足,无可奉告。”系统懒洋洋地表示。 拓海:“……” 这不是比什么都不说更吊人胃口吗。 终是拿连个实体都没有的它没办法,拓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系统将时间的流动恢复正常。 反正…… 那笔钱也绝对不够买下高桥医院的。 要是能让凉介先生不再背负那么多责任,能去随心所欲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不过…… 如果努力攒的话,总有一天是会够的吧? “冷静点,”不知拓海心中重又燃起了一线希望,凉介安抚性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又抚抚那软翘的发卷,温和道:“我只是退居二线,并代表我就从此再不飞车,更不意味着我不会加入这支车队了。恰恰相反,我将是队伍的领袖。” “但你根本不准备上场。” 当拓海很在乎一件事情的时候,根本不会被糊弄过去——这回即使是凉介也未能成功转移话题。 凉介不说话了。 根本说服不了凉介,甚至连半点头绪都没有——拓海沮丧地往后一躺,随手抓了个软软的枕头抱在怀里,自暴自弃地开始了滚来滚去。 攒积分也是不现实的。 他才刚激起斗志,高兴了没多久,就郁闷地想到——高桥院长他们根本不可能将重要的产业轻易出售——的残酷事实。 凉介:“……” 拓海难受极了,哪里顾得来去在乎多余的形象,只反反复复地问着:“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 明明凉介才是群马飞车界里才华最高,名气最大,样貌最帅,脾气最好,头脑最棒的人啊。 一想到再也不会看到亮白色的FC沐浴在人们惊艳和倾慕的视线中,逐渐被人们所遗忘,拓海就感到有一种类似心脏被粗鲁拉扯般的剧痛,阵阵袭来。 “你反应过度了,我只是想走另一条路罢了。”见他情绪低落,凉介既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距离父母给我的自由时间只剩下一年多了,以后在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频繁地在赤城山上驰骋,倒不如早点退出来,提携后辈。” 侧滚到一半的拓海闻言停了下来,就赌气地保持着这个屁股对着凉介的姿势,闷闷地说:“就算不是职业车手,难道作为业余爱好也不行吗?” “对于那个只能围着固定的赛道跑圈,又充斥着勾心斗角的世界……我本身就没有任何兴趣。”凉介温柔地看着拓海的背影,说:“听好了,我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个形式留下。” 拓海很不给面子地把脸完全埋进了枕头里。 不料话会起了反效果的凉介:“……” 听了凉介先生好声好气的解释,拓海非但没有释然,反而更难过了。 对方分明是被其他的压力所迫,才不得不放弃喜欢的飞车的。 然而最让拓海无法接受的还是——得到过凉介先生那么多帮助的他,到头来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唯有眼睁睁地看着糟糕的事情发生在对方身上。 他那被羽绒重重堵塞的嗓音变得更加模糊,非要很仔细地去听才能分辨出来个大概意思:“……那么,我也跟你一起进入医学系,等求胜心淡去了,再一同去提携后辈好吗?” “你做不到的。”这么说着,凉介紧挨着闹别扭的拓海,慢慢地躺了下来。 晨光初现,暂住在高桥宅的其他人都还没醒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依稀透过隔音效果良好的玻璃,听到些许别墅区外的公路上车辆来往的嘈杂声音。 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般遥远。 而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他的右臂稍一动作便会紧贴住拓海的脊背,只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呼吸声清晰可闻。 凉介半开玩笑说:“你一旦握上方向盘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等真正驶上赛道,就会全力以赴地去攻克面前的道路,然后就用那登峰造极的技术,将可怜的后辈给打击得体无完肤。” 拓海:“……” 凉介却把握住了拓海这一下走神的时机,趁机将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自己的他给利索地翻了过来,拽掉了遮掩用的枕头—— 意外地对上了一双被泪水冲刷得湿漉漉的棕褐色眼眸。 ——连枕头上被沾到的部位都濡湿了一小片。 凉介的声音轻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拓海。” 他只感觉到拓海的鼻音很重,却不知是这么回事。 “对不起,”拓海略觉难堪地闭上眼,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莫名地感到非常难过。 凉介沉默地盯着那泛红的眼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间就这么在僵持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从未被撼动过的理智线最后还是被情感给覆盖了过去—— 凉介妥协道:“……我会重新再考虑一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时候代入的是拓海在第四部里,见启介去单独面对凶狠的暴走族时那双泪汪汪的眼睛。 有人说无法脑补出可以塞进钥匙的项链,在第四部里我看到拓海身上戴了个,现在截图给你们瞅一眼 写出来后感觉好崩,翻来覆去改了许多次,还是这个效果了。 你们要是受不了的话,就温柔一点留言告诉我哪儿有问题,我好去修吧QUQ,不过一修就要花几天了,我的大纲估计又要面临被毁灭的危机了咳咳= = 64 见拓海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了,凉介也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柔声问道:“饿了吗?早餐是意大利面。” 他主动开口转移话题,拓海还有些不好意思,捂着眼睛,半晌才想到要‘嗯’一声。 ——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早餐的菜单啊。 “你先洗漱,我在楼下的餐厅等你。” 凉介笑了笑,走到门边时忽然又回头,用极熟稔的口吻道:“方便的话去一趟启介的房间,把他也叫起来吧。” “……呃,好。” 门被轻轻地阖上了。 这更像是个意味着解放的讯号,拓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端着水杯喝了口水,勉强缓过尴尬劲来。 只是接下来的动作仍旧迟缓得跟行将就木的老人似的,脑海中还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先前的画面。 一进配套的浴室,拓海稍稍侧过头来,就正好对上一面光可鉴人的大镜子—— “什、什么啊。” 简直是个小红人——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脸上也如同贴了两片番茄的绯色。 ……他竟然丢脸地在凉介先生面前哭了! 拓海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只得反反复复地用冷水冲洗烫得不像话的脸,好不容易才让那些尴尬的痕迹褪去许多。 “应该没有问题了。” 拓海低低念着,给自己鼓足了气后,放轻脚步往启介的卧室走去。 隔壁客房的史浩他们还在熟睡,而属于高桥启介的那房间门正巧没有锁,省去了他敲门的功夫。 “启介先生?” 轻唤得不到回应,拓海直接扭转了门把,走进去。 习惯裸睡的高桥启介只穿了条内裤,空调的温度调得不低,他更是连毛巾被都懒得盖,袒露着大块的胸肌和紧扎的小腹,毫不吝啬地展示了一副线条流畅的好身材。 他霸气地将长腿长手大摊着,占去了大半张床的空间;哪怕是安静地蛰伏着,也矫健优美得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每一块扎实的肌肉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没上定型水的头发还是固执地上冲,远远看去,金灿灿得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球,拥有旺盛的生命力。 “呃。” 拓海的目光却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条唯一的遮蔽物——纯白色的CK内裤上,只停留了短暂的1秒时间,便迅速错了开来。 贴身设计的内裤的布料已经被某物顶端渗出的粘液给弄得濡湿,还鼓成了个型号可观的大包,被包裹住巨物的轮廓清晰可见,兴致高昂得仿佛随时能去攻城陷地,跟那张安静得不带有半点攻击性、仅仅是呼吸有些急促、面色略显潮红的俊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在做什么美梦吗? ……黄毛头的精力可真旺盛呢。 无意识地对比了一下自己跟他的尺寸,正调整着闹钟刻度的拓海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的低落。 “叮叮叮——” 在指针重合的那一瞬,被熟悉的闹铃声随着响起,原本熟睡的高桥启介□□扰了睡眠,不禁皱起了眉,鼻腔里抱怨般喷出一声“唔”音。 旖旎的梦境毫不留恋地烟消雨散,即便只差了那么临门一脚。 得不到释放,启介烦躁地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看也不看地伸手往熟悉的噪音源的方位摸去—— 没能摸到冷冰冰的塑料按钮,反而意外地抓住了一条细瘦的胳膊。 “哼?” 启介迟疑地盯着那道人影打量了会,旋即垂下眼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什么啊,原来是你。” 还以为是讨厌的小侄女绪美。 话音刚落,他又意识到某处还雄赳赳的,于是飞快地扯过薄被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腰部以下的关键部位。 拓海一副‘老师让我喊你别赖床’的乖宝宝的样子:“嗯,凉介先生让我叫你起床。” “又是老哥啊……”知晓自己是睡不成了,启介略烦躁地甩甩头,羞恼道:“喂,你老看我干嘛。” ……总感觉拓海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自己裤裆的位置。 “噢。”还是第一次看其他人晨勃,难免感到新鲜才忍不住多瞄了几眼的拓海,被指摘后神色懵然,怔楞了会,才从善如流地看往别处:“只是觉得启介先生很帅气呢,身材很好。” “哼……没办法,这是天生的,你难道现在才发现吗。” 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份赞美,启介唇角一翘,心情亦飞扬起来。 拓海很识趣地没道明‘他只是随口客套一下’的真相,但也没忘记重申自己的来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去呢?” “真搞不懂你,对大哥怎么就那么无条件地言听计从……”虽然启介一向崇拜着大哥,此时也不由得眼热:““怎么搞的——为什么就不听我的?嗯?混账家伙。” 拓海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连启介先生也要听凉介先生的话啊。” 启介:“……” 这小子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居然把他家的食物链研究得很透彻。 被堵得没了脾气,他无力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去跟大哥说我马上就来。” “嗯。” 完成凉介交代的任务后,拓海也没想逗留,很干脆地就撇下还哈欠连天的冲天炮扭头走人了。 ——他始终惦记着那个难度极高的、目前也只完成了30%进度的‘说服凉介改变心意’的任务,根本没余力注意到启介那从头到尾就因心虚而显得不自然的神色和僵硬的腔调。 “果然不能再看下去啊。” 下楼的时候,被勾起馋虫的拓海还禁不住带了几分遗憾地感叹着。 ——那身健实到让人垂涎的肌肉要是长在牛身上就好了。 尤其是纹路规则最漂亮的腱子肉——软硬适中,平日里就很注重锻炼所以没有积攒下哪怕一丝赘肉,筋骨脉络清晰明了。 ——吃起来肯定口感最好。 等启介急冲冲地解决完正常的生理需求,又冲进浴室里洗了个战斗澡,再挑好穿着,来到餐厅已经是三十分钟后的事了。 一来就看到拓海正拿着金属叉,吃意大利粉吃得心满意足的,哥哥则面带微笑地坐在对面,专注地看着他吃。 “嗤。” 感到这一幕或多或少地有些刺眼,启介不屑地撇撇嘴,手下却当仁不让地挤开靠椅坐到拓海身边,虎视眈眈道:“哥哥,我的呢?” “我以为你会再晚一点,东西还在煮。”凉介轻笑道:“至于原来给你准备的那份,拓海很喜欢,就让他先吃了。” 饥肠辘辘的启介:“……” 拓海闻言半抬起头,好奇地侧眼看他:“啊?” 启介心情复杂地发现,这家伙的胆子在大哥无底限的纵容下是变得越来越大了—— 起初是类似于避之唯恐不及的局促,单只是踏进家门都会紧张得手脚不知道放哪里,跟哥哥说话也只一味地低头看地板,说话结结巴巴;而现在,不光是说话利索了,还嚣张到会心安理得地坐在他的座位上,享用他哥亲手烹饪的料理,甚至偷吃着本该属于他的那一份! 更叫他无言的是,拓海本人估计都没意识到这一转变,全靠凉介哥哥在潜移默化的缘故。 最终,启介只是嫌弃地斜了呆呆的拓海一眼,鄙视道:“蠢死了,脸上沾了那么多酱汁。” 凉介不赞同道:“启介。” 拓海索性耸耸肩,不理他了。 他想息事宁人,启介的心里却还存着块不吐不快的疑惑,“喂……你……”他咳了咳,眼神飘忽,嘴上似不经意地道:“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拓海脸颊鼓鼓的,正嚼着颗蘑菇,听他又来‘找茬式搭话’也温和地没表现出半点不耐烦:“唔?” 启介恼怒,终究是觉得一直七上八下地吊着不是回事,干脆一口气说出来:“就是昨晚醉酒之后,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蠢事吗!” ——比如接了个吻一类的! 就不准备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吗! “啊,蠢事?”根本没了印象的拓海回想了下,质疑道:“……我们不是都睡着了吗。” 他隐约感到气氛不太对劲,可又弄不清楚启介之所以要这么问的意图,茫然地挠挠脸,一会征询性看看神经紧张的黄毛头,一会求助性看看一派淡然的凉介。 “呵。” 凉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合上眼帘,右手食指把玩着冰凉而光滑的杯柄,一言不发。 ——他拿准了爱面子的启介不会轻易把昨晚的事捣鼓出来。 “你……”正如哥哥所料的那般,启介深吸口气,尽管那股心头上的无名火越烧越旺,表面上仍只是磨牙道:“没什么。” 这可恶的家伙! 表面上看起来软绵可欺,其实神经粗得令人火冒三丈。 ——一酒醒就不负责任地将曾经的所作所为忘得一干二净,反观他还比较细腻,因昨晚的‘意外事故’紧张了整整一晚上,就担心拓海会借题发挥,想了好多说辞才定下一个完美的借口,结果拓海一无所知的答复告诉他——统统成了白工。 拓海认真地瞅了脸色酱黑的启介一会,见得不到下文了,也懒得多想,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剩下的那几根意面了。 “哼……” 一想到拓海先是用一个吻扰得他整晚春梦不断,早上又毫无自觉地来骚扰他,现在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启介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捏着筷子一下就把拓海舍不得吃、想要留到最后再慢慢享用的配菜夹到了自己嘴里去,还夸张地作出愉快的表情,慢慢咀嚼。 “啊!” 完全料不到他会突然来这么幼稚的一手,拓海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硬是反击不及,被他得了逞,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启介咀嚼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味,郁闷地发着牢骚:“启介先生好过分!那是我特意留着等下吃的……” 凉介淡然道:“等启介的那份意大利粉做好了,配菜归你。” 拓海高兴:“真的吗?” 凉介温柔地微笑道:“当然。” 两人和谐地决定了启介那份配菜的归属,半点没问本人的意见的打算。 启介:“…………” 他深深地感觉心里一滴一滴地淌着血,长叹一声后,决定自食其力地翻柜子觅食。 不一会就幸运地找到了开派对剩下的烤肠,启介也不挑剔,径直拿了两片方包片,将它往中间一夹,一份不伦不类的热狗就出炉了。 他胡乱地卷了卷,刚要咬下第一口,眼角余光就瞥见了配菜被夺走的拓海正眼巴巴地看向他。 ……他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了。 所以确切地说,是看向启介手中的面包片里的烤肠。 “……看什么看!”启介浑身都不自在了。 拓海口是心非道:“没什么。” 说归说,他却没移开视线。 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拓海眼神的真实含义,启介难以置信地问:“……你已经吃了我那份意粉了,难道还想吃这个吗!” 拓海狡辩:“没有啊。” 启介作势又把热狗往嘴里伸,可沐浴在拓海那‘可怜巴巴’的注视中,那简简单单的第一口不知怎的就是咬不下去。 “……算了。” 他忍耐地皱皱眉头,分了一半给拓海,又有些不甘心地威胁道:“要是吃了不长肉,我一定揍扁你!” 谁知道拓海接过了,仔细端详过后的头一句话不是感激涕零,而是一本正经地指出:“你那块明显大一点。” ——分配不匀。 启介被他的得寸进尺给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好不好!” 凉介失笑地摇摇头,看一向凶悍的弟弟无声无息地让拓海化解了戾气,倒也是件新奇的事。 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了。 启介气都快被气饱了,心不在焉地啃完了那半只热狗,他拍拍手上的面包屑,忽然说:“拓海。” 拓海还琢磨着该回家了,就听到他喊自己,顿时一愣:“嗯?” 启介的浓眉抽了抽,似乎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才艰难地说着:“作为刚才那半份烤肠的谢礼,让我坐一回你86的副驾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在今晚。地点是秋名山下坡道。” 拓海回答得比他痛快上何止十倍,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应承了:“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跟凉介比赛大概还2章? 比赛我会琢磨得很细再写,毕竟是宿命之战啊~~~ 启介的身材真心好,漫画第36卷第43页,和动画第四部的第19话里都有啊~ 65 期末考在周五便已经结束,回到家的拓海罕有地落得一身轻松。 在晚上跟高桥启介的会面到来前,反正也闲的没事做,拓海很懂事地去店里帮爸爸卖豆腐。 “谢谢惠顾。” 礼貌地送走晚饭时间前的最后一个客人,拓海长舒口气,忙不迭地挂上了‘休息’的牌子,这才勉强阻挡住这支在柜台前排列的新队伍的壮大趋势。 “欸——他要进去了~” “软软的豆腐又回锅里了……” “就是他啊,开熊猫的小帅哥。” …… 没听到外头晚来一步的女客们齐刷刷地发出了充满遗憾的暧昧叹息,拓海用手背擦擦额前的汗,第一时间是跑到厨房倒杯凉水喝。 满满一杯水见底后,才算好不容易缓解掉喉咙快要冒烟的糟糕状态。 他也不忘附带着给做豆腐做得热火朝天的文太捎了杯,边递边感慨道:“人也多得太吓人了……” “辛苦了。”文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随口道:“有吗?” 当然有,还多数是些眼睛乱瞄的女客人。 豆腐店有什么稀奇的? “比以前要忙好多。”拓海奇道:“生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明明记得在上次的寒假期间,他也时不时帮帮忙,可白天的豆腐店通常是冷冷清清的,来客零星。 所谓的‘稳定客源’不过是几个认识已久的老顾客,其中就包括那家订购文太的炸豆腐订了近十年、位于秋名山顶的温泉酒店。 哪尝试过这么门庭若市的日子,屋子里都快挤不下了,还有客人络绎不绝地试图挤进来,争先恐后地提出要买豆腐皮炸豆腐和水豆腐块…… 忙得他像个陀螺的同时,那暴旺的势头让对面那间极受欢迎的蛋糕店都被不留情面地比下去了。 “嗯?”文太浑不在意地用鼻音作为敷衍,半晌道:“就是你比赛比赢了招来的客源啊。” 所以才坚持叫生性腼腆的拓海去做收银,充当活招牌继续拉慕名而来的其他客人,而不是在厨房默默地做些后勤工作。 拓海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道:“我?” 他完全无法想象,‘业余的山路赛赢了’会和‘店里营业额迅猛上涨’之间存在任何关联。 “就是你啊。” 文太最不耐烦重复相同的内容,更不打算跟一头雾水的儿子解释其中关节,径直抬眼看看时钟,嘀咕句“到午饭时间了啊”,就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中未完的活计。 湿漉漉的手胡乱在T恤上抹了把,他掏出了怀里揣得包装都浸了汗的烟盒,轻轻一敲,娴熟地弹了根出来,打火点着。 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本来漂浮着股叫拓海习以为常的黄豆和石膏粉味,现在又多了股更熟悉的烟草臭。 舒畅地吸了几口尼古丁,感觉稍稍恢复了些元气,文太忽然察觉到拓海还站在原地,面朝着他,神情恍恍惚惚得就跟在做梦没两样,于是就语气不怎么好地催促:“还愣在原地发呆做什么,不抓紧时间去休息一下?晚上还要跟那个什么高桥启介出去跑秋名的吧。” 拓海老实道:“睡不着。” 文太闭着眼,身体力行地教导道:“那就躺一躺,闭目养神也能恢复体力。” “别老吸烟啊。”拓海根本就没去认真听他说的话,皱着眉,义正词严地训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到底吸了多少?老是烟酒不离手的,你也不年轻了,小心身体会突然垮下来啊。” “哈,你还管起我来了。”隔着层短裤扯了扯歪掉的内裤橡筋,文太看似不屑一顾,实则被关怀得有些小开心:“反正我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寡佬,爱怎样就怎样。” “不要这么说啊。”拓海不高兴道:“我一直都在,别当不存在。况且我只是想你长寿一点,这都不可以吗?” “嗤。”文太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嘲讽道:“年轻的时候就这么唠唠叨叨,年纪大了简直不堪设想。” 拓海撇嘴:“总之不许你洗太多,一天不要超过5根。” 文太敷衍道:“知道了。” 口头上是应承了,至于具体能不能做到,就另当别论。 拓海抱怨着:“真是的!” 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老爸铁定会阳奉阴违,偏偏拓海也拿一派无赖的他没辙,只得想方设法地看紧一点,平时自己多加注意他的身体状况了。 文太抬了抬下巴:“怎么还不走?” 拓海却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非但没被他赶走,甚至还摆出了副标准的促膝长谈的姿势,哼唧半天,才眼神飘忽地吞吐着:“是这样的,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得到这意料之外的答案,文太一边将那双完全看不清眼睛的真实面貌的眯缝眼转向他,一般不假思索地回着:“噢?是关于志愿的问题吗。” 拓海窘迫地挠挠腮,否认道:“不是啊……” “如果是想谈毕业后的出路的话,我没有什么建议和要求。”觉得他只是在装模作样的文太轻哼着,‘呼’的一声吐了个漂亮的烟圈,慢条斯理地说:“随你做什么……直接进入社会也好,找不到事做回来继承豆腐店也好……” 他从没对儿子有过不切实际的高度期许,更不想施加任何压力。 他仅仅是给了生来就具有极高天赋的拓海一个锻炼计划,再用着双眼睛去见证一个走路蹒跚的呆瓜成长得羽翼丰满,可以展翅高飞,天空辽阔,任他自由地翱翔。 ——能做到他这个当爸爸的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就足够了。 “只要是在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说到这,文太吝啬地用了短短一秒去感叹着‘小屁孩子终于长大了’,沉浸在那种类似于大功告成的自我满足中,好一会才想起在昨晚的通话里老师那番苦口婆心的劝说。 禁不住补充道:“想读大学的话,家里还是负担得起学费的,不要有不必要的后顾之忧。” “……老爸。” 拓海听得心里潺潺淌过一缕暖流,可越是这种时候,反而越不好意思开口说些好听话来。 憋了许久,硬是只憋出句:“谢谢。” 文太唇角微微上翘,也不跟他客气,大方地接受了这一声谢:“得到答案了?快去吃点东西垫肚子。” “啊,不,呃,我还有点别的事。” 拓海猛然惊醒过来,咳嗽几声,假装望着地上的瓷砖纹路出神,声音压低了数倍:“……我最近搞不懂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原来是想找唯一的好友阿树说说的,可觉得为了一件似是而非的小纠结专程去约人出来会显得太过小题大做。 而一般往他家跑得勤快的对方又好几天没来找他了…… 碰巧在这时候,系统又发布了个‘勇敢一点吧!跟爸爸倾吐心声!’的任务,急着攒积分的他也想到若是跟这个嘴巴把关还是挺严的老头子说,大概还会比跟阿树说要来得保密性高得多。 “感觉?” 等不到后续的文太狐疑地催促着。 “咳。”拓海的脸渐渐泛红,絮乱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但从早上开始,我就很坐立不安的,做什么都觉得不如平常的顺手。” 说着说着,他都忍不住懊恼地拍拍头:“唉,我到底在乱七八糟地说什么啊。” 连基本的条理都没有。 文太依稀感觉得出他内心激荡如潮的迷惘,配合着熄了烟,稳声道:“发生什么了?” “呃……”即便是拓海已然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事到临头,仍旧不能坦然地将‘我在凉介面前哭了一场’的丢脸事情说出来。 面对老爸的追问,他只得含糊其辞道:“并不是放不下的大事……就是些不明所以的压力越积越多。” 文太拧着眉,没好气地道:“你连细节都不说,要我怎么告诉你答案。” 拓海沮丧道:“我总是在关注同一个人,一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 “哦~” 恋爱了啊。 鉴于拥有丰富的类似经验,先入为主地认定迟钝过头的傻小子总归是迎来了情窦初开的这天,文太携了几分戏谑地问着:“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那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光是他那一声意味深长的‘噢’险些令得拓海面红耳赤地掉头走人了。 “从我见到‘那个人’的第一面起,就感觉心脏好像被抓住了一样。”初次跟老爸谈这些话题,他或多或少地还有些不习惯,吸吸气,才磕磕碰碰地往下说:“每当看到‘那个人’遇到些不得不妥协的阻碍,就忍不住难过;‘那个人’夸奖我的时候,我就特别高兴;为了看到‘那个人’真心的笑容,我愿意做很多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他不懂这样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意味着什么。 可奇怪的是,并不排斥。 想起凉介那抹温柔宠溺的笑意,拓海的脸就越说越红,声音却成反比地越来越小:“……‘那个人’好像对我也有些特别,只要态度稍微亲昵上一点点,我就心情愉快得要不知东西南北了,最烦恼的是,该怎么去帮助‘那个人’,在‘那个人’面前好好表现,又怎么不让‘那个人’失望和感到丢脸呢。” “我也感觉很古怪,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文太面无表情地掏掏耳朵,一声不吭。 从他这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拓海的状态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口中的每一项无疑都是典型到能在小方格里打个勾的恋爱症状。 听情况来判断,恐怕还是一见钟情的单相思。 ——毋庸置疑的是,自家这傻小子在无知无觉中坠入爱河了。 见他满眼希冀地看向自己,文太想了想,索性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她漂亮吗?” “诶?” 拓海闻言回忆了一下凉介的长相——虽然用‘英俊’来形容更为恰当 ,但‘漂亮’也没错吧。 “嗯。”他羞涩地点点头:“非常漂亮。” 文太心情略微妙地挑挑眉,又问:“身材好不好?” 拓海继续点头,只是那力道大得都快把脑袋点到地板上去了。 文太拖长了尾音,不以为然道:“哦……很正常,你的初恋来了。既然喜欢就尽早付诸行动吧。” “诶!这就是喜欢吗?!” 拓海大吃一惊。 他从没往那个方向去想过,毕竟那可是……凉介先生啊! 可被这么一提,他在震惊之余,也有种说不出的豁然开朗。 “而且她肯定也对你有些想法。”文太咬定道。 “什么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拓海紧张得涨红了脸,压根就没注意到文太口中的是自始至终就是‘她’而不是‘他’,叠声否认的同时,忙不迭地后退一步。 ‘喜欢上凉介先生’已经足够造成惊吓了,再来‘跟他交往’这种胆大妄为的念头,光想想都是不可饶恕的冒犯。 “这么夸张的反应做什么。”文太掀了掀眼帘,差点没忍住骂一句‘没出息’。 拓海笨拙地摆摆手,边辩解边自嘲道:“不是啦,这些都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而已,‘那个人’肯定只把我当弟弟的。” 文太也一时间有些无语。 ——居然是姐弟恋? 都还没开始交往,立场就站得这么弱气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懂你有什么好犹豫的。”文太头疼道:“仗都没打就退却了。难道是有夫之妇一类的禁忌恋吗?” “怎么可能!”拓海恼怒道,“才没有你说得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垂眸道:“不光是在这方面缺乏自信的缘故……主要是,我还有很多必须完成的事要做。” 随着这话的脱口而出,他那颗躁动不已的心仿佛也渐渐地平复了涟漪,变得坚定起来。 ‘喜欢’这个字象征的内容是很沉重的,他不想表现得像周围的朋友那般轻率,依循一时冲动去乱说一气,不负责任。 不够资格呢。 ——既然‘D计划’是凉介先生的愿望,那就去尽一切努力地帮着实现吧。 他会在来年春天到来前,抓紧时间锻炼自己,争取变成一个对得上凉介先生期望的D计划车手;在接下来对上对方的秋名山下坡战中,也会全力以赴。 文太犹疑:“很多事?” 拓海雄心万丈地点点头。 或许,等到他觉得自己能抬头挺胸地站在凉介先生身边的那一刻来临……这份难以言喻的心情就不必再藏得严严实实的了。 “你就继续装模作样吧。”浑身粘着汗的文太懒得多说,抠着耳窝地就施施然朝楼上去了:“等接触的次数多了,就会知道这种想法有多不现实了。” ——初恋这种东西的影响力跟瘟疫有得一拼,来势汹汹,去也汹汹,哪里轮得到当事人收放自如的。 “不过,好像没见到那小子有跟哪个女的来往啊。”他颇感兴趣地琢磨着:“会是谁呢。” 66 高桥启介是在晚饭后来的。 相熟的人都知道,他有个极大的嗜好便是拿满分外观——不管是车还是他本人。这回也不例外,金黄色的发丝张扬地上冲着,浓眉大眼,颌骨棱角分明。 服饰的细节部分十分考究,打扮得相当炫目,完美地衬托出他出色的样貌和身材,将他带着些野性的男性魅力体现得淋漓尽致,看上去完全不显得‘过了头’,而是种能迷得别人晕头转向的危险和奢华。 他先是将爱车FD泊在以往那个属于86的位置上,一下车便表现得极有礼貌地送上了由哥哥凉介亲手准备的礼品酒,又跟豆腐店老板——也就是拓海的老爸藤原文太鞠躬问好。 “去玩吧。” 凉介的礼物显然很对他胃口,文太爱不释手地端着酒进屋了,撇下儿子拓海跟启介面面相觑。 “原来启介先生也能这么……”品行端正啊。 即便拓海没把后半句补充完,不幸听懂了他言下之意的启介的脸色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他咬牙切齿道:“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个蛮不讲理又没礼貌的蠢材吗?” “啊 。”拓海迅速摇头:“没有这回事。” 然而正是因为动作太快,才显得他心虚。 “哼。” 启介高深莫测地斜他一眼,板着张英气勃勃的帅气面孔,看似很勉强地坐上了拓海的副驾,语气不善道:“喂!还磨蹭些什么?快点出发。” “噢。” 拓海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既没准备去计较启介怎么看怎么色厉内荏的糟糕态度,也没打算要出尔反尔。 在默默坐进驾驶席时,甚至还有一点点心虚。 ——谁叫他在几十分钟前还觊觎了下对方的哥哥凉介呢。 系好安全带的拓海扭动了车钥匙,发动引擎,却在望向另一侧的倒后镜的时候意外瞥见了几滴溜下启介额角的汗珠,于是体贴地提议道:“启介先生,需要开冷气吗?” 一般来说,为了减少汽油损耗,他若非是处于热到难以忍受的极端温度时是绝不会打开空调的,可此时的车里还坐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也许就情况有所不同了。 “……什么,冷气?” 下一瞬,启介却表现得跟见了鬼似的震惊:“你在说笑吗!86居然没拆掉空调!” 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凡是被改装过的山路跑车,都会选择拆掉车上那自带的沉重的制冷系统,尽可能地通过将车身‘轻量化’来减少下坡时对轮胎施加的压力,从而缓解在频繁地转向不足下出现的轮胎热衰竭。 86本身在性能上就输上新出的其他车一大截了……怎么会有人会傻到连这么大的问题都不去着手解决! “嗯?”把他的惊怪当成是在嫌弃冷气的效果不好,拓海只得按下空调开关并把温度调到最低,暗暗心疼着化作能量的汽油,耐心说明着:“就坚持一下吧,只是有点老化,稍微给它多点时间的话,温度还是能渐渐降下来的。” 心里却嘀咕着,这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比豆腐还娇气,一点点热都忍受不了。 “哈……” 意识到驾驶着那台经哥哥精心改造过的FD-3S的自己,竟然毫无悬念地惨败给了一台连空调都没舍得拆掉的老款86…… 启介就感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尊心要被深深的挫败感给再一次碾碎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拥有类似遭遇的受害者远不止他一人——并且这个数字还会陆续增加。 无力地捂着脸,他深吸一口气,半晌才悻悻然地冲这个毫无自觉的笨蛋蹦出几个音节来:“随便。” “嗯。” 拓海不再多说,换挡出发。 前往秋名山的路上,车里的气氛颇为融洽,话题还多半是由态度保持别扭的启介主动提起的—— “哦,对了。” 启介悠闲地斜倚在十字固定座中,心不在焉地说着话,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紧盯着拓海,力图不放过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出发前,哥哥说他接到了藤原伯父拨出的电话呢。” 一涉及到那老谋深算的爸爸,立马就敲响了从小到大吃过他无数次亏的拓海的警钟:“诶?什么事。” “他说你好像谈恋爱了。”启介放缓了语速,充满试探意味地往下说着:“所以特意来问我们知不知道是谁。哥哥叫我来问一问你——” 这却是他说谎了。 只不过是在凉介接到那通电话时,他恰好就在附近,还是托了听筒的扩音器的福才偷听到了一些话头话尾,自己东拼西凑地弄个大概意思来诈一诈拓海。 至于哥哥的反应? 好像是很恐怖地笑了笑,接下来具体说了什么,由于太过沉浸在‘(不要脸地强吻了他的)拓海(胆大包天地)有了(烦人恶心讨厌的)喜欢的对象(居然还不是他)’的莫名情绪中,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拓海茫然:“啊?” …… 然后,在启介的虎视眈眈下,他纹风不动地握着方向盘,四平八稳地一路向北—— 明目张胆地闯了个红灯。 “……”启介嘴角抽搐,难以置信地拧起了眉毛:“喂喂喂!去秋名不是要在这里转弯吗?!” 拓海迟钝地眨眨眼:“啊。对哦。” 临到冲过白线的那一刻才匆匆忙忙地反应过来自身的过失,拓海那被强大的反射神经所控制的灵敏右脚已然先他的大脑一步采取了措施—— 并没有惊慌失措地踩下刹车,把车子尴尬地停在路中央,遭受人们的围观和造成堵塞,而是反其道而行地选择了全速切入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赶在侧面车道该迎来的车辆反应过来前,猛然刹车减速,利用脚跟脚尖一同操控离合跟刹车踏板。 后轮短暂地丧失了抓地力,因刹车踏板未得到全然放开而始终保有些许刹车余力的轮胎帮着转移了部分车尾的负荷,而相对较轻的车尾顺理成章地依循着这股力道,沿着方向盘左打的方向往外侧滑,而进入了漂移状态。 “吱嘎嘎嘎嘎——!” 轮胎剧烈地摩擦着柏油地面,这份震荡力也被打了个折扣地传递到助手席上的启介和驾驶位上的拓海身上。 明白了他是想在这处来一回四轮甩尾的启介忍受着胃中的排山倒海,咬着牙关,专注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微小动作。 由于不存在防撞栏的限制,路口中心的面积比只堪堪容许两部车并行的秋名山道要宽阔得多,虽然时间短暂,但毫无疑问地,可供拓海发挥的空间更大。 从容不迫地操控着车身凌厉地打横滑去,拓海目光不复平日的呆愣飘远,而是与凉介十分近似的沉着冷静。 启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了从侧面扑来的车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一瞬还跟那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对方驾驶员对上了视线,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慌乱:“噫——危险!” 拓海却跟浑身长了眼睛似的,在转动方向盘时做了些许调整,一般为了抑减行进阻力而只做最小反舵的角度产生了说不出的细小变化。 说时迟那时快,启介一口气都还没呼入完毕,他就已经控制着跟他极富默契的86闪避开了那部冲来的车。 看他自然而然地使出这些高超技巧,启介的心砰砰直跳,也不知是遇到强大对手而燃起的斗争之心,还是因这惊人的进步速度而萌生、一种源自本能的忌惮。 再没有比车手本人更清楚双方在技术层面的差距的了——如果遭遇那种的情况的人换做是操控着加速性能更好的FD的自己的话,不见得就做不到刚才的那一系列闪避和甩尾动作,可绝对无法像拓海所展现的那么镇定自若,行云流水般不带半点勉强。 不骄不躁,对滑胎的范围了若指掌,每一种意外情况都能未卜先知般轻松应付。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在跟碓冰的SIL-80,不,即便是和昨晚的EVO IV比赛时,他都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切入弯位的角度越来越小,这象征着他听进了凉介的忠告,不再拘泥于选择‘完美的行车线’,而是嗅觉灵敏地学着去尽数发挥轮胎的潜能,合理地运用抓地力和G力分布。 尽管还只处于起步阶段,学以致用的效果却已经逐渐显露出来了。 ……可怕的天赋。 有力的右手不受影响地继续转动着方向盘,一气呵成地将车头转舵对准出口,左手以叫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拨动着换挡杆,让其连续着从四档退回三档再到二档,完成全过程不过耗费了不到0.5秒的时间。 洋洋洒洒地漂到了理想中的位置,车尾甩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华丽弧度,拓海不慌不忙地踩油出弯,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路人和驾驶员,轻松自然地宣告通过了这处被他整得危机四伏的路口。 “……喂喂,我是在做梦吗?刚刚闪过的那是什么?” “这是在拍特技镜头吗?!怎么没看到摄像头啊!” “太精彩了……如果这是电影拍摄过程的话,等上映了我一定要去看!” “好强,强到可怕!光是隔了这么远去看,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强悍技术啊!” …… 到这一刻才如梦初醒的,不止是被拓海的精湛车技所迷惑了的其他人,还包括最直观地目睹了这一幕的、坐在副驾上的高桥启介。 那个精彩绝伦的漂移所带来的副产品,可是场除视觉享受外完全算不上美妙的体验。 ——当拓海踩刹车减速时,启介便被惯性毫不客气地抡着往前冲,立马又被锁死的安全带给勒得一口气没接上来;当拓海松开刹车踏板转动方向盘、切入弯道时,就轮到横向G力作用在启介身上了,把他抛往侧面;经过clipping point了,拓海开始踩油门加速,启介就换成是被这股加速带来的作用力给夹着往后冲。 这一个四轮漂移结束后,启介也切身体验了一回以往被拓海放在纸杯里的水会有的感受,以及什么叫180°的漂亮旋转。 可他却被震撼得无暇去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了—— “真好,他们没追上来呢。” 拓海淡定地评价着,恢复了单手握着钛盘,侧脸的轮廓柔和俊美,唇角轻轻地上翘着,另一手悠哉地撑着下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全然没将那一幕放在心上。 启介:…… 这混蛋。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会……耍帅了? 一种‘拓海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在装傻’的恐怖猜测漫上心头,持续到他呆呆地打了个哈欠,恢复恍惚的笨蛋状态为止。 又是启介所熟悉的那个迟钝又笨拙、没自知之明到叫人发指的傻瓜了。 五感归位,猩甜的味道开始在口腔里蔓延,启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一不小心便被这突发事故给惹得咬到了舌头,一边疼得嘶嘶地抽着凉气,一边气急败坏道:“你在搞什么鬼!” “呃,抱歉。” 拓海不好意思地挠挠腮,诚恳地道了歉。 “你、咳咳——”启介忙着咳嗽,一时间狼狈不已,没办法接着数落他。 拓海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方向盘,结巴道:“那、那么,呃,凉介先生他说什么了吗……” 他知道了吗? 刚咳完还不到两秒的启介,劈头便听到了这话。 他先是一愣,然后忍无可忍地伸出拳头来,拼命抑制着火气和力道,仍然“咚”地给了红云满面的拓海脑门一拳。 “痛痛痛——” 送了只握住方向盘的手捂着被重击的地方,拓海的眼眶里隐约冒出了泪花,启介的怒火却在无形中飚得更高了。 ——他们差点撞了车,还在繁闹的市中心闯了红灯,即兴来了一次轰轰烈烈的高水准四轮漂移,身为始作俑者的这混蛋,重点居然不在于他们引发了多大的骚动亦或者是经历了多么惊险的一幕,仍旧停留在关心他哥哥的想法上?! “不用担心的。”那股酸疼的劲很快过去,拓海郁闷地摸摸还有些作痛的部位,庆幸没起个包的同时,安慰说:“那里没有安装摄像头,我们的速度又那么快,肯定没人留下证据。” 况且这里的交警还是他的粉丝呢。 启介被气得简直没了脾气:“……你以为这是重点吗?你以为我是在担心这个吗?而且我之前只是转问了一个关于你交往对象的问题,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反常?” 拓海:“呃。” 感觉找到了突破口的启介却不放过他,咄咄逼人地追问道:“真有那么号人物?S高校里的?还是哪个大胸无脑的女车迷?” 拓海摇头:“没有呢。” 因为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没有任何交往对象,也没有跟女性亲近的历史,他回答得无比坦然。 这样的信誓旦旦与他之前那副典型的‘心里有鬼’的举动截然不同,自然是无法取信于启介的。 “是吗?”启介狐疑地盯着他打量了会,愣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心情复杂得也不知是该满意还是不爽了:“你正处于提升的关键时刻,不要想着去交什么女朋友的,她们只会叽叽喳喳地影响你,无脑地喊‘好帅好帅’,分散掉你的注意力,然后你的技术就等着一落千丈了!” 拓海左耳进右耳出:“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启介稍稍松懈下来,口吻轻松地问着:“明年春天,哥哥组织的D计划你会来的吧?” “会的。”拓海犹豫了下,还是想得到一些别的建议或者助力:“但凉介先生准备引退,我想通过接下来的比赛来阻止他。” 再多的言语,也不如直接的行动来得有效。 拓海依稀感觉到这方向是正确的,具体怎么做,却还没有头绪。 “……嗯。” 启介心里微微一动,没什么特殊反应,只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的前往秋名山顶的路途中,两人分别沉浸在各自的思路里,再没有过交谈。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下一章还是过渡,然后就是比赛了。等比完了,D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好想变身码字机啊。唉…… 对了,如果我建个读者群,你们有要来的么?交流看法什么的,感觉真的很重要的,最近几章我感觉太平淡了,写砸了的糟心感挥之不去,又无可奈何。 对了对了,再求一下作者专栏的收藏~~~~(>_<)~~~~ 目前是397,不贪心地只求到400啊,给你们爱的么么哒~? 67 他们这晚的既定计划最后还是没能成行。 一到秋名山脚,启介便接到了来自哥哥凉介的电话,初初听见前几句时,他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副想说又不好说的表情。 简短的交谈后,他带了几分不情不愿地跟拓海传达道:“哥哥让我们回去一趟。” “诶?为什么?” 拓海颇感诧异,行动上却片刻都不曾犹豫过,第一时间着手调头,为折返做准备。 “不知道。”启介收起行动电话,一边可惜着泡了汤的近距离欣赏86下坡的机会,一边觉得哥哥的指示给得十分的莫名其妙:“他只说有事。” 听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又不像是十万火急的那种…… 如果真遇到那种情况的话,哥哥肯定不会一点风声都不透露的。 “无论如何,凉介先生总是没错的。”拓海笃定地说着,挂档松离合,往高桥家的方向进发。 “……” 副驾上的启介一手撑着下巴,不着痕迹地睨了眼对哥哥的话语总唯命是从的拓海,若有所思。 ——哥哥的出尔反尔,会不会跟这家伙的‘绯闻’有关? 这个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念头才一浮现在脑海,就跟生了根似地顽固,茁壮成长着,再也挪不走了。 他克制着叹了口气,出于一种焦虑不安的心态,选择了保持沉默——这大概也是第一次在有关哥哥的赞美上,他没有马上附和对方。 而在对气氛的感知能力上几等于零的拓海,并没有发觉车里的气氛产生了微妙又有些危险的变化。 他安静地开着车,顶多偶尔分神想想待会要怎么若无其事地去面对凉介先生的事。 ——对了,尾箱里还有由系统奖励的那些他看不太懂的车械书,不如趁着这次去问问对方吧。 一旦打定了主意,拓海就不再做无谓的担心了。 “唔……有点塞车。” 耽误了刚才的那一小会,市中心的高峰期已经到来,而去高桥家的话又不得不途经一小段繁荣的商业区。 车流拥挤,他们无可奈何地被堵在了半路上,像是一滴在漫漫长河里微不足道的小水珠,只能缓缓地跟着前方的车辆推进。 “喂。” 目视前方,终于理清思路的启介冷不丁地开口:“你看起来好像特别期待见到哥哥啊。” 他重咬了‘特别’这一词,以作强调。 拓海的心脏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生硬地否认道:“呃,没有啊。” “是吗。” 他的反应无疑击碎了那最后一丝侥幸。 启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又装傻啊。可真叫人火大呢。” 还不待拓海消化完这句充满了讥嘲和火药味的评语,在下一刻,骤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且英气勃勃的脸庞。 什么? 两人的距离被瞬间拉得极近,拓海仿佛都能感觉到那长而浓密的金色眼睫一扇一扇的,呼出的热气拂到了眼睛下面一点的敏感皮肤,一种触电般的痒痒痹痹就以那里为起点,迅速席卷了全身。 叫他的四肢都被抽取了力气似的,软瘫下来。 金澄澄的眼瞳深处犹如燃烧着一簇炽热的火苗,而被它紧紧地盯着,就像是被一头漂亮猛兽所锁定的猎物一样。 拓海本能地张了张嘴,不知怎的,却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声带被这种不断弥漫开来的无形压力给制住了…… 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的扣子,启介探过来大半个上身,在不大不小的车厢内,这具精壮匀称的身躯就像一座巍峨的山峦一样,占掉了驾驶室为数不多的剩余空间,严严实实地覆到了拓海的身上。 拓海睁大了眼,好不容易找回了力气:“启——” “你不要做梦了。”就保持着这个压制性的近距离,确定了那个最不希望实现的猜测的启介,心里被一股说不出的火燎得发烫发疼,舌头犹如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严厉地打击着拓海:“哥哥不会喜欢你的。作为参考,他曾经有过一个叫香织的女朋友,那是个大他一届的学姐。非常漂亮,成熟有女人味,又有神秘的气质。”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却不明白他此时此刻要以这个姿势抛出这个讯息的意图的拓海不禁愕然。 误解了他错愕的表情,启介气闷地重申道:“不说你和她在性格上没可比性,光性别方面,你绝对没有希望了——哥哥绝对是喜欢女人的!” 后半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只恨不得直接撬开拓海的头盖骨,把这念头反反复复地灌输进去。 “啊……” 拓海的嘴唇微张,半晌也只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 从启介的视角看来,他的眸光微闪,在四周朦胧的霓虹灯并不清晰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懵然的似懂非懂,又似是一个在美梦中被人残忍地侥幸、快要哭出来般的受打击。 “……总之你记住就是。”被那抹黯淡给浇了的汹汹气焰无形中消了大半,方才还正气凛然的启介,憋了憋,满腔的不忿像是被扎了个洞的气球似的,只剩下这么讪讪的话语:“别这样的表情,我只是说哥哥不适合你啊!他就是喜欢知性的大胸女,脸还必须漂亮,是类型选择上的问题,又不是你的错。” 拓海:“……” 根本没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安慰意思,他垂眸,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可此时的启介也心猿意马的,即使只隔了半指的距离,依旧没能听清。 “你说什么?” 启介瞥他。 “我说……”拓海咬咬牙,抬起眼来倔强地瞪向他,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顿道:“我想要怎么做,怎么想,根本就和你没任何关系吧!” 他忍无可忍,这下是气得连‘启介先生’这个称谓都去掉了。 以为会对上一只沮丧的小兔子,却不知变成了头快暴走的山猫,启介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道:“你开什么玩笑,敢说和我没关系!” “这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在旁人眼中永远性格和顺软绵的拓海,在原则问题上一向是绝不退让的,尤其是心里难受的此刻,更是染上了几分自暴自弃。 他只知晓启介发现了这份不可告人的感情,并且因此对他抱有极大的敌意。 分明只是隐晦得预备在日后默默结束掉的暗恋,却被踩了个够呛的拓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尽管担心会被告密而丢掉‘凉介的朋友’这个身份,连肩膀都被气得微微发着抖,面上却毫无惧色地与启介据理力争道:“我喜欢的人又不是你,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去抱有这种感情呢!再说——” 只是这番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启介给硬生生地掐断了。 听他说出那样的话语作为反击,启介的呼吸越发急促,只觉那不知好歹的混蛋像是在他的心脏上戳了无数小刀般,成了个筛子的胸腔被风刮得嗖嗖的凉,理智也被摧得摇摇欲坠。 他想,如果自己是超人的话,一定要对这个蠢材发射动感光波; 他又想,如果自己能自由组合天上的星座的话,一定会变成毛发倒竖的狮子座。 看拓海还要继续,他就想也不想地伸手扣住了对方的后脑勺,同时往前凑去一些,坚定地对上那双瞪大的褐色眼睛,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这一回驾轻就熟得很,显然是对那晚的美好体验记忆犹新。 与其称之为恋人间那温柔缠绵的吻,倒不如说是想把他拆吃入腹的、惩罚性的啃噬比较合适。 “唔、唔唔——” 全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不符合常理的一招,遭袭的拓海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样的诡异逆转就好像抱着同归于尽的必死决心向全副武装的敌人投出了一个手榴弹,等着暴怒的对面疯狂开炮时,却迎来了一个双臂大张地脱掉防弹衣,跪下求婚的结果。 当他终于解除了化石状态,想要发出抗议时,那些零星的话语却在唇齿间被碾得粉碎,尽数吞了进去。 他不是不想推搡像是在乱发脾气的某人,手腕却被一度混迹于暴走族中、拥有丰富打架经验的启介那先发制人的有力手掌给压在一起,扣得牢牢的,唯有徒劳地握了握拳;身体更是被安全带给固定在座位上,彻彻底底地在有先见之明的攻击方面前落了下风,哪怕是想发力都没有足够的空间。 启介甚至还趁着拓海试图挣扎的时候,狡猾地撬开了那闭得不牢的牙关,粗粝又炽烫的舌大摇大摆地伸进去,嚣张无比地在温热的口腔里乱搅一气,连肺部那些所剩无几的空气都要挤压着、贪婪地掠夺。 另一只铁钳般的手则始终固定着拓海的头,不让他有机会躲避。 这个不伦不类的吻一直持续到后面车辆传来的喇叭声大得快能把人的耳朵震聋为止。 “没别的意思。” 启介心情大好地松开了对拓海的钳制,胜券在握般退回座位上,难掩得意地翘起唇角:“我只是觉得你有更好的选择,不要蠢到吊死在一棵树上。” ——比如说他。 若说他在一开始还有些许悔意和不安的话,在彻底投入进去的后期,它们就自然而然地消失无踪了,只剩下满满的‘对付这家伙就该这样进攻’的快意。 拓海稍稍缓过神来,草草地用手背擦试了下湿润的唇角,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一眨不眨。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启介首先等不及了,急不可耐地催促:“喂,怎么样?又不是第一次被亲了,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 这话说得实在太欠揍,作为答复,拓海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拳狠的,同时脚下猛踩油门追上前车,任那颗冲天炮头重重地被惯性抛到了挡风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启介倒也硬气,估摸着肿了个包也默不作声,很老实地系好带子,顶着个被打出来的黑眼圈,只有意无意地偷瞄着他的脸色,又鬼祟地频频在那被吻肿了的唇瓣上徘徊。 一路上,拓海就像泄愤般开得极快,升档时也刻意做得不平顺,叫那力道传递到启介体内,胃里排山倒海的。 86很快就停在了高桥宅的门前,情绪渐渐平复、冷静下来的拓海熄了火,却不忙下车,而是趴在方向盘上,面朝另一侧,口吻趋于平静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启介的所作所为究竟要作何解释。 ——单纯是想羞辱一下觊觎了他哥哥的自己吗? 态度又不像。 ——难道说是普普通通的警告? 倒有可能,可细思又不太对。 ——总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启介:“…………” 他深吸口气,竭力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着地面骂了句脏话后,大喊道:“你给我好好想一想吧!” 68 冲拓海咆哮完,生平第一次‘拐弯抹角式告白’就不幸地惨遭滑铁卢的启介,就既是心虚又是恼羞成怒地瞬间冲进了玄关,也不管在外头一脸困惑的拓海,沿着楼梯连跑带跳,同手同脚地上了楼。 还因一个不小心没站稳而绊到了门槛上,随着惊天动地地一声轰响,他用那标准的嘴啃泥姿势,结结实实地以脸着了地。 “什么啊。” 被留在外头的拓海并不知晓自己错过了这颇解气的一幕,只奇怪他说话没头没脑的还用‘乱发脾气’这一招来逃避,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了。 他先是抱出了那一小堆书,接着从坠子里取出了凉介给的钥匙,这才顺利进了屋。 ——没想到那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客厅里没有人,拓海也不理将房门紧闭的启介,径直放轻了脚步,熟门熟路地往凉介的书房走去。 “回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的时候,凉介也在同一时间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看向拓海。 他仿佛就不曾有过不修边幅的随性时刻,总是那么一身被熨得不见一丝皱褶的深蓝色衬衫,配上米白色的西裤,衬得身形越发颀长修挺,气质温和而有威严,眉眼俊秀且坚毅。 最奇异的是,这么多互相矛盾的气质融合在他身上,却显得无比契合。 此时也一样,哪怕只穿着素色布艺拖鞋,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深邃幽远的蓝色眼瞳沉淀着睿智的薄辉,静静地注视着他,唇角挽起一个极浅的笑弧…… 也有种叫人心神宁静的柔性力量。 “启介呢?” 没听到拓海的答复,凉介隐约感到有些不妥,于是追问了句。 “啊,他、启介先生他在自己房间里。” 拓海没到离电脑桌较紧的沙发堆里去坐,只要是怕会被对方注意到微肿的嘴唇,又因这些蛛丝马迹而察觉到什么叫人尴尬的事实…… 索性就坐到了柔软的地毯上,避重就轻地应着。 却不知被他试图掩盖的这一点落到凉介眼中,已经足够反常了—— “哦?” 或多或少地知晓弟弟对拓海怀抱的小心思,他可绝不相信在正常情况下,启介会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而不是厚着脸皮大摇大摆地蹭进来。 凉介罕有地见到拓海的神情似是有点紧张,便不去揭穿总是藏不住心事的他,以免造成无谓的压力。 他旁侧敲击道:“有沙发不坐,非要坐地毯上?还不开灯,离我也太远了。” 拓海反射性地掀起眼帘,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口是心非道:“……我挺喜欢这里,坐着很舒服。” 硬木地板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布织地毯,又怎么舒服得起来? 他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漏洞百出,凉介那些经猜测所得出的结论也越来越肯定。 “是跟启介发生矛盾了吗?” 凉介好笑地问。 “啊……”拓海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怎么都想不出自己是怎么穿帮的:“凉介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喜欢胡闹的启介又忍着不露面,我怎么会猜不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凉介笑了笑,往拓海的位置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继续分析道:“他的性格比较傲慢,但总是钦佩你的,不至于会在驾驶技术方面发表些不逊的言论。” “他经常有意无意地挑衅你,一头热地视你做最大的对手,而你却从不会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是因这些而起的口角。” 拓海:“……” 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就被看透了。 “能激怒你的事物实在是太少了,而启介也不太可能会去愚蠢地碰触你的底线。”凉介闭了闭眼,淡定道:“照这么来看,导火索多半是藤原先生的那一通电话吧。” 凉介在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也没忘记留心拓海神色的变化,看他眉头蹙起了那么一霎,就清楚自己说对了:“抱歉,让启介听到了涉及你*的内容。” “呃,不是的,”拓海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不是凉介先生的错……” 他慌乱之下,抬头的幅度也稍微大了些,借着淡橘色灯光的照明,凉介很清晰地看到了那微肿的唇。 原先还只当他们就此发生了争执的他不由眸光一暗,脑海中的那些零星线索瞬间串联,变得通透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听了会,顺理成章地提出:“那你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吗?我会去好好教训一下他的。” 拓海心想,他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我先去楼下倒杯水。” 他灵机一动,逃也似地跑了。 ——全然无视了桌子上摆着的那杯冰咖啡。 凉介看着拓海迅速消失在房门口的背影,失笑着摇摇头,躺回沙发椅中。 似是无法直视那透过磨砂玻璃打造的灯罩所释放出的灼人射线,他深深地叹息着,一手遮掩在眼前,纵使有些刺眼,眼睑却怎么都舍不得阖上。 只觉被压抑在平静外表下的躁乱情绪又再次翻涌起来,像是在一层冰块下燃烧着熊熊炽焰,原本坚定不移的决心开始摇摆不定,久久无法平息。 虽说是误打误撞,可拓海暂时离开一下是正确的。 ——得知启介又擅自做了些什么举动的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成功抑制住这份负面情绪。 “不妙……” ‘想做’和‘能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可会选择哪一方,只是自身情感和理智的拉锯战而已。 会败给自己欲、望,被‘随心所欲’主宰,还能获得成功的人……注定只是少数。 而认识香织,失去香织,再到赤城白彗星声名鹊起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仿佛就已经将此生能尽情放纵的份额都挥霍掉了。 剩下的,唯有注定要背负在肩膀上的责任——是家中的事业和父母的期望。 他只能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下去,没有人可以代替他完成这一切。 不是说过了要转为尽心培养启介,让他实现自己一度想做的事情吗。 明明连最大的梦想——山路赛车都可以克制住惋惜地放弃,会更违背父母意愿的这段初初萌芽的恋情,应当更脆弱、更容易被割舍才是。 然而那道铸就起来的堤岸看似无懈可击,实则裂开了一条小缝。 ——为什么,会一时心软地对拓海松了口? ——为什么,无法伸手去帮启介一把,甚至还不断地阻挠着他? 想要撮合他们两个,对自己而言分明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凉介,最后无可奈何地承认—— 不过是他潜意识里就不愿意去顺水推舟罢了。 …… 等打好腹稿的拓海拿着两杯一模一样的绿茶回来时,坐在沙发边翻开他带来的那几本书籍的高桥凉介又一如往常的从容淡定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凉介几眼,实在看不出来系统刚刚宣布的“叮!‘打消,高桥凉介的隐退打算!’任务完成度60%”的依据在哪。 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啊。 “对了,凉介先生。”拓海心里有鬼,选在距他最远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来,好奇道:“你让我跟启介先生回来,是临时有什么事吗?” 凉介搁下翻了几页的书,颔首道:“在接到藤原先生的电话后,我就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拓海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凉介抿唇淡笑,悠然地端起奶白色的茶杯,轻叩了一下杯柄,才慢条斯理道:“我和他的看法不一致——起码就目前而言,绝不赞同你跟任何女性、交往。” 拓海不解:“诶,为什么?”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凉介面不改色,语调平淡地劈下一道晴天霹雳:“万一她是个保守不了秘密的人,一旦将你会变成兔子的秘密说出去,面临的危险就大了。” 拓海:“……” 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凉介话里的意思,等到脑筋终于转过来了,眼前却一片空白,心脏不受控制地剧颤,手里捧着的茶杯亦随着砸到了地上,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瓷片。 他却恍若未闻,一阵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觉天都要塌了。 凉介也没想到一句简明扼要的摊牌会把他吓成这样,立马走了过去,让拓海倚着他,又轻轻地拍着那颤抖的背脊,安慰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启介,不要担心。” “……凉介先生,”拓海有气无力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凉介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确定他没那么不安后,解释道:“碓冰前的那一晚,我发现被你抱着的那件衣服是属于我的。再加上启介的证词,我就产生了怀疑。” 拓海:“……” 凉介又坦坦荡荡地说:“所以我趁着坐上副驾的时候,拔了一根你的头发,拿去跟留在毛毯上的兔子毛一起在实验室中做了DNA检测。结果出来后确定是同一人,而且都是属于人类的组合序列,而非兔子的。” 拓海:“…………” 通过提取衣服作为能量消耗,却只是临时改变了形态而没一起改掉基因组合,这也是系统无法避免的BUG了。 “唔噢噢噢噢!”系统在拓海的脑海里打滚哀嚎,叮咚作响哭成一片,然后毫不犹豫地进入了装死的休眠状态。 凉介的眼底掠过一抹洞若观火,颇感兴趣地道:“你是不是无法控制发生这类变化的时机?同样的效果出现在别人身上时,不仅需要某种特殊糖果作为诱因,时间也会大大缩短吧?” 拓海木木地点头,补充道:“呃,应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他的积分已经多到除非是故意拒绝完成主线任务就不会乱变身的地步了。 “喔,这样也好。”凉介略感遗憾地应着,又说:“抱歉,方才太突然把你吓到了。” 还心有余悸着的拓海实在没办法说出‘没有’的谎言来,干脆低下头,权当默认了。 凉介低低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用这个作为赔礼的话,你愿意接受吗?” 说着,他俯身欺近,轻轻地抱着拓海,首次光明正大地顺应了一回自身情感地行动着,强买强卖地将一个蜻蜓点水般温柔的吻,第二次印在了对方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OOC了就温柔点留言给我,我好去改哦~ 这主要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凉介的心理活动吧,希望不会觉得太刻意…… 跟你们分享一下我的喜悦~~拓海的定制封面出来了,我找可爱的画手给我画的,非常可爱的Q版~爪机党看不到哦 69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 微凉的唇自那颤抖的唇瓣上移开,凉介眼眸含笑,抚了抚满脸通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拓海那柔软的发梢,轻声道:“晚安。” 独属于成熟男人的声线带着点性感的沙哑,朦胧的光线下,眉目隽秀如画,那一瞬在唇角漾开的笑弧温柔和煦得能令冰雪消融。 话音刚落,通过浅尝即止的亲吻来平息了澎湃的欲丨念的凉介便淡笑着撤回了揽在拓海腰上的手,旋即微微垂眸,叫人无法窥见长而密的眼睫下所掩藏的神色。 他不疾不徐地走回了长桌前,十指翻飞,飞快地输入笔电的密码,继续研究先前的论题。 一时的失控毕竟只在一时,吻过拓海后,他的自制力仿佛重新发挥了作用,恢复了往常的从容自若,平淡得就好像那只是个再单纯不过的晚安吻一样。 而唯一能透露些微那不平静的心绪的,大概就只有被深蓝色的发丝严严实实地遮蔽住、素来白皙,此刻却镀了层薄绯色的耳根了。 拓海:“……” 他愣愣地翕动着唇瓣,保持着石化的姿势,只用亮褐色的眼眸追随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鼻息间还依稀能嗅到那股沁人心脾的薄荷烟草香,是凉介常抽的SALO牌。 脑海一片空白。 “叮!”卷土重来的系统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地道:“表现分+8000,恭喜同时获得‘高桥凉介的动摇’和‘高桥启介的心动!’。” 它顿了顿,又语气沉痛地说:“为宿主的人身安全着想,请谨言慎行,避免过度刺激高桥兄弟中的任何一方。” 就像是一头凶猛的老虎,家里蓄养了只懵懂无知的绵羊,在合适的时机到来前每天都抑制着本能地不去吃掉。 顶多在实在忍受不住的情况下,才抱着狠狠地舔一舔,聊以解馋。 好几分钟过去了,等短路的脑子重新运作,拓海的心脏也从严重呆滞的凝冻状态恢复到正常蹦跳、再到轰轰地震耳欲聋。 思绪乱糟糟地搅成一个大线团,根本找不到首尾。 ——自然也没闲工夫去听它在絮絮叨叨着什么。 “天啊……” 他喃喃地说着,脸颊滚烫,耳边嗡嗡嗡地反复回荡着一个惊天动地的事实—— 凉介先生刚才,刚才…… 刚才亲他了! 与其说是心花怒放,倒不如说是脚不着地的惶然和不知所措。 拼命地说服着自己不要乱误会,拓海僵在沙发上僵了好半天,手足才渐渐重获了知觉。他好不容易爬起身来,都不敢向凉介投去哪怕是简单的一瞥,胡乱抛下句‘晚安’就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 ——于是也没机会发现,凉介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从头到尾就没变过,甚至连光标的位置都不曾移动过分毫。 …… 无论拓海有多心乱如麻,在山路飞车爱好者数着日子的殷殷期盼下,象征着秋名山86与赤城的白慧星的进行战役的周六还是步履悠游地到来了。 “凉介,”史浩笑着拨了拨餐盘里的甜点,完全没有想去吃它的意思:“我从早上起就听到无数人问我了,耳朵里现在还在响着同一个问题 ——最后赢的会是你,还是秋名的86?” 实际上在好几天前,常在赤城山和秋名山一带活跃的车手就提前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空气里漂浮着的火药味浓烈无比,一触即发。 “胜负?”凉介不置可否地笑笑,还是颇给友人面子地回答说:“保守估计的话,五五之数吧。” “只是五五?”没想到会得到个这么低的数字,史浩诧异极了:“你不是特意为此降低了FC的马力吗?” 针对秋名山道的特性,凉介毅然通过牺牲部分马力来换取运动性能方面的增强,还陆陆续续地花了大量的时间去搜集对手资料。 他以为不说十拿九稳,也会有七八成的胜算。 “嗯。” 凉介淡定地垂下眼睑,并不准备多加解释,只瞥了眼腕表。 史浩还沉浸在震撼中:“拓海真的有那么强?!” 在他的心目中,享誉已久的凉介无疑是最快又最全面的飞车手了,在过往的比赛中,甚至都不需要全力以赴便能获得胜利。现在不仅为应战86大幅度地更换了爱车的调校,又用电脑根据相关数据模拟出多种取胜方法,竟然还…… 凉介摇头:“拓海的进步速度不是数据能预估到的,我已经放弃去预测他今晚会有什么样的发挥了。秋名山又是他跑过那么多次的主场赛道,若说是熟悉到每一个柏油斑点的分布也不夸张。” “行车线定然趋于完美。再加上,他跟86的配合也无比密切,届时会有什么样的发挥,谁也不清楚。” 这么多项叠加在一起,哪怕是他对FC的新总体协调性再有信心,也不觉得托大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我真是好期待啊。”史浩释然一笑,道:“他可是我们D计划的下坡王牌呢。” 凉介但笑不语。 半趴在桌上,启介恹恹地撇了撇嘴,重重地“哼”了一声。 “启介怎么了,没什么精神。”史浩没有错过那醒目的黑眼圈,关心道:“睡眠不足吗?” 凉介轻描淡写着:“别管他。是自作自受地招来的淤青还没散掉,就又被不规律的作息所覆盖掉了而已。” 每晚大老远地蹲在秋名山上逮人,又默不作声地跟着送豆腐的拓海跑一个来回,傲气得连对话都不曾有过,就为了刷刷存在感的蠢事……估计也就启介做得出了。 启介嘴角抽搐了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淤青?不规律的作息?”史浩好奇心大盛,转念一想,神色暧昧地追问道:“是结交了新女友吗?” “嘁,”启介没好气地说:“不是这样啊!我现在忙的要死,哪有时间可以浪费拿来谈什么恋爱。” 史浩心照不宣地笑出一口白牙:“跟可爱的女孩交往与飙车又不冲突,不都说香车美人吗。启介在RED SUNS的队员里可是一向人气很高,很受欢迎的呢。” 启介眉心一跳,抱怨道:“喂!你以后可不要当着别人的面瞎编乱造。” 岂不是故意给拓海落什么话柄吗。 还以为他会志得意满地笑笑,来上几句‘那又怎样?’‘天生的,没办法’,亦或者懒洋洋的不屑一顾,谁知会换来一番相当忌惮的郑重反应,史浩的心登时就像是被一只名为‘为什么’的猫挠了几百下似的犯着痒:“哦哟,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启介你实在是太反常了!” 凉介波澜不惊地抿了口咖啡,闭眸不语。 启介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说:“我是喜欢上了个笨蛋。” ——但有一个超级棘手的劲敌。 他偷偷地瞟了气定神闲的哥哥一眼,越发觉得自己的胜算渺茫。 姑且不论拓海那家伙对哥哥怀有很高的好感度,光论起‘竞争对手居然是自己一向崇拜的哥哥’的这一事实,就足够叫他头疼了。 这意味着,过往那些对付情敌的手段都没办法使出来了:比如说带着小弟套对方麻袋,拳打脚踢到至少半个月躺在医院里生活不能自理为止;又比如说用各方面的优势去碾压对方,充分展示自己的长处。 ……可对手是大哥的话,被碾压的多半会是自己。 假如牺牲极大的哥哥也喜欢上拓海的话,难道自己就要悄悄退出吗? ——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啊。 启介纠结地想着。 “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知道吗。”史浩热切得几乎把大半个上身都压到了桌面上,饶有兴致地问着:“跟你前女友是一个类型的吗?” “都跟你说几次了,不要老提‘前任’!”被扰了思路的启介恼羞成怒地将玻璃杯往桌上叩了叩,溅起几滴杯中的液体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史浩连连摆手:“保证不提!” 看在他还算配合的份上,启介才勉为其难道:“样貌也就马马虎虎吧(也就那些花痴女会没眼光地喜欢),身高普通,稍微瘦了点(跟他比起来),智商明显不够用(都说得那么清楚了还听不懂),不懂得拒绝人、喜欢对别人摇尾巴(尤其是面对哥哥的时候),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车技(目前还没输过)……” 凉介听得好笑。 “等等,车技?”猛然捕捉到关键词的史浩不由出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她也是飞车手?” 赤城一带好像没听说过有哪位女车手技术不错啊…… “嗯。”启介烦躁地灌了口冰水,好驱掉这份燥热:“那又怎样?” 在脑海中用排除法筛选,再将少得可怜的那串名字仔细过滤完毕的史浩恍然大悟:“不会是上次在碓冰山遇到的真子和沙雪吧!” “哈?!”启介骇笑着,嗤之以鼻道:“你说那个饥不择食的金毛女狒狒!开什么玩笑。” 史浩啼笑皆非道:“她们再怎么看都是高水平美女,启介你太刻薄了。”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 凉介忽然这么说着,拿起手机,目光柔和地往餐厅门口的方向走去。 启介不高兴地撇嘴——看这温柔至极的表情就知道,哥哥又找借口要跟拓海进行例行通话了。 “嗯,好,”不知内情的史浩也没留意到这些细节,继续问启介:“那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追求的过程还会不顺利吗?” “谈不上追求,我又没跟任何人在交往。”启介懒懒地说着,往后一仰,漫不经心地把玩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在哥哥的D计划结束前,我是不会考虑这些有的没的的。” 想必拓海也一样,只想全心投入到眼前即将到来的事情中,专注于提升自身的实力。 往乐观的方向想的话—— 不管最后的胜利者是哥哥还是自己,那笨蛋都逃不掉要变成高桥拓海的命运了。 “好吧。”史浩见他不慌不忙的,也只好作罢。 话题结束了,他想招呼侍应生过来添点水,起身起到一半时,眼角余光倒是恰好瞥见了地上躺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那是你的吗?” “喔,是的。”启介心不在焉道:“谢啦。” 他俯身去捡,谁知弯腰的角度还不够,只堪堪够得着信封的尾端,这猛一用力地一拉一扯,里头的东西便‘刺啦’一声,顺势滚了出来。 那是几盘崭新的录像带,朴素的自制外壳上贴着一些跟‘纯洁’这个字眼完全不搭边的标题—— 本来还想帮着捡一捡的史浩这下也满头冷汗了,手都跟帕金森患者似的哆嗦个不停:“‘大嫂已经饥渴难耐’‘大哥出差,漂亮嫂嫂的围裙’‘禁断之恋~迟钝的嫂嫂也逃不出大【哔哔】的诱惑’……启介你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一定比赛了,不然我切**。 OOC什么的……让我自由地去吧,太离谱的话一定一定要提醒我啊!!QAQ!! 70 “你想跟我做个赌约?” 凉介挑了挑眉,平静地反问着。 拓海:“嗯。” 凉介轻笑一声,自信从容地道:“世代更替是迟早的,我几乎可以预见你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超过我,但现在的话……恐怕还不行。” 拓海同样也不认为自己能赢实力深不可测的凉介,可他却有说不出口的理由,才不得不这么做。 ——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眼见那任务期限越来越近,本来静止在60%的‘完成度’非但没有上涨,还稳定地以每日5%的速度递减着,大有不掉光不罢休的不妙趋势。 无计可施之下,唯有听从系统建议的拓海硬着头皮:“如果我输了的话,就再也不提那件事,并且答应你的任意一个条件;如果我赢了的话,就请你放弃引退的打算好吗?” 凉介默了默,没有立刻应允,而是无奈地笑了:“为什么你要执着于这件无关紧要的事呢?” 拓海:“……” 他默默无语地陷入了尴尬的逃避状态,只有那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隐约透过效果不佳的话筒传来。 凉介也不催促,就这么耐心十足地等着他。 “我……”过了许久,拓海才闷闷地道:“这还用问吗。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啊。” 以前的他,只想永远和86一起跑下去。 现在的他,不光是86,还想跟凉介先生和启介先生他们一起跑…… “是吗?” 在拓海看不到的线这边,凉介的唇角挽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弧来。 “对凉介先生你重视的FC也不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拓海怕他不信,紧接着又补充:“车子是有心的……它应该是与车手并肩作战的伙伴,谁都不该轻易抛弃另一方。凉介先生,你做出这个决定,也就意味着FC再也没办法在心爱主人的手下驰骋在山路上,再也没办法赢得荣耀,这样的事情——” 听着这实在不像是他平时说话的口气,凉介好笑地打断道:“你背了多久?” “内容不多,一下子就背完了。”拓海反射性地回答完毕后,才猛地发现不对劲,便笨拙地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这也是我心里想的……” “谢谢。”凉介温声道,“但我做出的这个决定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对所有人来说都会是最好的,所以不用在意。” 拓海皱眉。 凉介先生总是这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很温和稳重的人,做出的决定却从来不会轻易动摇,更遑论改变。 “反正凉介先生认为自己不会输,那就答应做这个约定吧。”他想了半天,也凑不出具有说服力的语句来,只会干巴巴地回到正题。 凉介顿了下,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最后还是宠溺地笑着,语带纵容地答应了他的赌注:“好吧。” ——不是没把拓海近期的努力和惊人的进步看在眼里,也不是没感觉到拓海那日趋完成的技术所带来的威胁。 可终究是少了份对车手而言堪称是最重要的东西。 挂了电话,拓海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冲饶有兴致地抱着胳膊围观了一段不短时间的文太道:“老爸,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文太高深莫测地翘翘唇角,半晌才应着:“哼?” “再简单的也好,哪怕只是稍微提点一下也好……”拓海恳求道:“教我调校吧!” 文太吁了口气,既没立刻拒绝,也没满口答应,而是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凉介不是已经给你做好了吗,够你用的。” 山路飞车的圈子不大不小,FC跟86的交流战早在一周前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又有好管闲事的GS加油站站长裕一时不时打电话来唠叨,他即使再不关注这种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现在也称得上略有耳闻了。 拓海先是点头,又摇头道:“我要自己来……今晚的比赛,我非赢不可。” “喔?” 文太阖上眼,笑而不语。 拓海磨磨牙,斩钉截铁道:“我一定要赢啊!” 这小子平时挂在脸上的可有可无去哪儿了? “哈。”在傻儿子的忐忑注视中,他优哉游哉地抽完了一根烟,吊够了拓海的胃口,才大发慈悲地松口道:“对手是那臭屁家伙的FC对吗?可以。” …… 秋名山顶上人山人海的,放眼望去,尽是不说是群马的山路飞车爱好者们,连周边县的人都不惜大老远地开过来观战。 “天啊……哪里来了这么多人。” 池谷‘咕咚’一声,紧张地演了口唾沫,又用手背擦擦汗:“前几次的阵仗跟这次的比起来,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来的人数远超于拓海参加过的前几场比斗,仔细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说参赛方包括了大名鼎鼎的赤城白彗星,最近声名鹊起的秋名AE86也居功不小。 凭借精湛绝妙的四轮飘移和一部随处可见的老车,轻轻松松地接连战胜那按理说能碾压他的对手们……已然成了诸多车手们憧憬的神话雏形,拥趸众多。 阿树羡慕极了:“明明高桥凉介不是第一次比赛啊,怎么这次尤其多人?” 在加油站客人稀少的时候,他没少跟池谷他们窝在里头吹冷气看录像带,高桥凉介的映像自然也不会少。 健二笃定地笑着,振振有词:“那是因为以前遇到过的对手,对高桥凉介而言赢起来根本没悬念啊。还没认真就彻头彻尾地压制了,这次的拓海跟他却是罕有的旗鼓相当,结局谁胜谁负还不明朗呢,当然就吸引了更多的人来观看了。” 他太能理解这份心情了——不说拓海跟他们相交甚笃,就算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但凡是山路飙车的一员,都不会放过这一场难逢的盛会的! “嗯。” 遥遥地看着坐在86的驾驶席内,神情淡定地等待着比赛开始的拓海,池谷的状态是与他截然不同的忧心忡忡。 拓海他……真的没问题吗。 提早了小半个小时来不说,一抵达就一个人呆在车里,不言不语的,不只没跟SPEED STAR的人有过交谈,也没跟一贯交好的高桥兄弟有过半句沟通。 这么严肃的备战状态,还是头一回呢。 就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池谷既欣慰又忧心,打死也猜不出拓海的加倍寡言,纯粹是因为晚餐时间太过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吃多了,胃到现在都有些发胀,正踌躇着是不是该花钱跟系统买点助消化药呢。 “好了,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史浩用对讲机挨个联系完各点上站着的人,确定他们准备就绪后,抬起腕来瞥了眼时间:“时间到了。” 86和FC已然泊在了起跑线前,脚下催着油门调整转数表上的数值,蓄势待发。 “等等。”史浩才刚举起胳膊,一直表现得心事重重的启介忽然从护栏后跳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劈手夺过了倒计时专用的秒表,“让我来吧。” 史浩诧异:“啊?” 启介重复道:“这场比赛务必让我来倒数。” 见他实在坚持,史浩双手一摊,很爽快地就让出了这个位置。 于是在下一秒,如愿得偿的启介便心情复杂地站到了道路的分割线上。 “……3、2、1——GO!” 白色的RX-7和黑白色的86犹如两道闪电般,同时划开了凝重得快能滴下水来的夜幕,转瞬就飙了出去。 人群中绽放出烟火似的欢呼声,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只听得鼓膜都嗡嗡作响,也不知道哪些人支持的哪一边。 “哟。凉介又在用以往的策略了。” 史浩目送着车影渐从并肩而行转成86在前FC后的顺序,语气肯定地下了判断:“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呢,这下86的跑法就在凉介面前一览无遗了。” 高桥凉介面对强敌的一贯作风,就是先殿后,再在关键时刻一举超越。 前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将精力投注在模仿前车的举动上,一来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最便捷的行车线,平摊掉本地车手对山路娴熟度所带来的优势;二来会给对手营造一个‘后车’的实力要强上许多才无法被甩掉的印象,瓦解前车的斗志,或者在极大又持续的心理压力下水准大大下降,出现破绽。 “是吗。” 启介面无表情地坐在靠栏上,叼着根薄荷烟,心不在焉到将打火机连摁好几下才真正打着。 今晚不管谁胜谁负,他都注定高兴不起来了。 ……特别是拓海那蠢兔子,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丢脸地哭出来,眼泪鼻涕糊一脸? “启介,你的脸色好难看啊。”不知道启介正天马行空地发挥着想象力,纵使有凉介自谦的话语摆在前头,哼哼着歌的史浩还是信心十足地道:“不用担心,凉介绝对不会输的。” ——那可是自出道以来就百战不殆的赤城白彗星,群马的飞车手眼中的最大骄傲啊。 就算拓海拥有再强的天赋和再高的技术,也没理由在驾驶着一台过时的86的情况下,还能击败凉介这个严谨到无懈可击的理论派车手。 对这一点许多人也心照不宣,除去对盲目地信任着那台神奇86能再度过关斩将的一帮脑残粉外,他们多半只是来围观一下这两位超级天才车手的精彩碰撞,欣赏下86的车手在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的威胁下能爆发出多么可观的战斗力,以及一向能在战斗中保有余力的FC会否拼尽全力去击垮这位黑马的镜头罢了。 “难说。”启介轻哼一声,说:“那可不是一台普通的86——换做是一个月前,你听说我的FD在不久的将来会败给一台10年前的TRUENO的话,也不会相信的吧?” “我知道那不是一台普通的86,”史浩笑着说:“但那车可是经过凉介的手改装和调校出来的,还会有人比他更清楚里面的玄机吗?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那些数据早就录入他的电脑了吧。” “你错了,史浩。”启介唇角微扬,意气风发的英俊眉眼间难掩骄傲:“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这里是秋名山的下坡道,而握着方向盘的——是藤原拓海啊。” 史浩皱眉,辩解着:“凉介也练习过许多次啊。” “大哥跑的次数再多,还能比得过从五年半前起就开始上下山的拓海吗?”启介理所当然道:“简单来说就是,一旦拓海坐上了86的驾驶席,86就不是86了。” 史浩:“那会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启介想阐述那种若隐若现的玄妙状态,却又总词不达意,干脆烦躁道:“就是一台能通过他的右脚和双手,轻松地发挥出界限内最大潜能的超级战斗机器啊!” 史浩失笑:“没可能啦,就算两人的技术不相上下,被凉介精心调配过的FC怎么说都比86来得强劲吧?” “不要不相信我的话,”启介闭上眼,哼笑着说:“别看那家伙表面看上去脑子不灵光,对车子方面的常识少得可怜,但……总之,我亲自坐过他开的车,拓海的驾驶技术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紧急情况的应变下灵活无比,完美无缺的四轮甩尾能被随心所欲地使出,又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高度集中力。 拓海显然是属于那种罕有的,越被压迫就越能超水平发挥的性格类型的啊! “是吗。”史浩将信将疑地‘唔’了一声,问:“难道你觉得凉介会败?” “我可没这么说。”启介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对双方来说都将是一场苦战吧,哥哥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才表明胜负在五五之间。但棋逢敌手,能尽情地奔驰……对一名车手而言,实在是再幸运不过了。” 叫同样身为车手的他在担心之余,也忍不住羡慕不已。 现在驰骋在秋名山的漆黑山道上的,并不是RED SUNS的队长兼第一把交椅高桥凉介,也不是‘旋转的高桥兄弟’里的哥哥,而是在过去曾经独来独往,璀璨夺目的那颗白色彗星啊! …… 而正如启介所预料的那样,这的的确确变成了一场苦战。 追在后头的凉介,无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先察觉到拓海的气势不同以往的—— 若说平时的86开场那段直路上,总爱优哉游哉地满足于在后方被甩离的状态的话,现在的拓海却毫无退让的意思,自松开离合的那一刹就直接略去了渐入佳境的步骤,锋芒毕露地往前冲刺。 他的目的很明确:要全无保留地将自身实力发挥出来,每一丝每一毫的优势都派上用场,完完整整地将他的跑法展现在凉介眼前。 “是这样吗。” 敏锐地察觉到心境上的这一点变化,静静地观察着拓海那凌厉的跑法,他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要是按照原计划,跑在后面依赖抄袭入弯角度和剽窃行车线来给拓海施加压力、扰乱其节奏的话,怕是不会有理想中的效果,反而会弄巧成拙。 ——这时的拓海可不是起初那个被人后追就会不安,在压力下会着急犯错的缠斗新手了。 想到这,凉介不由得忆起碓冰山上的那一战,微微一笑,便也不再迟疑地调整了计划,提升至高档,利用马力上的些微优势逐渐逼近了前车。 外形小而轻巧,排气量也不过是1500cc左右,可转子引擎蕴含的力量却绝不逊色于其他。 在加速时,还会通过听觉和身体的感知传递出那种特有的高频率的轻微震动,这也是凉介之所以钟爱运动性能强大的RX-7的主要原因。 为了克服蜿蜒曲折的秋名山下坡道,经过特殊改装后的FC更重视车体的平衡,马力却相对地降低到了280匹;而拓海的86配备的新引擎若是将转数提升到最佳发挥的一万一千转的话,也会有260匹马力左右,在这方面的两车可谓是不相伯仲的。 他在选定拓海当理想中的对手时,打算的便是舍弃掉马力上的优势,只求在这场激起自己前所未有的炽烈斗志的赛事中获得真正的满足感。 不是不清楚86即便再经过改装也无法在直线道上与FC-3S匹敌,可他却不愿靠直路上的马力来碾压对手,而是在技术上好好地一决胜负。 这是他的胜利美学,也是一份不可动摇的执着和骄傲。 ——哪怕冒着失败的风险,赌上尊严,也要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四轮漂移里,将重视的对方彻彻底底击败。 看似漫长的直路在全速奔驰的情况下仿佛转瞬而过,不久后,凉介在心里暗叹一声,慢慢懈去了施加在油门踏板上的力度,明智地舍弃了方才那个临时燃起的反超前想法,为即将迎来的第一个弯位做准备。 ——只是个战略上的小小的失误而已,不会对他的驾驶能力产生任何负面影响的。 跟思维慎密的凉介不同,就算有系统的帮助和唠叨,也总是一条筋地闷头狂冲的拓海此时更是心无杂念,只使尽全身解数,一心跑出全部的实力来,满眼只盯着这场比赛的胜利。 “嗷嗷嗷!来了来了!” 他们的速度极高,车头灯刚一扫过斑驳的灌木丛、叫幽深的林间明明灭灭的,那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TRD和高频率运作中的rotary引擎声交织在一起,80号排气管和泄阀发出的声响节拍紧凑又充满力量。 轰鸣声越来越近,就像暴风雨夜那被压抑着的雷声,又像维也纳交响乐团演奏的协奏曲般,叫人血液沸腾。 FC流线型的车身美丽绝伦,86那熊猫色的外壳透着说不出的娇憨可爱,两车的气势却锐利得与他们的无害外表天差地别,此刻几乎没有距离地亲密紧贴着,转眼间便迫近了弯位。 随着那象征着减速的红灯在86的车尾亮起,在弯角处聚集的观众们的屏息注视中,FC与86一起以接近极限的速度果断杀入弯道,十分默契地一同打横了车身,顺顺畅畅地滑行了起来! 明明是配合各自引擎脾气做出来的不同选择,然而,又是再同样追求最高速的做法,于是最后做出来的效果是气息相互通融般惊人的一致。 那样的视觉冲突简直超出普通叠加起来会营造出的震撼,令围观人群在心惊胆战之余,也不禁气血贲张得很。 “噢噢噢!!是难得一见的平行漂移啊!没想到会在这里有机会看到!” “太厉害了!速度简直快得难以想象啊!光看就毛骨悚然了!” “这样的动作……那么接近都不会相碰,他们在距离控制上的技巧已经登峰造极了吧!” “哈哈,真不愧是高桥凉介和秋名的不败86!” 车已驶离,人们却还热闹地讨论着,兴奋的热度久而不散。 混在其中的清次则不情不愿地扯扯嘴角,跟身边那板着脸、尤其与这火热气氛显得格格不入的须藤京一说:“我看86的车手又变强了好多。这家伙以前就能一边漂移一边自由改变行走轨迹和速度,现在还把精确度提高到这个程度,真强到叫人讨厌!” 滑行出弯再加速的过程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反舵只吝啬地做到最小,只堪堪与防撞栏以毫厘之差擦过,加宽的胎面碾过干燥的碎砂,些微的打滑都被充分利用…… 对站在弯角处呆看的人而言,刚才就只是两块巨铁魄力十足地砸了过来,又在叫人心脏紧缩的那一瞬骤然变向,直奔出口。 车速高得在眼前一晃而过就消失不见了。 作为对方成名的垫脚石之一,他可真愉快不起来,偏偏又没办法否认这一切。 “那是他的引擎特性。针对机件做精密调整,将引擎的回转和控制油门踏板的右脚紧密地关联在了一起,在进入弯道后便可以再微调冲刺,也能以更有利的角度切入。”无意识地说明了几句,忽然想到唯一的听众根本就听不懂的京一冷冷地扫他一眼:“凉介之所以那么看重他是有理由的,也就你会大意到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能顺利做出平行的贴地漂移这种动作,不仅考验着双方对各自车身的控制程度,也一带检验了对彼此技术的信任。 距离始终缩得那么小……想必是一同跑过许多次,才能这么了解对方的行车习惯。 不过凉介已经在模仿对方的跑法了,作为在自己上苦练许久才掌握的拿手绝活,居然会被对手给轻易拿走,这种看似荒谬的事不管放在谁身上都要方寸大乱的吧? “嘿嘿……”清次讪讪地笑了。 京一不耐烦看他玩死皮赖脸的装傻这套,头也不回地转身往EVO-III的方向走去:“不过你看不看也一样,”他打开车门,目光锐利:“不是他的对手。” 秋名的下坡幽灵……名不虚传。 就让他来会一会吧! 清次:“……” 他们这里聊完,那头的FC和86已然在相互角逐的情形下,驶往山顶公园的方向了。 “是拓海跑在前面呢。”站在一个视野极佳的坡面上,精心打扮过、充满熟、女风情的沙雪兴致勃勃地往下眺望着:“好耶,看起来气势十足,完全不输给你喜欢的那位!” “沙雪!”真子郁闷道:“不要乱说话啦!” “好啦好啦,知道你希望高桥凉介赢。”沙雪贼笑着,刻意拖长了尾音:“我支持拓海,你支持白慧星不就好了~” “……都是沙雪,”真子窘迫地低着头,声音低得跟蚊子一样:“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嘛。” “才不是我的错呢,我也想在比赛前跟拓海小帅哥聊几句的啊,”一提到这茬,沙雪就禁不住咬牙切齿,跺脚道:“但是另一个讨厌的家伙也在山顶上呢!还一直霸占着拓海!无耻!可恶!正低级!幼稚!” 她远远地瞅了半天也不见高桥启介识相地闪开,只得别无选择地退缩到这怎么都谈不上关键的观战点。 真子无语地扶额:“……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唉——等等!!”沙雪忽然失态地大叫起来:“高桥凉介竟然要超车了!他不是喜欢跟到最后再来一记必杀的吗!哎呀呀!!拓海啊啊啊小心啊啊啊!” 凭她的眼力和知识,一下子就判断出高桥凉介切入了‘看不见的线位。’ ——所谓‘看不见’当然不是真的就看不见了,指的是赛车场上常见的一项高级技术,乍看只是普通的内档过弯,实则精确地利用了前车所看不见的那处过弯线位! 在高处俯瞰的真子沙雪看得清楚,这架亮白色的FC先巧妙地躲藏到86后视镜的盲点位上,耐心地等到角度合适的弯角到来了,再揪准了时机果断出击,漂亮地用内档的最短距离半路杀入了拓海的过弯路线上。 不说是毫无防备的拓海了,哪怕是资历深的职业车手之间,只要一开始没提起警觉的话,一旦后车发动攻击,时间性上完全阻拦不到。 拓海跑山路的经验固然丰富,学习能力也强悍得叫人拜服,可在与对手缠斗的技能熟练度上就远比身经百战的凉介要差了。 缺乏相关经验的积累,也不懂根据对手调整策略,只知道呆头呆脑地硬碰硬,碰不过就认输的他在猝不及防下,很轻易地就被蓄势已久的FC钻了空子,一举得逞。 其实凉介最初的惑敌手段还有些多此一举——拓海为了不受后车的影响,前面开的整段路途中就不曾看过一眼后视镜,只专心于奔驰在车轮下的熟悉道路上,根本无暇去想其他。 不短不长的直线路段后,山腰上镶嵌着三个连续发夹弯。 才刚过去第二个,FC就轻轻松松地占据了有利的内侧,饶是86的改装方向是加强转弯、拓海的甩尾过弯技术又有多么精湛,在被封锁住有利路径、及被超车的那一瞬难以掩饰的心神不宁,再加上离心力的作用的情况下,也还是眼睁睁地看着FC于第二个弯位的出口处顺畅地领先了外侧的86。 至于接踵而来的第三个,就更不用说了。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沙雪别提有多心情郁卒,恨不得捶胸顿足地骂道:“FC超前了!可恶!” “沙雪!你就算叫得再大声拓海也不可能听得到的呀!”真子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就被这一叠声的叫唤给吵得头疼欲裂了。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一件事——高桥凉介为什么会那么着急,非要在这里超不可啊。”沙雪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不解地自言自语着:“才刚过半而已啊!” 作者有话要说:困困困困死了 比赛写了一半……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会是上部的最后一章。 71 “大哥在半路就超车了?”启介难以置信道:“喂,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没有,我看得一清二楚呢!” 对讲机那头的人惊喜交加,简直语无伦次:“实在太奇妙了,刚才凉介好像就只是简简单单地转了个弯,却不费吹灰之力地抢在86之前切入了弯角,咬住内侧线路后一口气就超越了。” “……”启介有些莫名地窝火,踹了脚无辜的杉树树干,再不吭声地切断了通讯,又将这笨重的通讯仪器顺手往一旁的史浩怀里一丢。 “怎么样,启介。” 捧着失而复得的对讲器,史浩笑容满面地看向他。 “大哥提早超车了。”启介的脸色怎么都说不上好看,双手插兜,斜斜地倚在FD上,半晌才沙着嗓子道:“他们两个肯定是疯了——速度居然比上次跟我比的要缩短了整整15秒。” “哈哈,不愧是凉介!轻而易举啊!”虽然在之前的通话里就模糊地听了个大概,得到确凿的准信后,史浩还是无形中松了口大气,看中村兴奋地不住蹦跳:“现在就只剩下他一点一点地抛离86的事了。” 他们不是瞧不起拓海,而是凉介那不可战胜的形象太过根深蒂固,前者哪怕失败,也能被称作是‘虽败犹荣’。 “是吗。” 满不在乎地应了声,启介尽管在情感上很不想认可这个预判,可理智上又觉得以哥哥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来看出现这样的结果极有可能。 听他们又开始对哥哥赞不绝口,他不由得兴味索然地闭上了眼,心里转为盘算一会要怎么安慰一下伤心失落的某人。当然了,措辞上必须要掌握好‘度’,绝不能让他得意忘形,免得还嚣张地骑在他脖子上得寸进尺什么的…… 可实际上,成功利用了拓海经验不足而露出的破绽,圆满地完成进攻的凉介,此时此刻却轻松不到哪里去。 在他的计划中本不该这么早就超车的,可在模仿前车的路线和角度的这前半段路上,他却逐渐感到了吃力。 “不行。” 就算在坡度较平缓,直线道占比重较大的前半段路里目前还勉强能跟上,他的轮胎也会因热衰竭而先86的一步崩溃掉。 刹车漂移的过程中,制动性能一旦下降,他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也会大幅度地变差,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节节拔高的危险性。 拓海在弯位上比他稍微快上那么一点……这显然是技术上的不相上下,却受到了主场的影响。 单单的一个弯位上还只是肉眼难以分辨的一分差距,在接下来坡度变大,发夹弯的密集度上升的后半段路途上,就会被无可避免地扩大,越发明显了。 86的机械改装方向也要纳入考虑:拥有高转数的新引擎,齿轮比的守备范围比过去要来得广,再配合着拥有对路况了解透彻的拓海频频活用高低起伏的地势所形成的坡度变化来加速,只会变得更加难缠…… 换句话说,他不再有在最后关头还能一举超越的把握。 继续按兵不动下去,输的恐怕会是他! 在激烈的缠斗中,即便效率的行车线可能存在许多条,理想的刹车踏板释放点,在什么弯道都是仅有一处的。 这种连柏油路上的每一个油斑都了若指掌的熟悉度,身为外来方的他再怎么练习,也无法抹杀掉。 越在这种需要精细的油门操控技术的时候,他就越能感觉到拓海的细腻控制能力—— 单纯将油门踏板完全踩下,听着马达轰鸣的有力声音,似是大开大合的豪爽,却是谈不上讲究技巧的野蛮和愚蠢做法。 尤其是这个季节的路面状况只比初春雪融的时刻要来得好上一点,随处可见薄薄的砂砾层,十分不起眼,然而,那正是造成无数车辆轮胎打滑失控的元凶。 普通山路的跑法与赛车场上的跑法之间,存在着一条极大的鸿沟,但某些技巧是通用的。 在澎湃的马力中,车手要做到的不是尽数将它们释放,而是讲究地只使用堪堪足够维系步速的马力值,这样才能增加轮胎的寿命,减少不必要的损耗。 轮胎的牵引力受到了严峻的考验,车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打滑,则要更小心地去踩踏油门,想达到控制自如的境界的话,至少要将那份力道分出十个等级来。 启介的油门控制范围还相对粗糙,大概只有5个等级,他经过这方面的加强训练,要比这增加一倍。 可天赋异禀的拓海在爸爸文太的水杯练习下,重心移动和油门操控的灵活性上都已然堪称大师,尤其地点还是在他的根据地——秋名山,更是如鱼得水。 充分领略到这一点,也是他迅速调整攻略手段的原因。 于是,在对付过弯速度快于自己的对手时,绝不能盲目地拘泥于弯位上的比拼,更明智的选择是在尽可能地延长踩油门的时间,改变甩尾时的韵律和刹车的时机——入弯前充分减速,调整车头的指向至弯位出口,提早加速时机,再利用视线盲点和内档加速,一鼓作气地冲出去。 这出于谨慎而临时起意的策略改变他做到了,但效果也就仅此而已。 “他怎么会没陷入被打击到的低潮呢。” 这点叫凉介在感叹之余,也十分费解。 一直处于领先的地位稳定地跑着,却被不知道从哪里闪现出来的对手占了先机——通常来说遇到这样的状况,除非是相斗经验丰富的老手,难免都会丧失冷静、怀疑自己所行的路线的正确性。 拓海明明是在这种叫人精神颓微的负面作用下跑着,不仅不见被超车的慌乱,反而在节奏上隐隐加快了,斗志昂扬地奋起直追,不断拉近着距离。 在逆境中被压迫,却绽放出了更夺目的光彩。 若说之前的86只是在界限内,或者界限四周活跃的话,现在的那块巨铁则是直接站在了界限‘上’,走钢丝般用叫人望而生畏的速度施展着美轮美奂的四轮飘移,姿态游刃有余。 刚刚的左、左连续高速弯道上,间隔只有一小段直路。熊猫86在来到第一个左弯时,却完全没有做逆向操盘的意思,直接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刹车减速,进入惯性甩尾的阶段后顺顺畅畅地通过了弯道,还维持着这样的状态滑过那一小段直路,气势汹汹地直接杀入第二个弯位,节省了期间可能消耗的马力和时间。 自比赛开始以来,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直接的沟通,他单凭后视镜的映像,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如火的斗志从它身上升起。 ——是一种从没有过的,极其微妙又朦胧的心意相通。 凉介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眼底掠过一抹欣赏:“有趣。” 在这段时期的交往,他知道拓海缺失了赛车手必须具备的求胜心和百折不挠的强烈战斗欲,往往是一种‘只要尽力去跑了,是输是赢都无所谓’的心态,这正是他在赛前断定拓海无法取胜的原因。 那么……这场比赛途中,究竟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才导致拓海的迎战心态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不可思议的是,他虽然在对手的性格判断上犯了或许是无可弥补的错,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虑。 ——他享受着这场比赛,只想在没有遗憾的情形下完成它。 “哪怕没办法趁你恢复过来前一鼓作气地甩掉你,但在我们的技术基本持平的情况下,我是不会让你再有机会赶到前面的。” 加强了运动性能的FC有着卓越的加速性能,他只要守好目前有的优势,就会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 ——他会将这个赛果维持到结束。 已然专注于攻克眼前的山道、把先前那玩笑般的赌注忘得一干二净的凉介无从得知,拓海之所以会萌生出这种‘非赢不可’的强烈意念,纯粹是想赢下那个赛前的约定的缘故。 在观众们激动的注视中,两车间的距离没有如史浩所预料的那般被拉开,而是像先前的那般越贴越近,只是位置互换了而已。 TRUENO在过弯上略胜一筹,FC则在第三路段的再加速上棋高一着,双方都维持着自己的极快步调,在这条还剩下10余个弯位的秋名山下坡道上展开了分秒必争的激烈厮杀。 那种快能把身体抛掷出去的恐怖离心力,震耳欲聋的爆音,车轮碾过碎石碾过被灰尘包裹的柏油路面碾过枯枝的‘吱嘎’和‘沙沙’声,在驾驶座旁的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致令人头晕目眩…… 这些干扰因素被连同恐惧感一起,尽数抛到了脑后,置之不理。 和铁了心要死守自己位置的凉介不同,落在后方拓海皱着眉,有些着急:“怎么办呢……” 那架FC简直快得出奇。 凉介先生一路上根本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他全速奔驰下能够跟上,却始终找不到超车的机会。 假外侧超车,实则转内侧的伎俩对经验丰富又拥有极强的洞察力的凉介先生起不了迷惑作用,这点在刚刚的失败经历中,拓海已经明白了。 他很快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既然对方不是一个会因自己的诱导而急切地失误的人,他再制作小动作也只是徒劳地浪费掉自身的效率而已。 很快要到五连发夹弯了…… 拓海拼命思索着对策。 就在这时,他发现FC的行车路线变得有点诡异。 明明是贴着内侧入弯的,出弯和甩尾时,却不受控制般往外甩去一些。 那道空隙当然不足让一部车通过,却成了个显而易见的突破口。 “为什么要用低速档来加速呢。”他一边转动着方向盘,让后轮陷入沟渠中转弯,同时迅速拨动换挡杆,一边在脚下娴熟地做着跟趾动作,还分出些精力来思索这一不同寻常的现象:“凉介先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拓海茫然地想了会,猛然醒悟过来:“是轮胎!” 如果再使用高速档的话,就会让轮胎的受损更加严重! 与86联系密切的他也清楚,自己的制动系统也徘徊在工况温度的最高限度的边缘,仅仅是靠相对较轻的车身重量延缓了问题出现的时机。 这主要跟他让老爸帮着改动过的、针对这次下坡战的调校有关——以下山时车头前倾的趋势为基准,充分利用了轻量化的优势,做出凌驾于机械ABS的操作。 “机会只有一次。”拓海的心砰砰直跳,竭力镇定地想着,“再下一个,再下一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础数值提升了的原因,他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眼前总能预先规划出过弯路线,然后精准无比地跑出来。 “……就是这里!”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看到了能超越FC的那条线! 这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拥有三车道的复合弯位,拓海在下定决心的那一瞬反倒冷静到了极点,眼睛眨也不眨地,将视线牢牢地锁定着那处越变越大的缝隙,咬咬牙,本能地驱使着犹如自己臂膀般的86,灵活的脚精密地控制着油门、离合和刹车,果断地切往弯道的内侧…… 守在终点的观众们,只见到在电光火石间,两道车影以快到叫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划出了极其相似的漂亮弧线,犹如闪电般势如破竹地直冲过来,几乎是不分先后地穿过了终点线。 待到负责计时的人第一时间按下停止键、并为上头显现的数据而惊吓不已时,FC和86已然毫不犹豫地双双调头上山。 无论是动作还是气势,都无比契合,仿佛为一回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 呆呆地面朝着转眼间就不见了两部车的上坡方向,还准备为胜利者欢呼庆祝一番的人群这下是彻底傻眼了。 “这是什么回事?” “什么、什么啊?!” “是平局啊,平局啊!” “平你个头!明明86比FC要快一点点啊!” “什么啊!!天啊!!86胜利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当这场战役轰轰烈烈地以FC落后小半个车身的失败来画上句点的消息传到秋名山顶时,所有等待的人都震惊了。 而本该处于漩涡中心的两个人,这时候却已经将车默契地泊在了秋名湖畔,站在柔软的茵茵绿地上,安静地望着月光下的粼粼水面。 凉介率先打破了这沉默:“我猜到你有话想跟我说。” 被凉介戳破了小心思,还惦记着那个约定的拓海迟疑道:“呃,那个,凉介先生……” “愿赌服输。”凉介闭了闭眼,微笑里仿佛带了几分释然:“你赢了,所以我不会放弃山路赛车。” “我绝对不认为我真的赢了你。”拓海忙道:“换做是在赤城山的话,一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的。而且你是故意用四轮漂移来跟我对决的,我分明听说过,你的跑法不是注重漂移的……” 凉介笑着摇头:“不要说这种话。我输得心服口服。换地点比赛的这种假设没有存在的价值,我在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还是无法取胜,再找借口是没有意义的。” 拓海不安地看向他。 “我要感谢你,给我带来了一场值得回味的比赛,也感谢你为我这么拼命地做到这个地步。”凉介眉眼柔和,缓缓地说:“没有你的坚持,就没有我这个不去放弃飞车的理由……你真的很厉害。拓海。” 直到比赛末尾,他才真正感受到隐藏在拓海那份对‘胜利’执着的,纯粹的意图。 被感动的情愫侵袭的心里顿时变得无比柔软。 “呃,没有啦。”拓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揉揉鼻子。 好在月光不算明亮,红红的脸不会被轻易发现:“总之……那真是太好了。” 其实在比赛完成的那一刻他就听到了系统关于任务达成的提示音,再问一次,不过是想确认罢了。 “露水重了,早点回家休息吧。”凉介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很自然地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只穿着件单薄的T恤而轻微地打着哆嗦的拓海身上:“暑假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他看到拓海头上有一小撮翘起的头发丝在随着晚风微微摆动,就忍不住想抓住它,偏偏在这时候拓海重又抬起了头,只得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下意识地裹着外套,拓海又问:“……呃,那个,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凉介‘嗯’了一声,示意拓海说下去。 拓海唔了半天,问:“如果我输了,凉介先生你会提什么条件呢?” 凉介轻笑:“很好奇这个吗。告诉你也没什么——想要是你输了,我就给你换一部衬得上你技术的车。” 拓海:“啊。” 得到这个答案的他说不出是吃惊多一点,还是高兴多一点,亦或是失望多一点,怔忪间,只愣愣地注视着一派从容淡定的他。 然而接下来凉介的举动把他给吓了一跳——先是叹了口气,旋即把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凑近一步,稍稍垂着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 拓海眨眨眼,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 凉介的声线有些低沉,却怎么听怎么透着股撩人心弦的亲昵:“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拓海:“?” 他又低笑着自语:“算了,太晚了。” 被这句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拓海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凉而柔软的吻就印上了前额那被蹭得火热的位置。 拓海:“!” 披着的白色西服外套悄然滑到了地上,他恍若无觉,浑身酥软得像一只匍匐在强敌下、快被捕食的小兔子,耳根都在发烫。 待到反应过来凉介在做什么后,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以那蚊蝇般小的声音呐呐地说:“等、等等,诶,啊……” ……这难道又是一个意味着感谢的吻吗。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忽地一阵天旋地转的,毫无防备地被压在了软绵的草毯上,后脑勺在快接触地面的时候被人温柔地用手掌托住了,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星辰,和一双比星辰还要来得闪耀的蓝色眼眸。 “恭喜你打败我,成为了新的下坡神话。” 凉介微笑着又吻了吻他,“忘了告诉你,我会来这里等你,不只是知道你有话想跟我说,也是我有话要告诉你。” 他对上那双神情懵懂的深褐色眼眸,强硬地宣布道:“藤原拓海,我喜欢你。” …… 等拓海晕乎乎地回到家,已经是比赛结束后的半小时了。 他全凭条件反射地平安开着86回来,恍恍惚惚地停好车,一转身,就看到一台崭新的斯巴鲁大大方方地停在了自家门口。 他盯着深蓝色的车身,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太对劲,可生锈的脑子好半天才转动起来:“?” “你回来了啊。”文太正坐在台阶上看报纸,见自家傻儿子回来了,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头:“怎么那么久?” “呃……没,没什么。” 文太不过是随口一问,却把拓海重又弄得紧张无比。 他支支吾吾地飘到了门口,又准备步伐飘忽地潜进去——“等等,诶,那部impreza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去比个赛都滚一身草。”文太皱眉。 那纯白色T恤衫的整个背部都稀稀疏疏地遍布了翠绿色的草屑。 拓海的眼神心虚地飞向了地面,面色涨红地鬼扯道:“……呃,都是阿树乱推我啊。” “总之你自己负责洗掉。哦,对了。”文太不太感兴趣地起身,拍拍裤子上沾的灰:“你有空去自己办理一下手续,文件都摆在客厅的桌子上。86以后归你了。” 拓海:“哈?” “这台impreza凉介那小子送的,”显然在别地试跑过,文太颇满意地挑挑眉:“调得也很用心,以后我再想办法补钱给他好了。不管怎样,这车我很喜欢,所以86是你的了——不要让我重复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上部完,下一章将直接切到D计划。 昨天我好倒霉啊…… 72 转眼间,距离那传说中的‘白慧星’一战已然过去了大半年了。 凌晨四点的秋名山一片寂静,薄雾蒙蒙,习习吹拂的风传来了丝丝凉意。 属于早春的夜露凝于青翠的叶面脉络上,压得细嫩的叶茎摇摇欲坠,清楚地标注着限速‘40’的告示牌也被无情地打湿;细瘦的月牙高悬暮色暗沉的天空中;星辉黯淡,只默默地给这无人经过的柏油路面镀上一层柔美的银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叽呀呀呀——”的轮胎摩擦地面声才遥遥地自山腰一带响起,与此同时,发出这叫人牙酸的噪音的S15正以不俗的速度沿着蜿蜒的山路,奔驰而下。 只是在切入弯角时,它骤然停了下来。 “啊,又失败了。” 远野懊恼地挥了挥拳头。 “咳、咳,你刚才放离合好像放得太晚了。” 坐在副驾上,身为好友的佐佐木被那紧急刹车而绷紧的安全带勒了个够呛,不过还是耐心地安慰着他:“没事的,我们继续吧!” “嗯。” 这样的沮丧也只是一瞬,远野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往前行驶着,继续刻苦地攻克下一个弯角。 明明相关的教程也看过不少了,可这跟趾动作的时机怎么就那么难掌握呢? 一不小心就让车身骤然顿停,要么是失去重心地打滑,要么是车尾甩到一半就失控…… 如果不是大老远地就开始减速的话,他根本不能顺利通过。可这样一来,又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做出像那台熊猫色的幽灵86一样精彩绝伦的漂移啊! “吱嘎——!” 以60迈的速度接近了一处约70度的弯角,只可惜在中途,由于油门、离合和刹车踏板的这三者配合太过差劲,作为驾驶员的他比谁都要知晓这蹩脚的舵角,再勉强也还是转不过去了。 于是在下一刻,这架崭新的S15只得在驾驶者不情不愿的操控下趔趔趄趄地横在了两条狭窄的车道中央,在深黑的柏油路上划出两道浅色的轮胎印。 “可恶啊!” 再越挫越勇的人也有精疲力竭的一刻,不间断地练习了两个多小时了,都没半点进步的事实着实令人沮丧。 不顾好友的劝慰,远野无力地伏在方向盘上,把头埋进臂弯里蹭了蹭,又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防撞栏,恍然出神。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自己特意挑了这个四下无人的时机来练习,即使再丢脸也不怕被人看见,更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扰。 佐佐木无奈道:“要不还是先从基本手刹开始吧。”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别急功近利,耐心地从练习手刹过弯来依循渐进比较现实。 远野和佐佐木都只是拿到驾照不到半年的超级菜鸟,却因前者太过迷恋秋名那架86的凌厉跑法而对山路飞车充满兴致,在苦苦哀求老爸做担保人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购入了这台据说性能不错的S15。 远野没有吭声,只保持前趴着的姿势,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直到那轰轰的引擎声和因刹车而发出的尖锐轮胎擦地声大到无法忽略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人迹罕至的钟点,居然也有闲人会上山! 佐佐木不禁错愕:“咦,有人来了。” “这个点还有谁在山上游荡?”远野不爽地摁下了些许车窗,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后方,为那刺耳的音量而皱眉:“听这响声,速度好像很快啊。” 佐佐木猜测道:“是秋名山一带活跃的SPEED STAR成员吗?” 远野还没来得及就这话发表看法,便被那袭上心头的惶恐给击碎了:“等、等等!” 别开玩笑了! 瞥到透过前两个弯位处那茂密的灌木丛射到脸上的车头光线,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车还大大咧咧地横在马路中间,彻底挡住了后车可以行进的路线啊! “快、我得快一点。”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一拿到车就敢开上黑漆漆的山道练习漂移的他算得上胆大包天,可终究逃离不了菜鸟的心态。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几乎是一下就把思考能力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一边牙齿打着哆嗦,一边颤抖地拧动了钥匙,太着急了,还打了好几下才打着…… 在生死攸关的这回,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集中到了脑部,手脚冰凉,尤其是握着方向盘的指腹,也仿佛是化作了坚冰般的坚硬。 来车的动作却比他要快多了,堪称转瞬即至。 “啊啊啊!他来了!!” 这条路上的路灯稀疏,又有薄雾笼罩,能见度很低,想在高速行驶下要避开横栏在路中央的车辆急停,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 “肯定要撞了!” 佐佐木绝望地喊着,本能地打开车门往外跑去。 “不会的!” 远野则咬着牙,死不服输地转动着方向盘,试图修正位置。 ——不是没想过弃车逃跑,但新车那么快就被撞坏的话,老爸肯定不会答应给他出修理费了。 分秒必争,他匆忙将横跨两边的车子挪得空出了四分之一的位置,然而那架正全速驰骋下山的车却已然呼啸地切进了弯位入口。 跳灯、斜背,黑白双色…… 倒映着这神秘来人的座驾,远野的瞳孔蓦地扩大了。 不会吧。 他喉头咕噜一声,砰砰乱跳的心像是要从那里窜出来似的。 “这难道是——”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他目光炯炯,瞪着那熟悉得近被亲手寸量过的来车,情不自禁地大叫出声。 “啊啊啊啊——!!” 躲在外侧的灌木丛里,佐佐木却声音嘶哑地惨叫着,不忍地闭上眼,不愿见固执的好友连人带车被撞扁。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高的速度,完全避无可避啊! 接下来的一切,只发生在比呼吸还要来得短暂的一瞬间。 鲁莽地横在路中央的车仿佛没有对技术精湛的车手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哪怕他只是困倦地耷拉着眼皮,还没精打采地一手撑着下巴——顶多是抽隙连续打入了低档,另一手则松松地握着方向盘,轻而易举地使出了全无瑕疵脚跟和脚趾的技巧,就像是日常生活中简单地呼吸着空气般的自如。 回荡在车里的是由收音电台放送的流行乐,仿佛无意识地顺应着激昂的节奏,他准确地调整了减速点,车头指内,车尾甩向外侧,在超过常人难以想象的110时速的情况下漂移过弯。 凸起的头灯与调皮地探出防撞栏的枝叶擦肩而过,为了在不足让车身通过的有限空间通过,他很自然地将内侧两轮陷入了下水沟里,全过程中巧妙地控制着油门,利用这额外增强的牵引力,从容不迫地闪避开拦路的S15,潇潇洒洒地完成了四轮漂移的表演。 这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凝练,做出这一系列叫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后,显然还很游刃有余。 在远野看得心旷神怡,佐佐木目瞪口呆地放下了捂着头的手时,外壳可爱的86早已把车头对准了出口,不见半分颠簸,只用极小角度的反舵,一气呵成地踩油门加速驶出,风驰电擎地没入暗沉的夜色,杀进接踵而来的下一个弯角,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这、这、这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跌坐在泥泞地面上的佐佐木倒抽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问道:“这是谁啊,那么快!我们是遇到了徘徊在秋名山上的飞车手幽灵吗?!” 但凡有着正常人的脑子,哪会用那么疯狂的飚法在坡度大弯位又多的山路上疾驰! 简直是不要命了! “哈哈哈,”分明是险之又险的死里逃生,心情却好得无以伦比,远野一边移动着车子,一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笨蛋,我们走运了!拥有这样速度的86整个群马、不,恐怕整个关东地区也就只有一台,是秋名山的霸主,是来自藤原豆腐店的86啊!” 说得唾沫横飞的同时,他已经将车头重新调整完毕,随时可以再度出发了。 佐佐木还心有余悸,连跑带爬地上了副驾,四肢虚软地躺在座位上:“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你的偶像,真太可怕了,他要么是全靠记忆力的路线跑的,要么是没带脑子跑的——难道他每天都在这个时候上山吗?” “很有可能。”远野用力地点头,“截止去年秋初,他都在晚上11点半左右风雨无阻地上山送货。可惜在后来不知怎的,又突然改时间了……” 说起来还有些怀念。 那段时间有大批大批的外地人,特意在11点之后守在秋名山下坡道,就是想一睹这架与赤城白彗星高桥凉介一战后声名大振,之后面对其他的外来车手的挑战也未尝败绩地轻松取胜,以不可思议的快速晋升为群马第一山路下坡好手,又一贯处事低调的Trueno86的风采呢。 “他的技术越来越趋于完美了,每次我都以为他已经到了象征着‘高水准’的极限,再没办法变得更厉害了,可下次见他比赛,又能清晰地感觉出他的进步。”作为众多铁杆粉之一的远野还在回味无穷:“只有切切实实地上手体验到漂移的难度,才知道他那么高速地贴近护栏转弯究竟有多厉害啊!他今年好像刚从高校毕业吧,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真想追上去看看!”他又惋惜地叹了口气:“但不可能追得上啊!” “去打听下他的车队不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天天守在这个时间段等他也行啊。”佐佐木耸了耸肩,“他是Speed Star的成员吗?好像没看到贴纸。” “他不属于本地车队,Speed Star那种纯粹的爱好者集会哪里配得上他。”远野一脸骄傲:“只在今年年初加入了由高桥凉介组建的Project D啊,是群马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县外远征车队的下坡ACE!” 佐佐木饶有兴趣:“project D 我也有听说,还专门开设了个网页,投放些很详细的资料上去呢。” “呵,这还用你说。”远野得意一笑:“他们这周的计划是要去栃木县的F町挑战Seven Star Leaves队,我提前从公司那里请好假了,就等着到时候去给他加油呢!” 佐佐木笑了:“还真是干劲满满呢。” …… “哈啊……” 不晓得还在回家途中遭遇了一枚粉丝,拓海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连系统在他超车的那一秒欢乐地提示加分信息都没留意,只全力冲下这条跑过无数次的山路,一心一意地往温暖的床铺进军。 很快就回到了豆腐店,他把车利索地停好,转身,便毫不犹豫地往二楼的卧室跑去。 “那么快就回来了啊。” 待在暖桌前看早晨新闻的文太昏昏欲睡,只听到门口轻微的响动,抬头看他一眼。 “嗯,离上班还4个小时,我先去睡了啊。” 凭借本能地锁好门,拓海的眼睛已经呈现全闭状态,一头柔软的短发乱翘,连回应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文太突然问:“上周是长崎,今晚要去栃木?” 拓海迷迷糊糊:“嗯,我会记得回来送货的。” 文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下意识地说着:“加油站的工作实在不行就提早辞了吧,反正也快开学了。没必要勤奋过头搞得自己这么累。适当的时候也去享受一下生活啊。” 届时要作为群马大学医学系的新生入学,可不是一般的忙碌。 “哦……但我答应过店长要做到开学的。” 拓海有气无力地应着,脚一蹬,放任自己重新栽入软绵绵的床铺里,被凉飕飕的被褥冻得一激灵,旋即把那棉被一拉,瞬间就屏蔽掉外界的所有声音,进入了黑甜梦乡。 ——凌晨送货,白天上班,自半个月前的周六傍晚起就跟着D计划的车队去新的征战地侦查和试跑,半夜赶回来送货,再筹备次日的比赛…… 虽然日程挤得特别满,几乎是片刻不得松懈,连去享受同龄人的乐趣的时间都没了,能在凉介先生的指导下稳定进步的他却过得非常的充实,也十分的快乐。 在那次突如其来的表白后已然过了许久,他跟凉介先生的相处好像没有发生过实质上的变化,更别谈是开始男女之间的那种正式交往了。 只不过,仅仅是日常交际中的一些看似普通的眼神交汇,都有种类似于心有灵犀的美好感觉流窜而过,单纯是换来一个会心的笑容,就会有暖暖的幼苗在心底萌芽,说不出的舒服。 拓海并不贪心,他很满足于现状,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就更好了…… 做了个难得的好梦的下场就是差点睡过头。火速穿上衣服,他急冲冲地顶着蓬乱的头发,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地就往GS加油站赶。 文太不甚同情地说:“早知道就不要把送货时间改回来了。” “这样的话,一有比赛我就铁定赶不及回来啊。”拓海闷闷地说,“而且十一点去送货,老是被一些不认识的人围观,很不自在……”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动过半分‘不如让老爸代送’的念头。 他简单地解释完就跑了,文太却听得心里有些感慨。 ——这小子从小就懂事得很,国一时期就毫无怨言地帮着分担家计,现在忙得够呛时也一样。说是好事,倒也不完全,毕竟这弄得他有时候整蛊拓海时都会有点点罪恶感。 “不过经过这一个冬季的锻炼,他的技术又往上进了一个台阶啊。” “什么时候让他输一盘呢?” 文太的眯缝眼正对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没过多久就报应般地狠狠打了个喷嚏。 “呃?” 风风火火地赶到工作地点时,拓海却愣住了。 “你忘了今天你放假吗?”店长裕一发现了呆在原地的他,很有派头地问道:“马上就要为医学系的课业忙碌了,不趁着现在去好玩的地方逛逛?” 他还是从老友文太那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也不由得大吃一惊——看上去木讷迟钝的拓海在学业方面竟然那么厉害! 就这一点,完全不像当年在学习上毫不开窍的文太啊。 “啊……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拓海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老实地说着,“要不我来帮忙吧,反正都来了。” “不用不用,你一在的话那些小子就会趁机偷懒,把东西全丢给你做。”裕一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还笑眯眯地劝道:“作为年轻人生活太规律反而很无趣啊,偶尔也想着放纵一回吧。” 拓海犹豫了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凉介先生家附近,假装顺路地晃上一晃。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么么哒,这是我翘着兰花指打的~~ 感谢大家之前有帮忙收藏我的作者专栏,现在我已经有484个收藏了,等破了500收藏,我就是小透明而不是小真空写手了哇哈哈哈~~ 73 拓海才在高桥宅的四周徘徊了不到几分钟,就被脸色难看的启介给提溜着后领逮进屋了。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启介把他扔到沙发上,狐疑地审视了他几眼:“又不是没有钥匙……被兔子精附体了吗?” 拓海:“……” 他安静地垂下了头,心里默默地想着——作为名声响彻群马的‘旋转的后驱弟弟’兼一度年少无知地混迹暴走族还得意洋洋地当了个老大以及考试成绩特别烂只靠着缴纳高额学费去混私立大学总喜欢穿得一身明灿灿的黄色扮演肌肉版皮卡丘又在头上常年顶着一吨骚包的发胶房间邋里邋遢的跟狗窝有得一拼最后还是个半斤八两的被动偶发型的哈士奇精在我面前根本就没任何秘密可言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幼稚的鬼话呢? “我只是顺路来看看。” 吐完了心里海阔天空,外表还是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拓海软绵绵地说着。 “骗鬼啊,你家又不住在附近,方向都完全不一样。” 不出意料地,启介当场就凶巴巴地拆穿了他,又毫不留情地拍了拍拓海那颗头发乱乱的脑袋。 这力道看起来很吓人,其实半点没使上力,属于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种,拓海于是也没当回事。 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启介烦恼地‘啧’了一声,继续罔顾拓海意愿地提着他的领子往楼上走,边走边说:“哥哥往你家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他还没意识到,话题已经被拓海顺顺当当地转移掉了。 “啊,老爸可能出去喝酒了吧。” 拓海全无歉意地说着。 他倒是知道在每周六上午,那个不靠谱的大叔通常都会拉着几个酒肉好友去居酒屋聚会,要么就是商会有事商量…… “那你一早跑出去干嘛。”启介数落着他:“包括今天在内,明天和这个月的22、23号你都是轮休的,不去加油站,你在早上8点到晚上11点半间也就在家呆着无聊的份了吧。” “诶?”拓海茫然:“……为什么我的工作日程表你会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大哥黏了一份在书柜上,我一进去就能看到了。”启介理所当然地说着,“再说了,这种信息不是看几眼就能清楚记住的简单程度吗?” 被他的理直气壮给噎住了,拓海还没来得及谴责他这种行为的不恰当性,书房的门已经近在眼前。 “大哥,我把他抓来了。” 知晓擅自开门打扰哥哥做正事会带来的严重后果,启介不忘提高嗓门隔着门板喊了句,侧耳听得一句几不可闻的‘嗯’作应允了,才宽下心地将门把拧开。 而在进门的那一瞬,他从善如流地放了掐住拓海后领的手,还欲盖弥彰地拍掉上头的皱褶,免得被护短到丧心病狂的哥哥来个秋后算账。 ——反正乖孩子拓海是不懂告状的。 “拓海。”凉介将视线自笔记本屏幕上移了开来,温柔地投向眼睛亮晶晶的拓海。 他少见地没有穿着那尤其彰显斯文气质的衬衫和西裤配装,而是比较随意地选了件绒面长袖衫,只在双肩的位置松松地挽了件毛衣,打的结恰好垂到胸前。 “我看到这家伙的时候,他正在外面傻乎乎地吹冷风。”启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按了按频道,嘲笑着:“看起来像是在找地方挖洞呢。” 拓海恹恹地扫了他一眼,权作无声的抗议。 “你来得正好,”凉介微笑着起身,把合好的笔记本妥善地放进提包里:“我刚才打电话找你,就是要告知行程上的变更。” “啊?”启介也愣住了:“不是傍晚才出发的吗?” “是史浩提议的。”凉介用一种淡淡的,却不容商榷的口吻答道:“他有朋友在那里开了间温泉旅馆,顺便去住一晚。” 启介不怎么感兴趣,只长长地‘啊’了一声,说:“去泡温泉啊,真有闲情逸致。” “我考虑到D计划的成员们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这是个不错的时机,可以增进彼此的关系纽带。” “既然大哥你都这么说了,总是没错的。”启介没什么意见,表示同意地耸耸肩。 “啊……”一直乖乖地旁听的拓海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为难道:“我恐怕不能去,过夜的话,估计就赶不及送货了。” “这点我也处理好了。”凉介照例将相关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说:“给在居酒屋的藤原伯父打了电话,他同意这周末都替你送货。” 拓海反射性地点点头,旋即又感到哪里不太对劲:“呃,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间居酒屋呢?” 连他都不清楚呢……遇到这种情况也顶多是按照抽屉里的那堆名牌一个一个打过去问,用最没效率的排除法。 凉介轻笑一声,英俊优雅的面庞上似是带了几分高深莫测,不急不慢地回答道:“秘密。” 拓海摸摸头,也没继续追究:“……我还要去收拾下行李。” 虽然只是一天一夜,但起码要带一套替换用的衣服。 凉介摇头:“我有替你准备好换洗衣物,都是合适你的尺寸,不用担心。” 拓海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来,诺诺地说:“啊,那就谢谢了。” 启介眯着眼,心里掠过一抹疑虑,细细地打量他们,总觉得这气氛有点叫人不太舒服。 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啊…… 敏锐地察觉到他在不断梭巡的目光,凉介静静地掀了掀眼帘,乌黑浓密如鸦羽的眼睫下的那颗冰蓝色眼珠子倒映着不为人知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睨了弟弟一眼,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便成功让后者心虚地撤回了。 启介的行李没什么好准备的,除了数量不少的发胶外,也就带了一套被帮佣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崭新休闲服。 “哥哥你不开FC去吗。” 他嚼着口香糖,随口问道。 “这次的对手更用来锻炼你们,不需要我出手。”凉介闭了闭眼,从容地说着:“我就等史浩开ONE BOX来接了。” “噢。”启介平平地应着,心里倒是没太失望,而是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了。 哥哥虽然因不明原因而放弃了自山路赛车界引退的打算,更是在赤城山的下坡道中漂亮地击败了前来挑战的须藤京一,可毋庸置疑的是,他会亲自上场的次数还是大大减少了。 除去会在夜晚的赤城山上快速奔驰几回外,在不管是RED SUNS的队内赛,还是D计划在长崎的那两场征战中,他都再没有出手。 唯一欣慰的,就是他很肯定地给出过‘我作为后备队员的位置会保留的,遇到恰当的时机,自然会上场,但主要目的还是要锻炼你们两个’的答案。 其实只要有他在,RED SUNS和D计划的成员们就犹如有了主心骨般充满安全感,做事时也安定许多。 拓海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始终追随着仿佛无时无刻不在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凉介,很快就得到了一个落在头顶上的温柔抚摸。 “好吧。”一股脑地将衣服揉成一团塞进副驾,启介猛地想起了什么,回头问目光又恢复了呆滞状态的拓海:“喂。” 拓海的表情纹丝不动,凝视的方向也没有变化过。 启介迟疑了下,不由得也沿着他所面朝的位置看去—— 果然是大哥。 “喂!” 启介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喊了一次。 拓海还在目不转睛地看倚着FC跟史浩通电话的凉介,根本没听到他那不客气的唤声。 “喂!!!” 启介不悦地怒吼着,把音量瞬间拔高了十度。 “诶?” 拓海被这一声来得古怪的吼叫给弄得结结实实地一个激灵,无措地偏头看他。 启介摩拳擦掌:“你知不知道在惹怒了我之后再这样装无辜,只会让我更想揍你!” 拓海:“不知道。” “……”启介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把那差点胎死腹中的关心以最咬牙切齿的方式说了出来:“我只是要问你,不去准备一下4月举行的个别考试没问题吗?” “噢,那个啊。”拓海恍然大悟道:“没事的。” 启介拧紧了眉头:“你要放弃升学了?” 不都说想顺利进入群马大学的话,参加由大学自行组织的个别考试也很重要吗。 不待拓海回答,他就自己得出了结论,语气里难免夹了几分欣赏:“是为了专心于眼前的D计划吗。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有值得佩服的一面……” “不啊。”拓海腼腆一笑,一边埋头预备钻进86的驾驶席,浑不在意地补充着:“我被推荐入学了。” 启介:“…………” 见哥哥没有看向这边,他面无表情地走近了86,趁着拓海翻看置物箱里的东西的时机,一脚踹到了这个乐呵呵地炫耀着某种叫人憎恶的自带学霸属性的混蛋的屁股墩上。 拓海如他所愿地一头顺势栽到了副驾的坐垫上。 “嘿嘿。”毛骨悚然地笑了一声,系统慢吞吞地给出了入账信息:“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打是疼骂是爱喜欢极了用脚踹’,表现+500,魅力+1,温泉必备录像带一卷。” 拓海:“……” 他已经懒得再腹诽这喜怒无常的黄毛头了。 等开着ONE BOX史浩赶来,载上凉介了,他们就不再逗留地整装出发。 同行的还有因高度崇拜启介而自动请缨当一号车司机的中村贤太,以及两位分别负责FD和86调校的专属技师。 等D计划的这行人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真热。”一下车,启介便不爽地脱掉了长袖衫,换成更舒服的短袖,这才稍微好受一点:“要不要这么夸张……马上正式要进入春天了,你们都不觉得热吗?” 面对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穿着毛线衣仍然有些发冷的众人齐刷刷地摇头。 双手袖着交叉在胸口,以便暖和一下因快冻僵的手指的史浩还笑着调侃:“我们老了,没你这么精力旺盛啊。” 中村则是一如既往的崇拜脸:“真不愧是启介哥!” 启介却是这时才发现他,漫不经心道:“咦,你也来了啊。” 中村的笑容一僵,半天才郁闷地说:“…………我明明跟了一路。” 他好像隐约听到了玻璃心破碎的声音。 “哦是吗。”启介顺口敷衍着,挑挑英气勃勃的眉,意有所指道:“说到年轻的话,这里不是还有个年纪更小的吗。” 大家不禁同时侧了目光,看向套了两件针织衫,一件小棉外套,还在原地蹦蹦跳跳地试图取暖的拓海。 “……” 为什么又要扯上他。 不过启介只是习惯性地口头上欺负他一下,目的达成后不是普通的神清气爽:“哥哥呢?” 他无意间问出了拓海最关心的问题。 “凉介啊,从开上高速的那一刻起就阖上了眼,叫我们没到目的地别叫他,接着就一路上都没睁开过了。”史浩笑着说:“现在还睡着呢。干脆等我们都安置好了再叫醒他吧!D计划才刚起步,最近他累坏了,多休息一会也好。” 启介点点头:“不愧是大哥,做什么都有这么强大的集中力呢。” 松本也附和:“什么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凉介是最清楚的。” 拓海跟着鸡啄米般地点头,还不自觉地脸红了—— 明明被夸奖的是凉介先生,他却感同身受得像是自己在被夸似的。 “那就开始吧。”启介说着,见其他三人开始扛录路线要用的摄影器材进旅馆了,也不闲着,二话不说地就去帮忙。 “啊,那我也……”拓海不禁也走了几步,却被启介不耐烦地拦住了。 “干嘛。”他凶巴巴地盯着拓海看了几眼,语气不善地说:“既然怕冷就早点进去,里面有暖气。你就算留在这里又能帮什么忙,剩下的行李,我一下子就轻松解决掉了。” 启介也不是在夸大其词,露出的胳膊肌肉鼓鼓,肌理扎实而线条流畅,一看就充满了蓬勃的力量,而不是徒有其表的类型。 他轻轻松松地就拎起了三人份的行李——分散开来看是不多的,可集中地堆起来体积却挺惊人,份量也绝对不轻。 中村眼巴巴地看着被剩下的那份属于自己的行李,心酸地叹了口气,自食其力了。 “看什么,”只是才刚迈开几步,启介就被拓海那专注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盖不住心虚地脖子发红,怒声谴责道:“喂,不要一直盯着我!” “等等,启介先生。” 拓海在启介不明所以的注视中,一溜烟地窜到了二号车的后座上,蹑手蹑脚地打开车门——免得惊扰还在座位上睡觉的凉介,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凉介那一份行李,连带着沉沉的笔记本包一起,叠到了启介手里拿着的那堆的最上方。 启介:“……” 拓海还围着他转了一圈,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千万不要压到电脑喔,一定要小心轻放,凉介先生的东西最重要了……” “你这混蛋,是要把我当免费搬运工使唤吗!”启介简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气冲冲地训道:“哥哥那份他会自己拿的!不要得寸进尺啊!再这样下去,我连你那份也不帮忙了!” “这样吗,”把他的气话当了真,拓海惋惜地思考了一瞬,决定道:“那我的还是自己拿吧,凉介先生的那份就交给你了。” “……给我闭嘴!” 大力打掉拓海来取行李的手,启介狠狠地喘了口气,赌气般地带着四人份的行李,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帮我又增加了那么多作收QAQ真的太感动了……呜呜呜 太感谢泥萌了…… 74 等到行李都安置好了,眼见着距离晚餐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大家便有说有笑地去娱乐室打了会台球,出了一身薄汗后,又在史浩的强烈推荐下,准备结伴去泡一泡这家旅馆那小有名气的温泉。 “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凉介跟拓海的房间都在这条走廊上吧。” 史浩拿着张旅馆的内部地图,边走边认真研究着,嘴里念念有词。 此时正是旺季,他们能临时预定到七间单人房已然不易,可房间的安排会分散开来也是无法避免的。 “嗯。”启介随意地应了句。 他松松垮垮地穿着式样简单的浴衣,被系歪了的腰带扯得V领尤为宽大,小麦色的肌肤象征着旺盛的生命力,结实有力的胸肌被大方地显露出来,配合高大的身材和五官英挺的俊美面孔,也不知这一路走来吸引了多少女性住客爱慕的视线。 “松香间……大概就是这里没错。”史浩找到了目的地,心情颇好地叩了叩门:“拓海,你在里面吗?” “啊,在的。” 正忙着叠衣服的拓海听到门口的动静,忙起身去开门。 只是门一打开,他就不由得愣住了—— 一行人全穿着旅馆提供的白色加深蓝条纹浴衣,史浩的旁边站着臭脸的启介,身后是互相聊着天的技师松本和滕冈,还有一个神情萎靡的中村。 可谓是除了他跟凉介外,D计划的全员都到齐了。 史浩笑着建议道:“趁着现在人少,我们准备去泡温泉消磨一下时间,泡完了顺便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呃,我就暂时不去了。” 面对这份邀请,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拓海的答案竟是摇了摇头。 启介登时就危险地眯起了眼:“你说什么?” “咦,你确定吗?”史浩也吃了一惊,试图说服他道:“晚饭后就要去赛场勘察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剩下。如果想等试跑完二十圈再泡的话,起码也是次日凌晨,届时你估计已经累趴下了。” 知道他说得有理,拓海却连犹豫都不曾犹豫过,歉意道:“抱歉,我真的不去。” 史浩无奈地笑笑,倒也识趣地不去追问原因,更没继续勉强:“那好吧,等6点20再去‘竹守’集合,别忘了哦。” 拓海点头:“嗯。” 全程就没感觉到那道来自启介的灼人视线,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目送着他们离去。 确信他们不会再回头了,才慢慢地阖上了房门。 “啊!” 结果刚一转身,就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也不知何时从淋浴间出来的凉介的怀里,还正好碰到那根不禁压迫的软骨上,酸得眼眶泪花直冒。 “对不起,我以为你又在发呆……吓到你了吗。” 等那股酸痛劲消退了,拓海的回答里带着几分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委屈:“有一点。” 凉介仔细地查看了下他捂着的鼻翼,又拍拍拓海的背脊安抚了会,才显露出些许平时里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占有欲来,伸手把他侧着揽进怀里:“史浩他们来请你去泡温泉?” 拓海很自然地回抱着他,把头埋到像衣架子般比例完美的肩窝里,半晌才轻轻地说:“嗯。” 凉介顿了顿,又问:“你想去吗?想去的话就和他们一起吧,我整理完那点数据了也去找你。” 拓海毫不犹豫地说:“我和你一起。” 凉介笑了,也不再故作大方:“看来我们的心情一样。” 连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进过,就第一时间带着行囊找到了拓海这里,背着其他人的秘密约会,只是想让独处的时间多上一些。 “很久没这么单独相处了……”凉介说:“我听史浩说起的时候,记得你以前提过想泡一次温泉,所以才答应他的提议的。” 没想到那么久前说过的无心之语还被凉介先生记住了,拓海不禁有些感动,同时脸上的那抹绯红几乎扩散到了小巧的耳朵尖。 他往凉介身上又蹭了蹭,不说话了。 “拓海,别把头一直低着。” 凉介低低地笑着,不光是专注地凝视着拓海的眼神,还是那一贯平静而稳重的嗓音……都在这既温馨又暧昧的气氛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似是夹杂着一丝笑意,迷人的磁性声线钻进拓海那发烫的耳廓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的魔性气息。 像是声色极优雅华丽的乐器,又像是一泓山涧里淌落的清泉,悄悄地拨乱那根隐秘的心弦,极近的距离里呼吸亲密地交融,逐渐弥漫开来的高温犹如要将双方都融化掉。 “来。” 熟练地诱哄着拓海,凉介宠溺地翘着唇角,在双眼局促地紧闭着,却又乖巧地微微抬头的恋人的唇上,缓缓垂眸,轻轻地吻了一下。 又一下。 从弧度漂亮的唇角移动到柔软的唇瓣,确定每一处都被覆盖过,被照顾过,再缓慢地舔舐一下那层薄而敏感的表皮。 一手抵着拓海的下颌,另一手牢牢地搂着拓海的腰部,不仅能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缩到最小,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传来的每一丝战栗。 他顺势将偏凉的手掌沿着拓海身上穿着的衣物的开口探进去,每当他配合着舌尖研磨唇线的节奏,细细摩挲那一小片滑腻的肌肤时,起初还不太明显的轻颤就变得厉害多了。 ——真可爱。 凉介由衷地喟叹着。 如果忽略掉那无时无刻不得不克制住的强烈冲动的话,他或许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享受这样的偎依和轻柔的吻了。 “太遗憾了。” 要不是时机还不到,自己倒是更想把这只陷入网里的小兔子给彻底嚼碎了,完完全全地吞进肚子里去。 不知凉介这个温柔到了极点的亲吻背后还藏了些什么暴戾的念头,拓海被这份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的魅力给整得迷迷糊糊的,唯一记得的就是惴惴不安地拽着那片衣袂,毫无招架之力。 耳朵都在冒着一串串粉红泡泡,差点忘记要怎么呼吸了。 系统哼唧着提醒道:“……表现分+1000.” …… 而放弃了邀拓海与他们同行的史浩等人,很快就循着服务生的指引来到了凉介的房门前。 “奇怪,不在里面吗?” 史浩敲得指骨都酸痛了,还是没人来应门。 把耳朵贴在厚厚的木板上,也什么声响都听不到。 “要么是在洗澡,要么是戴着耳机在电脑前忙吧。”吃惯了类似的闭门羹,启介对此倒是很经验丰富。 史浩颇感失望:“那就先不管凉介了?” 启介耸耸肩:“嗯,也只能这样了。” 说是这么说,或许纯属多疑,或许是野兽派的直觉在百折不挠地作祟,总之把大半个身体泡在热烘烘的温泉水里的他,总忍不住翻来覆去地去想在拓海门口站着时发现的那些一晃而过的细节,敏锐地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而惊扰了这个渐渐被加深的吻的,是系统的紧急警报声——“叮!鉴于发现破绽的高桥启介将于30秒内跑来,临时任务X2激活。” “请在5秒内选择一项进行完成;注,完成一项将视作另一项的自动放弃和失败。” “临时任务一:向赶来的高桥启介表明与其兄高桥凉介的真实关系,争取获得支持;” “临时任务二:成功在赶来的高桥启介前隐瞒住与其兄高桥凉介的真实关系。” “任务一完成奖励:称号‘高桥拓海’,高桥启介将收获‘万念俱灰’DEBUFF长达14天,DEBUFF效果期间各项属性下降100%……” 不等他说明完毕,原本还沉浸在情迷意乱的状态中的拓海听到这里就被迫恢复了清醒,连忙选了任务二。 无论任务二的奖励会是什么,都没任务一的所谓‘奖励’要来得吓人。 虽然不明原因,但要是属性下降得那么厉害的话,凉介先生所精心筹划的D计划在栃木的第一战简直是不战而败了。 况且他也没勇气和信心去完成艰险无比的任务一。 想到这,拓海轻轻地推了推凉介,后者很快就了解了他的意图,不舍地结束了这个深吻。 “……怎么了?” 他贴着拓海的额,四目相对,带着些微不得满足的鼻音,征询性地问着。 “唔,那个,”拓海不便说明,还好在走廊上骤然响起的那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及时替他解了围,只需进行最后的补充了:“……好像是启介先生跑来了。” “嗯。” 认出了那熟悉的步履声,凉介也立马明白了拓海的言下之意,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还从从容容地替他整理了一下仪容,特别是那被小幅度地扯乱了的浴衣衣襟。 “喂!!!拓海!!!” 启介气势汹汹地把房门敲得震天响,吼声都透过柚木门板传了进来。 拓海毫不怀疑,要是任由他这么敲下去的话,迟早要垮掉。 “喂!!你别装不在!!”启介越敲火气越大,尤其拓海还半天不出来应门,他完全就控制不住脑补里面是不是在上演什么录像带里放映过的该死的旅馆PLAY:“是不是跟我哥在一起!” 他吼得笃定。 也是想来想去才好不容易想通的——所谓的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门边居然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双外用鞋。 除去拓海穿的普通运动鞋外,另外一双分明就是大哥凉介的白皮鞋啊! 服务生满头大汗,险些要哭出来了:“呃,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下!” 按理说启介这么凶神恶煞的态度和嚣张的做派,早就安保人员给惹来了,偏偏他的态度又太过理直气壮,活像个要抓奸在床的愤怒丈夫,一时间赶来的其他住客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索性站在一旁静观其变,更没想到要去帮着喊人。 拓海头疼地想着说辞,正要去开门的时候,就被凉介给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诶?” “我来。” 给被吓唬得忧心忡忡的拓海宽了心,他挡在前面,一下就拉开了门。 “启介,”他微微一笑,抱着肘倚在门边,慢条斯理道:“你想做什么?” 没想到门一开就是笑意浅得连掩饰都显得无能为力、实打实的杀气四溢着的大哥,启介敲门敲到一半的手当场就僵住了。 “……大哥。” 十秒的眼神厮杀过后,启介的滔天气焰被那长年累月所积攒下来的可怕气势给无情地碾压,不得不自行散了大半,好不容易才不忘自己目的地问着:“呃,你怎么会在拓海的房间里。” “我房间的淋浴系统坏了,就来他这里借用一下。”凉介面不改色地编造着谎言,“还有问题吗?” “啊……没什么了,就是想代替史浩问问你们要不要去泡温泉。” 启介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乱瞄,没逮住躲在哥哥身后的拓海,好在也将凉介的衣服细节看得清楚,见还是整整齐齐的不见凌乱,床褥也不像是被动过的样子,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无形中就安了大半。 “不用,”凉介温和地回答了他,又温和地提醒着:“你可以滚了。” 启介:“…………” 才泡了没多久就杀出走廊狂奔的他,这下只有*地裹着件被渗透了水的浴衣,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在众人兴味十足的目光中失落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要相信,之所以开下部就是让启介成功的…… 75 大概是种长期以来的魄力压制所营造出的条件反射,被训得灰头土脸的启介脑子当机了几秒,直愣愣地往回走了几步,很快就又顿住了。 “等等……” 他的思路终于绕出了迷宫的死径,眼前豁然开朗。 ——不管哥哥有没有跟拓海在房间里上演旅馆PLAY.avi,他们之间的关系存在着暧昧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啊! 再大意地满足于暂时的安宁,给他们更多独处的机会,岂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哥哥再怎么有威信,也只该仅限于其他方面——同为私人情感上的竞争者,面对着同一个想要抓到手心里的人,他再怎么习惯了虚心接受意见,也不该在关键时刻还被轻易地牵着鼻子走。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根据对手制定行动计划,分析能力跟哥哥比起来更是差远了,但至少不能把最起码的执行力给丢了。 一想通其中的关节,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的启介就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折返,正正赶在哥哥完全关上门前,‘啪’地一声,毫不犹豫地用手掌的力气抑制了门板回撤的力度。 凉介本来侧着头跟如释重负的拓海说着话,察觉到启介的存在时,也不说话,只深深地翘着唇角,一派平静地看向去而复返的他。 一小片阴影笼罩在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更显得五官深邃,眸底幽深。 “哥哥。”两兄弟静静地对峙了一会,直面着那股叫人窒息的压迫感,饶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受到这类影响,启介还是生硬地扯了扯嘴角,竭力忽略掉想遁逃的本能,似是一字一顿地点名道:“我是来找拓海的。” 这话像是枚好不容易找到的、能开启那道紧锁的门的钥匙,启介不过是简简单单地这么一说,表面上看,短期内没准备公开跟拓海关系的凉介的确就没理由来阻止他了。 果不其然,凉介纵使不悦,也只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敛起凌厉的目光,还极有风度地微微错了错身。 “呃?” 意外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拓海懵懵地从凉介身后探出头来。 “就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拓海初一露头的那一瞬,脸色骤变的启介便实打实地暴喝了一声。 在不大不小的半封闭空间里,响亮程度不亚于一道凭空劈下的炸雷。 先前伪装出来的镇定自若迅速瓦解,注视着被惊了一跳的拓海的金色瞳仁锐利无比,简直像着了火似的能喷薄出灼人的热度来。 若说之前还压根就没这个打算的话,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烈念头却跟与生俱来似的毫无违和,轰地一声在脑海里炸了开来。 启介想也不想,纯粹是依循着本能的驱使,眼疾手快地取过门边那敞开的衣柜里的大毛巾,朝前大大地一跨,也不给任何反应的时机,就这么兜头兜脸地往拓海头上一罩—— “啊?!” 突如其来地降临的黑暗和启介不按常理出牌的袭击叫拓海一时有些无措,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上一声,就被启介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搭在结实有力的宽肩上,用抗麻袋的标准姿势把他给打了包。 终于做出了想做的事,扛着这迟钝得无可救药的蠢家伙,又惩罚性地往那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上一记,启介心里大安地长舒一口气,只觉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恐怖压力大大减少,信心也足了许多:“我们先走了。” 面朝整个过程中都没什么表情、也没出手制止的哥哥,还是第一次在与之交锋的过程中占了上风的他未免有些飘飘然,在这越发微妙的气氛中,既想避免夜长梦多、脚下生风地立刻离开,又想志得意满地高歌一曲宣告胜利,还有种‘咦我这是真的在哥哥手里成功抢走人了吗居然顺利得不可思议’的不真实感,甚至有种浅淡而无可忽略的愧疚在蔓延。 “哥哥也要来泡温泉的话,随时欢迎。” 含含糊糊地甩下这句话,启介便昂首阔步地扛着这只兀自挣扎不已的战利品走了。 他也不是乱找的借口,虽是临时起意地绑架了拓海,一旦到达了目的地,就毫不犹豫地把拓海给剥光了扔进去。 大浴巾一抖,便像变魔术似的抖出一套浴衣和被撕下来的一只嫩生生又光溜溜的拓海,随着“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副大阵仗的史浩他们都震惊了:“启介你在做什么?” 要不是这里的池子够深,这么丢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给我看好他!” 启介无暇回答他们的疑惑,第一时间就命令一头雾水的小弟中村把试图爬上岸的拓海给看牢了,手下则丝毫不慢地宽衣解带,迅速下水,靠着光滑的池壁,抓住了拓海乱扭的肩膀,强行把他固定住:“既然来了就好好泡!” 拓海呛了几口,不服气道:“又不是我要来的!” “哥哥有正事要忙,他不好意思赶你,难道你还想着厚脸皮地留在旁边打扰他吗。”正气凛然地颠倒着黑白,启介死拧着眉头,质问:“以前是谁过说想泡温泉的!” 不光是凉介,启介也记得拓海的无心之言。 拓海又急又气,偏偏在中村和启介的联手压制下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泡在热气蒸腾的温泉水里。 他还在想着说辞,史浩见势不妙,就主动出口打圆场了:“哈哈,拓海你都来了就泡嘛。启介的手法简单粗暴了点,可他的脾气就是这样,你早该见怪不怪了。对了,凉介还是没来吗?” “哥哥还有点事要忙。”启介落落大方地抢白道:“就把他托付给我了。” 拓海:“才没有这回事——” 史浩却颇赞同地点头:“是了,现在人少又安静,最适合泡了。拓海你不是睡一觉就不会半途醒来的吗?要是特意来这里一趟却不享受一下温泉,实在太不理智啦。” 连中村也酸溜溜地说:“……启介都专程去接你了,也别太不识好歹吧。” 松本和滕冈也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附和他们的话。 知晓启介的初衷是为他好,也争不过那么多人,再加上这并不是会触犯到底线的原则问题,尽管遗憾丢了个跟凉介先生独处的大好机会,拓海还是闷闷地把大半个身体潜进水里,不说话了。 见他已经平静下来,进入了以往的那种双眼放空的神游天外状态,史浩也适可而止地掐灭了话头,向启介使了个会意的眼色,安安心心地回到原来的假山旁靠着了。 ——他已经习惯了给暴脾气的启介收拾残局了。 话说回来,启介对拓海的态度怎么那么奇怪? 拓海的脾气放在谁眼里都当得一个‘温顺和善’的评价,做事认真努力,又很随遇而安,不善言辞可为人谦逊,对朋友更是相当讲义气,放眼整个D计划,也就启介能把他真正气到了。 启介又为什么频频做出类似挑衅拓海的行为呢? 要说是竞争对手间的敌意吧,实在是不太可能,启介分明无时无刻不在不着痕迹地照顾拓海,为拓海的胜利骄傲不已,每一句被恶声恶气的外衣所包裹住的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虽然有时候的效果不尽如人意,甚至适得其反;要说是同队队友之间的惺惺相惜,这种幼稚的发脾气和蛮横的干涉,又不像平时的启介了。 启介的桀骜不驯是出了名的,眼里只看得见赛车,假日也只惦记着去磨练车技,对认识很久又忠心耿耿的跟屁虫贤太都保持着一段距离,哪里会这么对人上心,以类似贴上去的架势去亦步亦趋地照顾? 史浩越想越不明白。 众人心思各异,脸被热水蒸得红扑扑得像个番茄的拓海则默默地掰着手指数——粗略一算,他已经接近4个月没好好跟凉介先生单独在一起了。 一般都是眼神交汇和简单的一个笑容,以及一些温柔的叮咛和不带太多暧昧色彩的抚摸头顶。 就连唯一算得上超越了‘知交好友’这条界线的举动……嗯,接吻,刚才的也只是那次在秋名山草地上以来的第二次而已。 少有地得到一个好机会,还没来得及捂热就被笨蛋黄毛头给无心地破坏掉。 拓海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了眼不远处那空荡荡的门帘,眼睛都睁得发酸了也没能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姿,不禁有些失落。 ——凉介先生果然不来吗。 眼前是浓浓的热雾,鼻端是淡淡的硫磺味,比人体温度要稍微高上一些的池水泡久了后却让人通体舒畅,快要溢出来的满足感驱散着潜藏的酸痛和不适,自四肢百骸里流泻出来,叫人享受得不舍起身。 一言不发地面对着他,一手百无聊赖地拍打着鹅卵石铺就的几岸,时不时跟中村交谈几句——启介即使知道拓海还在生闷气,也半点都不担心。 在这半年来的摸爬打滚里,他也算吸取了几分教训,看得透彻点了——拓海的性格就是这么回事,表面看上去软和好欺,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硬踩上去就会被刺个头破血流;可只要被归入‘朋友’这个该死的范畴了,哪怕再怎么过分,他喷发出来的怒气都极其有限,而且还通常来得快去的也快,几乎从不记仇。 这种程度的不忿,顶多半天就散了。 想是这么想的,他表面上却不露分毫,始终板着张写满了‘我很生气少来惹我’的脸,绝对不先向拓海求和。 免得这家伙、这家伙……借机骑到他脖子上作威作福。 还有,哥哥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后招? “已经泡很久了,准备起身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越发觉得危机四伏的启介再也坐不住了,忽然撑着池边一跳,利落地翻身上去,同时“哗啦啦”地带起一道水幕。 鹰隼般锐利的视线自始至终就不曾离开过拓海,嘴里却若无其事地提醒着那些头上滑稽地搭着条白毛巾,聊天聊得不亦乐乎的队员们。 “啊,现在几点了?”史浩也有些浑身发烫,陶陶然地抬起防水式的腕表来看了一眼,艰难地透过蒸气的阻隔来分辨上面的数字:“嗯……是挺久了。” 启介浑不在意地光着身体走来走去,一身紧扎而匀称,非但不显得夸张,倒是充满力量和美感的肌肉看得中村崇拜不已,他对那条包过拓海的浴巾视而不见,只去旁边的置物柜中顺手拿了两条由旅馆配备的新毛巾,回到池边后,凶巴巴地催道:“听不到吗,上来!” 拓海茫然:“?” 舒舒服服地泡了这么久,除了对凉介的惦记依旧不变外,他已经把先前的怒意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早料到是这样的启介并不觉得意外,也不顾自己打破了在半小时前才发下的‘绝不主动跟拓海说话’的誓言,语气*地再次命令道:“实在喜欢的话,到时候再来泡就行了,但一次绝对不能不懂节制地泡久了,难道你想晕倒在里面吗?” 被这环境给熏陶得大脑有些迟钝,拓海迷糊地歪头看他一会,才成功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可是,他却没有立刻动作,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在水雾的衬托下有些氤氲,内里澄澈而干净,只认认真真地瞅着背脊挺得笔直的启介,似是在斟酌要不要用他手里摊开了的这一条。 看他犹疑不决里显现出的嫌弃意味,启介拼命忍耐着咆哮的欲、望,只是捏着毛巾两角的手背由于用力过度而暴起了青筋。 拓海张嘴,然后—— “哈啊~”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启介脸色登时就变得死沉死沉的。 “哈哈哈哈,看不出启介还很细心,又那么会照顾人啊。”赶在启介爆炸前,见他们两僵持的史浩一边擦干身体,一边善意地笑着,只觉得他们就像一对正闹着别扭的兄弟。 更新鲜的是,主动求和的居然还是一向骄傲的启介:“不过再不上来的话,启介再这样站下去可是会感冒的哦。” 毕竟他还一直光着等拓海上来呢。 “呃……”拓海被这么一提醒,也歉意地摸摸头,站起身来扑到那块毛巾里,任由启介把他裹好,嘴里说着解释的话语:“对不起,启介先生,只是联想到小时候妈妈给就读幼稚园的我擦拭身体的画面了……” 启介响亮地“切”了一声,恶趣味十足地将拓海团成一个很难从内部挣开的春卷,又胡乱扯了条小毛巾把他的脑袋包成了一个遮眼遮鼻的大团后,才得意洋洋地用长条浴巾堪堪围在腰胯处,爽朗地笑着,丢下句“快去穿衣服!”便大步朝更衣室走了。 “唉,启介又这样了。” 连历来处事稳重的史浩和松本都拿启介心血来潮的恶作剧没辙,只得帮忙将被困住的拓海释放出来,又好声劝了几句。 结果才呆站了不到半分钟,拓海就开始打喷嚏了,他们唯有手忙脚乱地又把他重新包好,这样一来,竟是跟之前的造型一般无二。 “启介哥分明是担心你感冒,”等在更衣室门口,中村不高兴自己的偶像——启介哥的一番好意被糟蹋,嘀嘀咕咕着,不敢让还在里面换衣服的史浩等人听到,却故意说给离他最近的拓海听:“真是不识好人心……” 由于他正站在拓海的侧后面,根本看不到这位重要听众的目光正落在高高悬挂的木牌上,处于高度发呆状态,显然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喂!”半天得不到回应的中村沉不住气了,用不小的力道推搡了拓海一下,待他回头了,才继续往下说:“藤原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拓海:“?” 当那双明明澈澈的眼睛看过来时,中村不知怎么的,莫名地不太敢与他对视。 就好像内心的丑陋一面被看透了般的难堪,他踌躇片刻,索性前进一步。 这样一来,身高上的差距就能让他顺理成章地直视拓海的下巴位置,而不会显得他是在逃避这道洞察一切的目光了—— 他不知道这是基于拓海的品德突破90和魅力属性突破150,这两项叠加起来的综合效果,会随机激活攻击方一定数量的负罪感,只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试图增加震慑力:“我说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启介不过跟你认识一年不到而已,我可是跟启介哥认识了两年多,当初也是因为喜欢他豪迈的跑法才加入RED SUNS车队的。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以来,他把我当做亲生弟弟一样的疼爱,是你没得比的!” 拓海:“哦。” 中村不爽:“你这是什么敷衍性的回答!” 拓海稍稍顾盼了下,很奇怪最早出去的启介怎么还不回来带走这个小跟班,又实在找不到人,半晌才愣愣地问道:“那启介先生是怎么照顾你的呢。” 这点直切要害,中村当场就被问得一噎,好一会才哼了一声,说:“他有时候会让我坐在他的副驾上,然后在驰骋时指点我(虽然是他在软磨硬泡和赛程不紧张的情况下才得来的偶尔机会);有时候早上会特意打电话叫我起床陪他上赤城跑(虽然多半是在遇到难缠地来倒贴的女人,不想浪费时间打发掉的情况下才要换他来代为应付);还有——” “喔。”拓海听得犯困,却还是诚心道:“我没坐过他的副驾呢。” ——都是启介一直想坐他的。 中村把这视为他示弱的证据,有些沉浸在一吐为快的亢奋中,他紧接着又说:“所以启介哥之所以对你亲切一点,不过是因为你目前是D计划的队员,可D计划之外,你不属于RED SUNS——” “贤太。”脸色不太好看的史浩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严厉地打断了中村的滔滔不绝:“你在说什么蠢话呢。” “史浩……”中村立马就蔫了。 “拓海你别听他乱说话,”史浩严肃地转向拓海,说:“他只是有些嫉妒你跟启介走得很近,才脑子进水地乱讲话的。” D计划才刚开始,作为临时来帮忙的中村就把队伍里的王牌,又是性格、人品和技术方面都无可挑剔的拓海给贬斥一顿,这件事情不可谓性质不糟糕。 “啊,我知道的。”拓海连忙摆手,制止史浩对中村进行进一步的斥责:“贤太先生只是在跟我聊天。” 贤太平时对他还是很好的,从系统并未因对方扣过分他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是真没在意。 听他这笨拙地帮忙开脱的话,又看拓海表情真诚,史浩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太好了。” 而恢复理智的中村也后悔莫及,他怎么就一时冲动去说那么幼稚又伤人的话呢。 “发生什么事了?” 恰好这时候,拿着三罐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咖啡的启介也回来了。他见他们表情不太自然,就随口问了句,也不在乎答案,径直丢了个冰的给史浩,一个暖的丢给拓海,剩下一个冰的自己留着,“啵”地一声掰开了拉环。 ……在场四人,就剩下声称‘启介哥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疼爱’的中村双手空空了,可他正懊恼着自己的失言,也没去想这些。 “你怎么给我冰的,”想冲去那些不和谐的气氛余烬,史浩故意埋怨道:“我也想要喝点暖的啊。” “你以为我不想。”启介挑眉,理所当然道:“就剩下一罐暖的了。” “啊,”拓海拿着手里那罐——也是唯一一罐暖的,只觉得十分烫手,于是提议道:“不如我跟史浩先生你交换吧。” 史浩哈哈地笑着摇头:“不用不用——” 启介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横眉冷对道:“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专门留给你的,居然还敢给别人!” “谢谢。” 泡得有点口渴,拓海也不客气了,微笑着也拽开拉环,慢慢地喝着。 “哼。这才对。” 启介露出个勉强满意的笑弧,伸手揉了他半干不干的头发一把。 面对这坦坦荡荡的待遇差别,史浩一边喝着一边腹诽:贤太与其说启介当他是弟弟,还不如说启介当拓海是太太的可信度来得高呢。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之所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嗯,会在不久后解释。 话说,别一开始就把哥哥想象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情人啊(那只是拓海眼里的样子)……就算忽略掉父母、弟弟和他本身的阻力,还有北条和香织这个心结横在这里呢。 今天我的手指拆线了~~又是一条好汉! 拓海定制封面的下册封面也出来了,我个人超级喜欢哈哈~ 76 默不作声地目睹了这一切的松本,在他们前往餐厅时找了个不会引起注意的借口离开,在走廊间绕来绕去的,最后敲响了凉介的房门。 他没有扑空——拓海既然已经被启介带走,凉介便回去自己房间安置行李了。给他应门时,神情平静得倒像是早预料到他会过来般,更是连半句话都未曾提及他的来意。 “我不能理解你的做法,凉介。”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心情焦虑的松本也不绕圈子了,开门见山道:“你不是跟拓海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会放任启介接近他?明明你也知道启介对他很有好感的。” 凉介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松本皱眉:“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理由吗?” 他在其他队员眼里总显得沉默寡言,却跟凉介私交甚笃,也知晓对方一些不为人知的私事。 “我只是在想,到底要不要修复这个错误。”凉介平静地说:“或许还来得及。” “错误?”松本缓和了语气,反问道:“你也会犯错吗?” 凉介轻笑:“常有的事,虽然表面上不会显露情绪,内心却一直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 松本沉吟了会,回到正题:“你是觉得,跟拓海的关系是一项错误吗。” 凉介摇了摇头:“不,只是我一时间松懈了克制力。太过放纵感情,把话说得太早……但事到如今,能作为弥补的,也只有给拓海留一条妥当的退路了。” 松本一怔,觉得他这个想法完全是不可理喻的:“启介就是你给拓海预留的后路吗?但你根本没考虑到拓海的想法和你自己的意愿啊!启介只以为他在跟你公平竞争,他要是知道这背后的真相的话,也是无法接受的!” “拓海并不讨厌启介,而启介非常喜欢拓海,他现在也隐约觉醒了这份认知,并不是没有机会的。”凉介冷静地说:“即使没人点醒他,从刚刚的做法来看,他也抓准了方向。 一直以来的他都是父母眼里的‘叛逆的次子’,行事随心所欲,届时面临的阻力也远比我的要来得小。” 他顿了顿,又说:“你要说施舍也不正确。我的确是在跟启介公平竞争。拓海最后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是各凭本事的,截至目前为止,仅仅是我的出发点更有利一点罢了。” 松本的心里微微一动,只觉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你觉得自己大概没办法保护得了他?” 凉介闭了闭眼,微笑着承认了:“是。” “拓海很独立,也很坚强,不需要你保护的。”松本无奈地说,“你不要习惯性地把所有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想得太偏颇,也不要试图把事情做得十全十美,我是说真的,你应该任性一点,就连香织的死也根本不是你的错……啊,抱歉。” 他说着说着,就讪讪地住了口。 一方面是感觉自己无意间就挖起了名为‘香织’的那道旧疮,很是愧疚;一方面是后悔把来自父母方面的阻碍太过轻看,尤其是在素来不愿做出有悖于父母期望的事的凉介面前;又一方面是明知道好友的难处极多,还轻率地提出纯粹是从主观角度出发的个人建议。 凉介轻笑着,温声说:“你不用这么避讳她的名字。我对香织的感情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学长那里……是注定要我去解决的。” 若不是香织的香消玉殒作为示警,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脆弱的生命面前其实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因疏忽而酿成的恶果一旦铸就便无可挽回,虚无缥缈的精神有时候比血肉铸就的肢体还要脆弱——缺胳膊断腿还能活得好好的人为数不少,可丢失了精神支柱或是动力的,就陷入绝望的泥沼,连一步都迈不开了。 医生能救助的,是有生志的‘死人’,而不是存了‘死志’的活人。 他无法想象,更无法容忍拓海在某一天有可能会走上跟香织一样的绝路…… “什么!” 听到这个危险的打算后,松本坚决反对:“我不赞成你这样做!你又不是不知道北条现在变得多疯狂,已经不是你能去干涉的偏执程度了!他绝对会害死你的!” “不,”凉介淡定地说:“主要过错在我,事到如今,也只有我能阻止他——不管代价是什么。就如同我父母那边一样,要真正和拓海在一起,我必须过去他们那关。” 在这两个问题上,他都不曾想过逃避,只准备斩断自己的后路,心无旁骛地背水一战。 但他也想留一条万无一失的退路给拓海。 “我——”松本着急地想说什么,却被凉介给打断了:“无论如何,有待解决的事情都有很多。而我说的时机也不是现在,目前D计划才刚起步,我作为领队是不会乱来的。” 他忽然做出这样的保证,显然是不欲多谈了。 看凉介的目光柔和而坚定,松本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了,怕是连动摇都不可能。 他头疼无比地长叹一口气后,问:“……那拓海呢?” 凉介低笑道:“在正事上,拓海恐怕比我还要主次分明;而在私事上……D计划是锻炼顶级山路车手的队伍,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他接着说:“所以我是不会给予启介任何帮助和提示的,顶多是不多加阻挠——具体就看他自己的表现吧。毕竟我也无法控制住自身感情的释放,而且希望也还没断绝。”拱手相让是不可能的。 松本心情复杂地看向他,苦笑不已。 凉介沉默地凝视着木桌上的纹络,那温和俊秀的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宁和,完美地隐藏了在内心深处翻涌的挣扎和痛苦。 “如果我注定在某一天要失去拓海,那么启介就是我唯一一个可以充满信任地将他托付的选择了。” ……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荡着凉介这句话,松本吃饭也吃得很兴味索然,特别是面对着稳坐如山地持着竹筷,垂眼拨动菜肴的凉介,时不时侧眼、偷偷打量凉介的拓海和撇着嘴偷瞄拓海的启介时,联系到他们俩黯淡的将来,他很艰难才忍住了叹气的欲丨望。 心情倒是越发沉重了。 “咦,我的打火机忘在车里了。” 对松本的糟糕心情一无所查,史浩吃饱喝足了,想点根烟舒服一下,结果一摸怀里却摸了个空。 “启介,你那里有吗?” 他随口问。 启介眼也不抬地道:“我穿着浴衣。” 史浩没辙了,被这么一提醒,他也不指望其他人会带,只得起身准备去取。 “我去吧,”拓海放下茶杯,同也起身说:“我想顺便出去走一走。” “那就麻烦你了。”史浩从善如流地把车钥匙丢给了他。 启介本来想跟拓海一起去,却又怕这样显得太刻意,只得勉强按捺住这个念头,嘴里嚼着装饰用的萝卜干,胃口也败了几分。 拓海路过柜台时,无意中听到了一对男女间对话的片段。 “……总之要换新轮胎。奈保,求求你啦,借我一点钱,”那男人双手合十,做出个夸张的乞求状:“我奖金到手后立马还你!” “你不是前不久才换过轮胎吗?”对着这个交往了快6年却没什么长进的男友,想快点结婚的奈保也很烦恼,“怎么又要换,你花在飞车上的钱也太多了吧。” “那个只是临时用的便宜货,抓地力已经不行了,要换个新的。”他的声音隐约有着不耐烦:“我马上有个很重要的比赛。想要教训那帮群马来的小子们的话,没个性能好的新轮胎是不行的啊!” ——轮胎也不是新的就最好啊。 拓海无意识地想着,按照凉介先生的说法,抓地力还是要看具体路面情况吧。 如果是干燥的路面,胎纹几乎快要被磨平的轮胎才有最好的发挥,而不该盲目地迷信‘新轮胎’,更别提光是适应也需要时间和过程的呢。 “叮!系列任务:‘D计划’开启,主线任务一:‘D计划的良好开端’开启。” “内容:在不使用‘沟渠过弯法’的情况下完败末次徹,让他滚去结婚。” “奖励:表现+5000,【关东区域称谓】名声大震;高桥凉介的表扬;高桥启介造型的沙包一只。” “惩罚:表现-10000” 撇开系统变得越来越简单粗鲁的措辞不提,自春天以来,拓海还是第一次接到跟D计划相关的主线任务……为什么上次在长崎时没接到呢? 难道是对手的水平问题吗。 想到这,拓海不禁回头多看了那对气氛不怎样的情侣一眼。 系统好心提示:“凝视时间超过30秒。需要对目光锁定对象使用‘偷窥镜’(20/20)吗?” “偷窥镜”还是他在秋名下坡战里险胜凉介先生后得到的奖励,但由于系统奖励的东西太稀奇古怪,他还没具体研究过每一项的用处,这个也没认真看过。 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拓海点头:“用吧。” “请稍等……”系统‘嘀咕嘀咕’地响了一阵,欢快道:“使用成功,耐久度为(19/20),想关掉属性界面的话,按一下肚脐即可。” 它的话音刚落,在拓海眼里的那背对着他的男人头顶上就毫无预兆地冒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屎黄色气泡,里面浮现着几行酷炫的七彩字—— “名字:末次徹 车队:seven star leaves 年龄:比你大 最喜欢的人/物:自己 性格:冲动,没大脑,不自量力 特技:突进(包括床上和车上),吃软饭 实力评估:75。不足以对你造成威胁,不要客气地上吧!” 拓海:“……” 77 “啊,是这样吗。” 听拓海这镇定自若的语气,池谷不仅没感到轻松一些,心里那弥漫着的不自然的气息反而越发深重了。 拓海没听出他的口是心非,兀自点头道:“嗯。” 池谷扯了扯嘴角,只跟同样不能理解他的阿树面面相觑了会,也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合适。 至少‘附和’这一点是绝对做不到的。 “不管这些了,”池谷笑着岔开了话题:“刚才看到他递了盘录像带给你,是新比赛地点的路况吗?” 拓海:“啊,是的。” 这倒是提醒了他。 拓海把兜里的塑料盒拿了出来,也省得那里鼓囊囊的一片,有损制服的整洁。 “这周的对手是sevenstarleaves啊!”阿树一下就从方才的惶惶不安里恢复过来了,兴奋得不得了,盯着它的目光炽热得仿佛恨不得把它自正主手里抢过来:“你还不快去看,晚上就要过去实地练习了啊!” 早在去年,听说好友拓海要加入D计划的那一刻,阿树就和REDSUNS其他提早听到风声的队员们一同成了高桥凉介的脑残粉。 还曾动过一些小主意——比如申请进去打杂,或者帮着拍摄,总之能参一脚就再幸福不过了。 无奈只是动了个念头,就自行掐灭了。 不说高桥凉介会不会答应他的加入,他得在加油站辛勤地打工挣钱,才能养好那部老掉牙的AE85,一步步地把它改造成不逊色于86的车…… ——毕竟他不是作为下坡ACE、被高桥凉介万分看重的拓海,全程花费都有得报销。 不光是食宿,车的保养、调试,消耗的油费和改装费,都被考虑得面面俱到,根本不需要拓海去操半分心,只一心一意地去钻研路线,听从战术安排,渐渐学会独立思考。 阿树选择性地忘记了拓海要承受的压力,陷入了美好的憧憬中。 拓海摇头:“不行,现在是上班时间。” 池谷凑过来,提示道:“店长上午都不在哦。” 阿树也不死心地撺掇着:“我们可以帮你把风的。” “不行啊。”一向很认真工作的拓海并不准备妥协,在断然拒绝他们的暗示后,径直往更衣室走去—— 那里有他的放置柜,可以放这盘带子。 “拓海!”阿树不甘心地追在后头。 拓海打了个手势,止住了他的脚步:“不行,这样做是不好的。” 见他做事这么一板一眼,本就缺少正当理由的池谷也没辙,只得拍拍沮丧又憋气的阿树的头,劝道:“忍一忍,等午间休息的时候再借用店里放映机看吧。” 拓海果真就没有再反对。 等立花店长风尘仆仆地自商会赶回来,猛地推开休息室的门,掐着快冒烟的喉咙想快快倒杯水缓解这份灼热时,就感觉到通过金属把手传递而来的障碍物,还没来得及感到吃惊,门便被大力作用下轰然打开,立马便听到了‘砰咚’一声。 “啊……” 本来挨着门打瞌睡的拓海这下可算是清醒了,疼得眼泪汪汪,抱着后脑勺。 “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在这里。”立花被他给狠狠地吓了一跳,“你还好吗?有没有脑震荡?”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使了多大的劲——可确实是很急切的,力道搞不好没控制住。 拓海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说:“店长,我没事的。” 立花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后脑勺,很清晰地感觉到那里渐渐起了一个大包,心里咯噔一下。 “你先坐下,”他一边扒拉着沙发上杂七杂八的东西,给拓海清出一个位置来,一边忧心忡忡地问询着:“有没有想吐?头晕?有没有……” 拓海被店长这如临大敌的架势给弄得手足无措:“我真的没事,只是被撞了一下而已。” 立花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屋里的另外两个年轻人,见他们手里拿着盘录像带正要往放映机的碟盘放置处塞,不禁问道:“你们要看什么?又是土屋的漂移视频?” 不论技术好赖,他们这一屋子里坐着的全是漂移爱好者,翻来覆去百看不腻的除了赤城白彗星高桥凉介刚出道的那几卷外,就是公认的职业赛车界漂移之王——土屋圭市的视频了。 一个职业一个业余,跑的场地也不一样,两者不存在什么可比性,可同为热爱山路飞车的车手,他们还是看前者的比赛录像更能有代入感、更热血沸腾一些。 土屋即便再耀眼,所在的世界对他们而言也太遥远了。 池谷笑着说:“不是的,是高桥启介给拓海带来的路况录像。我们届时没办法去给他加油,趁现在看看场地,好歹知道他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挑战,要是能帮着讨论出什么名堂就更好了。” 立花挑了挑眉,打击他:“你的头脑再好,比得上高桥凉介?” 听他这样的口吻就知道有门,池谷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也不反驳。 果然,立花又话锋一转:“但你们挂心拓海比赛这一点,我也能理解。”要是年轻个十几岁,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抛下加油站的事务,驱车跑去看上一看啊! 池谷趁机说:“那我们就借用一下放映机了啊。” 立花笑骂:“你不是已经在用了吗!” 他同时作为店长和拓海爸爸文太的知交好友,也很关心拓海的成长,对他们利用休息时间擅自使用店内的休闲设备这一事,自然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反而问拓海:“唔,你今晚就要去栃木练习了吧?要不下午我放你个假,争取多看几遍吧?” 拓海还为他表现出来的那超乎常人的‘通情达理’而怔楞着呢,池谷和阿树就比他还要高兴,大声欢呼起来:“好啊好啊,你就安心准备比赛吧,我们会连你的份一起做了的!” “虽然没办法实地给你打气,但能帮上忙就太好了。” 看他们自顾自地决定了他的事,拓海有些骑虎难下,慌忙谢绝:“……谢谢,但是不用的啊,这只是增加了一下细节的版本,原始版我已经在家看过60多次了。” 立花摇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不错,还觉得拓海对此不够重视:“如果仅仅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的话,高桥启介不会特意跑一趟送过来的。既然高桥凉介会要求他们重新录制,证明缺失的部分很关键。” 拓海听他这么一说,知道很有道理,又考虑到D计划的整体荣誉,不由得犹豫了。 “你可是我们整个群马县的骄傲啊,”池谷添了把火:“你都不知道D计划在圈子里的关注度有多高,每次你们赢了,我们脸上也有光。” 拓海愕然。 “就这么办吧。”善于察言观色的立花知道拓海不会再坚持己见了,于是抓紧时机大手一挥:“池谷,现在就开始播放。下午就把拓海的时间空出来,他不上班了,你们要辛苦一点了啊!” 池谷和阿树简直求之不得:“好啊!” “……谢谢大家。” 拓海嗫嚅着,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暖流在淌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理理帽檐,接受了这份好意。 池谷蹲在放映机前,娴熟地摁了一通,连好线,原本漆黑一片的电视机就出现彩色画面了。 “开始了。” 池谷宣布着,往后退了几步,试图找到被阿树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的遥控器。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的柏油路面,也不是灰色的水泥地面,更不是葱葱郁郁的树林…… 而是一间装潢简单的居家厨房,有个高高地扎着马尾辫、身形窈窕的年轻女人正哼着小歌,背对着镜头在流理台上切菜。 池谷的目光漂移了一瞬。 拓海疑惑地眨了眨眼,这怎么都不像路面视频啊。 “等等,我听错了吗?” 阿树皱着眉头看了会,心里忽然灵光一闪,猛地凑到电视机前,把音量调大了一点—— “哒哒哒哒哒~” 由店长热心剪切的片头预告放完了,画面骤然倒转,那个在前面温柔贤淑地做饭的女人便露出了正脸,风格却产生了颠覆性的转变——浓妆艳抹地穿着诱惑性十足的装束,殷勤地冲镜头跑着媚眼,竭尽全力地搔首弄姿。 与此同时,熟悉的旋律通过扩音喇叭传了出来,充满了欢快的意味。 “噢——” “这个背景乐!果然!” 这下除了对某方面比较懵懂纯洁的拓海外,其他人都明白了。 拓海茫然地看向神情暧昧的他们:“怎么了?启介先生搞错了吗。” 这难道是启介先生的女朋友拍摄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池谷他们憋得实在辛苦,对看一眼后,也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类似的心领神会,于是终于忍不住了,在拓海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笑得在沙发上直打跌。 只觉高桥启介一下就被他自己从神坛上给毫不留情地拽了下来,英明神武的形象碎了大半,变得家常多了。 “……你们到底怎么了?” 拓海默默地盯着他们看了会,只换来更夸张的大笑,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只当是启介先生取错了朋友的带子,走到放映机前,低头就想取出那盘录像—— “啊~你~” 手指刚放到停止键上,那被阿树调到最大的音量就像炸雷似的在耳边嗡嗡响起,硬是把拓海震得一激灵,反射性地抬眼扫向屏幕。 “明知大哥出差了还穿成这样……好色的嫂嫂,你是故意诱惑我的吧。” 不知从何时冒出来的男人长了满身肌肉,乍看倒有几分像今天来加油的竹本,穿了身不合身的劣质西装,猥琐地笑着,把手伸到假装惊慌失措的女人胸前,一下就将摇摇欲坠的低胸上衣给扯了下来! 两坨有点下垂迹象的白花花霎时占据了整个屏幕,一抖一抖的。 拓海:“……………………” “不、不行!”女人羞耻难挡地仰着头,涂得红艳艳的唇却是欲拒还迎地娇喘了几声,身体一软,把手轻轻地覆在那到处乱摸的熊掌上—— “什么啊!” 可怜的拓海被突如其来的生物炸弹给来了个五雷轰顶,面红耳赤地僵在了当场。 等他好不容易从石化状态里挣脱了,第一时间就是手忙脚乱地去把电源线给拔掉。 笑声这才渐渐平歇,拓海简直尴尬得不行。 除了去阿树家被迫来过一次惊鸿一瞥、之后就对类似的东西避之唯恐不及的他,尽管知道启介有不少小黄片的收藏品堆在床下,也还是初次直面这么露骨的画面。 ……还是当着朋友们的面。 “咳,你还是去问问高桥启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立花忍笑忍得脸都有些抽筋:“这真是太意外了。” 拓海也是这么想的,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结果却摸了个空:“咦?” 见他动作一滞,立花不由问道:“怎么了?” 拓海回忆了下,无语道:“……手机被启介先生拿走了。” 说着,他瞄了眼墙上的挂钟,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一小半了,剩下的即使不算上吃中饭的时间,也绝对赶不上跑高桥宅的一个来回。 “我不是说过让你放假了吗。” 立花咳了咳,抱着肘做了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姿势:“既然店长都这么说了,他又不是个会出尔反尔的人……你就快去吧。” 也只有跑一次了。 78 在开车去高桥家的路上,拓海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刚才发生的窘事。 那些缺乏美感的露骨画面对他而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吸引力,只平添反感和恶心。 更叫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的,是那几句台词,以及根据对话所推断出的题材。 “小叔和大嫂的禁忌恋?” 为什么有个大哥的启介先生会看这种内容的录像带呢。 拓海慢慢地把车泊好,却不着急下去。 他把头枕在手臂上,压在方向盘那里,开始了认认真真的思考。 ——难道是凉介先生有了喜欢的女性吗? ——恰好启介先生也爱上了对方? 这几率也太微乎其微了吧。 拓海的食指轻轻地叩了叩方向盘,尽可能设身处地地想了会,没得出个靠谱的结论来,思路倒是无意间发散到另一处去,想起了大半年前凉介先生的那次表白。 彼时来得突然,他也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适应什么,但在那个炙热的吻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存有任何实质上的变化。 见面依然微笑,会有温温柔柔的关怀,可类似那一瞬间的爆发却再不曾有过,好像是彻底消散掉了,又犹如被沉甸甸的冰块抑制住的火苗一样。 “嗯……” 拓海在感到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不管怎样,目前来说D计划才是最重要的。” 怔怔地盯着一动不动的仪表盘,拓海很快振作起来,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不能分心。不只要对得起这份信任,也是为了在未来、这个最擅长和最喜爱的领域里不输给任何人,发挥出最好的实力,成为最顶尖的赛车手。” 除此之外,没有余力去考虑其他。 …… 在二楼的房间里,启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无数次,才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坐起来。 本来是要准备上赤城山胡乱转几圈,散一散这份难耐的躁意的,却在走出房门前有那么点类似感应的心神不宁,不禁凑到窗框处,食指指节掀起一片百叶窗的折叶,目光就这么透过那条狭小的缝隙往外看去。 这一看可非同小可,他骤然挺直了腰杆,惊喜和心虚交织在一起,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复杂得难以描述的表情上:“他怎么来了。” 藤原家的86,不,应该说藤原拓海,那笨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把自己拿了对方电话的这一茬忘得一干二净,启介二话不说地夺门而出,直到步出玄关、进入86的驾驶室窗可见的范围了,才假装是不在意地恰好路过的放慢脚步,又像是现在才看到熊猫车似的改变前进方向,往它那走去。 “喂,你在车里发什么呆。” 他俯身,叩响了86的车窗。 拓海的注意力得以时速表上移开,神情有些懵懂地歪着个头,半晌才说:“就算我违章停车了,启介先生又不是交通警察。” “哈啊?你停在我家门口,我居然还不能问你几句吗?”启介敏感地意识到他在敷衍自己,怒火就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窜了一窜。 拓海慢吞吞地陈述:“但我也有钥匙。” 启介额角青筋一跳:“那你为什么磨磨蹭蹭地不进来!” 拓海眉眼弯弯,指控道:“因为启介先生把录像带弄错了,还拿走了我的手机。” “弄错了?” 启介听到这意料之外的答案,有些不太相信地僵在原地回想了几秒,终于明白了那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在哪里,脸色登时变得精彩起来。 拓海故作没看到,把重新缠好的录像带递给他。 “……你可别误会了。”等他恢复了那张酷帅霸拽的脸,启介难得给了个好态度——虽说这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这是贤太那家伙忘在我这里的,我准备替他还回去。” 拓海怜悯地眨眨眼:“喔,原来是这样啊。” 系统:“叮!完成隐藏任务‘善意的谎言’,表现+100,高桥启介的把柄X1,可选择披露给高桥凉介。” 事实上,他的小花招已经在系统的揭穿下无所遁形了…… “不然还可能是什么?”启介眯着眼,怀疑他的诚意。 “唔……那你把手机还给我吧。”拓海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好脾气地说。 拿到手机之后,他立刻就发现它变得不同了:在右上角那空了许久的小洞上,吊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黑白86手工吊饰。 “咦,这个是用布拼的。” 拓海感到很新鲜,一时间有些爱不释手。 启介得意地清了清嗓子:“那还用说。” “是启介先生自己做的吗。”拓海随口问。 “笨蛋,怎么可能,你是在做白日梦吗?!”启介忙不迭地否认了,脸迅速晴转多云,就好像拓海这话冒犯了他似的,凶巴巴地瞪他,强调:“当然是买的!我才不会做手工!” ——怎么回事。 从这个角度看,能清楚地看到那隐藏在制服领口下的锁骨,干净纤长。 ……就好像重新认识了这蠢蛋一次似的。 睫毛很长,五官的轮廓很漂亮,不是张扬的美,而是柔和恬淡的那种,一看就知道是脾气软软的,乖巧听话的那种——气人的是这点仅限于在哥哥面前,在自己面前就简直嚣张得快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皮肤也跟在闪闪发光似的,润泽得像珍珠的白。 启介喃喃地移开了视线:“……我X” 拓海听到这句来得莫名其妙的脏话,很奇怪地睨了他一眼。 “算了,快进来吧。” 启介闷闷地说着,率先进屋了。 拓海安安静静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看了会,很好心地决定,还是不去提醒启介有关他正同手同脚的事实了。 只是在下车跟上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就搜开了通讯录,找到那个—— 不出所料,‘活蹦乱跳的笨蛋哈士奇’这个生动形象又贴切的称谓已经被它所象征的那个人愤怒地改掉了。 拓海无语地看着那个新名字‘帅到让你自卑’,备注那栏被人贴心地标上了‘高桥启介’。甚至还有个新添加的头像,是一张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着重突出了启介的英俊面庞和冷酷狂霸拽的气质的照片…… 拓海:“……” 专属铃声赫然是新下载的婚礼进行曲。 启介用身体挡住自动门,踹了脚深红色砖头砌成的花几,不耐烦地回头吼了句:“你还磨叽什么!” 拓海把手机装进口袋里,盘算着一会再去改掉,嘴里应着:“来了。” “拓海,启介。” 一走完链接玄关和客厅的小走廊,他们便不约而同地看到坐在简装沙发上,将颀长优雅的身躯舒展开来的高桥凉介。 室内暖气充足,他只穿了件单薄而修身的浅灰色衬衫袖口挽着, “凉介先生。” 拓海呐呐地应着。 “你来得正好,坐下吧,”凉介微微一笑,没有问他怎么没在上班,就好像拓海在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启介也是,我给你们稍微讲下这种路面需要注意的地方。” 启介还没动作,拓海就默不作声地响应了,走到凉介先生左边的那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喔。” 总觉得被哥哥无声地用气势碾压了下,启介带着几分悻悻然地坐到拓海左边,与哥哥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了中间。 感到有些不自在,拓海不由道:“呃,启介先生,你不坐到凉介先生右边的位置去吗?” 启介冷眼斜他,一副‘和你有什么关系’的欠揍表情。 拓海只好接着说:“……你那里视线太偏了,也不方便听凉介先生讲解。” 凉介轻笑道:“与其问启介,不如问问你——我这张沙发明明还有一个空位,为什么要坐得远远的呢?” 拓海:“……” 他没想到一贯温文的凉介先生会突然间变得这么直白。 “但拓海说的也没错,你坐那么远是不合适的。”凉介并没有让拓海太过为难,顺理成章地转了话头:“你坐过来吧,启介。” “OK.” 启介嘴角抽了抽,抛去那么点萦绕心中的别扭,很爽快地依言照做了。 一来是大哥要说的是正事,他还不至于为了小小的私心而主次不分;二来是比起让拓海坐到紧贴着大哥身边的位置,他宁可亲自上阵;三来是刚才的视角确实不好。 不大不小的沙发是标准的二人尺寸,两兄弟都是肩宽腰窄,典型的衣架子身材,想要尽可能不碰到对方,又要坐得舒心的话,就难免显得逼仄了。 像是没看到启介一直在用眼角偷瞄拓海似的,凉介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姿势,不巧正封锁住他视线的可能路径——除非他不介意把坐姿调整的特别前倾、很是夸张明显的地步。 启介着急:“大哥——” 凉介却不慌不忙地按下了播放键,用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吸引住两位车手的注意力,温声问道:“拓海,我让启介送过去的录像带,你有抽时间看吗?” ……那卷录像带。 拓海:o(╯□╰)o 启介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好在凉介很专心地注视着屏幕,好像既没有看到拓海纠结的表情,也没有留意到启介的心神不定,只说:“没时间吗?也没关系,那就现在看吧。” “嗯。”拓海瞄了眼若无其事的启介,还是点头,“抱歉。” 凉介分析道:“要是我没料错的话,以末次彻的冲动性格,他会害怕被你扰乱自身的心情和节奏,一定会选择先发。” “他的roadstar在性能上与你的86是不相伯仲的,尤其精细轻巧,或许会比你以往遇到的对手类型要麻烦一些。但最大的优势,无疑就是身为本地车手对自己地头的道路的熟悉度了。” “他的得意技是突进,可这也意味着,他是爆发流的车手,在续航能力上会稍逊一筹,因此在前半段,你跟在后面反而比较有利,尽可能地去模仿他的跑法,除非你能保证自己的跑法会比他快。” 拓海专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因此,决胜点多半就在后半段了。”说到这里,凉介把录像快进了一段,停在了R-12路段:“我要跟你说的关键,就是这里。” 那简直是一目了然的,拓海不假思索地问:“沟渠?” “是的。”凉介颔首:“和群马的有盖沟渠不一样,这次的没有盖,而夜晚的时候光依靠车头灯的照明是无法看得清楚的。” 拓海想了想,“凉介先生的意思是,着重不用眼睛的记忆路面方法吗?” “不仅如此,我认为你还能做得更好。”凉介温柔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过,我不会直接说出来的。等你到了那里,再自己思考一下。” 拓海愣了:“啊……” 以往凉介都倾向于把策略说得一清二楚,他只需要做到完美的履行就可以了,但这次却似乎有所不同。 凉介接下来的话则进一步肯定了他的模糊猜测:“给你个提示——不是用你在秋名惯用的下陷攻略法,而是恰恰相反的做法。” 说着,他把拿在手里的遥控器递了过去,给了拓海一个鼓励的温柔眼神。 “呃,谢谢。” 拓海不想辜负这份期待,接过遥控器后尽管没什么头绪,也还是一丝不苟地反复放着录像带里那几个排水沟的构造很是凶险的弯位。 ——凉介先生并不是担心他会犯‘掉下去’这种初级错误。 也不是秋名山上的过沟法……这样的深度是绝对行不通的,一把轮胎放进去不说能够到底了,在高速的作用下,底盘瞬间就要报废。 ——那么,到底要怎样去克服它呢? 拓海最大的优点就是富有耐心,又对凉介的运筹帷幄充满信心。就算他听得一头雾水,可只要凉介先生说了那里有一个方法,又说他能想出来,那他就铁定能做到。 渐渐地,在这单调到乏味的重复过程中,拓海露出个恍然的表情,仿佛得到了一星半点的灵感,忙抓着那一瞬即逝的灵感,陷入了沉思。 凉介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苦思冥想着的模样,不禁笑了。 “哥哥,那我呢?” 干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自己的内容,启介忍不住主动问起。 “你的对手是 凉介的眼帘抬都没抬。 启介难以置信:“……就这样?” “嗯。”凉介平静地说:“与其给你具体的指示去扰乱你的步调,还不如让你依循本能去自我发挥……这次的对手不是特别棘手,倒是个锻炼你的机会。” “这样啊。” 有这句话做定心丸,启介便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怎么舒适怎么来地后仰着。 他本身也担心会不会听到太详细的指示,毕竟一比起赛来,他满脑子就只剩下去拼命地跑,去咬住前车每一丝的破绽,几乎都是临场反应的考验。 __哪有那么多功夫去想起几十分钟前、由大哥灌输进去的攻略。 凉介垂眸,在笔记本上敲着分析数据。 就在启介的安心值上升到最高点和防备度下降的谷底的时刻,冷不丁问道:“你真不准备告诉我,在转交袋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79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戳到要害,饶是神经粗如启介,他的脑子也足足当机了三秒。 “…………没、没什么啊。” 他干巴巴地说着。 凉介轻笑一声,将不自然的反应尽收眼底,倒没有对这拙劣的演技发表评论。 启介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轻飘飘的笑声充斥着一股叫他寒毛直竖的高深莫测的味道,不过本身就没敢妄想过,‘刚才露出那么大一个破绽还能取信于算无遗策的大哥’。 他思来想去的,还是听信了内心深处的警告,嚯地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走,结果手忙脚乱下,被金属脚的茶几给绊倒了。 “噗咚!” 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轰然倒地的声响可不小,除了凉介淡定如常外,在场的另一人被他这来得怪异的大动作给吓了一跳。 拓海的视线瞬间从电视屏幕移到了狼狈的启介身上,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启介先生怎么了?” 启介声也不吭地爬起来,始终别扭地保持着背对他们的姿势,只是那冲天的发型遮不住通红的耳根。 听到拓海的疑问,他仍旧头也不回地揣着车钥匙疾步窜出了玄关,不一会,客厅里的两人就清楚地听到了转子引擎被发动和FD驶离的动静。 “他没事,只是有点心虚。”凉介淡淡地评价道:“启介是不是拿错了带子给你?” 察觉到‘联手隐瞒’已经失败了,拓海抿了抿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家长前般忐忑:“……嗯。” 虽然已经习惯了凉介先生的各种料事如神,可连具体细节都被一语中的的时候,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需要这么紧张。”凉介无奈地摸摸他的头,表面上是为了宽抚拓海的情绪,却变得有些眷恋那份柔软细腻的触感了。 那一小撮翘起的毛发被这样抚弄时,就会轻轻地挠在敏感的掌心上,颤颤麻麻的感觉会沿着神经末梢一直漫到四肢百骸里去。 很想放纵……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凉介一感觉到拓海那紧绷的脖颈渐渐放松下来了,便郑重其事地道了句歉:“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特意跑一趟。” 拓海慌张:“没有这么回事,凉介先生完全不用向我道歉的啊!” “是我的疏忽。”凉介沉了沉声,重申一次。 凉介的声线带着丝独有的磁性,语气却在温和中透着强硬,有种叫人无法置喙的威严感。 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时候,拓海对这几乎是免疫的——还是执拗地摇头。 凉介拿他没办法,只自顾自地作出了保证:“下次会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不会再假于人手的。” ——这听起来不错。 试想一下,如果下次送东西来的不是启介先生,换成是没那么忙的中村贤太或者史浩先生的话…… 远不如见到后驱兄弟来得愉快呢。 有着点不可告人的小私心,拓海想了想,止住了摇头的动作,稍微停顿一下,转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好。” 感觉到那股被牢牢地压抑在心底的炙热在不受抑制地膨胀,凉介的唇角仍噙着抹温柔的笑意,眸色却悄然变得暗沉起来。 幸运的是理智还在发挥作用,精准地在这灼人感即将抵达临界值的前一刻,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拓海头顶上移开。 只是一个简单动作的变化,就将这浅淡的暧昧给冲去了许多。 不知道自己又与被‘啊呜一口吞掉’的剧情擦肩而过,拓海忍不住补充:“但是凉介先生你一般都很忙,如果启介先生正好有空的话,唔,能不能拜托他来跑一趟呢……啊。”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早上那一场全托黄毛头的人脉和战斗力才化险为夷的闹剧,忙把事情对着凉介全盘托出,试图挽回那么点启介在对方心中或许已经岌岌可危的印象分:“……总之,要不是有启介先生帮忙的话,加油站会有大麻烦呢。” 凉介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把这声当成了鼓励,拓海思忖了会,吞吞吐吐地说:“池谷前辈他们也想好好找个机会报答你们两位,不知道 “过段时间吧。D计划才刚起步,最近都会比较忙。况且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对那些人无感也无交集的凉介并没有应承的意愿,但看在拓海的面子上,还是没把话说死。 拓海忙点头:“我知道的,一定会转告他们。” 凉介走到饮水机旁,给他和拓海倒了杯水,就在拓海接过杯子的那一刻笑着问:“对了,方便告诉我,启介给错你的那盘录像带上刻录了什么内容吗?” 拓海:“……” 尽管凉介先生的口吻很平淡,可他却直觉启介也许会被、嗯,小惩大诫一下,于是只犹豫了不到半秒,就根据之前的考量结果迅速给出‘呃,我也不太清楚’的含糊答复。 紧接着,又不由得为欺骗了凉介先生而感到愧疚。 “这样吗。”凉介不置可否地应着,食指仿佛无意识地叩了叩桌面。 清脆的响动一下一下的,就像是敲在拓海那根紧绷的弦上一般。 他硬着头皮:“是的……” 实际上,担心会被进一步追问的拓海,已然紧张得心脏都快停跳了。 “嗯。” 接踵而来的诸多问题并没有出现,好像满意于自己得到的答案了,凉介将笔记本打开,才敲了几个字,又果断合上。 拓海:“?” 凉介静静地侧过头来,冰蓝色的眼眸里无波无澜,只盯着他的脸:“你跟加油站的合同是到下个月的三号截止吧?” 话题终于变了。 拓海暗暗地松了口气:“嗯,是的。” 经历了方才的事,他已经不会为这种程度的了如指掌而大惊小怪了。 凉介又问:“好像一直都见你在打工。再过十天就要开学了,你不准备趁现在好好放松一下吗?” 拓海挠了挠脸:“呃……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凉介笑着说:“当初启介在入学考试后可是跑到东京去玩了整整3个月。” 拓海坦言道:“我事先就决定要怎么利用这个假期了。一旦群马大学开学,课业一忙起来,重点要兼顾D计划,大概是不再有精力去加油站做事了,所以才想赶在闲的时候好好做。” 凉介赞许地颔首:“不骄不躁,总是很认真地投入到最重要的事情上——你不要太谦虚,这确实是许多人都没有的一项优点。” “啊。”拓海被夸得很不自在,抬起头,正正地碰触了凉介的视线,顿时感到有些脸颊发烫,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我没有凉介先生你说得那么厉害……” 凉介顿了顿,问:“你之所以会这么勤奋的打工,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以前有,现在没有了。”拓海老老实实地说:“我起初攒钱是想买一台属于自己的车,但凉介先生你将斯巴鲁送给了我爸爸,他就把86转送给我了。” 凉介面不改色道:“是这样吗。” 拓海却没被他糊弄到——要是臭老爸的反应不在凉介先生的预计中的话,那才叫奇怪呢。 “而在D计划的出外远征中,我连花钱的机会都没有。”他继续絮叨:“我上次明明就把钱包忘在家里了,可一直都没发现,直到回家了,老爸叫我出去顺便买一瓶醋,才知道裤袋里是空的。” 几乎连自己掏钱去自动贩售机处买一杯冰咖啡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启介每次都第一个口渴,买的时候必定会捎带他的那份,还很凶恶地拒绝收钱。 “远征是那么好玩的事情,全部费用却都由凉介先生负责,又受到队员们那么多的照顾,真叫我过意不去。朋友们都笑话我或许会得到报应的……”拓海东拉西扯地说到这,带着些许希冀地看向凉介:“那个,所以也让我负担一部分——” 凉介毫不犹豫地截住了他的话:“我在邀请你加入D计划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了。这是我个人想开启的一场游戏,期间产生的开销当然该让我出。你只要把注意力全投放在你感兴趣的事情上,去漂亮地赢取比赛,就是对我最好的鼓励了。” 拓海愣愣地问:“诶,凉介先生也需要鼓励的吗?” “你说呢?”凉介失笑:“我又不是机器人。” 拓海还待说什么,凉介的手机便响了:“等我一下,”他瞟了眼来电显示上的姓名,清楚是实验室里的导师打来的,也知道多半会和那份要被刊登到杂志上的临床报告有关。 一边往二楼走去,一边冲拓海做了个歉意的手势:“我接个电话。”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拓海一个人了,他也不闲着,接着回放录像带里的那些镜头,试图在枯燥中找到窍门。 憋了许久,见忌惮的高桥凉介滚蛋了,系统才放心地出来耀武扬威:“温馨提示,是否消耗‘灵光一闪’(5/5)?” 拓海:“不用了。” 追根究底的,他还是不想太依赖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要是连这点独立思考的能力都没有,自己怕是也不该加入D计划去拖累厉害得不得了、又非常非常勤奋的凉介和启介先生了。 脑海里的那道可恶的声音显然没有错过他的这些念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却还是以公事公办的口气道:“拒绝无效。” 话音刚落,拓海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立马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像是硬生生地被卷入了一个五彩缤纷的万花筒中。 脑海里翻江倒海的,晕乎乎的令他很想吐,唯有闭上眼睛,以这最消极的方式去逃避掉那些杂乱无章的色彩,才稍微缓过口气来。 ——这种糟糕的体验对拓海而言并不陌生,肯定又是系统把他的思维强行转移到虚拟情景里去了。 等这一阵颠簸过去,拓海满腹怨言地睁开眼,结果被眼前呈现的画面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咦。” 他被系统给丢到了一条模拟得惟妙惟肖的山路上,除了碰触不到,被固定在86那熟悉的驾驶室中无法移动外,一切都与平时的情景一般无二,就连其他四感上的还原都精细得无可挑剔了。 前面跑着的,好像是红色的road star? 四肢完全不听使唤,只依循他一贯最舒服的节奏娴熟地操控着86,拓海知晓那是被系统根据采集来的数据组成的自己,也在这激烈又逼真的角逐中,依稀明白了它的意图。 是想将取胜方法以最直观的方法展现在他眼前吧? 拓海正想着,准备珍惜这个机会定下神来好好观看 ,可叫他再次感到意外的是,路才跑了三分之一,连那R-12的路牌的影子都还不见,‘他’就抓住了前车暴露出来的一个大破绽,犹如一把出鞘的锐利尖刀,狠狠地跻身进去,拔了头筹。 在惊愕中被超了前的road star的士气明显大受打击,在爆发力中体现的斗志也打了不小的折扣——不愧是被凉介评价为‘性格很像启介但又不如启介’的车手,又在先前的缠斗中被破坏了自身的步调,不久便被‘他’给彻底甩脱在后视镜中了。 系统语气相当骄傲地说着:“呵。高桥凉介高估了你的对手,也可以说是低估了你吧。经过冬天里的高级礼包的磨练,以你的战斗力,根本不需要去浪费时间攻略水沟的——喂。” 一听这番冒犯凉介的言论,拓海不仅兴致淡得一干二净,还理都不想理它的大言不惭,很快找到了脱离幻境的方法,二话不说就跑回去,抓紧时间继续看视频了。 他脱身出去的时机掐得刚刚好。 “……拓海?拓海?” 一回神就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深邃蓝眸,拓海的心里一慌:“啊。” “看你好像在发呆,叫也没放。”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确保没事了,凉介才卸去了对拓海愣神不醒而抱有的忧心,温声问道:“是太累了吗?” 拓海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怎样去攻略下水道。” 凉介接受了这个说法:“我不要求你立刻想出来,到了现场,实际接触到那样的路面后,会有更多灵感。” 拓海虚心接受了。 “不过,”凉介笑着说:“你光看‘超级变变变’的话,它是肯定不会给你答案的。” 拓海:“……” 大概是被多管闲事的系统按了关闭键,现在显示在大液晶屏上的不是别的,而是某电视台重播的‘超级变变变’节目。 穿了性感网袜的兔女郎风情万种地举着块牌子,扭着屁股走出来晃了一圈,在充分展示了下个节目名称的同时,也把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展现无遗,最后婀娜多姿地又走回幕后去了。 凉介饶有兴趣地问:“你喜欢看这个节目吗?” 依他的了解来看,这倒不像是符合拓海性格的喜好……要把主语换成藤原文太的话,可信度大概就会翻上几番。 拓海无从得知自己又被凉介看得透透了的事情,刚要回答,被半途撇下的系统也顾不得躲着凉介,特意蹦了个声音在拓海的脑子里响亮无比地质问:“我给你免费安排了预测,为什么要自行出去!” 凉介没听到回答,于是试探着重复了次:“拓海?” 拓海既要回答这个又要回答那个,不禁混乱了:“呃,我不喜欢,不要你这样做。” 系统还是不甘心,嗡嗡嗡地还在骚扰他。 凉介听清楚了,却不知道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拓海张了张嘴,头疼得不得了,恰好那网袜兔女郎又跑出来转圈了,他情急之下,就大声地来了句:“我就是喜欢穿成这样的凉介先生!你给我闭嘴!” 凉介:“…………”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系统:“…………” 它有些怀疑拓海的智商,是不是真有110那么高…… 拓海:“………………” 他脸上的茫然随着记忆和神智的复苏,而渐渐被绝望所取代。 等漫长的反射弧跑完,回忆起自己犯下的蠢事,拓海真的……很想把时间倒退回十秒前。 没等拓海把这想法付诸现实,系统便语带悲悯地说:“好吧。那就如你所愿,我先离开了。” 拍拍屁股——如果真有这部位的话,它果断藏回了拓海的意识深处,绝没亲身体验一把暴风雪的兴趣,留下一地残局给拓海收拾。 面对凉介先生既吃惊又好笑的目光,拓海深深地体会到了黄毛头不得不夺路而逃的心情…… 他也很想走。 凉介罕有地用了蛮长的时间去消化拓海的话——叫得足够大声,条理也足够清晰,让他理解得清清楚楚,连个曲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微微一笑,修长的食指指向自己,想再次确认一次:“我?” 拓海垂死挣扎:“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凉介徐徐加深了唇角的笑意,大度地道:“既然你这么感兴趣,我就去买一套,届时让启介穿给你看好了。” 拓海:“…………” 远在赤城山上,吹着冷风眺望远处的启介忽感一阵恶寒。 “……还是回去吧。” 他自鼻腔里哼了口白气,心想这大白天的有车来往,跑也跑不起来;家里的呆瓜又叫人惦记;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哥的气也快消了吧。 启介就这么没了继续漫无目的地溜达的心情。 他把怀里那份回收来的录像带往幽深的防护栏外侧一扔,看着它远远飞去,保证死无全尸了,才真正放下心来,雄赳赳地启程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睡觉去 80 拓海见凉介是要动真格了,慌乱之下,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等等,凉介先生,我真的只是口误。” “你不是很有兴趣吗?”凉介说是这么说,动作却顿住了,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说服他的。” ——一点都不好! 拓海拼命摇头:“真的不要,拜托你了。” 他不是怀疑凉介没办法整得启介同意,仅仅是觉得,如果逼着健实精壮的启介去穿性感紧身的兔女郎服的话…… 那画面光一想象就是个噩梦。 凉介沉吟了会,在拓海紧张的注视中无奈道:“我知道了。” “太好了。” 拓海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 凉介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这样的话,你就欠我一件事。” 拓海迟疑:“……诶?” 他以为凉介是在开玩笑。 凉介见他没答应,于是重复了一次:“可以吗?” “呃,好。” 拓海尽管一头雾水,还是应承了,只为难道:“那个,不会是让我穿吧……” 凉介唇角微扬:“不会让你穿它的,放心吧 。”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嗯。” 被那深邃的蓝色眼眸温柔地注视着,拓海却隐隐约约地感应到了那么一丁点的危险气息,顿时不安地往后靠了靠,直到背脊抵住了柔软的沙发,再没办法退出这被压迫感所圈住的领域为止。 凉介像是没发觉他的不自在似的,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身看了他一会,才施施然地撤回了视线,说:“你忙吧。” 看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上了楼,拓海在感到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意识到仿佛有那么点不妥。 ——明明是为了 帮启介先生逃过一劫才开口的,怎么到头来,他反而搭进去自己的一个承诺了呢? “……算了。” 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的拓海懊恼地摸了摸脑袋,决定不再自寻烦恼地追究这点,继续埋头看录像了。 不一会,启介偷偷摸摸地回来了,硬挤到他身边一起看。 等到几个小时后,沐浴在夕阳余晖里的史浩一行人驾驶着共计3部ONE BOX赶来,准点敲响了大门。 史浩:“我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凉介。” 凉介揉了揉透着倦意的眉心:“辛苦了。” 史浩却还有话要说,咳了咳,在委婉和直接之间选择了后者:“我今天看到你发布到D计划网站上的东西,措辞是不是太有挑衅意味了?很容易激怒对手的。” 嚣张得足以叫每一个看到的被挑战方火冒三丈。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凉介轻笑道:“D计划要扮演的不是跟对手相亲相爱、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软面团,而是人憎鬼恶的反派。” 史浩张了张嘴:“啊,这样做是有什么意图吗?” 凉介冷静道:“我不是要一场温温吞吞的胜利,史浩。在对手愤怒的情况下,他们就会燃起最强的斗志,绝不会有半点手下留情的天真想法,这样一来,也能最大程度地逼出拓海和启介的实力,达到磨炼他们的作用。” 他们是披荆斩棘的远征队,不是其乐融融的旅游团。 史浩“唔”了声,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不管怎样,事情发展的结果都证明你是正确的。” 凉介点头:“今天我就不开FC去了,轮不到我上场。” 史浩:“了解。” 任他们将零零碎碎的东西搬到后座,凉介从容地躺在被放下大半的座椅上,淡淡吩咐:“走吧,不到地点不要叫醒我。” 史浩对这也习以为常了 ,笑着点头:“没问题。” 凉介:“那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便阖上了眼帘,分秒必争地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不管是车身在途中的颠簸,还是其他人压低声音的交谈,都没能惊扰到他这场短暂的歇息。 …… 山顶的停车场旁,作为队长的川井低头望了眼表,上面显示的是7点52分,忍不住扭头向其他成员们再次确认:“说好是今晚8点到的吧?” 末次彻坐在车头盖上,眼睛牢牢地盯着那条上山的车道:“说是这么说吧。” 早在D计划的成员们正式抵达栃木县的F町前,这只规模不大却阵容华丽——囊括了在群马名气响亮的三位新星,气势亦十分强大的远征队伍便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除去明面上那些普通的飞车爱好者,也引起了多方的暗中关注。 作为他们此次的对手,seven star leaves的队员们无可避免地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影响,连说话间都多了几分谨慎和忌惮,实打实地严阵以待起来。 慎一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咽了口唾沫,很不适应这种沉重的安静,踌躇着没话找话道:“阿彻,你是不是换了新的车胎?” “啊,是啊。”末次彻心不在焉地应着:“原来的抓地力已经不行了。” 慎一有些吃惊:“但你不是说等季奖金发下来之前,不会考虑换胎的事吗?” 末次彻烦闷地抓了把长满刺绒绒的短发的后脑勺,就算他脸皮比较厚,也难免有些难堪地承认:“是奈保资助我的。” 他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月薪又不算高,常常一到月底就捉襟见肘,到头来还需要跟他一起恋爱长跑了6年多的女友出手,帮点经济上的小忙,下个月初再还上。 对这一点,队里的其他人都屡见不鲜了,只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川井也不例外。他拍拍有些不在状态的末次彻的肩,劝道:“你也30岁了,该考虑一下和奈保的将来了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只比你小2岁,应该还要着急些。” “嘛,是吧。”末次彻忍不住向这位队里公认性格沉稳可靠的大哥吐吐苦水:“她都跟我提了好几次了,脾气越来越古怪,这次借钱给我还提了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一下子嫌他的爱车B6丑,一下子嫌它坐着不舒服,一下子嫌车厢里噪音太大,外观太旧…… 她一点都不懂车。 川井皱眉:“什么要求?” “要是我这次跟D计划比赛输了,就再不飞车,要是我不遵守约定的话就要跟我分手。”末次彻不爽地甩了甩手,十分厌恶被套住的这种束缚感:“她根本不懂飙车对我有多重要!” 既然爱他,不就该无条件支持他吗。 “阿彻!”川井听着不对劲,立刻喝了他一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最大的问题,你是该检讨一下自己了。这样忽略她感受的话,说不定你真会失去她,而你再想遇到一个对你这么好的女孩,可就很难了。” 他不想看到不懂瞻前顾后的末次彻把飞车以外的生活过得一团糟。 “怎么连川井也这么说。”末次彻很不能理解他的话,却见其他队员也赞同地点点头,只好憋下委屈的情绪,为自己辩解道:“我不会不践诺的,但做这样的赌注毫无意义啊。” 川井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末次彻哼了一声,充满自信地笑了笑:“这里的山路,少说也跑过几千次了,那群来自群马的什么D计划,啧,这装神弄鬼的队名。就算他们再强,只练习区区一晚上,又能做些什么?” “在山路上,能信任的就只有自己和车……我和我的road star是绝对不会输的!川井,你的34也肯定不会。” 川井叹了口气:“我同意你的看法。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掉以轻心,毕竟新轮胎的特性你还没全盘掌握——来了!” 他的话才刚起了个头,眼角余光便瞥到了一抹亮光,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将队员们开始游离的注意力给唤了回来。 一道道醒目的车头灯的光线照亮了黑漆漆的路面,引擎发出的声响交融在一起,彰显着其充沛的马力。 领头的是一台气势凛凛的黄色FD。 “那是……FD,就是我上坡道的对手吧。” 川井紧紧地盯住了它,试图判断出对手的实力来。 “我的对手应该在它后面,”末次彻喃喃道,探头望着,忽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那是什么鬼东西?!86!” 川井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末次彻最为不满:“喂喂喂,这也太夸张了吧!那种老车也来参加比赛?!” 本来还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竞技的他现在就觉得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失望透顶。 赢一台陈年旧款的AE86? 即便说出去也没人会感到光彩啊! 他还抱了那么一丝的侥幸,接着张望,可紧跟在86后头的是三台长得一模一样的工具车,纯粹是负责支援的,再没其他成员的影子了。 也就是说,他的对手十拿九稳的便是那位86车手。 末次彻满腹牢骚:“可恶啊……怎么这样。” 就算他对这有一大堆怨言,远道而来的D计划还是有条不絮地停到了他们特意空出来的那一排位置上。 史浩先下了车,跟等待已久的川井一行人点头致意,彬彬有礼道:“我们是群马来的D计划,虽然事先已经联系过了,但还是再核对一次——今晚就让我们在这里练习,可以吗?” “嗯,的确事前就说好了,没有问题。我们是跑这一带比较多的seven star leaves,也是明晚要与你们较量的人。”川井心里因他们表现出来的与网页上的张狂语气显得截然不同的礼貌而感到诧异,面上却敛得纹丝不动:“你们确定只需要练习一个晚上吗?” “是的,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也很高兴遇到个好说话的队长,史浩露出一个标准的满意笑容,回去把这交涉结果告诉给刚醒来的凉介听了。 在他们说话的当头,末次彻始终看着那台86的驾驶座,在见到下车的车手是位比他还要来得年轻的家伙时,眼前一亮,那种提不起干劲的懈怠感却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简单。 那一瞬仿佛有一阵电流蹿过体内,叫他那根细细的神经亢奋不已,被扯得一下一下地鼓着,灼灼发烫。 看他有些反常,慎一好奇地问他:“怎么了,阿彻。” 末次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跟他交手了:“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啊!” “咦?!”慎一下意识地一凛,聚精会神地打量了那神情恍惚的86车手一番,最后艰难道:“除了他长得特别好看外,我没看出来……” 这点迅速得到了其他队员酸溜溜的认可,给他们的窃窃私语增加了更多话题。 “这几个家伙都很帅吧。” “切,光帅有什么用,也就骗骗那些不懂技术光看脸的女人了。” “话说他们还真有钱,车手只有2个,配备的工具车却足足有3部,就是为了他们2个服务的啊。” “好像还有专属的技师。” “但这样一来,为什么还要下坡道派一台破86出战?群马也不至于落魄到连个开好车的下坡手都找不到吧。” “都好年轻……” …… 听不到议论声,拓海丝毫没有被看的不自在,懒洋洋地伸手,意思意思地挡住大张的嘴:“哈啊——” “才刚开始,就又是一副呆呆的蠢样,”酷酷地靠在车门边,启介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D计划王牌的脸都要被你丢一地了。” 拓海无辜:“诶?” 启介皱眉:“你有意见?” 拓海沉默了下:“……启介先生不是说,D计划的王牌只有你吗?” 启介磨了磨牙,压低了声音吼他:“居然还学会顶嘴了!你给我老实闭上!” 81 “启介,拓海,凉介让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史浩冲他们招了招手。 启介双手插兜,不慌不忙地走着,而拓海则有些亟不可待,快快小跑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得到了凉介递来的一个文件板,上面用金属夹子固定了一份字迹潦草的表格:“你看一看。” “诶?” 拓海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凉介平静道:“这是松本和我共同决定的有关你86这次的调校,你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补充的。” 拓海吃了一惊,这下也没仔细看的心情了,当即就想把这块烫手山芋给交还:“那个,松本先生决定的方案总是最恰当的,我的水平又怎么能——” “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凉介淡定地打断了他,再次道:“你先认真看一看,想一想,尤其是车轮的设定……再来告诉我。” 拓海有些为难,但还是习惯了听从凉介先生的话,不安地看了眼松本,见他脸上露出一个充满了鼓励的微笑,便也放下心来,依言照做了。 “唔……”只是他看着看着,还真发现了那么点不妥。 凉介不动声色地与松本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温声问:“哪里有问题?” 拓海并不回答,又慎重地比较了下,终于确定这一处是真的不太合适,而不是心理作用了。 但他同时又很犹豫。主要是觉得,才接触机械方面的知识不到一年的自己,若是在各自领域都表现得很专业的技师面前质疑对方的判断的话,或许太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凉介看出他的顾虑,微笑着鼓励了下:“没有比车手本人更能做出准确判断的了,你不要习惯怀疑自己,说出来,错了也没关系。” 拓海点点头,皱着眉说:“既然主刹的油缸追加了逆流抑制器,刹车片还是换成比较耐久的那种石棉合成制品吧。毕竟这里的弯位很多,倾斜的坡度也很大,对手的B6的特点是轻巧,有调速轮轻量化的优势,又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几乎每次转弯都能充分甩尾,而我却要更注意抓地力和减速系统的保持。” 他越说越顺,松本边听边在自己的板子上飞速做着记录,听到这里,不禁抬头问道:“RE71系列的胎纹足够应付这里需要的抓地力,但按照你所说的去调整刹车片的话,制动性能就会相对下降一些,不会对你的发挥造成负面影响吗?” 拓海想了想,不答反问道:“悬吊系统是怎么调整的?” 抱肘伫立在ONE BOX旁,凉介闭着眼,微微上勾着唇,代替了松本进行颇详尽的解答:“采取的是重视驱动力的设定,悬臂增设了后轮转向辅助系统,角度大概是2。前轮的弹簧与后轮的差是2kg,避震器是短程适用的那种。” 拓海面色凝重。 凉介睁眼看他,眼底泛着嘉许的柔光:“怎样?” 拓海却腼腆地红着脸,低头老实承认道:“凉介先生你说得太深了……” 他没听懂。 凉介:“……” 他看拓海懵然的样子,也不禁失笑,接下来细细地剖析着,把不明白的地方慢慢梳理,讲解了一次。 拓海听得认真,时不时提出问题,连连点头,感觉受益匪浅 。 松本善意地笑着说:“平时知识的积累还是很扎实的啊,我总算见到了什么叫厚积薄发。” 他不是在客套,而当真是这么认为的——作为亲眼见证拓海成长的一员,他可是很清楚大半年前的拓海连自己开的是86都不清楚呢,到现在已经能侃侃而谈了,一方面是凉介的教导厉害,另一方面则是他天赋极高、一点就透。 拓海不好意思地摇头:“我离大家还差得很远呢,只比原本的一窍不通要好了一点点。” 凉介却说:“不,你给我们开启了一条不同的思路,很有参考的价值,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完成。” 拓海有些高兴:“真的吗?” 松本感觉他真是乖得不像话,难怪凉介和启介对他总像是对待温驯的小动物似的无微不至,态度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软得一塌糊涂:“当然是真的了。” 他们这里气氛融洽,交谈甚欢,在一旁的启介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话,只定定地盯着拓海看。 看那双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尽管知道他不纯粹是因为能接近老哥才这样,还是忍不住不满地哼哼着,脸越拉越长。 “启介。” 听哥哥忽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启介一凛,把关注从拓海身上稍微收了回来:“大哥。” “我没什么要特别交代的,相信你们都记熟路线了,但无论是拍得多精确的录像,由于个人切入弯道角度的不同,都会产生视角上的差异和错觉。你们今晚的工作,就是去最大程度地克服它们。” 启介点头:“知道了。” 拓海也表示自己明白。 “最初的5个圈用七成实力去跑,之后再按照你们个人感觉去慢慢调整,在天亮之前争取跑完50圈。”凉介不喜欢废话,简略地确认指示后,视线不着痕迹地自拓海身上滑过,落到黝黑的路面上,沉声道:“去吧。” 留意着这头动静的末次彻一行人,见那两台战车出发了,顿时也像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要跟上去见识见识。 “川井,你不去吗?” 末次彻把头从驾驶室的窗户处探出来,一手拍在车门外,催促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川井。 “我不去了。”隐约预感到D计划的棘手程度,川井没什么心情去跑,“没什么意义,他们还没跑熟,也不会贸贸然地就把全部实力都展现出来的。” “哦哦,那我去了。”末次彻心里着急,也没再劝他:“反正我只要把新轮胎的特性掌握住,下坡战就万无一失了!” 望着深红色的Road star载着满满的斗志远去,川井心情难掩沉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半晌,他在心里自嘲道:“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又算什么?阿彻说的没错,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拓海很快就溜完了第一圈,这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适应上的难度,因为系统早就给他用高级礼包里的模拟功能造了条路况基本一模一样的道路出来,叫他在意识铸就的空间里跑了几百次。 需要调整的细微地方一只手数得过来,他在跑第三圈的时候,就很自觉地将速度提高到以往的8成了。 又到山脚,熊猫色的AE86行云流水般完成了调头动作,回返山顶的半途中,又与那台显眼的黄色FD擦肩而过。 启介的气势满满,仿佛要溢出来似的,拥有将凝冻的空气都能割裂的魄力。 “真厉害呢。” 拓海感叹。 “你最近懈怠了好多。”系统毫无预兆地开口了:“支线任务都不去接了。” 拓海的心思还停留在刚刚的启介身上,心不在焉地说:“你不是都扣掉那些积分了吗?” 在几场比赛中他攒了足够多的积分去被扣除,只要不拒接主线任务,就不会有被惩罚的危险。 它平静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这样下去的话,预计要在131年21天后才能跟我分开——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岁数。你确定要这样吗?” 拓海不解:“咦?” 知道自己不被喜欢,它很明确地表示:“目前分数45227,达到200000的时候,我就会自动从你身上离开了。” 拓海眨眨眼,有些难以相信。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它了,才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在不被惩罚的安全情况下自由地消极怠工,却不知这团阴影是可以去掉的……! 虽然目标数额很是遥远,但总归是有了个限度。 “在闲暇时间里,你应该减少与高桥凉介和高桥启介在一起的频率,”它发着牢骚:“不然根本没办法发掘新任务。他们已经迷你迷到上限了,所以再和他们加深相处的亲密度,除开极个别的情况,也不会有表现分的奖励的。” 最后做出结论:“他们的控制欲也会在你纵容的作用下日益增长,降低你遇到新任务的概率的。” 它说得一本正经,腔调是明摆着的公事公办,拓海却越听越窘迫,涨得满脸通红:“你不要乱说话,凉介和启介先生他们才没有这样呢。” 它没有辩解的意思,只要这些忠告能达到激活宿主的积极性的效果,目的就算完成了:“所以继续加油吧。在接下来的C21号发夹弯处,把86停在一边。” 拓海奇怪:“为什么?” ——“叮!支线任务‘远道而来的朋友’激活。” “任务内容:在C21号附近,自行找出任务目标,闲聊几句,要到对方的手机号码。” “奖励:表现分+500,魅力+1,惺惺相惜X1.” “惩罚:表现分-500,魅力-2。” 选择了接受任务,拓海把86停在了那几个站得稀稀疏疏的观众面前,不顾他人诧异的议论,一下车就四处张望。 不一会就找到了某个姿态悠闲得不像话,显得很是鹤立鸡群的人。 系统:“叮!成功发现目标任务,进度1/3。” 对方早就看到了他,冲拓海挑挑眉,没有开口,却于嘴角处勾起一个友好的笑。 “唔,呃,”拓海在脑海里飞快地过滤着各个长相和名字,不一会就对了上号:“秋山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秋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朗声道:“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 拓海心想确实如此,话里却不透分毫:“你很醒目。” “你好意思说,”秋山眯着眼,满脸‘你就装吧’的忿忿:“明明就是群马最快的86,居然骗我说不知道!” 他当时还只是怀疑,事后打听了豆腐店的具体地址和‘藤原拓海’的面貌特征后,就知道自己被糊弄了。 “我真不是群马最快的86车手啊。”拓海却没半点心虚,对上秋山那不爽目光的眼底也是一派坦荡。 秋山不信,好整以暇地扫了他几眼,拖长尾调问:“喔?那你说说看,比你快的还有谁。” 如果他单纯是要胡乱谦虚的话,简直是虚伪了。 拓海不假思索:“我老爸。” 秋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嘴角抽搐了一下,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行,算你赢了。” 拓海还惦记着‘闲聊’这一项内容,想着要怎么开口时,另一个眼尖的人也把车骤然一停,并到了路边上。 这拉风的尾翼和颜色真叫人印象深刻,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惹人注目。 “哟,又是你。” 秋山耸了耸肩,联想到上次那盘未竟的比赛,便伸手想跟他礼貌性地击个掌—— 启介却理都没理他,跟一团火似的刮到了拓海面前,简直气炸了:“开个车你都能招蜂惹蝶!” 82 好端端地来看人练习也能被指桑骂槐,秋山满头黑线地收回了挥空的手,抱怨道:“喂喂喂,你说谁是蜜蜂呢。” “怎么又是你。”启介这才勉为其难地拿正眼看他:“连我都没赢就想挑战他,你未免也心太大了吧。” 突然就被揭穿了此行的目的,秋山不自在地咳了几声。 ——实际上,凡是开着没顶级马力的FR的下坡好手,又有哪位不视这屡战屡胜的秋名86为挑战目标的呢? 高桥启介的敌意未免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吧,秋山腹诽。 拓海把启介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渐渐回过味来:“但这样一来,不就等于说我比你——” 感觉到他要说什么,启介不耐烦地反手重重地捏了下他的屁股,警告道:“给我安静。” 拓海被捏得抖了抖,乖乖地把下巴搁在那厚实的肩膀上,真不说话了。 秋山没留意到他们的互动,只嘟囔了几句‘没办法’,然后豁出去地说:“我找藤原比赛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吧,至于我们两个的比赛,你想知道个结果的话,现在比一盘如何?” 启介冷眼:“乐得奉陪。” “这里的跑道我也没经常接触,跟你跑的次数差不多吧。”为了公平起见,考虑到对方近期主攻的都是上坡的秋山下巴一抬,指着上坡的方向:“就比上坡道。” 启介扬了扬眉梢:“随便。” 他们两个都是做事风风火火的人,当下就决定了比一盘。 拓海还没反应过来:“诶,等等。” 他想都不想地扯住了启介的衣角。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秋山对着他还是脾气挺好的,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了?”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拓海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这样的请求,在启介那杀人般锐利目光的瞪视下,硬着头皮说完了这话:“……请给我你的手机号。” “当然没问题,我也想要你的。” 简直是瞌睡遇到枕头,秋山很愉快地跟他交换了号码,拓海也心满意足地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声。 ……虽然启介磨牙的声音连离得这么远的他都听得见了。 “你是故意的吗。”忍无可忍地把拓海拎到一旁,感觉丢了面子的启介凑到他的耳边低吼:“对他那么关心干吗!” 拓海没办法解释这一点,便捂着被震得发麻的耳朵,正儿八经地转移话题道:“凉介先生不会同意你跟秋山比赛的。” 启介:“……” 这倒是个问题。 果不其然,凉介一听弟弟启介的请求,想都不想就迎头一盆冷水泼下:“不行。” 表情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站他周围的人却都平白感觉温度下降了许多。 尽管他的口吻冷硬得能掉冰渣子,摆明就是不容商榷,启介本能地萌生了退意,却在不经意地瞟到秋山正想方设法地和呆呆愣愣的拓海搭讪时,忍不住又申请了一次:“大哥,我保证不会影响到我明天的表现的。” 凉介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代表的是整个D计划,而不仅仅是个人。” 启介知道大哥这是在训诫他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不要轻易拿集体的荣誉冒险,饶是再想和秋山完成那盘比赛,也只得硬生生地憋下这口郁气来。 “启介先生,”拓海见启介的脸色黑黑的,很自然地关心了句:“你还好吗?” 启介:“……” 拓海:“?” 在他要再次发问的前一刻,启介突然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又走近两步,当着所有人的面,双臂一伸一拢,把他结结实实地搂紧了怀里。 史浩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无奈地向松本说:“启介又在捉弄拓海了。” “是啊。”松本心不在焉地应着,悄悄地往凉介那里看了一眼,眉心悚然一跳,迅速地低下了头,装作还在忙手里的事情。 拓海挣扎:“呃,等、等等……” 收得太紧了,呼吸困难。 启介冲秋山挑衅十足地掀了掀眼帘,眉眼间透着股掩饰不住的戾气,唇角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放、放开。” 就当他还想做点什么别的时,实在缺氧缺得忍无可忍,拓海索性便有样学样地拧了把他的臀部。 启介做梦也没想到拓海也会来这手,猝不及防之下,唯有吃痛放开,旋即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这——” 凉介轻笑一声,问道:“启介,你还想做什么?” 启介的动作蓦地僵住了。 他恍然间觉得脖颈处凉飕飕的,面色一阵变化莫测,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放开了抓着拓海小臂的手。 拓海闪电般窜到了凉介背后,才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这是跟启介先生学的。” “嗨嗨,商量得怎么样了。” 秋山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名声远扬、却自甘沉寂,改为活跃在幕后的赤城白彗星,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挑战才会被接受,就见对方侧了侧眼,淡淡地警告着做事失了章法的弟弟。 “D计划的车手想和其他人较量是队伍干涉不到的,前提是不在车队活动的周末进行。”凉介重又垂着眼睑,慢慢地说:“你们可以再约个时间。” 启介吸了口气,面朝秋山说:“你也听到了。” “这样啊,太遗憾了。”他固然感到有些可惜,不过还是很能理解的,顺口提议道:“不如你们比赛完了来琦玉吧,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做东。” 启介没什么意见地点了点头,拓海却抬眼看了看他们,带了几分犹豫不决地问:“我也可以来吗?” 他本来对这类活动是从来都提不起劲的,可刚接到一个新任务,内容偏偏是跟高桥启介一起去拜访琦玉,才不得不提出这冒昧的请求。 秋山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啧。” 启介撇了撇嘴,恹恹地踢飞了脚边一块无辜的小石头。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抛物线,‘哐当’一声砸到了秋山的levin86的车前盖上。 秋山嘴角抽搐:“……你当我这个车主是死人吗!” 对他们这些爱车如命的车手而言,车即便再旧再差也是这世界上最棒的存在,他没立马挥拳相向已经是涵养不错了。 明明只是无心插柳,却不介意多拉点仇恨的启介懒洋洋地扬了扬眉梢,下巴微抬,显现出一个很欠揍的表情来,毫无诚意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秋山于是就发自内心地想让他这张俊脸和自己发痒的拳头来一个亲密接触。 可这对峙的一幕落到其他留在山顶的seven star leaves的人眼里,就成了胸有成竹的谈笑风生,叫人感觉他们的备战气氛放松得很。 其间最为崇拜末次,也清楚他为这场比赛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跟女友奈保立下了‘输掉就再不飞车’的赌约——的慎一就最为不满了。 “群马来的这帮家伙,这是在瞧不起我们吗?” 他脸色难看地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了几句,很快就得到了同仇敌忾的回应—— “明晚就要比赛了,还特意提出要借场地,结果却不抓紧时间练习,反而跟其他人聊天。” “不过那个冲天炮发型的很嚣张啊,一看就很不好惹,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86的车手总是一脸恍惚,分明就是在打瞌睡吧!难道跟我们比赛就这么提不起干劲吗!” “太侮辱人了!” 只可惜,无论他们有多想亲身上阵、挫挫这帮仗着有钱就目空一切的外地人的锐气,也很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顶多是发发牢骚,愤怒于自己的无能为力罢了。 关东地区的山路飞车界中,人们习惯用水中生物来给车手的等级做区分,最高阶的是银章鱼,排名最后的是水母——技术差的菜鸟们从形态上就很像那些漫无目标地游荡的生物。 他们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虽然跟川井和阿彻同在一支车队,自己的水平怕是跟在top位的他们有着天壤之别。 “难道就这样视而不见吗。” 慎一怎么想怎么不甘心,正纠结着,眼角余光瞄到了一道熟悉的车影,狠一咬牙,不顾朋友们的劝阻,冲到公路边去把刚好上到山顶预备调头再来一圈的末次给拦了下来。 末次只得开门下车,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一脸撞鬼的样子。” 义愤填膺的慎一把D计划成员的漫不经心给加油添醋地说了一次,着重突出了他们的傲慢,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末次也气得眉毛倒竖,看向他们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善。 “川井去哪里了,”他原地踱了几步,没找到人,也抑制不下那股焦躁:“算了,我去解决。”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钻进B6的驾驶席去。 慎一兴奋地追上去,指节叩了叩窗玻璃:“阿彻,你打算怎么做?” “问我‘要做什么’?”末次系好安全带,不爽地摁下了车窗,“这还用问吗?既然他们这么有把握,练习都懒得练,那么我如果提前跟他们邀战做热身,想必也会接受的吧!” “太好了!”慎一激动地手舞足蹈,“有突进那么厉害的阿彻在,肯定没有问题的!” 尽管不曾小觑过那年轻的86车手,更对自己的技术充满信心的末次没有否认这一点,只哼了一声:“本地车手的尊严,我肯定要誓死去维护的。” “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另一个一直静观其变的老成员再没法保持沉默了,与跟他保持一样观点的伙伴对视一眼后,出口反对:“他们初来乍到,根本没怎么跑过这里的路面,我们作为本地车队连练习时间都不给,就强行和他们比赛,传出去也很难听。” 末次耐下性子想了想,也觉得有一点道理,勉强按捺住怒火道:“那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忍气吞声?” “我觉得等川井来了再商量商量比较好。” “不行。”对队长的性格很是了解的末次果断摇头:“等川井来了也肯定不会同意我们采取任何措施,顶多是叫我们忍耐一下,实际比赛再给他们好看。” 慎一积极附和:“对啊,但是他们都这样轻视我们了,再装作不知道很容易被人当做是露怯啊。” 见他准备先斩后奏,那人也很坚持,咬定道:“不管怎样,川井没到,你们不能乱来!” 末次死皱着眉,忽然重重地拍了拍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随之响起。 “只要我不去主动发起口头挑战的话,即便是你们也没话可说了吧!”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提出用别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那人也知道适可而止,退开一步,不再进一步刺激他:“可以。” 末次于是就驶着爱车往山下的方向开去,但只开了短短的一段,连倾角都未曾变得明显的一处树荫下,静悄悄地靠边,埋伏在了那里。 只等后方的86开动,他就会立马发动引擎,跑到对方前面去。 “他这是要——” 那人始终有些放不下心来,尤其留意着行事历来冲动的末次的一举一动,而他此刻的用意也是昭然若揭的:“通过纯追逐的形式逼迫对方参战吗?” “你别告诉我还要反对。”慎一在高兴之余,警惕地看向他。 感觉好意得到曲解,他也懒得和慎一的小心思计较,只无可奈何地摇头,叹了口气。 ——阿彻执意这样做,多半是认定了凭自己的实力,是绝对不会输给人生地不熟的外来车队的。 同时也意味着,如果输了的话……哪怕嘴上说的最好听,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蹶不振了吧。 年轻气盛,就特别容易冲动啊。 他们尽管心思各异,最后却还是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反应——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凉介不动声色地看着那部行踪轨迹的B6,心念电转下,把刚刚对面的人群里产生动静的缘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由轻轻地挽起了唇角。 总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拓海没有错过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凉介先生,怎么了?” “好了,你们也该去练习了。”他说着,低沉的声线里夹杂了几分意味深长:“可以用9成的实力去跑,不用客气。” 拓海疑惑:“啊,不是用7成吗。” 凉介避而不答,只说:“如果顺利的话,明晚你大概就可以当个纯观众了。” 拓海:“?” 凉介微笑:“去吧。” 83 “你是说,躲在树丛里的车现在就要跟我比赛?” 凉介颔首。 拓海尽管听凉介打机锋听得莫名其妙,也不妨碍他去忠实地履行这条指令。 系统亦没想到第三方的反应会来得这么恰到好处,便也投桃报李地给拓海送上了一个任务:“叮!支线任务:小试牛刀!激活。” “任务内容:在秋山涉面前完败末次彻。” “成功奖励:表现+1000,秋山涉的友谊-中级X1,气质+3。” “失败惩罚……” 拓海现在是巴不得越多任务送上门,耐心听完了奖励的说明后,本着志在必得的信念,一跃进了86的驾驶室,看向前方山道的目光蓦然变得锐利起来。 启介左看看右看看,忽然一个箭步上前,面无表情地拍响了86的车窗。 “启介先生?” 拓海不明所以地摁下一半,右颊贴到凉凉的玻璃上,木愣愣地抬着眼,好对上他的视线。 “我虽然不清楚大哥跟你说了什么,但你不会输的吧。” 启介定定地盯着他,唇抿了条笔直的线,线条优美的下颚微微抬起,英俊而深刻的五官轮廓在薄光的映衬下,更像是被洒了一层银霜,越发显得俊美无俦。 肌肉扎实的双臂随意束着,亮金色的眼底似是沉淀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幽深得窥不见底下的真实情愫。 “当然啦。” 拓海自信地应承着,完全没被这慑人的派头镇住。 “哼。” 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启介这才稍稍挽起唇角,吝啬地勾起一个小小的满意弧度,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拓海的头。 他揉得顺手,也渐渐琢磨出技巧来了。 拓海早习惯了他有事没事都爱这么来一招,见启介老调重弹,便也不抗拒地乖乖任他揉,偶尔舒服地眯一眯眼,脸色微微发红。 只在闲得无聊时偷偷去捏那健实得**的腰。 拓海的眼皮双得很厉害,俯视的时候特别漂亮。一对上那小鹿般温润又湿漉漉的眼睛,启介表面不露分毫,心却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似的,漏跳一拍。 ——真想不管不顾地凑近来亲这家伙一下。 这个诱人的想法一直在脑海里打转,他根本没空去注意腰间那连蚊虫叮咬都比不上的小动作。 “咳。”启介不自在地咳嗽了声,错开了对贴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平息了鼓荡的心潮,重新找回了声音。 装出副勉为其难的表情道:“我——” “拓海。” 凉介突然也开口了,状似无意地截住了启介刚起的话头,稳稳地说:“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 启介的嘴巴还傻乎乎地张着,词却被抢先一步夺走了。 “嗯嗯。” 启介终于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想叫住他:“等等,你,喂!” 拓海奇怪地看着他。 结果斜倚着ONE BOX的凉介惬意又温和地补了一刀,干脆利落地把启介想再续前题的苗头掐灭:“快去吧。” 启介:“我——” 得了意想之外的鼓励,拓海不由得高兴地连连点头,心满意足之余,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施施然地开着86走了。 现在的他满心满眼都是藏在不远处的B6,热切得像是看到了活生生的1000点表现分,摆脱脑海里那棘手东西指日可待,前途一片光芒万丈的。 根本没留意到启介还有话要说。 ——空留下一手无力维持着揉拓海脑袋的动作、在原地站得笔直笔直,悲愤地化成了一座石像的黄色冲天炮头。 一朵在枝头摇摇欲坠的花打着旋儿徐徐飘落,正正栽到那站得直挺挺的发梢上。 很是凄凉。 史浩没有错漏这两兄弟一先一后地给拓海送上鼓励的镜头,忽略掉那一抹闪掠去的疑惑,连迟疑都不带地感叹道:“哈哈,拓海和他们的感情真好。” “唉。” 品出这两兄弟无痕无迹的交锋中的浓重硝烟味,松本没有搭腔,只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管指间还有刺鼻的机油气息,就这么半捂着眼,实在不忍再看。 这一幕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映了。 蠢兮兮地顶着朵雪白的花,启介呆站了会,直到彻底看不见B6和86那一同呼啸而去的车影了,才面色沉沉地转过身来,面朝神情云淡风轻的凉介。 他几步跨过来缩短距离,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凉介能听到的音量道:“哥哥,你是故意的 吧?” “你觉得呢?” 凉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启介于是就皱紧了眉。 在脑子里竭力理清着这话里的真实意思,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感觉有点干,被唾液一沾湿非但没有缓解,还刺刺痒痒的泛着恼人的疼:“我明白了。” 竞争对手明晃晃地是他大哥的话——那也不怪他既没胆量,也没立场去说‘我喜欢那个蠢家伙,你别乱妨碍我’了。 凉介笑意不减,得到骤然释放的气势却铺天盖地地朝启介压了过来,也不再遮掩了,就这么轻飘飘地撂了话:“想从我手里抢人,却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未免也想得太轻松了。” 心想着果然如此,启介在强压下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地强调着重点:“他还没在你手里。”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凉介那意味不明的视线自他脸上滑过,平稳的声线里似是很不以为然的:“噢?” “当然!”启介唇角傲气地扬起,眉眼很是桀骜不驯,天生的辛辣野性里充满了侵蚀性:“头一次遇到个真心喜欢的人,可没准备放弃。” 凉介微微一笑,优雅地垂下了眼睑,继续翻阅手里的纸张:“真巧。我也是。” 启介被堵得愣是一口气没接上来,腿肚子虚浮了一下,半晌才诚恳地说:“大哥,你这样真的让人很不爽。” 凉介都不曾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油墨印出来的片假名看,目光深沉得很危险。 “呵。” 启介一激灵。 凉介口中却只温和无比地回道:“我也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看你很多做法不顺眼了。” 启介目瞪口呆:“……啊。” 不说在这打响了战争序曲的这几下你来我往的试探中,就连脊骨都开始嗖嗖地渗着凉意,只咬牙坚持的高桥启介,这头使用了小手段来主动发起追逐战的末次彻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简直是苦不堪言。 湿润的发丝紧贴着前额,那上头不知何时起便爬满了细密的汗珠。 事情的发展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应该说他只算中了开头,那木愣呆傻的人果真接受了这份强买强卖的战书,可过程却远比他想象的来得跌宕凶险。 倒不是认为外来的车手没有多大的本事,仅仅是浪得虚名罢了,只觉得战胜对路况一无所知的D计划车手会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被拆开的布包所披露的真相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扇得他鼻青脸肿的,为先前的托大和狂妄感到心惊肉跳,和由衷的后悔。 往日那熟悉的山道此刻就像是一头能吞噬一切的巨兽,首回对他这个自信满满的本地下坡好手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是他颇具先见之明地选了先行,堵住对方的路,没被严重扰乱自身的节奏。 “86这种旧车,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么快啊!” 路程已然跑了一半了,他使劲浑身解数地跑着,再没有最开始那想要‘在藏私的情况下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天真想法了,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背后那台幽灵般行踪鬼魅的86死死贴住,摆脱不得。 急速冲刺下,夜风都变得可怕,呼啸着刮过车身,外窗呼啦啦的作响。 ——这样持续下去,他输是迟早的事。 末次紧张地咕噜一声,喉头一动,艰难地咽下口苦涩的悔悟,心里惧意横生,喃喃道:“怪物……” 眼前的蜿蜒山道变得陌生又可怖,路灯稀疏的黑暗中,车头灯的光芒不足以划破叫人窒息的漆暗。 车轮发出吱吱嘎嘎的尖叫,不堪重负地拖着这块沉重的巨铁做出刀锋上的炫目舞蹈。 他一向以自己牺牲了其他所换来的傲人突进速度为豪,也惯了被人称作‘下坡的拼命三郎’,凭的除了自身的技术,就是那不要命般的悍勇。 在所有的弯位,都在命悬一线的危险处境下,施展出近乎野蛮的漂移。 可后方的86却比他更快、更狠、更凶! 只是在后视镜里的匆匆一瞥,狼狈地在前方窜逃的他就能再清晰不过地体验到,那位年轻的车手有多么的游刃有余。 更离奇古怪的是,对方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要超车的迹象,仿佛只是跟在他后面紧缠着跑就满足了似的,灭去了野心。 ——这不可能。 末次迅速否决掉了这幼稚的猜测,世界上哪有不好胜的飞车手?嘴上说得再谦逊,跑到山路上后,脑海里都会一片空白地只剩下‘要干掉前面那车’的想法的。 更何况,是他理亏地挑衅在先,86可能轻易地放过他吗? 怕是怀抱着猫戏老鼠的恶劣心态吧。 “不行,我一定要冷静下来。”末次暗恨,强自松了被咬紧的牙关,唇上早就印着深深的齿痕:“奈保,奈保你要保佑我啊!” 一方夺命狂逃,另一方穷追不舍,哪怕在不懂飞车的观众眼里,这后车的气场也很显而易见地以那压倒性的优势镇住了前车的,把旗鼓相当的追逐硬是改写成猛兽在角逐胆都要被吓破的可怜猎物。 身为当事人的末次感触是最深刻的,他几乎觉得,那恶魔般的黑白幽灵正在享受地在后方施加心理压力,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被那无孔不入的压力所侵蚀,长期堆砌起来的自信也被咔嚓嚓地击碎碾平,从里到外都碎成了模糊的一团。 路途转眼边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他们迎来了一条长长的直路,末次的心里也没半点轻松——他的road star是以细小灵巧、弯位上的高度敏捷闻名的,马力上倒是乏善可陈,或许……还不如那台被机械改装过的怪兽86. “没办法了,”他咬牙,想着:“要是就这么落败的话,说不定我以后都在队伍里抬不起头来,而且士气这么一跌,明天的正式比赛又要怎么办?” 他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卑鄙地将车驶在了两条车道的正中间。 Road star体积不大,可路面也不宽,只堪堪容纳得下上下坡道的两台车并行,内侧是无盖的深渠,外侧是混凝土做的防撞栏。 被他这么一挡,除非86有上天入地的能力,不然是绝对没办法超车的。 “呼……万无一失了。” 末次心下稍安。 不管86是出于这么意图才跟在后面不超越的,也不管这场胜利会有多不光彩,他只要硬着头皮熬过这一段,好好调整心态,对,不要再大意的话,说不定明天还有希望能赢! 他却无从得知,拓海本就没打算在直道上超他。 “跟上来了吗?”拓海张嘴打了个哈欠,低低地念叨着,频频扫着空无一车的后视镜。 末次感觉到的并没有错,拓海完全不像被逼到绝境的他,心理上还颇有余地,前面的转数表也是充裕地徘徊8000左右,离发挥最理想的1万1还相去甚远;可他也想错了一点,拓海没有那么睚眦必报,只迫不得已才这样做而已。 系统懒洋洋地说:“直路结束的这个弯角,你可以超了。” “诶?”拓海狐疑:“但秋山涉还没跟上来吧。” 他之所以只跟不超,油门上刻意放松许多,就是为了等另一个观众——秋山涉。 前提是‘在秋山涉面前击败’,否则在缺失那个重要任务人物的情况下,他就算超车了,也没办法完成。 系统罕有地耐心了一把:“嗯,他会在你们杀入弯角的半途开到高坡上,能看到的。” “那我放心了。” 拓海舒了口气,腼腆地抿着唇,随着那块常被飞车手们无情无视的限速牌煞风景地映入眼帘,发夹弯的入口也近在咫尺。 好像是因为他之前的放水锲而不舍地麻痹着末次的警惕心,在注定要被马力和转速的差距所制擎的棘手直路结束的这一瞬,末次那看似无懈可击的防线出现了微小的破绽。 这点在拓海眼里得到了无限扩大,叫他给毫不客气地捕捉到了。 车身处在足以致命的高速下,拓海只不慌不忙地在最后一刻踩下刹车,跟趾动作一气呵成,细白的左臂用叫人肉眼分辨不清的快速完成了将换挡杆从4连续打到2的低档,与此同时还侧打方向盘做出干脆利落的反舵,眼珠子懒懒地斜向左侧,车身高速侧滑着,丧失了抓地力的后轮华丽地甩了个尾,离形同虚设的防撞栏只差了短短3公分! “可恶啊!!别想了!!” 知晓86已然发动进攻的末次绝望地嘶吼着,仍旧把行驶路线顽固地内偏,死守绝对有利的弯位内侧。 从侧面耀来的强烈车头灯,晃得他眼睛生疼。 最好的转折点,永远是外-内-外里最贴近弯位内侧的那个位置——他只要堵好了这一处,等待86的也只有束手无策的命运了! “想让我把里面这条车道让出来?做梦去吧!” 末次设想得很完美,可就在他被汗水逼得眨了下眼的这短短一刻,他的后照镜——不,不止是后照镜,还有右侧也看不到86的车影了! 86……失踪了! “叮!支线任务‘小试牛刀’达成!” 悦耳的提示声在耳畔响起,把自然吸气引擎的强大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拓海还是一脸淡定,行云流水地利用在第三换位时的速度调节优势超越了B6,当黑漆漆的前方映出86那鲜红的尾灯,又很快随着刹车踏板的被松开而只有前车的车头灯清晰可见时,末次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得快拿不住了。 “不可能的!”未知的东西比任何的其他都要来得叫人恐惧,严重受到打击的末次再也维持不了镇静的表象了,眼皮抽筋般地颤动着,震惊无比地失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能理解啊!!! 他明明跑在最好的路线上,从外侧侵入的86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不能,不能认同啊! 衬衫被汗湿了,黏黏腻腻地附在了背肌上,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被狠狠地扯断,惶恐遮天盖地地袭来,在极度恍惚之下,末次竟然连出弯时必做的调整车头的举动都给忘记了,任由爱车一股脑地冲向了嶙峋的山壁的方向,“轰隆隆”的一阵巨响,他一股脑地栽入了黑暗的沟渠中。 84 “你说什么,阿彻主动发起挑战?”一上到山顶,还没来得及折返的川井便被几个亲友给拦了下来,一听他们解释缘由,心里登时就感到不妙了。 不是不知道阿彻的性格素来冲动,可这回也儿戏过头了! 老好人脾气的他罕有地动了气,在噤若寒蝉的其他队员的注视中,结结实实地一掌拍在车前盖上,沉声质问道:“你们怎么不拦住他呢!” 他们面面相觑着,挤来挤去,最后把身为始作俑者的慎一推了出来。 “我、我是觉得他们很欠教训。”慎一被川井瞪得很紧张,声音越来越小不说,连舌头都开始打结了:“阿阿阿阿彻也是为了给我们大家争一口气才去的。” 看他梗着脖子,一副倔强的表情,川井想着木已成舟,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了兜里那响个不停的手机:“谁?嗯,我是川井……什么,你再说一次。” 他那本来心不在焉的语调骤然变得惊悚起来,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了,连另一头的D计划也留意到了这头的异常动静:“你是说,阿彻他在R-12翻车了!?” “哗——” Seven star leaves的队伍里在短暂的沉默后,像是炸了锅似的议论纷纷起来,慎一脸色惨白:“不,不可能啊!那是阿彻!” “绝对绝对绝对没理由输的啊啊啊!” 他颓软无力地跪倒在地,满眼的难以置信,死死地抠挖着地面的砂石。 “闭嘴!”川井训了他一句,感觉这语气有点重了,便稍微放缓了些:“阿彻已经奋力去跑了,连车都毁掉了……”他说不下去了,沉痛地摇了摇头:“对手不是泛泛之辈啊!” “他有受伤吗?明天的比赛怎么办?” 渐渐回过神来的其他队员迭声发问。 事到如今,川井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半晌才摇头:“……他人没大事,但车毁了,胆也吓破了,肯定要一段时间才能重拾斗志了吧。” 整个底盘驱动都脱落了,右手腕骨被激烈碰撞中产生的那强大的反动力震裂了一些,可不幸中的万幸是,他那忠心耿耿的B6在空翻转了一圈后,到底是稳稳地落了地。 “明天的比赛……” “下坡战的话,你们有人愿意替阿彻出战吗?” ——开什么玩笑,连下坡最有气势最不要命也是最有实力的阿彻都被逼得翻了车,他们这些与之比起来要逊色不少的水母一族,纵使上去也是丢了个人的名,去换取车队一个‘不退缩不避战’的名声吧? 川井不怎么抱期望地巡视一周,没有错过他们眼里的退缩,心里掠过一抹失望,便平静地宣布:“既然都不肯,那就认输了吧。” 他们遗憾地唉了一声,嘟囔着:“怎么会这样……” “早知道就阻止阿彻乱来了……” “但就算不乱来也没办法赢吧,对手太强了……” “换谁上去也一样,还是寄托于上坡战挽回点颜面吧……” 慎一还趴在地上,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语着,不再用锋利的砂石去磨损指尖了,换成了一下又一下地捶打地面。 不一会,手掌就破了皮,把底下的水泥地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猩红色,令人触目惊心。 可这时候整个车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所带来的阴云笼罩,心情灰暗得很,长吁短叹的,无暇去顾及他。 “我们都听说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D计划的一行人这时也得到了关于本地车队明天即将出赛的下坡车手出事的消息,感到惊讶之余,便派了一向能言善道,长相又很憨实的史浩来礼貌性地关心一句。 “没什么了,谢谢。”川井没什么精神,只点点头:“还多亏你们那位藤原车手立刻就通知了山下的医院,又给他进行了紧急处理。” 说到底也是阿彻错在先,急吼吼地去挑衅他们的。 史浩爽朗地笑了:“拓海当然不会对需要帮助的同好视而不见。” 川井不欲就这个话题多说,只表示他承了这份好意,过了好一会,才吸了口气道:“我们队里没有能替代阿彻上场的,所以下坡战我们放弃,直接就让藤原拓海进行time attack(计时跑圈,以便留下新纪录)吧。” “好。”史浩很爽快地点头,“那我们争取让他今晚就完成这一项,可以吗?” 川井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意见。 凉介得了史浩传回的话,微微颔首,垂眸拨通了拓海的手机,把他给喊了回来。 拓海下车时还有些晕乎乎的,眼神放空,乍看是以往的呆愣状态,可凉介却敏锐地发现了他有所不同,于是问:“拓海,你有什么想法吗?” “诶,我吗?” 还沉浸在方才的情景中,拓海被惊了一下,旋即为难地皱了皱眉,低头道:“我……第一次看到对手在我面前翻车。” 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怕是不会有不被触动的。 凉介顿了顿,明知故问道:“难道你后悔赢了他吗?” 拓海老老实实地摇头:“当然不。D计划不是我一个人的呀,大家的努力和心血都凝聚在里面呢。” 他转念一想,又说:“全力以赴的竞技,才是对车手的最大尊重吧。” “你说得对。” 凉介赞许地微笑着,很自然地拍了拍拓海的肩。 拓海的脸不禁一红,才要说什么,就被脸色黑如锅底的启介给粗鲁地一把拽走了——“你给我过来。” 他顽强地顶着一背被锐利如刀的不善目光所盯出来的窟窿眼,谨慎地把拓海拉到离他哥最远的一处车旁,拧着浓眉,左看看右看看的仔细打量了拓海一番:“喂,你没事吧?” 听到‘有人翻车了’,又没确切地提供出了事故的车型的消息传来时,饶是对拓海再有信心,也差点心脏停跳了。 大哥还不是也一样,当时眼神就变得很吓人了,也只有不知情的其他人看着怀疑,却还是猜不出来。 见拓海跟个没事人似的,他就觉得刚才担心个半死的自己特别蠢,那股火也窜起来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拓海不明白怎么凉介先生和启介先生都追着他要感想,认真地想了想,唔了一声说:“启介先生……” “什么?” 后半句的音量实在是太小了,启介没能听清,便挑了挑眉稍,把耳朵贴近了一点。 “才发现启介先生的是桃花眼。” 拓海的眼睛一瞬不瞬,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启介:“……&@!%#” 意外地看到一个熟透了的大番茄的诞生过程,拓海笑眯眯地又说:“我没事呀。” 启介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折腾得没了火气,磨磨蹭蹭地检查完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在大出一口气之后,忙把语气重又调回恶劣:“你在搞什么鬼!比个赛都能比出危险状况来!” 拓海讪讪地摸了摸头:“这个明明就不怪我吧 。启介先生才是故意鬼鬼祟祟地让别人以为我们在搞什么鬼呢。” 发现他回嘴回得日益顺溜,启介也越发地有危机感了:“你说什么?!” 拓海一脸纯真无邪:“搞鬼的是启介先生又不是我,为什么不能反驳。” 启介磨牙:“你——” 拓海明智地放弃了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凉介先生跟启介先生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呢,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吗?” 启介恼羞成怒地拧了拧他的脸:“闭嘴!” 拓海蹙眉:“为什么?” 启介的忍耐度到达极限,猛然凑近他,借着比拓海高出大半个头的挺拔身量,目光炯炯,在接近四十五的角度傲慢地俯视着他,一字一顿地低吼着,确定语速能把满满的威胁意味给传达出去:“再不闭嘴,我就不如你所愿地去搞鬼,而是搞你了!” “噢。” 心想反正可以以后早机会再去问问凉介先生,拓海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再不开口了。 启介咂巴了下嘴,顿时感到蛋蛋的遗憾:“……” 他心想这笨蛋未免也太不识趣了,为什么老挑在不合适的时机突然变得那么听话? 拓海没有再耽误时间,在山上来来回回地跑了四十来圈,感觉差不多了,墨黑的天边也逐渐泛起了鱼肚白,便向凉介递了个眼神,正式开始time attack。 果然一举便打破了被seven star leaves创下并维持至今的记录,叫本还有些悔怨的末次一行人知道了是自己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他们无疑遭受了自建队以来的最残酷的犀利,也是最严厉的打击,可无疑也受益匪浅,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事实。 似是受到了拓海这一出的激励,作为另一位王牌的高桥启介也来势汹汹。通宵的试跑后,得心应手的舒畅感慢慢复苏,而经过一整个冬季的魔鬼特训的效果也得到了体现。 周日夜晚的正式比赛中,他把FD的性能发挥得酣畅淋漓,在上坡战中一鼓作气地超越了在马力上分明还更胜一筹的川井,并在彻底进入自己节奏后成功甩离了他。 作为输家,川井直到比赛结束都感到很不可思议——难道他装有GT涡轮增压器的400匹马力还会不如380匹马力的FD吗? 他可是毫不含糊地拿出了在赛车场上锻炼出来的最佳圈速的本领啊! 然而唯一能给他答案的高桥启介已然在留下一个与藤原拓海的同样傲人的最佳跑速记录后,潇洒地回群马去了。 85 眼见着临近开学了,寒假跟朋友一起玩疯了的绪美才猛然想起还有数量可怕的作业有待完成,焦头烂额之下,第一个就想到了她那万能的哥哥高桥凉介。 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她一大早地就捧着堆成了小山的作业本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高桥宅。 听了绪美结结巴巴的解释,凉介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她希冀的注视中,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道:“你去把启介叫起来再说。” “好好好!” 知晓凉介哥哥一这么说就意味着有回环余地,绪美如蒙大赦,一溜烟地就窜到启介房门口去,争取戴罪立功了。 结果手才刚搭在冰凉的门把上,里面的人就跟算准了时机似的拧开了把手,两人面对上了面。 “诶?!”绪美被惊得连退三步,拍着胸口抱怨:“吓死人了,启介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不都要赖床到九点多的吗? 她还不知道,对方的作息早在小半年前就为迎合某人的时间表而变得很是怪异了。 “我才想问你呢,大清早鬼鬼祟祟地堵在我的房间门口,又想做什么。” 好端端地出个自己房门都能遇到最烦的人,启介脸色不甚好看地横她一眼:“挡路。” 说着把她给毫不客气地挤开了。 绪美还待发作,就被燃起了好奇心:“喂,启介哥,你拎着大包小包的做什么啊。” 看起来要出远门的样子。 启介理都不理她,一心往楼梯口走去,只在途经凉介书房的时候,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大哥,我先出门了。” 虽然就拓海归属权的争夺上,兄弟俩的战火正浓,暗地里不知道交锋了无数次——就目前为止吃瘪较多的还是启介。 可在日常的生活模式中,还是很兄友弟恭的。 启介只是意思意思地提一下,不料正专心盯着电脑屏幕的凉介便掀了眼帘,问了句:“去哪?” “唔?”启介颠了颠肩膀上的登山包,不解道:“我跟叫秋山涉的那小子约好了,要去琦玉一趟的啊。哦对了,今晚说不定要留宿。” 凉介:“拓海呢?” 启介唇角微微上扬,心情颇好地说:“我先跟他在family(他们惯去的家庭餐厅)会和,再一起去路口等秋山。” 一想到起码能在不受大哥威压影响的情况下跟拓海独处挺长一段时间,确实是个偷跑的好机会。 好在有绪美这个讨厌鬼拖住哥哥……不然他还不太敢坦白去处,不然多半会被截胡。 就算是神通广大的哥哥,事到如今也鞭长莫及了吧? 犹如没有注意到启介眉眼间的得意般,凉介面色沉静地陷入了思绪中,没有开口。 启介不安地原地挪了挪脚步,咳嗽道:“那我先走了啊,不然要迟到了。” 凉介颔首:“去吧。” “好好学习啊,绪美。” 大大方方地撂下这么句,启介在绪美掺杂着羡慕嫉妒的视线中,优哉游哉地接着迈动步子了。 “唦唦……” 在踏上了下楼台阶的第一级时,启介耳尖地听到了什么异常的响动从背后传来,顿时油然升起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 “呃……大哥!” 心不断地下沉着,启介僵硬地回过头来。 当看清眼前的情景后,是彻彻底底地呆若木鸡,半晌才找回了变调的声音,震惊道:“你要做什么!” 只见那刚刚还一派优雅从容地端坐在办公椅上、聚精会神地敲打着键盘的哥哥不知从何时起,已然跟在了他的身后,和平时的普通休闲服不同,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细节处都考究极了的白色西装,拎着个漆黑的公文包,和一副‘国中生要去郊游’造型的启介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即将出差的社会精英。 显得额外帅气,也额外有气场,还有些以启介那贫匮的词汇量描述不来,但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并且被激发出与之对应的警惕的气息。 单外貌和气质而言,一向对自己自信满满的启介瞬间就悲催地感觉自己要被生生比下去了。 也就是这一刻起,他才切身体会到了有一个几乎全能的大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而当这样的大哥转换为对手时,又有多么叫人头痛欲裂。 凉介只淡淡地扫他一眼,启介硬是感觉出了里头似乎有着那么点嘲讽的意味——不明白他怎么会问答案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启介嘴角抽搐,还试图垂死挣扎:“哈哈,哥哥临时有事要出门吗?总该不会是跟我顺路吧。” 凉介微笑着,无情地掐灭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以一种理所当然到极点的口吻道:“我也去。” 启介:“……为什么?” 凉介用那洞察一切的目光在他面上梭巡了下,轻笑着直言道:“我不放心你跟他一起。” 启介的目光略微漂移了一下:“……我又不能吃了他,”迅速察觉到自己要被绕进去了,忙坚定立场道:“不对,就算我要做什么,也跟哥哥无关吧?况且秋山也没邀请哥哥啊。” 凉介加深了唇角的笑意:“他大概不介意在同样的行程里加多我一个。” ——何止是不介意,盼着跟高手交手判得要发疯的秋山怕是欢迎至极吧。 启介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接着说:“我们不是去游玩的,主要是我跟他要完成那场比赛,大哥那么忙,会很无聊的。” 凉介不为所动:“我既是要帮着调整你的训练菜单,也是为D计划前往琦玉县的下一站做侦查。” 凭秋山涉的实力,绝对会成为D计划的征战路途中,不得不战胜的一道强大防卫线。 关键是……也远没强到需要作为队长兼智囊的凉介亲自出马,跑到实地勘察的程度。 启介吸了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道:“我不想哥哥也去。” 凉介回了个‘不要任性了’的温柔眼神:“你可以想。” 但实施就免了。 启介:“……” 这真是个叫人绝望的世界…… 他仿佛看到‘与呆瓜独处’这个前提相关的美好计划转瞬间化成了泡影,或者是在海岸上变成了一条条哑巴短发美人鱼在翩翩起舞,好心情和期待也随着灰飞烟灭。 追上来的绪美听到凉介的决定后也傻眼了:“哎?!那我,那我的作业怎么办啊!” 启介还是第一次觉得她变得特别可爱,也恨不得附和着咆哮:对啊,哥哥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凉介温柔地说:“自己做。” 绪美:“……” 凉介补充道:“回来我要检查。” 绪美:“…………” 绪美阵亡。 哪怕竭力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可脸部肌肉却不受控制地扭成了一个跟她最讨厌的那位哥哥如出一辙的绝望造型。 又知道改变不了凉介哥的决定,她唯有没精打采地把下巴枕在扶手上,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玄关。 不一会,车子的引擎声接连响起,是他们很快就驶离了。 绪美望着纹丝未动的作业,几乎想当场就郁闷地想大哭一场,旋即又想起了什么,精神骤然变得抖擞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史浩的电话—— “喂喂,史浩大哥,这里是绪美酱~” “凉介哥哥和启介哥哥都出去了,你知道他们要去哪吗?” “拓海?!我X!” “……不、不会吧……” 绪美一脸梦游,在史浩不明所以的‘喂喂喂’中挂了电话,战战兢兢地回味着搜集来的信息,越发觉得那里头掩藏的东西叫人细思极恐。 不说她以敏感的八卦嗅觉闻到了一些被埋得很深的苗头,启介冷着脸开着FD走在前面,气势全开,仿佛不是要去约会而是要去征服地球。 Red suns的第一和第二把交椅就这么一路招摇过街,最后停在了‘Family’的大招牌下。 “你跟拓海约好了在哪里?” 凉介边走边问。 “在靠窗又靠门的那个座位上,”启介用目光寻找着,立马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在那里,哈?!” 侧对着玻璃墙壁的确是拓海没错,可他对面却不是空着的,倒是坐了一个……女人。 不惧春寒地穿着开到近腿根位置的超短裙,露出一大截白皙的细长大腿,打扮很是入时,脸蛋虽说还有点青涩,但绝对称得上清纯漂亮。 看口型,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拓海的神色还是很倦怠的,可对方那言笑晏晏的熟络态度,显然跟他认识。 “那混蛋!!!” 启介其实还沉浸在期望落空的失落中,脑子转得不是很灵活,在短暂的怔楞后,瞬间就被点爆了。 他的步子一下拉得极大,面色凶狠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把那碍眼的女人丢出店里,又像是要挽袖子撸胳膊地把不守妇道的某人扒了裤子狠扁一顿。 气势汹汹地才迈了半步,就被凉介给不动声色地拦下了。 “大哥!”被制止的启介急躁道:“拓海他——” 凉介微笑着摇了摇头,笑意却没有透到变得锐利无比的冰蓝色眼底。 “启介,我记得跟你说过,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往往不是横冲直撞。” 心急如焚的启介根本不耐去听这些:“可是!!” “要是你粗鲁直接地赶走她,她难道就不会再出现吗?” 凉介语毕,抢先一步踏入店内,西裤裹着双笔直修长的腿,直奔拓海所在的座位。 启介没辙,便臭着脸紧跟在后。 这一对身姿、相貌和气质都不相上下,只风格不同,无疑十分出彩的兄弟初一登场,就把用餐客人们的视线给齐刷刷地引了过去。 拓海一直心不在焉地盯着停在电线杆上啄食一块偷来的干面包的灰麻雀,没有注意到店里客人的异动;坐他对面的茂木夏树倒是‘咦’了一声,在察觉到他们是冲着她这个方向来的时候,更是感到很诧异了。 “诶,拓海,你认识他们吗?” 她小声地唤回走神的拓海。 “凉介先生,启介先生!” 拓海回过头来看了看,一头雾水道:“凉介先生怎么也……” 不是只跟高桥启介约好了吗? 凉介言简意赅:“侦查。” 拓海点点头,立刻就接受了这份解释。 凉介淡淡地笑了:“不准备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冰雪初融的瑰美印象,低沉里带着点沙哑的声线说不出的迷人,被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凝视时,则如同有个叫人窒息的、要被吸进去般的神秘漩涡。 拓海习惯了还好,夏树可就没这免疫力了,立马便被这成熟男人的魅力给电得脸颊泛红,不禁羞涩道:“……那个……初次见面,我是茂木夏树。” 拓海钝钝地眨了眨眼。 ——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感觉今天的凉介先生很危险? 启介不耐烦地嗤了一声:“我们约好出门一趟,你倒是懂得争分夺秒。” 这女的一看就是很爱玩的那种,亏得傻蛋会中招。 拓海啊了一声:“只是碰巧遇到了。” 他隐约觉得太坦白自己要倒霉,于是很机智地对夏树想和他约会和要手机号的事绝口不提。 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妒火中烧的启介稍微消退一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不收拾东西走了。” 和她在一起呆了不过十几分钟,自己开口说的话一只手数得过来,还被扣掉将近100分,拓海早就很想找理由溜掉了,现在更是正中下怀。 看拓海很听那金头发的大个子的话,真准备离开了,夏树还寻思着究竟要怎么才能挽留他、要到通讯电话或者干脆请他带上自己一起时,凉介却忽然向她伸出了手。 “哎?” 夏树以为他要跟她握手,忙也伸出,不料凉介只是反手搭在下面,垂着眼睑,定神思忖着。 “怎么了?” 她不经意地放柔了声音。 凉介语调温和,却十分肯定:“茂木小姐,你在东京有男友对吗?” “你说什么!”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把毫无防备的夏树吓得一激灵,触电般把手收了回来,想要大声否认,却在对上拓海那双懵然又清澈的眼睛时羞愧地咽了回去。 ……毕竟她刚刚还跟拓海明里暗里地示过好。 他说的一点没错,叫她心惊胆战的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并不奇怪他怎么看得出自己来自东京……毕竟穿着打扮都是现在东京流行的款式,与群马县的其他同龄人比起来显得很是不同。可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有—— 见她戒备,凉介不以为意地收回了手,还风度翩翩地压低了声音,以免被其他客人听到:“他似乎有些粗暴……女性通常是不会那么频繁弄伤颈部和面部的。虽然加厚的粉底起到了一定的掩饰作用,但从高领毛衣下的脖颈处的瘀痕看来,已经叠加过好几次了。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 夏树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了狼狈上,匆匆抛下句“抱歉我还有事,下次见到再说”便逃也似地拽着小提包离开了。 启介:“……” 拓海则皱着眉头,脑子里被系统那气急败坏的抱怨给弄得快要炸开了—— “我就说了要注意保持距离吧!你怎么还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任高桥凉介杀人不见血!茂木夏树能给你带来很多表现分的啊!表现分啊表现分啊!” 86 想从群马县前往琦玉县的H村,必经的是关越高速公路。 身为地头虫的秋山涉的86 levin当之无愧地带着头,接着是拓海的86 Trueno,然后才是行事难得低调一次的FD和FC。 等他们真正抵达目的地,已经是中午的12点50分了。 “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吧,”秋山涉领着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了山顶,旋即把车停好,一副‘我很理解你们’的表情地揶揄道:“这里是我表哥的地头,我跑的次数并不算多,你只要练习一下午,对路况的掌握度就能跟我比了。” 遇到个值得全力以赴的好对手不容易,他尽可能地想在双方条件上做到‘公平’。 “嗯哼。”启介的心神全在这高低起伏,碎石随处可见的路面上,半天才回过头来,征询他哥哥和拓海的意见:“大哥和拓海呢?” 这是他讨厌的赛道类型,可却是拓海最擅长的。 “先吃饭吧。”凉介笑了笑:“你一练起来就不愿意停下了。” 拓海呆呆地说:“我怎样都可以啊。” “既然都这么说了……”启介点头,正要告知秋山,却忽然看到拓海无缘无故地往停车场的另一侧凑去,也不知在摸索着什么,不禁狐疑道:“你在找什么?” 拓海准备把在角落里找到的东西塞进口袋里,被他这么一喝,顿时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把它摔到地上去。 “手机?地上捡到的?” 启介皱着眉,几步便跨了过去,牢牢地抓着拓海的手,假装在仔细研究那支垂了个粉红色吊饰的银色手机,面无表情地想着是不是这笨蛋吃多了豆腐,皮肤才会那么细嫩呢。 “嗯。” 拓海含混地应着,倒不是觉得被捏得不自在,而是出于不得不隐瞒一些事情的心虚,只匆匆把它放进了上衣的兜里。 “交给纪念品店里的人吧。”秋山也看到了这一幕,便好心建议道:“经常有丢三落四的旅客会在游玩时不小心搞丢随身物品,既然是手机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了回来找吧。” “那个,我,”拓海低着头,慢慢地说:“我就在这里等她来好了。” “哈?!” 启介眯着眼,不爽极了:“你开什么玩笑!我们马上要去吃东西了,难不成就丢下你在这里等一个不知道何时会来的粗心大意的失主吗?” “没必要枯等吧,”秋山也不甚理解他的做法:“店里的人会帮着看管的。” 凉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拓海,没有发表看法。 拓海有口难言,总不能把他刚接到系统任务的事说出来吧? 系统懒洋洋地说:“再坚持30秒……20秒……10秒……” 随着一部全黑的FD慢悠悠地驶上来,在众人的注视中停好,脑海里的提示音则立马拔高了好几度——“叮!” 哪怕鼓动着耳膜的还是平板得犹如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语调,可知道它一路上的怨念和诸多牢骚的拓海也能清楚地听出暗藏其中的欢喜鼓舞:“支线任务‘物归原主’激活!” 拓海:“……@.@” “内容:归还岩濑恭子的手机,并获得她的一定好感。” “奖励:表现+3000,琦玉威望+100,魅力+1;” “惩罚:表现-3000,魅力-2。” 拓海抓了抓头,很是不解——为什么要特意去强调得到增长的是针对女性的魅力值呢? “像是为了激起他完成任务的积极性,系统忙又主动将当前分数放了出来——51000/200000” 看起来还是很漫长,可至少不是遥不可及的了。 “哈,很眼熟的FD啊。”秋山喃喃自语着,在看清那下车的吊带裤女孩的那一刻,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是恭子!” “诶?” 被称为‘恭子’的那女孩本来很是焦虑地在之前停泊的那一带搜寻着,乍听到自己名字时还没分辨出这声音的主人,只反射性地回头朝声源看去,旋即就瞪大了眼:“是阿涉啊!” “是啊,”秋山爽朗道:“没看到其他人,延彦那家伙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呢。”恭子也笑了。 她的长相属于明媚可爱的那种,湛蓝的眼睛却有着与其他女孩不同的锐气,想了想,她猜测道:“他大概还宅在家里拼命搜集资料,研究到时候该怎么对付即将到来的D计划吧。” ……当事人就站在她面前呢。 看着对此无知无觉的恭子,秋山不自在地咳了咳,赶紧给双方做了介绍。 可怜的恭子尴尬得脸都僵了,只鞠了个躬:“实在抱歉,请多多指教。” 启介左右看了看,见哥哥闭着眼睛根本没搭理她的意思,拓海又神游天外,只好临时担起一般属于史浩的外交工作:“没事的,我们借你们的赛道跑几趟,12点前保证归还可以吗?” “这个……”恭子有些为难。 虽然她是队里的下坡NO.1,可这也不是她能独自决定的啊。 “不行吗?” 启介没听到答案,于是追问。 他的嗓音偏于低醇,不像凉介的那种低调的华丽,窜进恭子的耳廓时,叫她心尖为之一颤,本能地抬起了头。 “咚!不要发呆了!”系统对上拓海这无时无刻不在发呆的毛病,也只有无可奈何的份,可现在也被急得团团转了:“岩濑恭子对高桥启介的好感度持续上升中!” 拓海被迫回过神来,可眼前发生的一切,晚来一步的他好像也插不上嘴了。 恭子在女性里算得上身材高挑,只比拓海要稍微矮上一点,这一抬头,就被启介那在比较紧身的长袖衫下若隐若现的结实胸肌给引去了注意力。 高大英挺,身形颀长矫健,既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也展现出了一种叫人心悸的强大攻击性。 她眼前一亮,再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心脏跟不受控制般地砰砰直跳,目光渐渐转为痴迷…… 这是她一直等待的darling吗? 启介不知她胆大包天地在心猿意马自己,就差擦口水了,耐心地等了会,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秋山没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好笑道:“我去问延彦就行了,他肯定没那么小气的。” 恭子这才如梦初醒,“啊!抱歉抱歉,我……” “请问这是你的手机吗?” 拓海惦记着自己的任务,唯有硬着头皮打断了她的话,同时将刚刚发现的银色手机掏了出来。 “手机?” 恭子晕乎乎地看了一眼,眼神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高兴地接过:“啊,真的!” 听到这启介怀疑地扫了拓海一眼,要不是知道他们的会见纯属巧合,他几乎要认定这是事先就约好了的。 “太感谢你了!”恭子满怀感激地看向拓海,眼睛又开始发晕——怎么超优质的帅哥都喜欢结伴出现呢? 虽然气质截然不同,相貌也各有千秋,可毫无疑问的都帅得叫人头晕目眩啊! 系统“叮叮叮”地接连提醒着表现分的小幅度上涨,拓海不由抿起了线条好看的唇角,漂亮又柔和的眉眼微微弯着,带着几分腼腆,发自内心地绽出一个可爱的浅浅笑弧来:“太好了。” ——好多分,真是太好了。 像是被碰到了一个隐蔽的开关,恭子怔怔地看着那个可爱的笑容,不知怎的也唰地红了脸,连耳朵里都开始冒着粉红泡泡。 近距离感受着他身上传递来的温柔气息,在胸腔里的那颗小鹿身上荡漾开来的不是先前那种来电感,也不是被威慑感所震到而萌生的崇拜和欣赏,而是种类似于潺潺的的春泉、流淌在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的温暖舒适。 她慌里慌张地垂着头,羞涩地吐了吐舌尖,局促道:“嗯,谢谢……我总是这么不小心呢,老是掉东西,一开车门,里面的东西就滚出来了……” 她语无伦次地絮叨着,无暇留意一旁的启介。 ……自然也没发现他的脸成了恐怖的酱黑色。 和危机感爆棚的弟弟启介不同,凉介在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后,并没把她的存在列入列表中——就拓海的反应看来,不过是又一个单向箭头而已。 “哟哟,恭子。”看到她这么少女的反应,秋山罕有地敏感一回,促狭道:“延彦常说你在挑男人上一向眼高于顶,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类型吗?” “什、什么啊!” 恭子被戳动了难以启齿的小心动,立刻就跳脚了:“他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眼高于顶呢!” “是吗~” 秋山嘿嘿嘿地笑着,摆明不信,但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纠结这个话题了:“我会跟延彦打招呼的,晚上见到再聊啊。” 他挥了挥手,带着拓海几个就要离开。 “等一下,”恭子看那个温温柔柔的帅哥也要离开了,心里一空,想也不想地就开口拦下,在对上四双或是好奇、不善、平静,甚至是冷漠的目光时,有些不安地闭上了眼睛。 可即便这样,她仍旧鼓起勇气道:“请问,我,我我我能拿到你的联系方式吗?!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 “当然可以啊。” 一直强自按捺着暴走**的启介,这下也到达了极限,再也去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了。 他利索地应着,把警察局的号码三下五除二地写在随手扯来的纸屑上,力道凶狠地塞到她手里。 恭子:“……” 启介口吻冷硬,嘴角扬起一个恶意满满的弧度:“以后常联系啊。” ——坦然得就好像恭子要的是他的联系方式似的。 然后就像旗开得胜的大将军似的,威风凛凛地提溜着试图挣扎的拓海和内里一个想要吐血的系统,扬长而去。 87 栖身的宿主被拎着走,眼睁睁地看着恭子那孤零零的身影越来越远,系统的心情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 抓也抓狂过了,偏偏拿身为始作俑者的高桥启介没半点办法,只得勉强打起精神来,结算了刚才任务完成的奖励。 ——好感度是有了,可本该激活的后续任务却因被人横插一脚而消失无踪。 趁拓海一个人进了餐厅洗手间的当头,它郁闷地说:“你不快点解决掉跟他们关系过于亲密的问题,表现分就只能靠参加比赛来积累了……” 又禁不住犯嘀咕:“真是的,你跟他们只能开启友情线,不存在爱情线的啊!” 拓海吃够了接触女人反丢分的苦头,对它的遗憾并没任何感同身受的可能,只关心另一件事:“如果光靠比赛的话,要攒够20万表现分要多久?” 系统沉默片刻,计算完毕了便没精打采道:“看胜率。在不扣分且全胜的情况下,D计划的关东最速记录一旦达成,大概就能完成50%。” 它还着急着,拓海默默地听,也没有再搭腔了,直到等得不耐烦的启介在外头喊他的名字,催他出来为止。 “慢吞吞慢吞吞的,”拓海在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抹着洗手液,背后站着只类似监工的启介,满脸不爽:“要在里面下蛋吗?” 拓海顺口道:“明明启介先生的FD更像母鸡。”都是黄澄澄的。 启介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半晌才自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你说什么!” 完全没被他给威慑到,拓海有些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把湿漉漉的手往身后呆站的启介的衣服上擦了擦。 启介:“!!!”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嘴角抽搐着,盯住身上这件名牌长袖衫底部的那几个湿手印,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这家伙——” 就在启介快发作的当头,门外的走廊上毫无预兆地传来了一道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启介,你声音太大了。” 是高桥凉介。 启介的心里狂风大作,警鸣不断,嘴上倒是满不在乎道:“嘁,是哥哥啊。” 凉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提醒道:“你挡住路了。” 就算启介的身形绝对称得上高大挺拔,可硬说他霸占了入口的空间的话,未免太过夸张。 但无疑对熟知大哥言之必行的性格的启介很有用。 “哦。” 听出里面蕴含的浓浓威胁,纵使百般不情愿,他也还是挪了挪,稍微让开了一点。 凉介冲被挡在里面、现在探头探脑的拓海露出了一个温和极了的笑,说:“你点的菜已经送上来了,走吧。” 拓海偷偷地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启介,又看看笑容温暖和煦的凉介,觉得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可系统又安安静静的不肯吱声,他找不到商量的对象,便小小声地应道:“好。” 凉介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加温柔了,脚下没有动,显然是等着拓海过来。 拓海才迈开了小半步,自始至终就板着脸的启介就若无其事地挤回了两人中间,免得他们靠得太近:“还等着干嘛?走吧。” 闹了岩濑恭子这一茬,危机感大炽的启介是再也无心去长时间逗留了,若不是还有明晃晃的一尊大哥杵在这里,又是特意为完成跟秋山涉的比赛远道而来,他没准就要立马打道回府。 匆匆填饱了肚子,在道路上练习时又不免牵挂着跟哥哥独处的拓海。 ——他们在干嘛? 虽说不太可能,他还是很担心一向隐忍的哥哥会突然被狼人附体,被抑制住的情绪在瞬间喷薄而出,扑倒傻傻呆呆的拓海,随心所欲地‘这样那样’。 光想象就叫他难以忍受了。 启介在一心二用地在适应着山路的时候,山顶的氛围却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旖旎。 有秋山斜斜地袖手而立,一搭没一搭地跟凉介攀谈,不爱说话的拓海就只剩下无聊地拨拉矿泉水瓶盖子的份了。 “我去看看这里的赛道,”凉介这么说着,终止了秋山没完没了地往下延伸的话题,侧头看向发呆的拓海,很自然地邀请道:“拓海,要一起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拓海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神情有些茫然又单纯。 凉介不禁笑了,正要再说一次时,秋山忽然举起手来,冲不远处打了个招呼:“嗨!你来了啊。” 凉介和拓海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所招呼的方向。 “这是我的地头,这些话留给我说才对吧。” 语气是抱怨的,可表情却难掩高兴。 一个在相貌上与秋山有不少相似之处的青年大步走了过来,较为锐利的目光被掩藏在方框镜片后,衣装整洁,整个人有一种飞车界里较少见的斯文气质。 与秋山响亮地击了个掌当做问候,他不急着跟蛮久不见的表弟寒暄,而选择谨慎地看了这不言不语的两个陌生人一眼,猜测着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又迅速注意到停泊在路边的那两部车。 ——一个模糊的猜测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 秋山随后的介绍也证实了这一点:“这是我的堂哥延彦,这是D计划的领队高桥凉介和下坡王牌藤原拓海。” “噢?” 延彦并不露讶色,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叫想吓他一跳的秋山有些小失望,只客气地主动与凉介和拓海分别握了手:“久仰大名。” “我想我们在不久后就要交手了。” 凉介微微颔首,乍看是温文有礼的,可认真观察起来,却有种从内里透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他即便没有专程去谦虚什么,却不让人觉得反感和傲慢,倒是萌生出种类似于‘他们的实力有这么强大就该这么做’的钦佩感。 “应该是很厉害的家伙啊,”延彦暗自感慨着,同为队里的下坡手,目光自然就停留在了那看上去就很沉默内敛的下坡车手——拓海身上,为他的年轻感到震撼的同时,深深觉得这长相未免漂亮过头了。 眸光清亮明澈,面部轮廓很柔和,五官单个拆开都没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组合起来说不出的协调好看,属于那种连身为同性的他都激不起天性里留存的竞争意识的软乎乎的治愈感,甚至心生好感。 听说上坡车手的高桥启介跟领队高桥凉介是亲生兄弟,那肯定也是个帅哥了。 队名就被蒙着层神神秘秘的薄纱,叫什么D计划……D stands for what? 许多感兴趣的人都猜过了,可没人肯定自己就是对的。 不过…… 延彦若有所思。 他们选人的第一标准,不会是看脸吧? ——那还不如叫男模队来得恰当。 “喂,延彦,”秋山把思维一路发散着跑远了的延彦唤回来,大大咧咧地胳膊搭到他肩上,扯到一旁,光明正大地当着拓海和凉介的面说着悄悄话:“很厉害吧?可以给你提前搜集下资料。” 延彦翻翻白眼,拆穿道:“谢了,不过你之所以会把他们引来,是自己太过技痒,想和他们交手的缘故吧?” “哈哈,”被看穿了,秋山一点不恼:“你也知道我很久没遇到过叫我热血沸腾的对手了。但凡是开FR的好手,不,只要是跑山路的,都会想和他们3个交手的!哪怕是其中一个也好!” 或许是实力上的差距吧,他就没一次感觉到过,在阿涉口中那玄之又玄的‘高手的气场’和压迫感。 高桥凉介是很有气势,可一旁的那个86车手……再怎么看都是很随和软柔的草食性。 想是这么想的,延彦不置可否地用食指托了托眼镜夹鼻:“我以为你只对FD有兴趣。” 很重视数据分析的他消息还算灵通,没有漏掉堂弟与‘旋转的高桥兄弟’里的弟弟有一场未竟的赛事,还为那耿耿于怀。 “FD的实力很不错,现在正在山上练习着呢,一会就比完。”秋山把吸了几口的烟丢到地上,一脚踩灭,磨了几磨道:“也就你这里合适,白天没什么人,我那边嘛,上坡多,人也多,弯位的曲率不稳,尤其在这个季节,碎石到处是,损耗太大。” 能少伤点轮胎,就尽可能地去避免,他和含着金汤匙出世的高桥兄弟不同,花在车的改装、保养和燃油上的费用,都是要精打细算一番,才能好好维持这种奢侈的爱好的。 延彦点了点头:“随你。路是公用的,又没写着我们车队的名字。” “就知道没问题!” 秋山愉快地喊了声,结果那为表示友好而落到延彦身上的力道一时没来得及留神,一下就把那相比起来有点宅过头而缺乏锻炼、此时嗨毫无防备的某人给打到了地上。 秋山:“……啊哈,你也太弱了吧。” 延彦默然爬起来,用袖口擦拭镜片和面部灰尘的时候,不经意地对上了拓海那懵然的目光,一阵不受自制的发窘,险些起了要宰掉叫他丢了大脸的阿涉的念头。 “我们出发吧。” 凉介对秋山堂兄弟间的对话没有兴趣,只对拓海重复了次先前的提议。 “好的。” 拓海闻言乖乖地上了FC的副驾,初一坐下,就觉得车内的样子既熟悉又陌生。 他有些困惑,好一会才想起,严格来说东西本身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变化的只是大小和观者的角度。 上一次坐上来貌似还是变兔子的时候吧…… 看拓海又在走神了,凉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去叫他,只是宠溺地笑着,探身过去帮他系紧了安全带,才稳稳地变档出发。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拓海渐渐回过神来,一边望着路面,一边盘算着要不要找点话题时,凉介忽然开口了:“我恐怕要抢一回你的位置了。” 拓海茫然,半天才道:“要换我来开吗?” 凉介先生是想坐副驾上? 凉介莞尔,道:“不是。我是指等车队正式征战这里时,我要代你成为下坡道的车手。” “当然没问题了……”拓海有些稀里糊涂,“但他有那么强吗?”需要凉介亲自出手? 他有通过系统去观察过那个人,评分不过是少得可怜的50分,似乎是个实践能力不怎样的理论派。 凉介没有回答。 拓海偷偷摸摸地瞅了他一眼,看他面色如常,便也敛了那少得可怜的好奇心,不再问了。 不知过了多久,凉介却又笑了,嗓音很是低沉:“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 拓海愣了愣,不解道:“诶……是说秋山延彦还是秋山涉?他有看我吗?” 凉介神色淡然:“嗯……非常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我才发现我上了首页的读者栽培榜,营养液居然那么有用!都从来没去求过……哈哈么么哒。 88 距离琦玉一行很快就过去了近一周的时间。 而这周五的到来,也意味着拓海在GS加油站的工作合同要正式到期了。 “……喂喂,拓海,你有在听吗?” 滔滔不绝了好一会,得不到半点回应的池谷无力地扶额,不禁伸手晃了晃那正抱着扫帚杆、靠在墙上发呆的拓海。 “池谷前辈。” 拓海的瞳孔很快恢复了焦距,面色如常地问道:“怎么了?” 池谷拿他没办法,只得重复了一次:“听说,你们车队的高桥启介跟秋山涉是在下午比的?” “嗯,”拓海托了托下垂的帽檐,“启介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都准备留宿了,却突然很着急回去,就赶着下午比了。” “哪怕是人再少的山路,下午也很容易会有对头车的吧。”池谷不解:“没办法跑到对面线去,那岂不是连甩尾都没办法做到?” “怎么会呢?”拓海诧异地看他:“有日间的行车线的啊,而且条件是一样的。” 看拓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池谷也意识到了在技术高超的车手眼里、这些在他看来难以跨越的障碍是多么的不足为道。 这个后辈年纪轻轻的,车技却不知甩他几条街、不,或许几个太平洋了。 ——就算是性格一向宽厚如池谷,也不由得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拓海看他有些沮丧,转念一想,关心道:“池谷前辈……你还是晚上没人在的时候行车比较安全,”又补充:“对你来说白天飙车是挺危险的。” 池谷被噎得哭笑不得,系统则无情道:“咚!表现-20.” 拓海:“……” ——他决定再不去多此一举地安慰人了。 就在这时,挺着个啤酒肚的店长立花也走了出来,笑眯眯道:“拓海,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 说完,他把一个崭新的信封递给了拓海。 拓海道谢,接过后‘咦’了一声,仔细捏了捏,奇怪地问:“为什么会比平时要厚?” 立花的嘴角一抽,有点不忍卒睹:“……因为还包括了你的奖金。” 心想拓海也太实诚了……就算拿了额外好处也别当着同事的面问啊,这样单纯直白的性格怎么会是狡猾的文太教出来的啊…… 池谷咳了咳,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语气轻快地问道:“一想到以后拓海不再在这里上班就有些寂寞啊,唉,要是留下来转正式职工的不是阿树是你就好了。” 立花斜眼:“那是你们老在偷懒,把工作都丢给拓海做了。” “嘿嘿,”知道店长是在开玩笑,池谷也悠闲地将手枕在脑后,配合道:“所以拓海离开这里后,我会想念他的啊~在群马大学要加油啊。” “我会的,”拓海把这当了真,收好信封后一本正经道:“池谷前辈也要努力,不要懒惰成习惯啊。” 池谷:“……” 拓海想了想,又沿用了池谷老挂在嘴边去教训健二前辈的话:“否则会没女朋友的。” 池谷垂头丧气,立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你今晚就要比赛了,”立花往左右看了看,“不然我倒是可以提前给你们放个假,给拓海饯别。” “不,不不用了,”拓海连忙摆手:“我还是会经常回来看看的……” “那怎么行呢,”池谷回复精神,大大咧咧地把手挂在拓海肩膀上,故作奸诈道:“今天就你发了薪水,不趁这最后一次机会榨掉一部分就太遗憾了。你说对吧,阿树!” 他遥遥地冲阿树喊了句。 “哈?” 阿树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根本没明白过来,便想着要凑近一点。 “去去去,少来这套,”立花毫不掩饰自己的袒护之意:“拓海和你们不同,他要留着钱给女朋友买礼物的,对吧?” “店长!”不待拓海回答,池谷就埋怨道:“‘和你们’不同是什么意思啊。” “我可是有听说,情人节的时候拓海收到了很多份巧克力”——比他老爸当年要受欢迎多了,这句话立花憋住了没说,“明天就是白□□人节,拓海恐怕需要准备不少回礼吧。” 在池谷怨念的注视中,拓海老实地点点头,又摇头:“那些巧克力都被阿树吃掉了……” “他也是个可怜人,专程回去收巧克力,结果却什么都没拿到。”有过类似经历的池谷表示很是唏嘘,对那份失落也感同身受:“你不准备回礼吗?” 拓海瞄了眼时钟,见已经不早了,忙准备进去换衣服,边走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有啊,要给凉介先生和启介先生。” 立花:“……” 池谷:“……” 池谷掏了掏耳朵,抱着侥幸问:“哈?拓海,你刚才说谁?” 拓海只好重复:“凉介和启介先生啊。” 他们的笑容登时就僵在了脸上,好一会才勉强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白白白□□人节礼物你给给给高桥兄弟做什么!?” 拓海:“他们有送我礼物啊。”又有些苦恼地低着头:“但我不知道回什么比较合适。” 池谷战战兢兢:“你你你说他们送你情人节礼物了!” 太颠覆高桥兄弟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形象了好吗! 连立花也淡定无能了:“他们送什么给你了?” “啊?”拓海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问这个,表情有些迷糊,但还是比划着:“凉介先生送了我一盒红酒巧克力,启介先生送了我一盒手工的。这不是很正常吗,友情巧克力而已啊……” 在2月14号那天,豆腐店也迎来了大批大批的女客人,几乎都要踩破门栏了,还每个都有给他带上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本来就半满的小货仓被这些热情的礼物塞得满满的,惹来老爸文太的几句牢骚,他彼时倒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毕竟豆腐坊都与这类节日无甚关联,还是恰好来看他的启介先生好心解释的。 “噢,是吗。” ——不,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勉力咽下这话,池谷打了个哈哈,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拓海挠挠头,看他们脸色诡异却什么也不说,便也不再想这事,再次鞠躬作为告别和感谢后,揣着热乎乎的薪水走了。 至于礼物要买什么,他早就瞄好了——跟店家事先就预定好的最新款笔记本电脑是给凉介的,再去名牌服装店里转一圈,挑最新款的那套连帽休闲服和宽松长裤给启介。 不光是作为回礼,也是感念于他们一直以来的照顾,无奈他们生日还没到,只好选这么个……嗯,能光明正大地回赠的节日了。 拓海这一年多辛苦打工攒来的薪水就在这两件东西上挥霍一空,他在付款时虽有一点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满足。 也没有想过要动用从系统那里积分转换的钱,既然是送给最重视的朋友的礼物,他也想用最大的诚意去准备和对待。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拓海把两个包装好的大礼盒小心地放进后座,固定好,又在跨进86的驾驶室前,似有所感,匆匆地回头望了眼那张灯结彩的商店街。 已经是黄昏了。以往被灰尘覆盖的砖地被商家们涂得色彩斑斓,雨水充沛的春季,绿化带郁郁葱葱,白色的小花绽放着勃勃生机。只见那最大的百货商城外面高悬着一颗巨大的桃心,不知名字的流行乐在咋暖还寒的空气中流淌着,霓虹闪耀,人声鼎沸。 18年来还是首次会被这样温暖的节日气氛所感染,拓海怔怔地看着,脑海里想象他们收到礼物时可能会有的表情,心里仿佛有阵暖流淌过,也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 “唔……该走啦。” 他驾轻就熟地发动了车,任那透明的玻璃阻隔掉外面的喧嚣。 赶到高桥家的时候,拓海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包,用钥匙开了门,才刚走进静悄悄的玄关,就听到凉介说话的声音从楼上的书房传来。 ——“我知道了,谢谢。” 拓海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时,凉介正戴着耳机,另一头连着手机的插孔,眼睛则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站在房门处的拓海,立马侧头看去,莞尔道:“难得你来得这么早。” 这熟稔的口气似乎也影响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拓海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只见凉介又淡淡地‘嗯’了几句,说:“好,那到时再见吧,京一。” 也不顾那头的‘喂喂喂’,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讯。 “还站那么远做什么?”凉介重又往门的方向看去,不由失笑了:“拓海?” 拓海扛着个挺大的包,跟个上课迟到了的小学生似的忐忑地站在门口,埋头盯着地面,也不挪步进来。 “凉介先生,”拓海抿着唇,把沉甸甸的电脑包递过去,飞快地说:“这是白□□人节的回礼。” “这是给我的?” 凉介有些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接过后也没拆封,而是慎重地放到了办公桌上,投往拓海的目光很柔和:“谢谢。” “唔……那真是太好了。”拓海却有点心不在焉,也没品尝到预计中的欣喜情愫:“那个,你刚刚是跟须藤京一在打电话吗?” “是。他特意来告知我们有关下个对手的资料,”凉介试图判断他反常的原因,问:“怎么了?” 他以为拓海还记得当初须藤发表的对86车型很不屑一顾的言论,所以才不喜欢那位面硬心软的帝皇队队长。 拓海又追问:“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凉介如实解释道:“不算。不过挺久以前就认识他了。” “喔。”拓海闷闷地回答:“没什么。” 凉介看出他的情绪没由来地低落着,偏偏不肯开口,便有点无奈又心软地帮口是心非的拓海拨了拨垂到眼边的额发,温声道:“不高兴的事情宁愿忍着,也不愿意告诉我吗?” 拓海矢口否认:“不是这样的。” 凉介温柔又坚定地继续劝诱了几句,拓海才犹犹豫豫地说:“那个……凉介先生称呼松本修一技师为松本,又叫史浩先生为史浩,都是些客客气气的称呼。” 这么久的来往中,他也看得颇透彻了—— 凉介先生一般都倾向于唤人的姓氏,而不是更亲昵的名。 ——按照这样的推论,须藤在凉介心里的地位岂不是比松本先生他们更高吗? ——他们认识了那么久,估计连他的份量都不如须藤的吧。 拓海越想越不舒服,也等不及凉介的回答了,抬起头来看他:“那个……”看清眼前的情景后,他茫然:“诶?” 凉介偏了大半个上身,肩膀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着,显然正在忍笑。 拓海:“……凉介先生?” “失礼了,”凉介强自压下那溢于言表的浓浓笑意,“我再确定一下——你之前一直闷闷不乐,就是在烦恼这个?” 拓海一方面感到极其窘迫,耳朵根都在发着红,另一方面又不知怎的松了口气,犯着嘀咕:“所以我才不想说……”就猜到说了会被笑话。 “你误会了,拓海。” 凉介轻咳一声,眉眼间又漾开了一抹显而易见的笑弧,定了定神,才缓缓地——像是在特意掩饰着语调中不自然的部分——说:“那只是他对我第一次出言不逊的时候,启介背地里骂‘京一那老狗’骂顺口了,我才无意间习惯了跟着叫的。” 拓海干巴巴地应着:“噢。” 被这么一解释,他猛然间醒悟到刚才的不悦来的莫名其妙,又很傻气,自己的尴尬简直掩饰不住了。 可要是起身走开,又等于承认他之前很在意…… 拓海顿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纠结了许久,只挪了挪屁股,相当进退两难。 凉介也不解围,稳稳地坐在这距离不到半个手臂的位置上,兴致怏然地看着他。 最后解救了他的是凉介的手机铃声。 当凉介拿起手机时,错过对方眼底那一抹遗憾的拓海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 凉介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直把拓海又打量得满脸通红了,忽然听到了什么,微微皱眉:“……嗯,你说启介怎么了?” 89 “真的很抱歉,凉介,不得不麻烦你这事……” 贤太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旋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了响亮的擤鼻涕声。 凉介纹丝不动:“没关系。” 贤太生怕自己刚才说得不够清楚,清了清嗓子,可声音还是沙哑得不得了:“启介哥打电话给我说遇到麻烦了,叫我立刻上山顶去。但我重感冒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实在没办法起身。” “虽然已经跟他说明过情况了,可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启介哥可不是会轻易开口求助的人,贤太道:“能不能请你找人来代我跑一趟?” 凉介并没有立刻应承,而是在拓海愈发好奇的目光中,问得更细了一点:“他有没有提及遇到的具体情况?” 贤太烧得昏昏沉沉的,能坚持着起身摸到手机打对号码就不错了,记忆力怎么都算不上好,十句话里忘掉了起码一半,只依稀记得那火急火燎的语气。 趴在枕头上努力想了半天,才不太确定道:“……好像没有。不过,我隐约听到那头有女人的声音,好像启介哥还骂了对方几句,叫什么岩濑来着?” “我知道了。” 了解到了足够多的情况,凉介唇角微扬,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转而歉意地看向一脸问号的拓海:“把这件事转给你有些不好意思,但目前我走不开,能不能委托你——” “当然没问题了。” 拓海忙道:“我反正也是要去见启介先生的,”他举了举手里的礼物,“ “那太好了。”凉介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容,随手扯过一张便条纸,在上面匆匆写了几个字,折叠好递给拓海:“还要再托你转交这个给他。” “好。” 拓海满口答应,一点要拆开看看的意思都没有,小心翼翼地把那纸条原封不动地塞进口袋里去了。 凉介没想到他这么老实,便不动声色地又递给他一个香烟大小的盒子。 “那我先走了。” 拓海不疑有他,接过后便开着86往赤城山的方向驶去,还因为担心这些是启介急需的东西,速度开得很快。 暮色降临,因国定忠治而在群马一带闻名遐迩的赤城山道此刻并没有什么来往的车辆,只有三两部眼熟的Red suns车队队员的车在徘徊。他们见到拓海的86上了山,还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拓海想了想,在一部特意开慢一些好跟他说话的Blue Bird SS面前停了下来,问:“打扰一下,你见到启介先生了吗?” “诶,他啊,”没料到一向沉默寡言得像一朵只有高桥兄弟能真正接近的高岭之花的86君会跟自己搭话,对方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来,半天才结巴道:“启介大哥在标高800尺的路段和他女朋友在一起。” 拓海:“……” 他愣愣地眨了眨眼,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女朋友?” “嘿嘿嘿,”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促狭道:“长得很漂亮呢,还是专程从琦玉那一带过来找他的,开着辆就颜色上有所不同的FD。两人看起来很相衬的,他也很久没有过正式女友了——咦?藤原君?” 在他兴致勃勃地八卦着很久没传出绯闻的高桥启介的新资讯时,拓海已经平静地开着86走了。 琦玉来的FD…… 拓海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熟悉的风景,也只想得起一张模糊的面孔。 车款倒是似曾相识。 和心情复杂的他不同,系统没由来地兴奋起来了:“叮!支线任务‘英雄救美’激活。” “任务内容:在高桥启介的阻挠下,成功接走岩濑恭子。” “奖励:表现+1000,‘恋爱的萌芽’X1,恭子的好感-高级 X1。” “惩罚:表现-1000.” 拓海恍然大悟:“啊……” 就是那个叫岩濑恭子的女性啊。 由于车速很快,拓海不一会就抵达了那记不得名字的人所指的那处,连找都不需要刻意去找的,一眼就能轻轻松松地望见一左一右地站在观望台上的两人,和亲密地停泊在一起的一黄一黑两部FD了。 启介和恭子站得很近,只有半步的距离,他仍然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眼神有些凶狠,手则懒散地放在兜里,有一种极罕见的野性魅力;上回还穿着宽松肥大的长裤和朴素运动服的恭子,这次则精心打扮过,穿的连衣裙很能衬托出她的姣好身材,又化了个淡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无论是高挑匀称的身材,还是相仿的金黄发色,亦或是在车的选择上的喜好方面,两人都毋庸置疑地很登对。 拓海悄悄地把86藏在了一处树荫下,遥遥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认识到这一点后,忽然觉得心里再度漾开了一圈圈叫人不舒服的漩涡。 ——跟刚才听到凉介先生称呼须藤京一为‘京一’的不适有点相似,又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太奇怪了……快忘掉。 他趴在方向盘上默默地想了会,最后还是觉得这样的自己未免也太不可理喻了,惭愧地暗自检讨几句后,反手关上了车门,任那昏黄的路灯把身影拖得长长的,往背对着公路、亲昵地交谈和并立着的两人走去。 若是拓海能听到在几分钟前他们之间所进行的对话,怕就不会产生类似的猜想了—— 恭子磨牙:“我明明听说D计划的大本营在这里的!” “你的确没找错地方,”启介小幅度地耸了耸肩,凉凉地道:“这里的确就是。想挑战我吗?” “你明知道——”恭子的耐心彻底告罄:“我是要见他的!” 启介:“做梦。” 恭子差点气绝身亡——他果然对此心知肚明! 她是听了秋山延彦提供的资料,才跑来赤城山找那次短暂会面过的漂亮达令的。 前所未有的来电感觉,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体验到——在家里翻来覆去地回味了很久,他那羞涩的笑容和俊美的脸也怎么都挥之不去,甚至还叫她心跳加速了。 问了闺蜜友子的意见后,对方也是斗志高昂地鼓励她来主动追求,‘起码给个你对他有意思的暗示,他一看懂,肯定就会来主动约你了。加油啊恭子!你仔细打扮起来也是很漂亮的!’ 却不料出师不捷,一来就撞到了这尊冰脸衰神——身为同志车队的队友,不仅不肯告诉她有关达令的信息,还不许其他队员说出达令的事情! 跟别人有说有笑,对她却是不加掩饰的难看脸色,防她像防贼,就差没在脑门上贴‘我很嫌弃你’这几个大字了——恭子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没风度又不识趣的男人! 恭子虽然不懂他为什么非要妨碍自己,可这并不影响她对这活该被驴踢的恋爱破坏份子怒目相视:“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藤原他没有女朋友吧。” “噢?”启介好整以暇地叼了根烟,姿态悠闲得犹如一只在懒得动弹、只伏在树上舔着爪子的花豹,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藤原那傻瓜不是你可以玩弄的。随便你怎么说,我反正又没请身为‘敌对那方’的你来。” 他重读了‘敌对’这个字眼。 “你,”恭子深吸口气,不知道她这想把他给活劈了的心态和碓冰山的沙雪一般无二,为了不无功而返,还是忍气吞声:“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她的脸上还带着因愤怒而起的红晕,启介却还是无动于衷得很,看也不看她道:“你——你怎么来了?!” 话才初初开了个头,他的眼角余光就瞥见了脚步轻得几乎没有的人影,定睛一看,这下连指间夹着的烟都掉地上了:“……藤原!” 恭子也是一震,立马恢复了少女羞涩状,先前与启介针锋相对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拓海没有应答的意思。 “喂,藤原。” 对上那双安安静静,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澄澈眼睛,启介禁不住一阵没由来的发虚。 “凉介先生叫我把这个给你。” 拓海终于平静下来,抿了抿唇,掩去不断涌现的那一星半点的负面情绪,一板一眼地把凉介交代的两件东西一股脑地塞到呆若木鸡状的启介手里,旋即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你给我等下,”启介不舍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胡乱找着借口:“我还没拆呢,着急什么。” 拓海挣扎了下,放弃了。 只兴趣缺缺:“噢。” “你说这是大哥给我的?”启介抖了抖被折好的纸条,狐疑地皱着眉,边拆边嘀咕:“大哥怎么会知道,我明明只告诉了贤太那混小子……” 他的嘟囔在读到上头文字的时候戛然而止。 那张奶油色的便条上只行云流水般写着一行漂亮的字,仿佛也象征着书写者沉稳优雅的气质,可内容却不怎么美妙了——‘enjoyyht(享受你的夜晚)’ 启介只认出了这是由26个英文字母构成的某种组合,至于意思就……完全没看懂了。 他嘴角一抽,心里在松掉一口气的同时,也想着大哥果然企图整他。 ——他的英语自上国中以来,就没认真学过哪怕是一节课,自然也没及格过。 除去跟车子有关的那些,他大概谈得上是一窍不通的,而滴这一点大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是故意让他在拓海面前丢脸吗? “咳。”对上拓海那探究的视线,启介来不及思考了,只心情沉重地把纸条揉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随手塞进口袋里,预备一会毁尸灭迹。 拓海还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叫恼于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很是不学无术的启介有些恼羞成怒,偏偏这家伙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霸,根本糊弄不过去,只得凶道:“看什么看。” 拓海很听话地别开头去:“我都看到了。” 启介忍不住腹诽:那你为什么不顺便翻译一下?! 拓海瞟了眼那小盒,小声问:“不打开看看吗?” “打就打开吧……”启介笑纳了这个台阶,顺着往下走:“大哥会有什么东——” 拓海还好,只是一脸茫然;倒是恭子当场就怒了,“你这个色狼!” ——赫然是一盒未开封的杜蕾斯。 草莓味,螺旋状。 还贴心地黏了一张山顶温泉酒店的会员卡。 启介:“……………………” “我走了。” 经恭子的话语提醒,对这方面的常识只是不熟而没那么快把实物对上号的拓海也明白了过来,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启介先生真是太过分了,口口声声不许他跟女孩子谈恋爱,说是怕在D计划上分心,却又做出这么轻浮的事情来,还拉凉介先生下水,要他帮着送这么、这么、这么不得体的东西…… 不光是被抛弃的两人,连方才都一直忙着计算他飙升的怒气值、搜集新数据的系统也傻眼了,跳脚道:“咚!目标人物,目标人物!”还有恭子呢! 拓海抗拒:“不要。” 系统头疼:“但是会扣——” 拓海无所谓:“扣就扣吧。” 系统:“……”他还真没办法了。 “你给我等等。”启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把那东西跟烫手山芋似地扔到了恭子怀里,潜意识提醒着他绝对不能就这样让拓海跑掉,于是几个箭步追上他,想抓住拓海的手—— “走开。” 拓海闷闷道,头也不愿回地信手一挥—— 人高马大的启介被这轻飘飘的一击,居然像一只断了线的纸糊风筝似的,在欲言又止地掰手指的恭子震惊的视线中,往后笔直地飞了出去。 恭子喃喃:“……天照大神啊……”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虎皮大猫,此刻已然被动地越过了低矮的防撞栏,一头载入后方的草丛,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系统没精打采:“叮!机缘巧合下,对高桥启介造成了会心一击,武力额外提升100%,持续时间20秒!表现+100,表现-50。” 拓海没留意这里的加加减减,也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所带来的影响,只感觉自己状态很糟,一点都不想面对启介的追问,在完成任务后,索性就这么发动了座驾,换挡走了。 “可恶可恶可恶!!” 启介折腾着坐起来,也顾不得追究这种类似于天方夜谭的事发生的合理性了,草草地揉了揉发疼发晕的后脑勺,利索地以被磨破了皮的手掌往地上一撑,顺当站起身来。 一向爱惜形象的他连身上沾到的草屑灰土都无暇抹去,争分夺秒地跃进了FD的驾驶席中,追着前面那车而去。 “我,我也要去!” 恭子待到他关好车门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也钻进FD里想着追上。 启介没有理她的闲心了——他很清楚,自己能追上拓海的概率无限低,除非对方是在故意放慢了等他,就好像那该死的连续剧里拍的那样,等他给个……给个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状态很差,写什么都觉得不好。。。嗯,很抱歉啦,所以更新不稳 90 心情不好的时候,拓海的头脑反而会变得特别清醒,本就出类拔萃的刹车技术更是得到了超水平的发挥。 系统的牢骚被屏蔽,当他全心全意驾驶着86往山下跑时,是本地跑惯了、近期在技术上又突飞猛进的高桥启介都无法企及的速度。 至于其他在山上游荡的RED SUNS队员,更是只有望尘莫及,心有戚戚的份了。 用最快的速度一路从赤城山上狂飙回来,他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开了房门,把礼物从86里重新拿出来,放到客厅桌子上。 一上楼梯,第一时间便跑进高桥凉介的书房。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凉介抬眼,温声道:“那么快就回来了?” “嗯。”拓海没有坐下的意思,只站得远远地说:“凉介先生你让我转交的东西我都带给启介了,那我先回去了。” 去赛场侦查是明晚的事情,今天他还是能自由活动的。 凉介挑眉:“为什么?不多坐一下,马上要开饭了。有你喜欢吃的炸虾。” 拓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用了,老爸还在家里等着呢。” 凉介安安静静地看他一眼:“到底怎么了?” 拓海不说话。 凉介没有贸贸然地出口挽留,在沉默片刻后,神情里带了几分了然地说:“启介惹你生气了吧?” 拓海睁大了眼,满满的不可思议:“诶。” 凉介往后一仰,靠着柔软的背垫,从容道:“太明显了——连对他的尊称都去掉了。” 他一般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们为‘先生’,屡次纠正也没用,甚至都成为拓海的习惯了,他无奈之下,也只有听之任之。 原来是这样啊,拓海心想着凉介先生真是太厉害了,嘟囔:“是他做的事情叫人尊敬不起来。” 凉介却笑:“那我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要适当地让你不尊敬一下了。” 拓海诧异得都结巴:“为、为什么?” 凉介温柔地凝视着他,温和道:“很久以前就说过了,我当然也希望你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拓海:“……” 看他被这话给弄得愣住了,凉介那向来低醇的声线微沙,透着说不出的柔情缱绻:“好不好?” 拓海的心里微微一动,颊上不知何时起便泛起了淡淡的绯色,似是不好意思跟他对视,低着头。 他呐呐地唤了声“凉介,”但在踌躇几秒后,还是按捺不住油然而生的不自在感而补了句‘先生’。 凉介无奈地看着拓海,直到他脸上浮现愧色了,才轻轻叹气道:“启介有时是很顽劣。” “他让我不要分心去交女朋友,可自己却这么花心。”拓海在尴尬稍减后,被凉介不经意般的言语给勾起了对启介生出的火来,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间就说了不少话:“大家都在为明晚与东堂会的比赛忙碌,只有他还优哉游哉地跟女孩子约会。说不定,他之前会执着于跟秋山比赛就是为了她吧,做事轻浮也就算了,还老拿我做挡箭牌……” “你准备怎么做呢?”凉介静静地听着,指节轻叩桌面,点出了重点:“他肯定来找你来解释的。” “不要。” 拓海本能地就想回避,在断然拒绝后,闷闷不乐道:“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他……我要回家……” 凉介不禁轻笑。 拓海疑惑地瞅他一眼。 “你前脚刚踏进家门,我敢说,启介后脚就来追你了。”凉介淳淳善诱:“想躲开他的话,光回家是不行的。” 甚至可以说,启介之所以现在还没出现在这里,就是心急如焚之下捉错了思路,怕是直奔豆腐店去了。 拓海被他点醒,不由得感到很苦恼:“但我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去阿树家吗?” 凉介摇头:“他不笨,在家里蹲不到你,一定就去加油站问你的同事了。你那位叫阿树的朋友嘴巴很严吗?”能在启介的铁拳和恫吓下保守秘密? 这答案简直是显而易见的。 拓海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阿树那个无风自跑的大嘴巴会瞬间把他的藏身处暴露得清清楚楚——当年的离家出走就充分证实这一点了。 “我可以去问问阿涉,”拓海低头思忖着,半晌才说:“他应该会答应收留我。” ——原来拓海跟秋山的关系那么好吗? 凉介表面上仍然笑意不减:“不如去酒店住一晚?” 拓海摇头。 凉介:“为什么?” 拓海坦白:“那样太贵了,大不了等启介来了我不见他。” 凉介:“……” 意思是启介的解释还不如酒店一晚的房费来得有分量吗。 凉介思忖了会,突然问:“你想惩罚启介吗?” 拓海坚定地点头,又为难道:“但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总不能把启介捆起来倒吊在东京塔上吹冷风吧…… 凉介却笑着给他出谋划策:“很简单,你只要十天不跟他说话,他就会郁闷得不行了。” 没想到他非但不阻止自己,还帮着出主意,只是这内容也太荒谬了。 拓海犹疑地瞅他一眼:“是这样吗?” 凉介:“你可以试试。” 他还盘算着要怎么说服拓海改变心意,放在桌边的手机又响了。 当着拓海的面,凉介淡定地在闪烁不已的来电姓名下面,摁下了挂断键。 ——一切重又归于沉寂。 “你不接吗?”拓海奇怪道:“就在我们说话的几分钟里,它都响了好几次了。” 凉介唇角微扬,面不红气不喘:“只是些烦人的推销员。你的行动电话呢?” 拓海不以为意道:“它没电了。” 凉介噙着柔和的笑意,心想,看来启介是打不通拓海的所以才打到他这里。 ——倒值得赞一句百折不挠,只是,也太会做无用功了。 拓海下定了决心,起身道别:“那我先走了,凉介先生。” “其实我还有一个 办法。” 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凉介忽然说:“能让你留在这屋子里,又不会被他发现。” 拓海的脚步顿住了,好奇道:“那是什么?” 凉介微笑着,优雅地向他比了个摸小动物背脊上的软毛的手势。 ——他可以变成兔子留下。 立马明白了凉介意思的拓海:“…………”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被凉介捧在手里抚摸来抚摸去,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后来就在虚心地向人请教过怎样爱抚小动物的凉介的手里舒服得眯着眼、要不是身体太过肥硕,简直恨不得在那热热的掌心中打滚,好几次还直接睡着的丢脸经验。 最可怕的是,这重身份已经被看穿了…… 拓海的脸霎时就一路红到了耳朵根,感觉在抱有好感的人面前无所遁形,还悲催地丢了个大丑,再不愿回头,跌跌撞撞地捂着脸往玄关处跑了。 凉介笑了出声,在他把门阖上前的那一刻,不慌不忙地补了句:“你也可以选择躺在我床上,我想启介还没那么大胆子来查我这里。” 确实是不敢的。 拓海本正笔直笔直地跑着,听到这句足以叫所有女性都为之脸红心跳、语气又诚恳得不像有半点调笑意味的话语后,很给面子地‘哐当’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到了鞋柜旁的装饰架上。 等他顶着张熟透了的番茄脸,近乎虚脱地爬回86的驾驶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撞所撞出来的灵感,倒是对接下来的临时藏身处有了点头绪。 ——“是吗,谢谢了。” 同一时间,从藤原文太处得到了‘拓海啊?那小子还没回来’的答复的启介死死地皱着眉,步履沉重地从豆腐坊里出来,走回了FD上。 他瞟了眼车上显示的时间,对半小时前还浪费时间去糊弄着那女人的自己暗骂了句脏话。 既然还遵守着对成年人来说都可笑过头的门禁、堪称乖宝宝的楷模的拓海不出现在自己家,那证明对方就是故意在躲他了。 抱着这个不妙的猜想,启介踏遍了交际圈极小的拓海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包括加油站、秋名山顶、自己家,甚至还往赤城山那头杀了个回马枪……依旧是连个车影都没见到。 “会在哪里?” 启介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头,竭力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拓海不可能弃车而逃,按理说目标是不小的,可一时半会想在群马逮住那故意躲开他的家伙,又有时间差在作祟……他扑空的可能性太大了。 因为知道哥哥有在拓海的车上安装GPS,实在找不到人的他便抱着侥幸心理,不断给身为罪魁祸首的凉介打着电话,每次都是才响了不到几下,就被毫不留情地掐断了。 “啧。”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了,他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非要把那个胡思乱想的笨蛋揪出来训一顿’变成了现在‘到底跑哪里去了是不是遇到危险了’的焦虑,一番挣扎后,还是重新拿起了手机。 大哥不帮忙,只能靠自己了。 他迟疑着按下了一个号码,一接通就报上了自己的姓名:“高桥启介。” 在短暂的沉默后,喝得醉醺醺的对方却是暴怒:“什么高桥启介!明明知道老大不会再回来了,又来同样的玩笑,我XX记得上次就警告过你,再趁我喝醉愚弄我我到时候要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他各种谩骂的,听得启介脸色一黑,严厉地低喝道:“森田!” 森田被这一句吼得恍恍惚惚的,捂着头半天没恢复过来,直到启介等得不耐烦又喊了一次,他才犹如被人在寒冬腊月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般浑身巨震。 他一着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差点咬到舌头:“启、启介大哥?!” 启介烦躁地抓了抓额发,“是我。”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骨碌碌’的声音,然后是沉闷的‘啪咚’一声,显然是那人从座椅上摔了下来。 “呜呜呜呜启介大哥你呜呜呜呜呜……” 启介被他哭得头皮发麻,也不打算听他再借酒装疯,当机立断道:“在你那帮人里,联系上所有在群马能联系上的人,给我发布一条信息——找一部上白下黑的熊猫款AE86,车手是个20岁不到的年轻男人。” “再派些人去关越高速公路口堵着,别让有上述特征的人跑出县外。” 森田还在抽噎:“……男人?” 沉寂已久的老大无端端地闹出这么大阵仗,发动在整个群马地区的人脉,就为了找个……男人? “嗯。” 着急着去下一个地点找的启介不打算再解释无关问题了,说完就要挂,森田忙道:“等等等等,启介老大,群马开86的小鬼两只手都数不完吧,光这些讯息怎么可能够。” 启介皱着眉:“就是开得最快又长得最帅,无时无刻不在发呆的那一个。别蠢到以为能从后面追上他,他认真跑起来你们连车屁股都看不到——给我用尽一切办法,只要成功拦截到他然后立刻通知我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得我很**…… 91 在拓海学校里也不幸扑了个空,高桥启介实在想不到他还有哪些地方可去,索性就守在豆腐店附近,一边把希望寄托在森本那头,一边按捺着想暴走的欲、望等拓海回家送货。 他不止一次咬牙切齿地想着,早知道在平时都表现得迟钝的拓海这么能跑,下次就不该客气地对他,必须打断了腿用麻绳捆起来。 光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不是一般的解气,可没过一会,他又觉得这样太残忍了…… 大不了在拓海腰上拴条绳子,另一头绑在裤袋上就行,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得牢牢的就行了。 在脑中单方面地幻想完了对拓海的惩罚,那头得了老大指令的森本则很是卖力,浩浩荡荡地率领着一大帮小弟和小弟的小弟,忙得热火朝天。 一大堆打扮得分外醒目的暴走族清一色地驾驶着摩托车和贴着张牙舞爪的标志的轿车穿行在街道上,又表情很是凶恶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些驾驶着86的年轻车主,都被他们逮着围住,不安地看着这群打扮张狂的人嘀嘀咕咕地交头接耳一阵后,对着他拍了张照片,也不知道是传给了谁,半晌才悻悻地放人离开,继续物色下一个目标。 这样的情景不仅难得,而且颇触目惊心,叫不明所以的路人心情惶惶的,警察局的电话都差点被打爆。 不说那一通接一通的报警电话,这种程度的集体行动无疑也燃起了他们的警惕心,只派出便衣无数,在暗地里监视着他们,生怕他们会轻举妄动。 ——“你说,他们是在找人?” 新上任的警部听着这滑稽可笑的话,大掌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拍,眉毛抽搐:“真想一枪崩了你!叫你打听他们的意图打听半天,就得来这么个答复——”他几乎暴跳如雷,在原地快快地踱了几步后,又冲快把脖子缩没了的属下咆哮:“又不是没跟他们打过交道!给我用你那只会浪费养分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这可能吗!!!给我滚!!” 当下就把那位本想邀功的小警察给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不说被他们闹怕了的警察局有多头疼欲裂,草木皆兵,在长达几个小时的奋战中,森田也始终怀着仿佛要把整个群马县地皮掀起来的冲劲,对一切可疑地方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当启介用鞋踩灭了第八根烟的时候,森田那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找到了!” 森田喜上眉梢地在电话里邀功道:“是我新收的小弟做成的好事,他在秋名山上反反复复地徘徊,总算在秋名湖的收费处后面的树荫下找到了86.” 启介倏地一声站起来,麻利地窜入FD中发动引擎,语气急切地追问道:“那他人呢?” 森田支吾了一声:“暂时没找到驾驶员,但应该不会距离太远的,车头盖还很热——” 启介一拨换挡杆,油门踏下往前猛地一冲,不忘朝那被开了免提模式扔在副驾上的手机吼一句:“你让他给我盯好了,别太接近那家伙,但千万别叫他有机会逃走!” “没问题。”森田一拍胸脯——虽然他知道这位饱受尊崇的前老大看不到,爽快应道:“我办事你放心吧,保证让他没办法溜掉。” 启介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分秒必争地驱车往在此刻理应空无一人的秋名湖畔。 等看到那部熟悉的86静悄悄地停泊在不显眼的地方时,又把车牌号对了上号,一颗悬着的心好不容易才落下一半,紧绷了许久的弦也终于松懈下来。 和蹲守在那里的森田派来的部下打了个招呼,再给森田拨了个电话,让他偃旗息鼓,领了这份情。 “混蛋,蠢瓜,可恶的家伙……” 完成这一切后,启介那彷徨不安的心境稍微平复,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嘴里骂骂咧咧地四处找了找,就算没见到人,也不再慌张了,径直回到起点处,撑着trueno那看起来还是挺结实的前盖往上一跳—— 等拓海买完熬夜用的咖啡回到86面前时,就无语地看到一只黄毛头舒舒服服地躺在他心爱的座驾的车顶上,平摊着修长矫健的四肢,呼呼大睡,好梦正酣。 胸膛上肌肉鼓鼓的,一起一伏,呼吸很是平顺,他活像是一头在自己地盘上悠闲自在的雄狮。 ——怎么躲到这么僻静的地方都还会被找到呢? 拓海心里惊疑不定,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叫醒对方:“醒一醒。” 他凑到启介耳边轻声喊着。 启介连眉毛都不动。 拓海没办法,只好把冰咖啡的罐子贴到对方那滚热的修长脖颈处—— “你干什么!!” 启介一蹦就起来,寒毛直竖地摸了把被冰得发麻的颈部,瞪满脸无辜的拓海一眼:“谁允许你到处乱跑的!” 拓海懒得理他:“快下来。” 启介不动:“你当我傻吗,一下去你就立刻开车走人了。不好好听我说完,就别想我下去。有本事你自己走路回家,第二天不送豆腐。” 拓海不料被他看穿了心思,抿了抿唇,死不承认道:“才不会。” 启介斜斜地睨他一眼,那神情简直说不出的欠揍:“好吧。” 他勉强松口道,从车顶上一跃而下。 拓海踌躇打开了车门,又对虎视眈眈的启介小声要求道:“你能不能离远一点。” 启介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往后退了三步—— 说时迟那时快,拓海转瞬就发挥出惊人的手速,拧动钥匙的同时将车门上锁,拉动换挡杆,脚轰油门——在短短的一秒内就完成了发车启动所需的全部程序。 “吱嘎——!!!” 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拓海的意料——饶是他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了,在高转速引擎的催动下,86只是猛烈地震了一下,往前飚出数十米后,就不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 难得未雨绸缪一回,启介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说:“啊,原来打算说完话了再告诉你的——你轮胎的气被我放了大半。” 拓海:“…………” 启介漫不经心道:“打气筒和千斤顶都在我的后座上,”他明显是有备而来,“FD的车钥匙在我身上,”他在拓海怒火熊熊的注视中,双手摊开:“你可以来搜一搜。” 傻瓜才去找。 拓海只得忍下这口气:“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给我过来一点,我才告诉你。”启介狡猾道。 拓海:“不要。” 启介痞痞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洁的牙:“那你就在这里过夜好了,我可以陪你。” 拓海还是第一次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改为坐在FD的车前盖上,启介还无所谓地抬着眉角说:“你的信用值已经负了,真准备让我去找你吗?我是不介意的。” 拓海无奈之下只好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总算可以好好说话了。”启介将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直地射到拓海倔强的脸上:“你先告诉我,到底是在生气什么?” 拓海不假思索:“你言而无信。” 启介:“……哈?” 拓海便又把之前在凉介面前说过的理由重复了一次。 启介嘴角抽搐,扶着额道:“你莫名其妙地冤枉了我,发了通脾气,还来了回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这种原因?!” 我才没冤枉你。 默默念叨着这句,拓海不满地轻哼一声,倒是没和他争辩。 “算了。不该对你的脑子抱有任何期望。”启介额角青筋直跳,“首先要澄清的是,你打一开始就搞错了!那个女的是为了找你来的!” 拓海怀疑地瞅他一眼:“那凉介先生带的东西呢?” 启介顿时心头火起:“那是大哥为了捉弄我的设计!亏你这种蠢到家的笨蛋会信!” 拓海皱眉:“捉弄?” 启介没好气:“废话!” 一想到自己就因此遭了场无妄之灾,还不得不找出本不准备再联系的旧友搜遍整个群马就为了找这稀里糊涂的傻瓜,就气得一切糊涂:“哥哥就是想算计我,混账——” “你还好意思这样说,把责任推到不相干的人头上。” 拓海不满地打断了他。 一向对凉介的人品深信不疑,启介又有看‘秘藏录像带’和私藏《花花公子》在床底下的黑历史,拓海自然不会相信他的污蔑。 他说不出什么重话,只以饱含谴责的目光看了瞠目结舌的启介一眼,道:“敢做又不敢承认,太让人失望了。” 启介:“……” 他被拓海这一通义正词严的话说得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拓海却意兴阑珊了:“说够了吗?那请下来吧。” 启介算是明白了,磨牙道:“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信了对吗?就只信大哥。” 拓海敷衍:“是你太不可靠。” “我就这么告诉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启介恼羞成怒地从车顶上利索地跳下来,按着拓海的肩,俯身向前,直叫两人间的距离近到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温热鼻息为止。 拓海想动,在不激发潜能的情况下,还只有被那铁钳般的手压得动弹不得的份。 启介的心跳得简直快要破膛而出,一般暗骂自己‘明明都交过几个女友了怎么不表现得精练一点’,一边深吸一口气,即便这样,声线里都还带着几不可闻的颤音。 可事到临头,他也只剩下这一字一顿的郑重了,每个发音都像是被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我不可能跟别的女人,不,任何哺乳动物有你想象的那种愚蠢关系,因为我喜欢的人——” 拓海不解地眨了眨眼。 启介说到这里,已经是不受控制地把声音拉到最高了—— “一直是你藤原拓海!” 拓海:“……哦。” 启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神情,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涨红的脸色渐渐发青:“……你他妈就这么给老子这么平静?” 拓海低着头,嘟囔道:“你转移话题也未免太生硬了。” 启介死死地盯着他,粗重的呼吸还没平缓下来,脑子却在初期的盛怒后变得一片清明。 半晌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平和道:“差点被你骗到了——你绝对知道我在说什么。” 拓海的呼吸下意识地一滞。 这一细微的变化没有瞒过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启介的感官,立刻就知道他是猜对了。 拓海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可也知道现在再装也无济于事了,当下就褪了详装若无其事的外衣,只专心地看着地上的砂石,好像那里突然长了株仙人掌似的稀奇。 倍受冲击的心里犹如被狂风过境般乱糟糟的,他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启介也不说话,也不一味地穷追猛打,就这么游刃有余地看着想要缩进壳里的可爱猎物,厚道地给了对方思考的时间,愉快地感觉久违的主动权又在悄悄地回来了。 “总之你懂我的心情了吧。”他不急不慢地把皮外套解下来,占有欲十足地披在拓海身上,又假惺惺地以体贴口吻说:“不用着急给我答复。如果你还对哥哥图谋不轨的话,我也可以等一等你的,不过,”他威胁性十足地压低了声音:“最晚D计划结束之前要答应。” 拓海不禁腹诽,为什么备选的答复好像只有‘答应’? 启介也意识到自己措辞好像有点问题,但关注点却不跟拓海的在一起:“余情未了?日思夜想?算了。反正就那个意思。” 拓海:“……” 启介碰巧想起了什么,作为哥哥发动进攻的礼尚往来,忙也心有戚戚地抓紧机会上眼药:“我也是喜欢你才想提醒你,”类似表白的话只要狠狠心开了个头,后头就变得顺溜多了:“别老被外表欺骗,不知道表面上看越斯文的人就越变态吗,大哥就是个典范,看过JUMP上连载的HXH吗,性格的恶劣程度上他基本就跟里面那个西索差不多——” 听他滔滔不绝,拓海忍无可忍:“你闭嘴吧!” 作者有话要说:~~~~(>_<)~~~~ 好困 92 因启介不合时宜的打小报告行为惹来了拓海的抗议,这场表白基本算是不欢而散。 而当熊猫86慢吞吞地回到家后,看到自家儿子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车,表情又有些‘飘’的藤原文太总归是察觉到一点端倪了,不禁好奇道:“你怎么了?” 拓海低着头,好像在数脚下的楼梯数似的专注,半晌才说:“没什么。” 文太扫了他一眼,忽然得意地扬了扬唇角,叼着烟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恋爱了吧。” ——“噗咚!” 心里有鬼的拓海顿时脚下一滑,面朝下地一路滚了下去,额头肿了老大一个包,疼了大半个夜晚,次日早上才消去不少。 就是在跟D计划前往下一个挑战地点的途中,被凉介语带关切地问了几句,不知怎的有点心虚的拓海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承认是自己太不小心了。 启介看到后更是非同小可,当下就皱着浓眉逼问:“怎么搞的!爬个楼梯也能夸张到摔下去,那岂不是在玩蹦极时你会都有可能忘记绑绳子就跳下去了……” 听他越说越离谱,夸大其词,拓海忍不住辩驳:“才不会这样——” 看他死性不改,毫无反省的意思,启介的脸黑沉黑沉:“给我闭嘴!” 凉介淡淡地道:“语气放好一点。” 启介硬着头皮,假装没听到,径直转身向不知所措地看着这边的中村喊了句:“给我拿急救箱来。” “好好好。” 中村迭声应着,立马就跑腿去了。 拓海后知后觉地摆手说:“不用的不用的,只是小问题,这种程度几天就自动散了——” “已经够蠢了,”启介刻薄道,“再摔一次只会变得更蠢,就不能长进点吗?!” 他嘴上凶巴巴地批评着,手里则半点不带温柔地大力揉着拓海那块鼓起的小包,指腹揉捻着事先涂好的药膏,让那清清凉凉的薄荷味变得浓郁无比。 沐浴在中村那充满艳羡的‘真好啊启介哥亲自给他敷药好羡慕’的目光中,拓海疼得额头冒汗,想躲没躲成,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在熬过起先那段痛到要眼角湿润的糟糕阶段后,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拓海诧异地摸了摸头:“咦?好灵……” 启介很享受他的小崇拜,嘚瑟道:“废话,也不看我是什么人。” 凉介微笑着说:“以前打的群架比较多,启介的小弟身上也常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痕,在处理类似的状况上,他堪称经验丰富,恐怕比我还要来得在行。” “大哥。” 把那愤世嫉俗的过去早就视作黑历史的启介微窘,赶快阻止了他哥继续往下说,可拓海已经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了:“原来是惯犯。”那就没什么可崇拜的了。 启介咬牙切齿:“……你这混账家伙。“ 凉介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留意着那与平时有一点点微妙区别的态度变化,突然凭空抛了句:“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没告诉我的事?” 拓海拼命摇头。 启介好歹经历过一次诈降了,迎战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听到这个问题后,先是反射性地瞄了眼拓海,被他那仓皇无措的模样惹得有点心酸,便也只轻哼着否认:“没有!” 不过是抢先一步表白,对公平竞争的对手们也不算卑鄙的偷跑举措吧? 凉介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没有追问。 “轰轰轰——” 随着洪亮而整齐有序的引擎声响起,姗姗来迟的东堂塾在拓海还百般不愿地搜寻着借口的时候到来了。 当轮到D计划的人正式与对方接洽时,得到的结果却叫他们大吃一惊。 史浩毫无心理准备地接到了对方要临场换将的消息,不禁又与负责出面的那人确认一次:“你的意思是,明晚将与我们比赛的对手,不再是原本的二宫和酒井,而是馆智幸吗?” “是,很抱歉。”这位东堂塾的毕业生神情冷漠,仔细一看,又有一些挣扎和傲然:“根据我们会长的说法,智幸将代表我们塾进行上下坡的比赛,车轮战也没关系,只要你们赢了一场,就算我们输。” “而在今晚到明天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通知本地车队尽数撤出,这里本身就很偏僻,又有部分区域在修缮,未正式投用,所以你们可以放心练习了。” 对这陌生的名字未曾耳闻,史浩一时间也摸不准对方究竟是小觑了己方、觉得派出太强的原定选手不值得,还是更加重视他们,而派出了秘密武器。 东堂塾那方禁不住催促了:“可以吗?” 史浩不是很能理解:“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类似的行为其实是很没有礼貌的。 那人耸耸肩,把皮球推了回去:“这是会长临时下的决定。”他也没有话语权。 史浩无奈下唯有皱着眉道:“请稍等,我需要通知一下队长。” 那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凉介听了史浩的阐述后,只轻轻地‘唔’了一声,连半点讶色都没表露:“既然对手这么大方,那就随他们的意吧。” 史浩:“可是……” 凉介打断了他,淡淡地说:“其他还是按照老规矩去办,不能因为突然被打乱了盘算,就全程被牵着鼻子走。” 被他这么一提醒,史浩也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安心不少,便稳稳当当地跟等待着的那人说:“没问题,我们的上下坡车手仍旧不变。” “哦哦,好的。” 那人仿佛很是心不在焉,只敷衍般地应承着,视线则一直停留在那台看似温和无害、完全貌不惊人的86身上,心里犯着嘀咕。 目光停留的时间久到所有人都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还有什么问题吗?” 史浩客客气气地问。 “没什么……” 那人悻悻地说着,放弃了继续打量那位明显还处于状况外的86车手,转身走了。 ——只是感到很不可思议罢了。 他们东堂塾里现役学员中公认下坡最强的二宫大辉,居然会在自己跑了上千次的地头上,哪怕竭尽全力,也惨败给了一台本该被本田出产的B16B引擎所碾压的旧款丰田4AG! 明明只是一台看起来不足为奇的破车,车手又是个乳臭未干年轻人。 更能打击到大辉、粉碎他尊严的是,在他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对方却好像从头到尾就没将他放到眼底过——从转弯的流畅度和加速的果断性看,这台86还很留有余地,压根就没尽力去赛。 叫大辉心生绝望的同时,也萌生了一种对手实力如馆智幸般的深不可测的可怖印象。 ——连86都这么厉害了,FD岂不是更可怕? 当会长东堂得知这事后,终于正视了这支来势汹汹的外地车队,很快自相关录像中鉴定出D计划的确有威胁到他们的实力。 为了保住东堂塾的名誉和学员们的荣誉感,他当机立断地采用了早就毕业的超级天才馆智幸,即便冒着被人嗤为‘职业’和‘业余山路’之间不公平竞赛的风险也一意孤行。 “想赢取胜利,光有好技术是不够的,还要有一台好车。” ——这是会长常挂在嘴边的座右铭,也是他做事的直接基准,当下就把那台叫人眼馋不已的战车专门针对FD来改装了。 强手配好刃,简直所向披靡嘛。 至于他们这些没亲眼见到二宫落败的毕业学员们,尽管对这杀鸡用牛刀——未免谨慎过头的举措颇有微词,也还是选择了三缄其口,预备静观其变。 D计划的队员无从得知——拓海在按照系统任务指引赶来这里踩点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他明晚的对手,还毫无自觉地痛宰了二宫一番、叫对方短期内一蹶不振的事实,只单纯针对这新换的大将进行了讨论。 “东堂塾到底是什么意思?”启介恶狠狠地瞪着车离去的背影:“说换就换,是瞧不起我们吗?” 拓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珠。 凉介扬了扬嘴角:“恰好相反。” 启介:“哈?” “馆智幸是东堂塾出身的职业车手,”凉介抛出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这是他们现今能派出的最简单也最强大的阵容了。” 启介还不待发表看法,史浩也被吓了一跳:“职业车手?!东堂塾是什么来头?” “那位会长以前是位拉力赛车手,东堂塾的前身便是他所开的驾驶技术特训班。”凉介语带欣赏地说着:“学员接受的是不以近期流行的漂移为基础的训练,是纯粹追求速度和胜利的实力派组织。” 拓海忽然犹犹豫豫地道:“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 启介眯眼看他,关注点被瞬间偏移了:“你又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招惹了什么人?” 拓海:“……” 凉介失笑:“你是想说须藤京一吗?没错,他就是东堂塾毕业的优秀学员。” 拓海:“啊。” ——难怪胜利美学的模式和人见人憎的臭屁精神那么类似。 心思各异的两人,倒是很默契地忽略了启介的质问。 自动把这话代入了自己的思路,启介默了默,悚然:“所以东堂塾的课室里坐了无数个须藤吗?!” ——浓浓的眼线,凶神恶煞的吊角眼,未老先衰的面庞和别扭的坏脾气。 组合起来再复制许多个,光那画面效果就不是一般的叫人毛骨悚然。 “单论实力的话没错。”凉介叹了口气,补充道:“他将会是你们从未遇到过的强大劲敌。” “来得正好。”启介跃跃欲试:“我的进步正想通过和职业车手切磋来检验检验呢。” 凉介微哂,转而问不做声的拓海:“拓海呢?” “诶,我?” 拓海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的颔首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老实交代感想:“我不怕。” 他不能输。 万一输了的话,折戟的D计划就要提前结束——这意味着没办法在周末顺理成章地见到凉介和启介先生;也意味着,凉介先生不会表扬他;更意味着,他要立马给出启介表白的答复。 “这种士气要维持。”凉介满意地笑笑,温声道:“既然他们这么慷慨地让出了道路,那就抓紧时间练习吧。” 两人歪着脑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好。” 在拓海刚进入86驾驶室时,凉介忽然把正要往里钻的启介叫住了:“等等。” “大哥怎么了?” 启介奇怪地回头,见到大哥的表情后,很默契地走近了一些。 凉介微微一笑:“你跟拓海表白了?” 启介:“…………” 就算感觉到周身的温度平白无故地下降到冰点,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凉介静静地看着他,轻描淡写道:“哦。“ 等着狂风骤雨明枪暗箭的启介:“……就这样?” 他恨不得围着大哥打打转转,好窥破那无懈可击的平静假面。 凉介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看他:“你想要什么反应?“ 启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鸡皮疙瘩遍布的后颈道:“比如骂我一顿,或者找机会对我打击报复一类的。” 凉介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拓海听来或许是低醇悦耳的,可落到启介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充满嘲弄:“你多虑了。“ “我很高兴有更多的人喜欢拓海。” 启介:“……” 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自己被哥哥鄙视了。 目送着因车手的走神而呈‘Z’字型前进的FD和路线规规矩矩的86联袂而去,史浩踌躇着走了过来:“凉介,”他忍不住问:“对手是职业级的,你不准备……”自己上场吗? 凉介:“原来有,现在没有了。” 他起初考虑这点,是担心启介会被失败打击到,可在观察完拓海那日新月异的强悍速度检测数据后,这个顾虑就不翼而飞了。 史浩不明所以:“啊?” 凉介阖上了眼,会心一笑:“相信他们,不会有问题的。” 史浩急切道:“但还是你比较——” “拓海会先上,”凉介漫不经心地说:“他会赢掉下坡战,启介就不再有机会上场了。” ……兴致勃勃地熟悉着路面的启介,还不知道自己注定要空欢喜一场。 “我知道拓海的技术很好,但这毕竟是山路练出来的啊,对方是有两年经验的职业车手,这条件再怎么也太过分了。”史浩不似凉介那样,对面临前所未有的强敌的拓海依然充满信心,满腹牢骚:“非正式的比赛居然作弊般地派出现役赛手!简直不择手段得过分了。” “这对他来说会是一场很好的磨练。”凉介看得清楚,毫不客气地在宾语里剔除了被顺序安排而剥夺了出场机会的启介,“不要人还没来,就被吓破胆了——非正统派的拓海会有一战之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抽空更了一章。 今天遇到一件很郁闷的事,为了不影响各位的心情,就还是不说了。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留言支持,我都有看的,可现实里的不如意太多了……我等到心情好一点再去一个个回复,免得传播负面情绪。 93 D计划的两位车手原本打算彻夜练习,在天亮前跑够计划中的50圈,无奈天不从人愿,才刚完成第32个来回,便有片片雪花自空中飘落。 史浩打了个喷嚏:“奇怪了,就算雪季比较长,可这都过了三月中旬了,怎么还会有雪?” 负责86调试的松本技师望着天,有些担忧地道:“不是发表感慨的时候了。让他们先停止练跑吧,看看下雪的势头如何,可能需要调试一下。” 如果下得厉害的话,还得更换雪地适用的轮胎。 去外头远征,最不幸运的就是遇到意外的天气状况,尤其还是对FR最不利的雪天。 ——雪地上公认最强的是4WD。 会不会凉介最后决定推迟比赛? 启介也注意到车轮打滑得愈发厉害了,不等史浩喊人通知,就很明智地把擦肩而过的86给一并拦了下来,回到山顶上与他们会和。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明天的对手是FF吧。”看着深黑色的柏油路面逐渐被皑皑白雪所覆盖,虽然暂时还只是薄薄的一层,可情况已经是很不容乐观了,启介哈了口白气:“我去问问大哥。” 拓海对气候会否变得恶劣倒不是很有所谓,毕竟过去的五年多来,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下雪都得上山送货的,早练就了一身在雪地上做荷重移动的好本领。 听了这话,只好奇地张望了下:“凉介先生呢?” “他在2号车上睡觉。”启介亲昵地摸了把他的脑袋,说:“不稀奇吧。昨晚他一直在电脑前不知道做什么,才睡了3个小时。” 拓海“诶”了一声,很是不忍地嘟囔:“那还是不要打扰他吧。” “你以为我们想吗,”启介怕史浩听到了会有不好的想法,故意凶他道:“队里能做决策的只有大哥。” 史浩笑着说:“没办法,只有凉介聪明到什么都能解决呢。” 拓海还在犹豫,松本冷不丁地道:“凉介好像感冒了。” 其他人皆都错愕了:“什么?!” 在启介心中的大哥一向是个百毒不侵的铁人,怎么会被区区感冒病毒所进犯呢。 “果然是这样啊,”联系起近期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史浩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那么嗜睡。” 中村感叹:“凉介哥也掩藏得太好了……” 一时间他们面面相觑的,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还是我去吧。”松本率先做出了决定,摇摇头,转身就走:“不然等他醒来要明天早上了,而且会很不高兴。” “等等!”拓海下意识地喊了出声。 松本诧异地回头看他,脚步顿住了。 “呃,那个……”尽管情感上想让凉介多多休息,理智上却又知道遇到这种突发的气候状况不去问取领队的意见不行,拓海心里着急,半天只憋出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我去自动贩售机那里买一瓶热饮回来。” 松本善意地笑笑:“你想代替我去吗?” 拓海满脸通红,低头就走。 启介沉默不语地做了一番心理挣扎,最终还是伸手拦住他:“我跑得比较快,我去吧。” 这一处山路比较偏僻,想买点东西,还得跑一段不小的距离。 拓海刚要摇头,启介就又不耐烦地用话将他堵住了:“你去看着大哥,他那里明显更需要你。” “凉介先生那里有史浩先生——” 启介斩钉截铁:“他更需要你。” 拓海莫名其妙地瞅他:“我又不是医生。” 启介忍无可忍,揪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地道:“他只要看到你就心情好一些,非要我说出来吗你个蠢蛋!!!” 拓海顶着个蚊香眼,满脑子都在嗡嗡嗡。 “别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了凄惨样子,我不是还活着吗。” 吼完这一长串话后,启介急喘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定似的,潇洒地把碍事的皮甲一脱,信手搭在FD的右侧后视镜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就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了。 他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健壮型,跑动起来更显得腿长手长,仿佛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随时要喷薄而出的力量。 天上不断落着的白絮和寒冷的风没能对他的速度造成任何影响,不一会,金灿灿的脑袋就跑没影了。 “启介说得没错,不介意的话,就由你去叫醒他吧。” 史浩听着他们的对话,隐约有些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妥,便笑着把药和矿泉水瓶递到拓海手里:“好在车上有备感冒药。” 中村得意:“是我带来的。” 拓海忙接过来,看那盒感冒药的盒子花花绿绿的,于是顺势看了几眼说明,迟疑道:“……呃,这个,”他有些为难:“好像已经过期了。” “你说什么!”中村惊了一跳,一把抢回来对照着车头灯的强光,仔仔细细地核对了好几遍,才羞愧难当地承认道:“……我,我不知道拿错了……” 史浩哭笑不得:“你这蠢材!” 这倒是提醒了拓海,他回想了下,犹豫地问:“我车上副驾位置的置物箱里倒是有,但包装已经被我拆了,吃过的,可以吗?” “那是再好不过了。” 史浩大松口气,又见车门还开着,索性直接去取。 拓海看他探身进去,也无暇留神中村脸上堆满的尴尬,颇担忧地去看望凉介了。 隔着层光可鉴人的玻璃窗,拓海能清楚地看到以往温文尔雅、镇定自如得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高桥凉介优雅地后仰在座椅上,姿势端正,看起来大概就不曾变化过的一丝不苟,睡得正深。 薄唇微微张开,乍看是像孩子般乖巧,前提是要除去那俊逸隽秀的眉眼间那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下眼睑处的淡淡阴影。 拓海脑海中一片空白,第一个浮现其中的念头不是凉介真的很辛苦、感到心疼一类的,也不是觉得那张开些微的唇是在诱惑他吻上去般的旖旎,而是更单纯直观的—— 怎么能长得这么帅。 ……帅到叫人头晕目眩了。 “拓海,凉介醒了吗?” 被松本的喊声惊醒的拓海,兀自定了定神,只得不舍地敲了下玻璃:“凉介先生,你感觉还好吗?” 凉介听到拓海的声音,本能地睁开了眼,湛蓝的眼底此刻却是罕有的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身处何地似的。 拓海刚看得有趣,凉介稍稍偏过头来,便顺理与他四目相对了,随着眼神的接触,那抹可爱的困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悠远:“拓海?” 他探询性地问着,望了眼飘着雪的黑天,瞬间明白了对方会叫醒自己的原因。 “我知道了。” 他扶了扶额,想要坐起身,却感觉有点晕眩,只好重新坐了回去:“麻烦给我拿一瓶冰水。” 声音沙哑得可怕。 “不行,”拓海拉开车门,麻利地钻进车厢后将它又关上,省得冷风也并着雪花灌进来,将凉介扶起身来后拒绝:“你生病了,要喝热水。” 凉介失笑:“我没事——” 不待他说完,拓海又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前额,忧心道:“发烧了。” “没有问题的。”为免拓海担心,凉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道:“看来这场雪一时半会不会停了,明晚的比赛要在雪地上进行,你有把握吗?” 拓海刚要开口,他就又说:“绝对不要逞强。我可以跟他们提出推迟,想必也不会被拒的。”毕竟是临场换人、派上的又会是职业级王牌的东堂塾理亏在先。 他之所以要耐心地等到春季才开始远征,就是为了避免遇到类似这种积雪未融的情况。雪地或许是艺高人胆大的车手的最佳练习场,却绝不是适合比赛的地方——雪乡的道路上布满细砂,在这上面疾驰无疑是玩命的疯狂做法。 拓海连忙摆手:“不用的,我真没有问题。” 凉介挑眉:“你确定?” “嗯。”拓海点头,笃定地说:“雪地我也是跑惯了的。反正客观条件一样,对方能做到的,我肯定也能做到。” ——只要有凉介先生的表扬做奖励就好。 他带着一点心虚,在心里悄悄地加了句。 凉介叹了口气,沉吟许久后,还是同意了:“既然这样,你帮我把后座上的笔记本拿过来吧。” 拓海不由得高兴起来:“好。” 他还没意识到话题已经被悄然转移了。 就在他从外面绕到后座的当头,史浩也取了拓海车上的药和水来了,听了凉介下达的调试方向后,又看着凉介将药拿到手里了,才稍稍放心地走开。 他得去帮那两位技师和中村的忙——要尽快地完成改装,才能挤出更多的时间给车手们练习,去适应新的路面状况和车身平衡,连轮胎和刹车片的性能也要了然于胸。 在知晓明晚的对手会是职业级的情况下,本就紧张的气氛里进行着准备作业,对车队里的所有成员都会是个极其艰巨的挑战。 “启介呢?” 凉介一边拧开瓶盖一边问。 “他去买热饮了,”拓海收拾着被史浩等人随意摊在座位上的物品,试图在那便利医疗箱里翻出退热贴,头也不抬道:“很快就回来了吧。” “嗯。” 凉介若有所思地应了声,不费吹灰之力便察觉到弟弟纠结的用意,心里一动,温柔地凝视着拓海的身影,就这么静静地享受着两人独处,和被照顾的时光。 他口中含着虽然是在常温下储存的、但仍显得凉的水液,大脑没有闲着,自醒来不久后就在高速运转,拼命思索着那条在诸多不利条件中通往胜利的道路。 感觉到水温差不多够溶解胶囊了,凉介漫不经心地给咽了下去—— “噗唦!!” 听到这似曾相识,不,简直是刻骨铭心的声音,拓海的心倏然一惊,猛然回过头来,却只见一片该死的白雾和不断缩小的修长身影—— 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在目瞪口呆的拓海耳畔响起:“叮!加强版药丸首次生效,于宿主外的人物上将持续10分钟。” “叮!强制任务:随机应变!激活。” “内容:不让D计划的任何一人辨识到异常状态下的高桥凉介。” “奖励:表现+5000,智力+1,高桥凉介的未知反应X1;” “惩罚:表现-5000,智力-5,高桥启介的恶作剧X1.” 拓海已经没时间去研究为什么会又有乱七八糟的药丸被当做不起眼的奖品扔到车上了,只欲哭无泪地看着这烟雾渐渐消散开来,无力地垂着头:“我知道了……” 94 “吓?凉介说他还要休息一下,叫我们暂时别打扰他?” 看着这一大帮还等着他下决策的人,又透过涂了层防紫外线的物资而显得发暗的玻璃瞟了光线昏暗的车内一眼,确实看到个闲适地靠在背垫上的模糊人影,史浩再没怀疑地咽了口唾沫,问:“没……没说什么吗?拓海,你是不是没告诉他我们面临的难题?” “他叫我们不要担心。”拓海被浅色的大衣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心怀‘在这10分钟里一定要骗过他们’的坚定信念,面色如常地撒着谎:“说等他……啊!” 史浩被他这突然的惊叫给震了震,“怎么了?” “没什么。” 拓海尽可能轻描淡写地扯了扯唇角,怎么都说不出口是上身最敏感的那处被故意抓了一下的缘故。 ——凉介先生是特意在惩罚他吗? 他心里直打鼓。 “那就奇怪了。”史浩抓了抓头,习惯了无条件服从凉介指示的他第一时间怀疑起自己来,转念一想,又心下稍安:“难道是早有决断了?”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优哉游哉。 “啊!” 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忙冲到二号车的左侧看了一眼,见那部许久没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此番却被凉介给开了过来的白色FC仍旧安静地蛰伏在那里,不曾被人碰过的模样,不禁有些失望。 “唉,怎么办呢。”史浩愁着脸,“我还以为他会立刻视察赛道情况……” 松本也皱着眉:“希望他尽快回来吧。” 他们不曾怀疑过拓海的话语的真实性,只望着雪不停的天空担心不已。 ……实际上,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一场小小的意外的话,凉介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拓海心虚地错开了眼,用几不可闻的音量抛下句“我去一号车上再看看录像”后便想要走开,注意到他不自然的步伐的史浩不禁多看了一眼,顿时诧异了:“咦,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呃!”拓海心里一颤,支吾道:“……是猫。” “猫?”史浩与松本互看一眼,奇怪道:“野猫吗?”“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野猫在山上徘徊?” “嗯……是吧,是的。” 拓海几乎掩饰不住心虚地低了低头,嘴里乱七八糟地敷衍着。 “这好像不是猫啊……猫有这么大只吗?”好在史浩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只看似惫懒的蜷缩在拓海交叠的胳膊里的动物给吸引了,没发觉拓海表情的破绽,甚至还被勾起了久违的探究欲。 矫健优美的流线型身躯是灰白色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滑溜皮毛分布着漂亮的不规则黑纹,毛茸茸的脑袋搭在拓海的臂弯处,三角耳半耷,额骨宽突,眼睑闭合,胡须随呼吸一颤一颤的,一副全然放松的样子。 长而粗的尾巴此时正半卷起,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在拓海的腰上,像是在跟着悠闲节拍;软软的掌垫露出一只来,胡乱地在拓海胸前摩挲。 最奇妙的是,它能给史浩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感……就好像这明显还处于成长期的动物,正傲慢地对他们释放出一种‘我懒得理你’的气场似的。 “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史浩发自内心地感叹着,看起来很想去摸一摸,但才刚表现出这份意图就被拓海灵巧地躲开了,索性也不再坚持。 拓海镇定的外表下是满满的泪:这是凉介先生啊!!! “哪儿来的?”更见多识广一点的松本不由得走近一步,细看后确定道:“这不是猫啊!” “不是猫会是什么?”史浩也觉得不太像,“是猫科动物吧。” “是猫科动物但不是猫!老虎也是猫科呢。”松本好笑,对着那懒洋洋的漂亮生物啧啧称奇,半晌笃定道:“身上还带了点浅紫色,这是一只雪豹幼崽啊!据说它们具有夜行性,这样看来果然没错呢。” “雪豹!!!” 远处的中村本来偷听着呢,这下也憋不住了:“怎么会有雪豹!” 他恐惧地看着拓海怀里的雪豹,好像那只一脸享受地打瞌睡的动物会随时扑上来张牙舞爪似的。 “它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松本一边兴趣浓郁地盯着它猛瞧,一边问一言不发的拓海:“是你做了些什么吗?” 好像能听懂他说话般,雪豹突然睁开了那双晶亮的蓝色眼眸。 史浩欣喜:“啊呀呀!” 雪豹也不理他,径直伸出带着浅浅倒刺的湿热舌头,哈着热气,大大方方地往拓海唇上舔了一下。 拓海:“……” 史浩艳羡:“它真喜欢你啊。” 拓海:是啊,如果它真是一头雪豹的话…… 雪豹的深蓝色眼底蕴含着满满的笑意,在拓海麻木的注视中,慢吞吞地又舔一下。 拓海:“…………” 雪豹低低地呼噜了一声,像是终于满足了,又重新阖上了眼。 拓海嘴唇湿漉漉的,还被倒刺刮得微微发红,就维持着这面无表情的造型彻底石化了。 ——凉介先生!!! 松本对它所表现出来的亲昵颇为羡慕:“它可是濒危物种……” 拓海无力道:“这真的是猫……” 松本摇头:“是雪豹啊。” 拓海深吸一口气,竭力变得沉着冷静:“是猫。” 松本不解地看他一眼:“我在动物图鉴上看过,它的外貌特征真的是雪豹,最起码也是豹属的。” 拓海再次冷静地重复:“猫!” 松本对这份没道理的固执简直无奈了:“拓海……” “这有什么好争的呢,”史浩习惯性地出来打圆场:“让它叫一声就好了,猫和豹的叫声肯定不一样吧?” “这倒是个好方法。”松本笑着说:“但是它在睡觉——”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不为别的,就因这假寐中的雪豹耳朵抖了抖,一点都没有被异类围观的不自在,眯着眼看了眼他,又咧开嘴,威吓般地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其中闪着白芒的犬齿锋利,尤其发达。 松本:“……” 它呼噜呼噜了一下——大概是在清嗓子。 拓海:“?” 在史浩一行人疑惑和拓海紧张的注视中,它紧接着扬了扬头,尾巴轻柔地pia了一下拓海的脸,很配合某个睁眼说瞎话的大骗子地嘶着嗓子,勉强来了句软绵绵的:“喵~~” 史浩松本:“…………” 雪豹再接再励:“喵喵~” 松本的脑子里霎时间一片凌乱。 这是豹子的声带能做到的吗……不,重点应该是豹子怎么会配合拓海撒谎……果然这真的是只猫吧……可那实际上看起来不像啊……不对说不定是一只被辐射过变异了的猫…… “总之就是这样了。” 拓海趁他们还沉浸在震撼中,果断抓住这个机会开溜。 ……离10分钟的期限只剩下短短3分钟了,熬过去就好了。 只是拓海完全没想到的是,他才刚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个大危机,下一个大麻烦就接踵而来了——“喂拓海!我哥那边情况怎么样?” 跑去买热饮的启介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时候跨着大步跑来,一边大喊着,还一手拿着一个罐子。 拓海只好又把这套说辞给搬了出来:“他说还要睡一睡,让我们别吵他。” “吓?大哥他真的这么说?”启介死死地拧着眉,“别开玩笑了,我能不能叫醒他?这都事态危急了啊,雪越下越大,起码给我一点调校上的建议吧!” 拓海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他说千万不能叫醒他。” “那就麻烦了。”启介烦躁地自鼻腔里喷了口气,像一头暴走的雄狮般踱了几步:“他没说别的吗?” 拓海:“没有。” “暂时只能靠自己啊。”启介抓了把后脑勺,“这是一条很不简单的弯道啊,上坡下坡各一半,路面忽高忽低的,有桥又有隧道,各种类型的弯位分布凌乱,一点规律都没。” 拓海眼见着时限一点点地逼近,生怕会在队员面前上演‘雪豹大变活人戏码’,内里心急如焚,表面上勉强应和道:“嗯嗯,确实很难掌握节奏。” “你也这么认为吧,哼。”启介勾了勾嘴角,“对方也没充分跑过这条路,但既然离他们的地盘那么近,肯定也或多或少地跑过几次的……” 拓海恨不得他能立刻结束这场交流:“嗯嗯,确实很难。” “我早就想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去到职业车手的哪个水平了,能比赛,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地赢取胜利的。”启介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拓海,目光幽深:“但我想,你和大哥都不会比他们差劲。” 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拓海面前给予他极高的承认和赞誉,拓海讶然地眨了眨眼,差点忘了怎么敷衍。 “……所以说这次的比赛是最好的机会,”启介自顾自地说着,忽然发觉拓海还傻呆呆地看着他,一阵不自在,登时就恼羞成怒地拍了拍拓海的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嗷!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惊疑不定地问着,同时吃痛地把还没来得及碰到拓海头发丝的手撤回,上面一排不深的小齿印,没有破皮,可警告作用已经起到了。 “是猫。”拓海急匆匆地说着,转身就跑。 “等等你给我站住——” 启介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放他离开,一路追到了一号车旁,恰好脱离了其他队员的视线范围,也不需要再顾忌影响了,强势地攥着拓海试图避开的肩头问道:“哪儿来的这玩意儿?!” 拓海诚恳道:“……山上来的。” 启介的思维却又发散了,恨不得把这若无其事地咬了他的大猫给扔掉,暴跳如雷:“又是哪个混账送给你讨好你的礼物吗?!” 拓海:“……” “果然是这样吧!”启介被他气得怒发冲冠:“我就走开了短短十几分钟,你竟然就——” 拓海耳边响着系统催命符般的30秒倒数,实在是没空跟胡搅蛮缠的启介说话了,情急之下,也没来得及细想地踮着脚前倾着,轻轻地亲了启介那不断张合着控诉他的唇一下。 启介瞪大双眼,两手攥拳:“…………” “我有事先走了不要来吵我!” 拓海急忙抱着低吼不已的雪豹拉开了一号车的车门,手忙脚乱地按下反锁按钮。 10秒过去了,启介还在呆滞中; 20秒过去了,启介还在呆滞中,只脖子根开始发红了; 30秒过去了,启介还在呆滞中,只是那绯红扩散到了整个脸部; 40秒过去了,启介还在呆滞中,只是连耳朵尖都被蒸熟了的虾子般红透了…… “我,”启介在一分多钟后,才被解除定身咒般地捂着没法见人的脸,虚脱般蹲了下来,好一会才懊恼地大吼着:“我X的!蠢蛋你搞突袭前不会说一下啊!!!” 害他丢脸到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都没有! “……算了,”启介很快又开导了自己,嘴角在他本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受控制地翘得老高,喃喃自语着:“看在你爱我爱到无法自拔的份上,姑且原谅你一回吧!” 95 确保启介不会发现车里的异状了,拓海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长舒一口气,将不知为什么躁动不已的雪豹放到座椅上,笑着说:“凉介先生——诶诶诶!” 雪豹傲慢地抬了抬前掌,昂首看清目标,弓着矫健的身躯往前一跃,登时便像一颗事先就规划好方向和行轨的卫星似的,准确地扑回了拓海的怀里。 “啊?凉介先生你——” 拓海被撞得一个趔趄,无措地捧着它,话才刚开了个头,系统充满遗憾的倒数也走到了尽头。 随着空气粒子激烈地相互撞击的声音的响起,一阵浓浓的白烟迅速笼罩住了这只窝在拓海怀里的漂亮小豹,高大挺拔的轮廓重又变得清晰起来。 在拓海安心的注视中,高桥凉介又回来了。 ……不过是赤条条的。 “呃,快点穿上这个吧。” 尽管凉介的神色并没不妥,无形中变成了被他压在下面动弹不得的姿势的拓海依然感到浑身都不自在,满脸通红地别着头,递上被史浩事先备好替换的一身衣服。 “谢谢。” 凉介淡淡地说着,也不着急从拓海身上起来,径直将拿到手中的上衣优雅地甩了下,顺利展开,肌肉线条漂亮又不显得夸张的上臂抬起些许,有序地穿着衬衫。 莫名地觉得气压有点低,拓海挪动寸许,连大气都不敢出:“……那个,凉介先生,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他躺着的是前后两排座椅间通常用来放脚的地方,就算不磕人,也怎么都谈不上舒适。 拓海反着手往上攀,想将车窗降下来一些,免得呼吸困难,结果手一下就被凉介给抓了回来,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凉介居高临下,并没把体重真正压到他身上,只垂眸看他一眼,动也不动:“你说呢?” “……” 拓海于是就不好再问了。 在凉介慢条斯理地穿衣服的当头,拓海就像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般忐忑不安,只以手肘撑起上半身,维持着这不自然的姿势全神贯注地盯着车毯看。 恢复了衣着整洁、很奇妙的是先前的感冒症状也跟这场始料未及的变身不翼而飞了,凉介无暇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静静地盯着快把头埋到膝盖间的拓海,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拓海小心翼翼地稍稍抬眼,望进一汪幽深得叫人屏息的冰蓝海水,眉头微微一动。 凉介嗓音低沉,带着点呢喃般的性感鼻音:“拓海?” 拓海耳根一软,遭到压制的四肢像是被电流流窜过般麻麻的使不上力气,过了好一会才呐呐道:“你硬了?” 两人间的距离这么近,又没被刻意掩饰,他同是男人,当然也不会傻到连那**地抵着小腹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时机好像有点不对,这种状态不是只有早上才偶尔出现的吗。 不料他会那么直接的凉介:“……” 拓海认真地窥探他的神情变化,感觉自己是猜错了,连忙改口道:“我不会把凉介先生差点被史浩先生摸了的事情说出去的。” 凉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明明已经从肉食性的大猫科动物变化回来了,拓海却觉得眼前的人比之前的小雪豹还要来得危险得多,令他本能地想逃,却被修长而健实的身躯压得没办法挪动哪怕一寸,唯有硬着头皮继续猜测:“……呃,我也不会把凉介先生咬了启介先生一口的事情说出去的……” 凉介不以为然:“我不在乎。” 那在乎的是什么? 在凉介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敛回发散了的思绪,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捕捉错了重点,拓海无地自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凉介无奈地陈述:“但你耽误了很多宝贵的时间,还让队员们误会了我。” 拓海:“……” 作为车队的大脑的凉介,没能顺畅地运作的话,给车队带来的士气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见拓海内疚得无以复加,湿漉漉的浅褐色眼珠子里都写满了明晃晃的‘QAQ’了,凉介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便微笑道:“不如这样,你给一点补偿?” 拓海郁闷道:“什么补偿?我已经欠凉介先生你一个条件了。” “其实很简单,你一定能做到。”凉介唇角噙着的笑意越发加深,也越发迷人,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不许再叫我凉介‘先生’了。” 拓海眨了眨眼,心情大起大落的,不太敢相信自己会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好运:“诶,真的就这样吗?” “这是这次的补偿,上次的条件还留着。”就着这压住拓海的姿势,恰恰方便他俯下些许,暧昧地贴着拓海的左颊,说话间的热意掠到敏感的耳垂,直叫拓海脸上的热度更烫了。 他轻笑着,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慢悠悠地摩挲着拓海光滑的侧颊,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警告道:“你要是再加‘先生’的后缀的话,就别怪我届时不再客气了。” 拓海乖乖地任他摸:“嗯。” “很好。”凉介赞许地颔首,还是这么分膝跪着,一边专心地将拓海身上穿着的毛衣往上卷,一边牢牢地盯着拓海懵里懵懂的眼睛,不再绕圈子地问:“知道当着我的面吻启介的后果是什么吗?” 凉介的手有点凉,暴露在冰凉空气中的肌肤也因寒冷而泛起了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拓海被这双份夹击的寒意给弄得思路都木木:“那个我可以解释的……” “不用了。” 凉介干脆利落地驳回了拓海的上诉,揉毛衣的动作顿了顿,不轻不重地揪着胸前那之前被豹的掌垫所隔着层衣料折腾过的一点。 “啊!” 拓海不禁叫了起来,反射性地用手去掰,没能掰开,反而被一手攥着压在了头顶上;他后仰了下想避开,还是没能得逞;无计可施下,他索性像只受了惊的猫咪般想蜷缩起来,结果一个个绵密得犹如外面飘落的雪花的吻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你要做什么? 这个疑问初一露头,就像一片翠绿的桑叶般被懒洋洋的蚕宝宝给缓缓啃掉了。 它们携着温热缱绻的气息轻柔地落在了脸庞上,唇上,耳廓一带,脖颈处…… 拓海眯着眼,肢体如凉介所希望的那般舒展着,舒服得想要叹息。 在暖气的吹拂下变得暖融融的车厢里,好像夹杂了一丝叫人目眩神迷的甜。 拓海的颈窝被亲得痒痒的:“凉、凉介。” 凉介稳稳道:“暂时别说话。” 视线所触及的是深灰色的车顶,拓海从一开始的别扭和不适逐渐转为舒适的发困,视野朦朦胧胧地,昏沉想着,果然和被豹子舔的感觉不一样呢…… “咦。” 拓海的视网膜里映出了个什么的轮廓,倏然自浑浑噩噩的沉迷状态中清醒过来,失声叫道:“凉介!!” 不知不觉中已然把毫无危机意识和相关经验的拓海的外裤褪到膝弯,白生生的修长大腿上只顶了条宽松的内裤,凉介拍了拍那白乎乎的肚皮,不甚感兴趣地问:“什么?” 拓海对这充满暗示性的举动恍若无觉,喃喃道:“你的耳朵……” 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又泛着润润的漂亮水泽,整个就像在身为捕食者的豹爪下瑟瑟发抖着求饶的小兔子似的可爱,凉介不由得宠爱地又吻他一下,然后配合地摸了摸—— “…………” 当下便自发间摸到一手人类不该有的,既浓密、又柔软不扎手的绒毛,再细细感觉一下形状,是雪豹形态下的三角耳,听觉比平日要灵敏得多不说,还正随着主人的心境变化一抖一抖的。 与此同时,启介也赶在其他队员跑来问他大吼大叫的原因时恢复了表面上的正常。 “启介,发生什么事了吗?” 史浩没听清内容,只听得语气很是气急败坏。 “没什么。”启介无所谓地耸耸肩,迈开大步往二号车处走了几步,继续扮酷。 史浩在看清他脸上表情的那一刻,忍俊不禁:“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吧,我看你的嘴角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两个技师和中村也是好奇无比:“难道是拓海告诉你凉介的指令了?” 启介不耐烦地挥着手,把他们自拓海所在的一号车边驱赶开:“ 没这回事!走走走,没什么好看的!” 其他人也就莞尔,相互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各忙各的去了。 “史浩?” 启介皱眉看着剩下没动的人。 “我来找你还有别的事。”史浩收了笑意,“我始终觉得不太对劲。凉介不是不清楚自己在车队里的重要性,在问题迫在眉睫、继续解决的情况下,又怎么会继续酣睡呢?” 启介轻哼一声,坦荡荡地说:“天才的想法我们琢磨不清也不奇怪。” “正是因为他脑筋总是灵活得不可思议,我才对这近似于投降认输的反应感到太过反常。”史浩严肃道:“悄悄给你说吧,凉介是不是找不到取胜的方法,准备自己上阵去,免得你跟拓海受到打击?” 启介哈哈一笑,说:“你也太小看我跟那笨蛋了。老哥会不会上场我不清楚,但他肯定不会把我跟拓海当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呵护的。” 史浩眉头拧得死紧:“但这样一说,他的行为就没办法被解释得合情合理了。” 启介想了想,头脑一热,干脆提出:“那我去看他醒了没。” 史浩愕然:“还是不要吵他比较好吧……” 启介掏出备用车匙,边走边背对着他晃了晃:“我只看一看,不会乱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重感冒好痛苦。 96 “你在做什么?” 启介一手捏着车钥匙,另一手才刚搭在被遥控解锁完的门把上,背后就传来了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 “大哥?”他错愕地回过头去,脸皮抽搐了下:“你什么时候醒的……话说你怎么戴这顶帽子?” 高大挺拔,面孔俊逸的男人穿着身冬季款的纯黑色男士风衣,结果却搭配大红底加白边的圣诞帽,乌色修长的鬓边斜斜地耷下一颗掉毛的绒球,不是一般的违和。 凉介在成功制止弟弟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简单地做了个手势,一下就把整个车队各自忙碌的人给召集了过来。 “凉介!”“凉介哥你醒了!”“凉介你……” 和几乎要掩饰不住心虚的拓海不同,凉介神情平静,淡淡地嗯了一声:“大家久等了。” 史浩在大感欣慰之余,也没去注意诸如‘凉介怎么戴了顶不合时节的滑稽帽子’的小细节,兀自问着自己最关心的那点:“凉介,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该怎么办?” 凉介毫不犹豫:“直接去山顶酒店住宿,等雪停了再作打算。” “啊?!”史浩难以置信道:“但我们已经开始进行调试了……” 凉介冷静道:“我不会拿重要队员们的生命去开玩笑的。” 雪还在下,具体数据随时都会变动,现在改动也只是浪费时间。 “还不如趁早休息,蓄精养锐,才能不以疲惫状态应战。” 出乎史浩意料的是,作为86的专属技师,松本竟然也点了头:“嗯,我也觉得凉介的做法比较好。” “我也赞成。” 启介耸了耸肩。 他自然是无条件信服大哥的决策的——同时牵扯到两方软肋的拓海的问题上除外。 ……拓海就更不用问了。 既然连最有话语权的两人都通过了,史浩饶是再放心不下,也只有跟着走。 三月中下旬正是学生假期和樱期撞上的时机,这里的酒店就算再偏僻,本没打算留宿的D计划这一行人也临时订不到什么好单间,史浩最后只取了四张房门卡回来。 “没办法,只能两个人一间了,而且恐怕还要共享一张双人床。”史浩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地说:“工作人员说实在没空余的房间了。” 说完,他抬头对上其他人茫然的目光,干咳两声,问:“好了,现在你们决定谁跟谁一起?” 这类尴尬的分配情况其实是史浩特别想避免的……毕竟D计划的七名主要成员里,足有六名都是RED SUNS的原班人马筛选出来,这回又不得不同睡一张床,想必是比较熟稔的那种才能接受,那么拓海很有可能就会落单了。 史浩在思索着要不要挺身而出,拓海却想到了凉介的耳朵,不禁有些不安:“呃,那个,我……” “你跟我一起。” 启介理所当然地把胳膊搭在了拓海的肩膀上,压得他往下一沉。 拓海着急地挣脱:“抱歉,我要跟凉介先生——” 启介危险地眯着眼:“你有异议?!” 凉介刚把沾了层薄薄的雪屑的风衣交给服务生,闻言挑了挑眉梢,淡淡提醒:“拓海。” “诶?”拓海反射性地看他一眼,迟滞三秒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语调不由得弱了下来,只还是坚持道:“总、总之,我想跟凉介一起。” 面对弟弟那双瞪圆了的眼睛,凉介微微一笑,欣然应允道:“好。” 想不到要头疼的问题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史浩松了口气,继续道:“拓海跟凉介一间,那我把房卡给凉介了啊……接下来是启介,启介你跟谁?” 中村拼命举手,上蹿下跳的积极得很,就像国小生抢着回答老师问题似的:“我,我,我!” 作为当事人的启介却还瞪视着拓海,没回答史浩。 而松本则拍着负责FD的另一位技师的肩膀,言简意赅道:“我和青山。” 史浩把钥匙卡又分了一张出去,两个技师也累了许久,现在针对雪天的调试又有大量工作要做,便也赶着进房,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还剩下2个,”虽然启介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史浩心里盘算着贤太多半要跟他崇拜的启介在一间,那么自己的室友肯定就是另一位随行的后勤队员、素来沉默寡言的石田了,这个结果他还挺能接受:“我把钥匙给你了啊,贤太。” 贤太喜笑颜开:“好,谢谢!” “拓海,走了。”凉介不着痕迹地稳了稳帽边,拉着拓海的手刚往房间的方向走了一步,就被硬生生地止住了。 ……拓海的另一只手被启介给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我也一起,”无视贤太包含希冀的注视,启介不甘心得眼里都要冒火了,恶狠狠地磨着牙,“大不了我睡地上!” 贤太欲哭无泪:“为什么?!” 拓海诧异:“啊?” 凉介断然拒绝:“不可以。” 启介寸步不让地问着:“为什么!” 凉介慢慢地把玩着房门卡,漫不经心道:“作为车手要对自己的健康状况负责。” “我能保证我不会生病,又不是风一刮就倒的弱鸡。”启介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坚持,率先抢过左右为难的拓海手里的行李就往前走:“也不会吵到你们休息的。” “呜呜呜启介哥啊啊啊!”希望彻底落空,隐约感觉自己被嫌弃了的贤太郁闷得眼泪鼻涕都一起下来了。 不光是贤太伤心‘启介哥宁可三个人挤一间房也不肯跟我凑合睡一起’的事实,拓海也头疼。 他很担心凉介的秘密会被窥见——天知道要持续多久,系统只不负责任地给了个‘最长不超过24小时吧,这个因人而异的’的答案,发展到这一步了,也唯有束手无策地看向凉介:“现在该怎么办?” 凉介专心地看着两人的手相握的样子,云淡风轻道:“没关系,就让他来吧。” 拓海脸色苍白,就算沉浸在失落中的贤太还捶着地发泄,也还是压低了声音:“耳朵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凉介揉了揉拓海的发顶,食指沿着那个漂亮的发旋转了一圈,笑道:“地板上的空间很大,够他睡。” “走吧。” 拓海被他拉着跟上,半天才钝钝地明白过来:“啊。” ……原来凉介先生还真打算让启介先生睡地板啊! 对于大哥的坏心程度,启介显然有比拓海更深刻和直观的了解,自一开始就真抱着在地板上过夜的准备了,没心存任何侥幸。 担只担心会被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再整蛊——比如借口说忘了他睡在地上踩他计较,又比如故意把水杯打翻在地上弄湿他睡的地方,再比如用‘没有多余的室内拖鞋’当理由赶走他一类。 可他也想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留下。 启介保持着全神戒备的状态跟在大哥身后进了房,一声不吭地开了暖气,帮着拓海把行李安置好,然后在地上开始铺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看他忙得满头大汗,拓海很乖地来帮忙了。 “不是这样叠的,”和这方面笨手笨脚的启介比起来简直就是家务小能手,拓海也是太看不过眼了才过来的,边叠换下来的衣服边絮叨道:“喏,这里要先折一下,提着边领抖一抖,再——” 启介根本就左耳进右耳出,只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很新鲜可爱,可惜从淋浴间里出来的大哥凉介却在他十分享受这份温暖的时候冷酷地强行按下了停止键:“拓海,过来。” 拓海茫然:“唔?凉介?” “过来。” 背后的启介拉长了脸,拓海则很听话地走了过去。 凉介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优雅地坐在床沿,一手提着一块大毛巾的一角,把它平整地展开:“你的头发湿了。” 拓海本能地往头上摸了摸,冰冷的一手水:“啊,真的。” “我帮你。” 凉介温柔地笑着,用干爽的毛巾裹住了拓海的头,很细心又耐心地一缕缕弄干。 “那个不用麻烦的,”拓海的声音被毛巾间或地阻隔了,听起来闷闷的:“我可以直接去洗澡——” 凉介隔着毛巾捏了捏他的耳朵,亲昵道:“会感冒。” “唔真的不用啦……”拓海这么说着,却被按捏得越来越舒服了。 凉介的手像是会神奇的魔法似的,去到哪里,哪里的疲惫就会淡去一些,暖洋洋的叫人想睡觉。 他不知道这不只是心理作用——对方确实有按压好几个有利于舒缓神经的穴位。 启介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不光是看得眼热的缘故,更主要是拓海这个立场不坚定的家伙居然在反对了几句还是无效后就不再作为了! 他把叠到只剩下一件就没心思再叠了的衣服往地上胡乱一摔,赤着脚走过来,**地陈述道:“我的头发也湿了。” 凉介眼帘不抬:“浴室里有吹风机。” 启介哈哈一笑,感觉抓住了话柄:“那拓海的也可以用那个解决,就不劳烦老哥你了——” 凉介轻笑道:“那个辐射很强,对身体不好。” 启介:“……对我的辐射也强。” 凉介面色不变,拿他之前说过的话反驳他:“你不是说不会轻易生病的吗?” 启介耍赖,顺势暴露了自己的意图:“我是突然感觉头有点沉,反正大哥你在帮拓海,那他就可以帮我了。” 拓海本正想着怎样掩饰凉介的耳朵,听到自己名字后就留心了这一句,满口答应道:“好啊,我现在就去拿毛巾。” 启介嘴角微翘,才刚要开口,凉介就冷淡地道:“你不是天天都在头上涂了半公斤的发胶吗?那个不防水?” 启介的笑意被冻住了:“……抹发胶的性质和给车打蜡的性质完全不同,而且我也没有涂半公斤那么多。” “哦。”凉介漠然应着,手下暗暗施力,按着拓海不让他起身去取毛巾,彬彬有礼道:“那可以去外面再跑几圈,把雪水蒸发掉就行了。” 启介眼皮抽搐。 ——他敢保证,只要自己前脚出了这个门,就别再想迈进一步了! 97 高桥启介最后还是成功地赖在了房间里。 外面雪落不停,又有他在旁边虎视眈眈,拓海也不好多加过问高桥凉介耳朵的事情,甚至还担心频频看顾也会惹得启介的疑心,索性在简短的交谈后,提早熄灯睡了。 “床很大,”拓海光着脚扑棱到床上,仔仔细细地掖好翘起的被角,想了会说:“启介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就挤一挤一起睡吧。” “可以吗?” 嘴上这么说着,行动却来得快得多。 根本不待自笔记本的屏幕前斜睨过来的大哥发表任何看法,启介从善如流地一个鲤鱼打挺,站都没站直便以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撑一跳,利索地蹦上了床铺。 等凉介想赶人,也来不及了。 “嗯。”室内温暖,拓海的脸色也不复皓白,而是漂亮的白里透红,他认真地说:“虽然有暖气,还是注意千万不要感冒了。” 启介高兴又夹着点得意地瞟了面无表情的凉介一眼,几乎连尾巴都快甩起来了。 凉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合上了笔电:“睡吧。” 关于睡觉的姿势,即便拓海反复强调从没和人同床共枕过的自己或许会有起夜、磨牙、梦游以及睡相差劲等问题——所以最好睡在靠边上的位置,旋转的后驱兄弟却是十足地有默契,坚持让他睡在中间。 “诶,好吧。” 犯困的眼皮打架得厉害,本就口才不好,现在还得以一对二……拓海最后只有无奈地接受夹芯饼的命运了。 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亮光,当作为光源的灯管被切断电源后,整个房间安安静静的,只看到深橙色的暖气灯发出的微弱光芒。 启介在起初的兴奋劲头过去后,深深地尝了一把什么叫束手束脚的憋屈感——当一张标准规格的双人床硬是要同时容下三个大男人,其中两个还是骨架偏大的男性的时候,就显得相当拥挤了。 翻个身都会有掉下去的危险,四肢也没法惬意地摊开。 ……偏偏这还是他自找的。 启介郁闷地挠了挠头,忍不住怀疑大哥是不是也面临着同样的麻烦,奈何屏息听不出端倪来,只听到几不可闻的平缓呼吸声。 长期的送货生涯加上天生的粗大神经,哪怕置身于陌生的环境、狭窄的空间,手脚规规矩矩地叠在小腹上免得碰到身边的两人……拓海也完全不存在名为‘失眠’的困扰,堪称沾枕即睡。 “真是的。” 竭力按捺着想摸一把那漂亮的腰身弧线、以及直接把他给搂入怀中任自己捏圆捏扁的冲动,开始发愁要怎么把这晚上熬过去,启介心情复杂地嘀咕着,各种念头千丝万缕地涌现,根本平静不下来。 “喂,老哥你睡着了吗?” 他忽然出声问着,然后安生等待。 ——没有答复。 他心里一动,伸出手来,理所当然地把背对着自己的拓海给轻轻地转了过来。 ——就算是熟睡也只允许看向他这边。 结果才转到一半,启介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不由得挑眉问:“大哥?”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意蕴着警告的清冷嗓音便低低响起:“再乱动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启介可没什么先来后到的觉悟,在知晓最可怕的竞争对手也不似表现出的淡定后,心莫名地宽了一些,胆子也跟着肥了。 感觉到这份寸步不让的坚定,他也没退却,手非但没松,还稍稍加重了几分力道,很快就形成了僵持的状态。 他只瞥了眼黑漆漆的天花板,强作若无其事地哼笑道:“原来是装睡啊,看来你也打着一样的主意。” 没有回音。 启介也不介意,因为枕头不够长、他只能挨到点边,最柔软的中间部位被拓海给占用了,索性就这么懒洋洋地枕着胳膊,半调侃道:“况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哥你好像打不过我吧。” 凉介不以为意地回敬:“但我有办法能让父母断掉给你的零用钱。” 启介额角青筋一跳,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只梗着脖子道:“就算没有那些钱,我难道还能饿死吗?” 凉介轻松道:“不会,但这样一来你就会变得很忙——作为领队和哥哥 ,为了你的将来考虑,我就不得不遗憾地把自身负担太重的你开除出D计划了。” 启介:“…………” 凉介唇角微勾:“相信拓海也会这么认为的。” 启介抽了抽脸皮,诚心实意道:“大哥你真是太……”无耻了。 在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后,兄弟两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片刻,看看这种程度的响动会不会扰到睡在中间这人的睡眠。 ……结果不说睁眼了,拓海绵长的呼吸都不曾乱过一星半点。 “这家伙睡得真舒服。”启介侧过身来,手肘半曲恰好撑着脑袋,充满嫉妒地感慨着。 凉介彻底安下心来,没接弟弟的话茬,只平静地指出:“他信任我们。” 再不拘小节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在不放心的环境下酣睡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拓海即使被两人一左一右地包围着,也还是感到很安心。 他又说:“本来这床上只会有2个人。” “的确,”心想一向清心寡欲的大哥也会被那笨蛋弄得定力岌岌可危,启介大喇喇地承认了,又说:“本来我还要睡地上,但没办法,谁叫他非要我陪他睡。” 听他当着知情人的面还厚脸皮地对事实进行艺术加工,凉介有些好笑,最后轻叹道:“他心软。” 假装没听到那语气里几乎要满溢而出的宠溺,启介得意地补充:“只对他喜欢的人心软。” 凉介淡定道:“他一开始就最喜欢我。” “一开始?”启介敏感地捉住了关键词,咧嘴道:“但现在不一样了不是吗?” 凉介话锋一转:“拓海对行事野蛮的暴走族一直没有好感。” 启介不爽地皱了皱眉:“我已经不是了。真要说过去的话,大哥你不是还喜欢过香织吗。” 凉介的语调无波无澜,却刮得启介的耳根凉飕飕的:“你健忘得需要开一张前女友清单来帮助回忆吗?” 明明恋爱史要更来得精彩纷呈。 “……”启介被噎了一下,明智地决定放弃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转而好奇另一件事:“不管怎样,大哥你,呔,想过那些家伙们的反应吗。” 作为早就被放弃的叛逆子,他和父母的关系一向势如水火,要不是还有个大哥凉介曾剑走偏锋地用极端手段扳他回正路,到今天怕是已经一路黑到底了。 可即便这样,他与他们的关系也不曾缓和过,不得不提起时也往往用‘那些家伙们’来代称。 “既然他们这么看重你,不,或许说想控制你吧,”启介不屑地撇了撇嘴,“会允许你跟拓海在一起吗?我的话倒无所谓,大不了带着他一走了之,你恐怕丢不下责任吧。” 耐心地听他勾勒完理想画卷,凉介温声道:“你是不是忘了藤原伯父的存在?” 启介哑口无言:“……” 他的确忘了这茬。 凉介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快睡吧,D计划的上坡ACE。” “哦……啊哈?等等,大哥,你还没回答我!” 启介再怎么克制着音量喊,嘲讽完毕的凉介也没再发出哪怕是一丝声音了。 “可恶。” 知道大哥在暗讽他连藤原文太那关估计都过不去,启介嘟囔着,悻悻地拽着被子,报复性地轻拍了下自始至终都睡得人事不省的拓海的屁股一下,蓦地灵光一闪—— 所以说,一直表现得算无遗策的大哥是被他问住了吗? 这是还没找到解决方案的意思? 这两个念头在鲜少在这类领域里运作的大脑中转来转去的,不知不觉就真正地睡了过去,无从得知他哥的眼睛就这么睁着过了一宿。 顶着双惺忪的睡眼,史浩的鞋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叫人牙酸的声音:“阿嚏,好冷。”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是在黎明时分停的,等D计划的众人自睡梦中醒来,透过那檐角度都结满了霜菱的窗所看到的,就是一个被银白色给彻底覆盖了的世界。 松本戴上手套,换好防油污的衣服:“雪停了就好,我们也要开始工作了。” 他和青山对视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眼里的跃跃欲试。 昨晚经过激烈的讨论后,他们大概理顺了思路,而今早收到的来自凉介的那份建议书更是将一些错误的疏漏给剖析得一清二楚,犹如醍醐灌顶般,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真不愧是凉介。 “启介先生,准备退房出发了。” 拓海急着跟其他人会和,却又半天看不到人影,不由得不解地探回头来,出言催促。 “知道了等一下。” 启介敷衍着,仍旧蹲坐在木地板上,全神贯注地摆弄一个扁扁的东西。 “那是什么?” 拓海好奇心大起,干脆走过去看:“这是……呃!” “我在二号车后座发现的,”没察觉到拓海不同寻常的紧张情绪,启介径自惬意地翘着唇角,把系统给拓海弄来的凉介造型的气球——虽然这时已经被启介放掉气了——给叠好,揣进外套那宽大的口袋里:“虽然不知道是谁弄来的,但肯定能派上用场。” 拓海:“为什么?” “秘密武器。我会蹲在终点附近的小坡上看你们比赛,”启介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如果最后一个坡道时领先的是他,我就找个机会把这个气球——当然要先打好气,往他的车前一扔——到时候你可要争气地抓紧机会超越过去。” 照明差劲的山路上突然被这么个惟妙惟肖、能以假乱真的人形气球击中,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职业车手也会受到极大的惊吓的。 拓海思忖了会,显然是把这话当真了:“这样太卑鄙了,而且会被人看出来的。” 启介哈哈一笑:“笨蛋,我会在气球上栓一条绳子,完美回收,简直就是不可能犯罪!” ——这种初级的钓鱼线手法,那么多年的名侦探柯南可不是白看的。 把这异想天开的计划听得一清二楚,凉介不禁挪进一步,优雅地倚着门框,嘴角噙着个讥讽意味十足的弧度,抚掌微笑道:“完美。” 启介:“……” 拓海急忙劝道:“但是这样的话,凉介——” 凉介却紧接着重音道:“看来你今晚不必上场也能赢了。” 启介:“…………”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很感谢大家的热心投票,我真的赢了鼓励创新奖~~!!╭(╯3╰)╮爱死你们了!!爱死了!! 98 新的一天就在D计划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中渡过了一半,当暮色重又降临时,启介和拓海的练习也接近了尾声。 “86的车前盖换了啊,”史浩摸着下巴欣赏着TRUENO的新造型:“叫人眼前焕然一新的纯黑色!谁的主意?” “可不是简单的换颜色啊,是比原本的铁质要来得轻得多的碳纤维呢。”忙了好几个小时的松本吁了口气,抱臂回道:“这是听取凉介建议所进行的轻量化工程,为了不影响牵引力,这项工作会仅限于车头位置。当然了,这只是第一步。” 拓海一声不吭地听着,脑子里却开始惦记着这会要花多少钱,又该用什么借口补一些回去。 史浩颇感兴趣地围着转了一圈:“是吗,在我看来只是更像熊猫了。” 松本无情道:“那你还是走开吧,别碍事。” 史浩:“……” 趁着东堂塾的人还没来,启介忍不住问他那一直看起来气定神闲——虽然还坚持戴着一顶不如圣诞帽滑稽却很是违和的深灰色毛毡帽,仍无损他风度翩翩、神采斐然的优雅形象的大哥:“老哥你不去练习吗?不是也准备上场?” FC静悄悄地泊在原地,好像就没动过。 凉介看着塑料夹板上的文件,没有作答。 启介只当他是太过专心了,便也没在意,伸了个懒腰转身就想再跑一圈,恰好这时候拓海也小跑着过来了,远远地叫了句:“凉介!” 启介懒洋洋地道:“大哥他在忙,听不到你说话的——” 话才说到一半,凉介就跟故意打说这番话的他脸似的不疾不徐地抬起眼来,俊美的眉目神色温柔,温声道:“回来了?” 拓海腼腆地笑了笑:“嗯,我听史浩先生说你有事找我。” 凉介颔首,毫无留恋地将塑料夹板放在车前盖上,从ONE BOX的小暖箱里取出一个满满的纸杯,顺道将那片刻不离身的车钥匙也递了过去:“喝点水,去休息一下,然后去FC上等我。” “好。” 拓海一点问‘为什么’的想法都没,高兴地接过纸杯,将里面温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后,笨拙地用手背擦擦濡湿的嘴角,屁颠屁颠——这个词只浮现在启介的脑海里——地往FC去了。 “……”把这一幕从头看到尾,启介面无表情地在‘*&%的老哥所以是不想理我才装聋作哑的?’和‘拓海怎么直呼老哥名字了不是一直很拘谨地加个尊称的吗’之间犹豫了不到半秒,迅速选择了后者,忙出声喊住拓海:“喂,你怎么叫他凉介?” “诶?”拓海困惑地看他一眼,乖乖回答:“这是凉介要求的。” 启介咳了声,视线不太自然地游移了下,若无其事道:“你也可以直接叫启介的。” “啊……” 拓海心不在焉地答着,见启介磨磨蹭蹭的,支吾个半天没下文,猜他大概也没什么正事:“哦好的,启介先生。” 继续走几步开门上车。 启介满头黑线,骂了句:“先生你个大鬼头啊。” 完全感觉不到启介的怨念,拓海在副驾上等了几分钟,凉介就施施然地过来了。 “现在我要做的,是带你跑一趟。”凉介边系安全带边提醒:“把安全带系紧点,你的太松了。” “诶?有吗。” 拓海忙检查了下自己座位旁的扣子,并没什么异常。 “你不知道吗?”凉介失笑着摇摇头,解开了自己的,很自然地欺身过来帮他:“为了不让它保持松松的状态继续拉长,抓着它用力扯一下,令两端牢牢固定住就行了。” 这是为了让车手的身体在剧烈晃动的车身里保持稳固,也是山路赛车必备的常识之一。 凉介给拓海做好了示范,为了检查他明白没有,又解开让他自己来一遍。 拓海很轻松地就做出来了。 “很好。” 尽管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凉介却从不会吝于赞许他:“很聪明。” 拓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抬眼道:“谢谢凉介……呃。” 两人的姿势太近了,他只是轻轻地抬了抬头,因天气而有些干燥的嘴就恰好与凉介那微凉的薄唇擦过。 “对、对不起。” 他结结巴巴地道着歉,脸上发烫。 凉介看着那长长的睫毛,和底下的一片动人阴影,心里微微一动,仿佛有种难以诉说的柔情自胸腔里不受控制地荡开。 “噢?” 他微笑着,重新俯下些许,一手轻轻地捧着拓海的下颌,正式地轻印了上去—— 唇瓣彻底相贴。 拓海傻乎乎地睁着眼:“……” 这样的旖旎只持续了数息,不等大脑被突袭得短路的拓海反应过来,凉介就淡淡地退了回去,将雪地专用的墨镜戴上,大度道:“打平了,没关系。” “咦?”拓海看到这新道具,霎时就把刚才的小事件抛在了脑后:“眼镜?”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凉介戴眼镜…… 俊美立体的五官和斯文的气质配上精简框架的墨镜,更显得有种难以言喻的低调华美,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将深邃的深蓝色眼眸给掩藏了起来,像是一颗被摩挲过了、柔光更甚的珍珠,明明不是灼目的美,却还是温润雅致得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见拓海看得目不转睛的,凉介不禁笑了出声,亲昵地捏了捏他发红的鼻尖,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久盯着雪地会容易导致雪盲的……你没准备吗?就知道了。” 他在置物箱里取出备用的那副,垂眸调了调夹鼻,才给拓海戴上。 “唔,呃,谢谢。” 拓海红着脸接受了这份好意,反正……总不能说他被系统改造过的身体免疫这类负面状态吧? “之所以带你跑一趟,并不是想要你模仿我的跑法,也不是要给出具体的建议。”发动引擎,在变档踩油门出发前,凉介又回到了正题:“而是让你直观地坐在最靠近我的位置,感悟一下我跑过几次后得出的攻略方式,再对比一下你的跑法,希望能有所帮助。” “我知道了。”拓海敛了羞窘的神情,正襟危坐着,点了点头。 “对手是在圈内小有名气的职业车手,又是山路飞车的出身,劣势可见一斑,而东堂塾会选择派出他来对付我们,也是感觉到了潜在的威胁吧。”凉介坦言道:“我费尽心思模拟出的作战方案都得出了低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胜率,所以不想给你太多压力。不光是尽力而为,也要知道适可而止。” 拓海迟疑了下,还是不解道:“但你不是很看重D计划的吗?万一输了,是要提前结束的吧。” 凉介笑道:“你难道是为我而跑的吗?” 拓海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笃定道:“每次跑之前,我都只想着为凉介你赢取多一场胜利啊。” 在获取胜利的赛果后就能看到凉介满意的微笑,这是他最大的动机之一——另一个就是得到凉介的表扬。 凉介一瞬间有些哑口无言,半晌才坦诚道:“但我更不想你过度逞强,置身于任何危险境地,受哪怕是一点伤。” 拓海奇怪地问着:“但凉介你是医生呢,万一出了事也肯定能第一时间处理好的,紧急时刻还可以充当全日本最快的救护车送我去医院。” “……”凉介微笑的眉眼登时透出了森森寒意:“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我宁可选择现在就把你的腿打断弄进去。” 拓海:“……” “准备好了吗?”凉介笑着问。 “嗯,”由于太过心神不宁,拓海不慎把潜意识里在想着的话给脱口而出了:“FC转速低的时候发出的‘突突突’真的很像拖拉机。” 凉介:“……” “不不不,”拓海在诡异的静默中过了十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面红耳赤地试图补救一下刚才的失言:“我是想说,拖拉机的声音挺好听的。” 凉介那墨镜后的眼里泛着笑意,面色却滴水不漏:“哦。” 拓海终于懂得了什么叫越描越黑。 纯白色FC载着两人在这处连路灯都没有修缮、又铺满积雪的山道上奔驰了几个来回,最后又停回山顶上时,东堂塾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抵达了。 “那是老板,他也坐不住了啊。” 看到在那部被改装得杀气腾腾的EK9旁站着一个挺着将军肚的中年男人,史浩悄声对凉介道。 凉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他就是我们今晚的对手,馆智幸了吧。”启介眯了眯眼,斗志满满道:“果然很厉害,根本不会认错人啊。” 在那群人里的馆智幸并不是最高调的,相反,他从头到尾就说了寥寥几句话,神情很是冷漠,与周围或多或少有些激动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也正是这一点叫启介确定了他的身份。 拓海的表情也很严肃,跟他一贯的呆滞截然不同,这令心笙激荡的启介在看到后多少感到平衡了一点,不由得凑近了,低声问他:“你也在紧张吗?” 他沿着拓海目光聚焦的地方看去,果不其然地落到了无动于衷的馆智幸身上。 “嗯。”拓海撤回了视线,一本正经:“我在看他的衣服。” 隔得这么远也顶多看到大概轮廓,五官是模糊的一片。 “衣服?”启介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与他想象中的答案未免差得有点远,可还是很给面子地回头看了看,“绿色的职业赛车服,他会穿这身衣服来,也是代表着没将这场非正式的比赛看做儿戏,要投入最大的战斗力吧。” 拓海:“哦……” 启介抓紧时间说教:“他有什么问题吗?你别太紧张了,要保持平常心,相信你自己没有问题,就算是职业车手也要维护公路飞车手的尊严死战到底,当然不是没头脑的那种死磕——” 拓海有些遗憾,咂巴了下嘴:“造型很像忍者神龟,碧绿色的那种,不过还少了个绿头盔。” 启介:“……” “哈哈哈哈哈!!!” 不小心听到的史浩险些笑疯了,紧张感也随着荡然无存:“拓海你这家伙!哈哈哈!” 启介恼羞成怒地咆哮:“你真够放松的啊!” 感觉到一腔关怀被通通浪费,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头冒青筋之际,还是冒着大哥锐利的可怕视线给了他一拳。 “好痛。”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拓海委屈地瞪了启介一眼,捂着头,干脆就这么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其实他也不是全不把对方放在心上的,就根据系统刚给出的有关对方实力鉴定的数据,馆智幸无疑是到目前为止遭遇的对手中最强劲的一位。 ——满120评估值,他已经高达98。 纵使拓海碰巧在刚才凉介的帮助下,从97初初提到了98,但数据一样不意味着实力就等同了——至少与他这纯跑山路的车手不同的是,踏入职业圈两年多的馆智幸是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职业赛事的洗礼的,在时间控制上追求的严谨程度叫人发指;这次将驾驶的EK9又是由前拉力赛车手的东堂塾老板亲自调试出的杰作;在发挥战车实力的操控力上,用千锤百炼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当然,拓海与86之间那连呼吸都契合无比的完美配合不是无法与他匹敌的,可老款FR毕竟是老款FR,在缠斗经验上也略有不足。 “怎么办呢?” 拓海自言自语着,隐约听史浩和对方的人还在扯皮——似乎EK9还没完成最后的调整,索性用捡来的小树枝在一片平坦的雪地上写写画画,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就当打发时间。 “拓海,过来一下啊。” “啊,来了。” 等史浩来叫他准备开始了,拓海才匆匆忙忙地起身去跟馆智幸打招呼,在纯白无暇的雪地上留下一张戴着墨镜的酷脸。 启介皱眉:“……” 在场的人中,戴着墨镜的目前就一个,偏偏还画得有几分冷漠高傲的神韵,作为弟弟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认出了这是谁,然后迅速地,往上面踩了几脚。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马上要出现啦~ 99 “我是D计划的藤原拓海。” 在史浩的示意下,拓海不假思索地向深绿色装束的忍者神龟伸出手,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面对陌生人的局促,抿着唇,尽可能地露出一个亲切的笑。 “馆智幸。” 馆智幸比他还要来得言简意赅,面庞刚毅,斜长入鬓的浓眉仿佛诉说着他性格中最顽强不屈的那部分。 戴着赛车制服用手套的手与白嫩得只在手背一带有点被冻得发红的手轻轻地握在一起,不到1秒就松开了。 “请多多指教。”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来,又毫不犹豫地同时转身,各自走向自己车队的方向。 虽然看不到,也能模糊地感觉得出对方的步履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馆智幸的面部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匮乏,从骨子里透着股疏远的味道,哪怕面对的人是熟悉的后辈和好友也一样。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情却不是那么平静的——刚才那简简单单的一握里,敏感的掌心像是有一阵微小的电流蹿过,叫古井无波的心境也莫名起了稍许的波澜。 他心想,“人不可貌相啊。” “D计划会派出三辆车来应战,第一部就是86了,”在他默念着这警句的时候,一手建立了东堂塾的东堂栗也从EK9前站起身来,抱肘说着:“能做的调校我在昨晚都做好了,今早也根据雪地的湿滑程度做了调整,需要注意的是,它在直路上的马力会比FR逊色一些,不要掉以轻心啊。” “好,”在其他学员希冀的目光中,馆智幸淡淡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就请交给我吧。” 东堂满意地笑了笑:“你和它都是我最引以为豪的杰作,相信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只要你认真了。” 馆智幸眼睑微垂,深刻而刚毅的五官不透露出任何真实想法,只言之凿凿道:“只要穿上这身制服,就容不得我不认真了。” 这话听在对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所知甚详的队员耳中,几乎就成了铁板钉钉的胜利保障,当下这气氛也沸腾起来——“太好了,是智幸的话一定会给大辉雪耻的!” “毕竟是职业级啊,这身衣服要是能穿一次也死而无憾了。” “对面居然大意到先派老旧的86上场,难道击败了一次大辉就让他们信心膨胀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们议论得兴致勃勃,也没注意到一旁的二宫大辉欲言又止,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那个,智幸。”在馆智幸打开车门之际,大辉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家伙不是个简单那的对手,请务必小心啊。” 此话一出,那热烈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有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现役学员中的NO.1,甚至还有个平日爱自诩心直口快、实则刻薄爱奚落的人借此机会落井下石,讽刺他道:“大辉,你是被打败了一次就吓破胆了吗?智幸跟我们可是不一样的,群马来的小子们会怎么个落败法,你就被乱操心了,直接在旁边乖乖看着吧。” “你说什么?!” 大辉脸色一沉,当真有些生气了:“有什么话就给我在这里说完!” 那人不料他这本该表现得像丧家之犬的人还会这么语气强硬,心里既是发虚,又是恼怒,半天才措词想要还击:“你这么大声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辉说的没错。”出乎所有人,包括提出忠告的大辉本身意料的是,馆智幸很是平静地接受了二宫的话。 他在这群瞠目结舌、思维越发浮躁的后辈中梭巡了一圈,按捺住想叹气的念头,说:“你们中的任何人败给他都不奇怪。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凌厉气势……是个值得期待的对手呢。” 大辉眼角一涩:“智幸……” 馆智幸摇了摇头,把因长期操纵沉重的方向盘而份外有力的手不轻不重地搭在大辉的肩上,无声地制止了他再把原先的话题延续下去:“不用担心。” 大辉吁了口气:“是,要麻烦你了。” “他也热身完毕了,”馆智幸不欲多谈,草草地望了眼对面的86,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通知他们,现在就开始吧。” 大辉耳尖地捕捉到了他的话语,忙大声应道:“好!” 鉴于路面比较宽阔,D计划的史浩与东堂塾的东堂在友好的商议后,决定并排出发。 作为远道而来的挑战者本就身处劣势,让出择边的优先权更是类似于释放出一种明目张胆的‘我强大到无所谓这些’的讯号。 大辉不可思议道:“他们居然还让我们选择哪侧出发!” 东堂啼笑皆非地看了眼对方车队,说:“这不是很好嘛,智幸你就将计就计,把那个小朋友打败吧。” “哦。” 馆智幸摸了把快冻僵的鼻翼,被冰雪天还得出战的不快所感染,漆黑的眼眸像鹰隼般尖利。 只冷淡道:“我知道了。” 作为D计划的领队,凉介凑近拓海耳畔,温润的眉眼间不乏旁人难以察觉的担忧,小声地交代了几句;拓海则连连点头,一副无比虚心接受的乖宝宝模样;启介臭着脸站在不远的后方,情绪仿佛随时都要进入暴走状态,只竭力克制着不让充满妒意的火山爆发出来。 “去吧。” 凉介温柔地摸了摸拓海的头,86的车窗重新升起,开近,光可鉴人的挡风玻璃再遮挡不住人好奇的视线,东堂塾的绝大多数人也终于见到了这位被大辉深深忌惮、得到天才级的馆智幸几句认可的年轻车手的真面目。 …… 唯一感慨就是……真他X的帅。 大辉的好友酒井的嘴角抽搐了下,“好年轻,他真的拿到驾照了吗?” 大辉没好气地一巴掌呼到他背上:“你说呢!” 酒井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如果人的车技跟脸成正比的话,我倒是相信D计划能横扫关东了——至于现在,我还是对你的遭遇持保留意见,仔细看看吧。” 东堂倒是眼前一亮,呵呵笑了一声:“智幸的眼光不错,的确是个有培养价值的好苗子。” 大辉不解:“老板?” 东堂没有说话。 他看人不比他们看对手的纯粹和直接,作为东堂塾这个享誉不小的精英车手培训机构的奠基人,他一眼便看出了这个叫‘藤原拓海’的车手身上闪烁着的商业价值。 出色到无可挑剔的外貌,修长挺拔的身材,叫人印象极好的亲和气质,只要性格不是太讨厌,技术又不是太过不去,一旦加入职业车队里,光靠这出众的硬件因素做噱头,也足够吸引赞助商的目光了。 之所以会叫馆智幸感到抑郁和残酷,那就是他深刻地意识到了,资金是职业赛车界能继续运作下去的重要根基的这一点。 只凭借一腔热血地拼命往前冲,是不会有想象中的风光和快意的。 东堂心思变得活络了起来,想着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去找人跟藤原拓海接触一下吧,若是能挖过来,给东堂塾添砖加瓦就再好不过了。 史浩还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也算慈眉善目的中老年人在思忖着怎么挖他们墙角,还例行公事道:“能请你将车放在左边的位置吗?” 馆智幸这下是真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意外之情了,玩味地一扬眉梢:“哦,你确定?那是第一弯位的内侧。” 任谁都看得出是个有利位置。 史浩语气不变:“是的,请把车子并排在这条防撞栏的接口位置上吧。” “好。” 他从不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既然对方都这么怀有自信了,他当然也不会把垂手可得的优势再拱手让人,做无聊的退让。 车身大体为深黄色,只有车前盖是与拓海极其近似的黑的EK9的引擎‘哧嘎哧嘎’地响着,洪亮得叫人震撼,架势是十足十的超级跑车。 不说是知晓这车象征着什么的东堂塾的人了,连D计划的两位技师都有些艳羡,眼睛发绿地注视着它,像是恨不得拔掉这比基尼美女的衣服,再恶狠狠地看看车盖里的真实风光。 拓海不安地皱着眉,最后还是默默地把留了条缝的玻璃窗完全关好,再揉了揉被震得不太舒服的耳廓——真的太吵了。 系统忽然蹦了出来:“主线任务:D计划的征途阶段一,激活。” “内容:请为栃木县之行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在比赛中击败馆智幸!” “恭喜你获得了在职业车手面前证明自身能力的机会,一旦成功,你将能得到的会比想象的还要多。” “奖励:表现分+100000,魅力+10,其他综合属性+5,随机开启一个支线剧情。” “惩罚:表现分-10000.魅力-20.” “备注:鉴于此次任务的难度较高,方法不限,道具不限,可使用积分兑换相应物品帮助攻略目标,但请酌情使用,奖励会随着调整。” “需要推荐清单吗?”系统问着,又补充道:“只需了解,实施将由我去做。” 拓海随手点了‘是’。 “物品名:破胎图钉X50,用途:神不知鬼不觉,让你对手的车胎彻底失去战斗力!(一旦使用成功,奖励额-99%)” “物品名:刹车片加速老化液,用途:在行驶过程中,让你的对手的刹车失去以往的灵便!令他的实力-5~10%(一旦使用成功,奖励额-95%)” 拓海:“……” 他满头黑线地把写满了杀器的透明面板往下翻到低,见那奖励额最少减去的也有50%,旁边清晰地印着一排字。 ——“物品名:‘藤原文太’状态;用途:在行驶过程中,将你身体的本能提升至藤原文太级别,持续时间未知。(一旦使用成功,奖励额-50%)” 拓海利索地关闭了面板,郁闷地想:这恶搞般的功能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研发出来的?竟然连臭老头也给混进来了! 100 拓海倒不是那种特别反感投机取巧的人,在凉介这大半年来的指导下,他对所谓的‘胜利美学’也多多少少有了点概念,懂得太过拘泥于‘胜得漂亮’这一点的人,反而容易迎来固步自封的恶果,将自己束缚在条条框框里。 可他也知道,这类小手段的使用上是存在底线的——哪怕事后幸运地不被人发现,也绝对不符合凉介的理想。 拓海想,就算奖励很诱人,他也还是要以凉介希望的方式去努力获取胜利。 “简直愚蠢!你以为凭现在的实力就能稳操胜券了吗,为了虚无缥缈的信仰就舍弃更稳打稳扎的捷径——” 正因为他抱持着这个想法,系统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换来了冥顽不化,气急败坏之下,也不肯理他了。 “一切准备就绪,那我开始倒数了。”通过对讲机联系好分布在各个弯位和山脚的人,史浩照例担任起倒数的指责来,“十!九!八!七……” 他早已驾轻就熟了,嗓音每当在这时候就分外洪亮,确保能将倒数的数字清晰地送入关闭了车窗的两位车手耳朵里,又能渲染些千钧一发的肃然氛围。 86热身得很充分,拓海一边等待着‘Go’新号的到来,一边抓紧最后时间微调了下后视镜,好让镜面朝向一个更舒服的角度,结果一抬眼,就恰恰对上高桥启介那双深邃且满溢着不明情绪的金眸——对方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86的车尾,也不知看没看到拓海在窥视他。 “诶。” 拓海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顿,很快又回到了换挡杆上。 “三、二——咦?” 叫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史浩的倒数声突兀地被那尖锐作响的对讲机给打断了。 尽管很不合适,他也只得暂停下来,歉意地冲疑惑的众人打了个手势,拿起通讯器接通道:“这里是山顶,山脚怎么了?” “抱歉,我们刚看到有好几辆改装车上去了,担心会在某些路段造成危险阻碍,特意打来通知一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这时候还有人来这里?”史浩瞥了眼腕表,感到很是奇怪:“一部两部就算了吧,构不成什么麻烦的,都是些什么车?” “有很多啊,”对方的声音失真,山上信号不好,杂音和电流声也很厉害,史浩必须全神贯注地才能勉强听清:“不像是普通的观众,也不太像是结伴来的。打头的是深蓝色的SIL-80,黑色的FD-3S,”他一边回忆一边复述:“黑色的EVO-III和白色的EVO-IV,黑色的GTR32,还有台同样是熊猫色的AE86……哦对了!”他猛然醒悟过来,“EVO-III和EVO-IV好像是帝皇队的那两台!” 这支浩浩汤汤的队伍叫史浩听得也颇无语,无奈地请示了下凉介,才说:“那还是等他们上来吧。” 启介在捕捉到‘SIL-80’和‘FD-3S’时就已经脸色阴沉了,先入为主地给每台车对上号后,更是皮笑肉不笑道:“她们可够热心的啊。” 凉介不甚在意:“呵。” 跟馆智幸一样不明情况的拓海,见史浩就这么走回去了,等了半分钟也不见他走回来继续,不禁疑惑地把车窗降下,试探性地将脑袋伸出来一些,问后方的凉介:“那个,发生什么事了?” 凉介简单地回答:“你的朋友们来了。” 拓海:“喔,阿树和池谷前辈他们吗?” 启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只还是恶声恶气地道:“你难道就没别的朋友了吗?” 拓海认真地回想了下,刚想猜猜是不是秋山涉时,系统罕有地好心了一会,提示道:“如果你不想被揍的话,最好回答‘没有’。” 拓海改口:“没有。” 他的长相太有欺骗性了——任谁都觉得他是个性格绵软,做事一丝不苟而老实巴交,乖巧温顺得不像话的人,跟从头到脚都凸显着‘桀骜不驯’的启介形成鲜明对比。 因此,他就算是扯过不少谎,也很难叫启介升起任何戒备心,更倾向于相信他的话。 启介一脸的‘朕心大悦’,嘴角翘着哼了声,走过来恰恰他的脸道:“既然这样,待会就不许说话,等我解决。” 拓海:“呃。” 被这么一说,他的心里更没底了,本能地怀疑等下要过来的人会不会被火爆的启介弄得血溅当场…… 启介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不相信我吗?还是不服气?舍不得?” 他脑补得正起劲,一直保持缄默的凉介却冷不丁道:“你该去给FD热一热身,为等下上场做准备了。” 启介:“…………” 拓海如蒙大赦,帮着赶人:“啊,那你快去吧。” 启介凶巴巴地瞪他一眼,无论如何都不想走开,懒洋洋地拖长了尾调道:“我不着急,反正连你都还没开始,我有什么可跑的?说不定会拖成消耗战。” 拓海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坚持了。 启介却没那么早放下心了,而是警惕地看了眼大哥。 凉介像是没注意到他目光似的笑了笑,松口道:“那你就留下来吧。” 启介半信半疑:“真的?” 他严重怀疑他哥会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凉介口吻温和:“嗯。” “……”启介不自然地沉默了下,旋即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一脸茫然的拓海:“你给他吃的感冒药含有什么成分?” 怎么表现得跟吃错药了一样。 拓海想了想,说:“乙酰氨基酚,盐酸伪麻黄碱,无水氢溴酸——” 启介:“够了,请闭嘴吧。” 等到这行不速之客上到山顶,只陆陆续续停在停车场的空位上,便在这一瞬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哪怕是不好奇他们身份的人,也不耐烦地盼着他们快点离开比赛区域,免得干扰正常的赛车进程。 SIL-80的车门最先打开。 “嗨嗨嗨,拓海酱~” 人未到声先至,说的就是此刻的沙雪。 她妆容姣好,上身裹着件鼓鼓囊囊的小棉衣,拉链没拉到最上头,露出里面一片雪白的肌肤和饱满的小半个浑圆,竟是只有薄薄的一件深V的打底衫;超短裙加及膝毛绒裤袜,蹬着时尚的真皮长靴,显眼的一小截大腿细腻而白皙,站在这白雪铺就的地面上,很是俏丽。 跟她同进同出的真子则腼腆内向得多,只在穿着打扮上或多或少地受了开放的沙雪的影响,可双手还是很拘谨地交叠在身前,视线低着,耳根微微泛红,偶尔偷看一下丰神俊逸的凉介。 不得不说美女总是享有特权的,尤其是在男性为主的山路飞车界,女车手简直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她们初一亮相,就让不少人难以移开视线。 “拓海拓海~” 沙雪大大方方地预备拔腿飞扑,结果才走到86的车尾附近,就被一尊脸色沉沉的门神给拦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啊。” 沙雪脸皮抽搐。 叫她感到活见鬼的是,启介非但没对她横眉冷对,还相当有风度地扬了扬嘴角,招呼道:“你是来给我们加油的吗?有心了。” 沙雪:“……” 她毛骨悚然:“你是谁?!” 启介不以为忤地道:“高桥启介。” 沙雪假假地笑了笑,决定激怒他,好引蛇出洞:“呵呵呵,我还以为是有人太没眼光,故意整容成你的样子在恶作剧呢。” “外面太冷了,请。” 叫她失望的是,这本该暴躁易怒的高桥启介居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径直手臂平伸,做了个帅气的邀请动作。 “……好吧。” 想搞清楚他葫芦里在究竟在卖什么药,她当着所有人也不好这么不给面子,唯有恋恋不舍地瞅了眼只隔着窗玻璃向自己羞涩地挥挥手的拓海,就这么被引着往二号车的方向走了。 “你先坐。” 启介彬彬有礼地帮她拉开车门,等一头雾水的沙雪坐下了,将门阖上。 沙雪翘着腿,好整以暇道:“喂,你现在可以说这么装模作样的理由了吧?没理由性格转那么——喂喂喂!!你做什么!!” 启介保持着魅力十足的微笑,干脆利落地把插在槽里的车钥匙拔出,驾驶室的门啪地一关,同时飞快地按下了锁门键。 ……沙雪就这么被反锁在了熄火的车里。 启介褪下了虚情假意的敷衍面具,满意地吹了个口哨,对从傻眼状态恢复过来、此刻正愤怒地拍打着窗玻璃的沙雪扯出一个欠揍到了极点的笑,“等他出发了就放你出来,等着吧。” 说完就潇洒地转身走了。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他的脸色就骤然一变,轻松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抑制不住愤怒地咆哮道:“岩濑恭子!!!” 不知何时过来,碰巧钻了空子的她在86的驾驶座前弯着腰,自他这角度看,完全就是两人在亲亲密密地说着话的节奏。 被中气十足的他来了个惊天一吼,恭子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就站直稍息,差点没敬个军礼。 拓海也被吓得连呆毛都快竖起来了。 启介的脸色已经乌漆抹黑了——刚解决完一个又来一个,到头来还是放了个漏网之鱼,看到这一幕险些七窍生烟:“大哥呢!” 史浩完全不觉得美女和拓海说说话有什么不妥,倒也察觉到启介情绪不对,便好声好气地给他指了指:“在那里呢。” 启介气势汹汹地望去,顿时就无语了。 凉介已经被好几个人围着,既有须藤又有那个黑色马尾辫男——好像是须藤的跟屁虫,还有一直想过来但被牵制住了的秋山涉,又有个羞答答的真子在旁边眉目含情…… “喂,沙雪呢?” 他正头疼着呢,一个表情别别扭扭的男人就不知死活地走过来了,张口就问沙雪的下落。 “中里毅?” 对上这态度曾经很嚣张的老对手,启介嘲讽模式瞬间全开,结果话头都还没来得及开,中里毅就首先挂出了免战牌:“别,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启介不善地审视了他一会,不屑道:“那你厚脸皮来做什么。” 他不认为两支车队间的关系好到能为对方加油的地步。 “哼,”中里毅简直要忍不住发脾气了,勉强道:“是沙雪想来。” 启介诧异地睁大了眼:“你要泡她?!” “是追求,追求!!”中里毅忍无可忍,“你别乱用词!” “随便什么都行,”启介转念一想,诡异地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车钥匙在指间打了个转,“你去把那个女的赶走,我就告诉你。” “什么?”中里满眼问号。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别让她干扰我们的下坡王牌比赛。”启介正色道:“快点。” 史浩也看表,帮腔道:“确实耽误了很久了……”好在京一是东堂塾出身,跟在场的学员很熟,此时也还算得上气氛和谐。 可把别人晾在那里太久,未免也太失礼。 中里犹豫了下,艰难道:“好吧,你可不要出尔反尔。” 启介笑:“好的。”滚吧。 中里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典型的气管炎预备役形象,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恭子纵使不太情愿,还是走到了一旁。 中里松了口大气,回看启介:“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喀呛。” 启介把钥匙拍到了他头上,大步流星地去找拓海了。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已经出现啦,但也需要几章让感情萌芽的嘛……重点还是放在跟高桥兄弟搞基上,这些都是催化剂而已。 101 “这些家伙未免也太磨蹭了吧,”大辉拧着眉,不太高兴地看着不远处有说有笑的那群人:“到底还要耽误多久才开始?” 就算有身为前毕业生的须藤临时挑起了打圆场的大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被勉力提升起来的耐心也逐渐消耗殆尽。 馆智幸抹了把被冻得发红的鼻翼,左手的指节无节奏地轻叩在方向盘上,没有吭声,却对那86车手的印象不可避免地下降了些——年纪轻轻本就容易心性不定,又和一帮咋咋呼呼的女人混在一起,能放多少精力在提升车技上? 好在大辉这句私底下的抱怨才出口没多久,那头聚拢的人堆也仿佛意识到自身的举动很不妥般渐渐散开,重新回归了‘旁观者’的角色——就是那三个容光焕发,身材诱人的女车手投往86的关切目光未免也太过惹人羡慕嫉妒恨了。 “肤浅的女人,”有人看着心里发酸:“光是皮相好的花花架子,哪里有我们来得踏实可靠。” “瞎说什么呢,”他朋友往他脑门上呼了一巴掌:“别关注一些有的没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车技!” 那人悲愤道:“但是没有女朋友的情人节我已经过了26个了!” “车手只要有右手和车子就够了,右手情人,车子老婆。” “……我感觉还是想要个活的。” “贪心的家伙,”另一个显然是居心不良,却装作语重心长地道:“车有什么不好的,能叫能跑能震——最重要的是,你起码能保证除了自己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上她吧?” 不慎听到这番对话的馆智幸:“……” 他不过是最近两年太忙了,才没回来坐坐而已,怎么好像新晋学员变得各个具备抽风属性了? 几分钟后,这场被拖延的比赛终于正式开始了。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史浩的倒计时走到了‘0’,随着他卖力地将手臂往下一挥,蓄势待发的两车也像出膛子弹般,转数骤然提高而牵扯着引擎凶悍的轰鸣,他们不分先后地以恐怖的速度飚了出去! 乌黑路面上那一层厚薄不匀的雪被卖力旋转的轮胎狠狠碾过,高速旋转携着寒意“刺啦啦”地往四周溅起雪与水的混合体,又有留下几道一路延续到远方的深深胎印。 被中里放出来的沙雪也站到了路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雪地里比赛飙车,太疯狂了。” 尤其车手之一还是性格温吞吞的拓海。 “拓海他,应该能领先吧?” 真子颇确定地说着。 鉴于FR和FF的发力方式不一样,尽管在灵便和稳定性上来看都是后者要胜上一筹,可单对比静止状态加速的话,还是FR更迅猛一些。 不一会,86就超出了一旁的EK9小半个车身,这趋势甚至还在稳定地变大! 史浩眼前发光:“好啊拓海!就这么保持下——” “很好啊,很好的起步!!”对中里浑身弥漫的醋味浑然不觉,沙雪精神振奋地挥舞着胳膊,声嘶力竭地——那音量瞬间就压倒性地盖过了史浩的——为拓海摇旗呐喊:“拓海加油!什么职业级都一脚踹翻他!” 史浩:“……” 恭子本来只眼巴巴地看着,被她这突然的一嗓子给喊得惊了一跳,很快也反应过来,在情绪激动下,也爆发出不逊色于沙雪的肺活量来:“拓海……拓海拓海拓海达令加油!!!” 不说醋海生波的中里那黑如锅底的脸色,秋山看她们的较劲就看得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只掩饰性地低着头,双手轻拍,也尽职尽责地当个拉拉队。 “哈,达令?!”听到这个刺耳无比的称谓,沙雪柳眉一竖,就差没把精心打理好的卷发根根立起了,像只被激怒了的花母鸡似的,警惕地拍打着油光发亮的翅膀咯咯咯:“你是拓海的什么人?”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凭空杀出来的陌生对手,尤其在那与还有些青涩的脸蛋严重不符的傲人大胸上逗留甚久,暗中对比了下自己的尺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威胁。 “沙雪……”真子冷汗直冒。 “岩濑恭子,”悄然回避了沙雪的问题,恭子恍若无意地挺了挺胸,反问:“你又是谁?” 她们明枪暗箭得正欢,启介则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两个情敌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又偷瞟了眼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象征着被安装了GPS的86的绿点的淡定大哥,首次品尝到了什么叫隔山观虎斗的优越感—— 平时老哥就是这样看他的好戏,任他上蹿下跳的吗? 还恶劣地偶尔阴他一下。 凉介大概是察觉到了他饱含怨念的视线,便分出一丝心神来睨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启介嘴角抽搐着看回86的方向了。 ……结果就在下一刻,快消失在山顶的众人面前的86表现得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非但没一鼓作气地占据有利的前位,还显而易见地放缓了速度。 馆智幸:“……” 面对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刻意露出的破绽——或者是不知死活的放水举动,他毫不客气地加速冲过去。让这架橙色的改装TYPER R超了那点优势,咬下这口送上门来的美味馅饼。 这样莫名其妙的逆转叫在为拓海鼓劲的一干人登时都呆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其他人傻张着嘴,真子困惑地眨巴着眼睛,夹着根烟的秋山涉一不小心被呛到了,咳嗽不已。 焦心等待的D计划和亲友团们很快得到了来自第一弯位处的通讯——没有任何侥幸地,待到两车几乎不分先后地杀入第一个弯位时,暂时领先的仍是馆智幸。 “拓海究竟是怎么了?”史浩对这个结果表示不解又失望,转而看向仍然从容自若的凉介:“明明开头的加速上是86比CIVIC要来得强的啊!” 松本补充:“86的齿轮比有专针对湿滑场地调过,马力绝对比刚才表现出来的要来得充沛。之所以落后,应该是他没把刹车踩到尽头的缘故。” 他固然不明白拓海将这优势双手奉送的道理,可也不像史浩般情绪波动得厉害,毕竟凉介还在这里坐着呢。 保不准这份出乎意料是车队智囊给出的指示。 谁知凉介只微微摇头:“我没给出任何具体的建议,一切都是拓海按照自身的意志去行动的。” 成员间立马炸开了锅:“什么!!”“你是认真的吗?!”“怎么会这样那现在怎么办才好!” 凉介失笑地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说:“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再多的辅助也不如车手本身的思考来得重要,拓海不是个莽撞的人,会选择落后的策略,也肯定有他的理由的。” 由于他坚定地站在‘相信拓海的判断’的位置上,潮水般的质疑还没来得及涌上岸滩,就被悄无声息地平定了,启介抓了抓腮帮子,问:“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好处吗?” 他分明记得,那笨蛋早就不会因后方的车造成的压力而阵脚大乱了。 “他的做法有点大胆,但理论上行得通。”凉介解释道:“职业车手不光缠斗经验丰富,也因要注重保胎,机械方面的掌握度也是一流——拓海若是一开始就开在前面的话,那车壳几乎等同于透明,技术上的优缺点也将成为被尽数翻给对方的底牌,主动权不再在自己手上了。” 而不竭尽全力的话,拓海又根本不可能跟得上对方。 “原来是这样。”史浩感叹不已:“很有道理啊……我还以为在比试起步时获得领先地位是绝对有利的呢。” “车子从零加速的时候,战斗力就能被尾随者给完全窥探出来。” 史浩:“你是说引擎的爆发力吗?” 凉介颔首:“不仅是这个,转数提高时的传动特性和系统的性能也会被一览无遗吧。” 拓海牺牲了眼前的优势,换来了后期的保密——前提是他能不被进入自身节奏的馆智幸抛离。 启介随口道:“但他要怎样才可能在终点前超回去呢?” 凉介爽快道:“不知道。” 启介:“…………” 凉介眉一掀,笑了笑:“这是拓海想出来的办法,我又怎么会猜得出呢?” ——鬼才信你一点都没猜到。 启介疯狂地腹诽着把‘秘密主义’演绎得酣畅淋漓的大哥,偏偏身边就有几个信了这胡扯的‘鬼’,他怀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哀,又看那两个吵得正欢的女的暂时不会构成威胁,索性手指扣着车钥匙,转身去热热FD了。 史浩无暇去注意启介态度上的微妙变化,连他起身离开都没感觉,只顾着头疼去了,边捂着头还边嘀咕着给自己打气:“我是不该要求太多了……奇怪,我从开始就感觉胜率低得可怕,怎么事到临头又想着去逼迫拓海呢。他想怎么跑就怎么跑吧,反正后面还有启介和凉介呢……” 凉介不由莞尔:“既然连认识拓海那么久的你们都想不清楚的话,东堂塾那边的疑虑只会更大吧?” 史浩闻言反射性地抬起头来,往对面看去——连问都不用问的,只需留意一下那时不时投来的惊疑不定的目光,就知晓凉介肯定猜对了。 受到拓海这神来一笔影响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场上的馆智幸了。 他稳稳地操控着马力被改到240ps,灵活性上首屈一指的这架CIVIC TYPE R,感受着B16B引擎那可观的加速功率,又有高强度的部件帮忙,重量偏轻的它在下坡道里堪称如鱼得水。 但方才那件来得诡异的事仍在他脑海里执拗地占据了一个角落:86是怎么回事,换挡太慢了吗?不对,从他做出跟趾的速度看来,不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哈、哈、哈,哈啾!” 不知一堆人在苦思冥想着那刻意落后的用意,为了拿张卫生纸擦鼻涕,拓海在追着前车的行车线拐出了第二弯位后,面见这条较长的一小段直路时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没再为了取纸而不小心地松了下油门了。 拓海单手掌握着方向盘,一边擦鼻子一边心有余悸地想着:下次,呃,还是把这盒面巾纸放到副驾上,别丢置物箱里吧,没时间去开啊…… 对了,更奇怪的是—— 明明他睡觉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在暖洋洋的暖气房里睡了一晚,一起来就有些犯困,嘴唇肿肿的,无端端地出现轻度感冒症状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诺的日更到13号做到了……虽然是个很痛苦的过程QAQ 下一章还是比赛 话说这是第100章啦,感谢大家历来的支持么么哒 102 “凉介,我有话要跟你说。” 在D计划队员们的注视中,须藤京一忽然走了过来,板着脸提出这个要求。 “不能在这里说吗?” 应归应,凉介的视线始终没有从电脑屏幕前移开。 须藤忍耐着吸了口气,说:“不行。” “哦?”凉介这才掀了掀眼帘,不急不慢道:“那就走吧。” 须藤:“……” 这回倒是轮到他惊讶于凉介的爽快了。 他也没拉凉介走多远,就在EVO-III的旁边,找了个尽可能避人的位置。 凉介不由笑他的郑重其事:“什么事?” 听他这么轻松,须藤是再也忍不住了,劈头盖脸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准备亲自上阵,哪怕对方是职业车手?我告诉你,你这样掉以轻心,觉得那台86能解决掉馆智幸的话,那就太天真了!他完全不是我们这个级别的人,懂不懂?!在他没进入职业圈、还在这一代跑山路的时候,就已经是传说级的人物,是东堂塾近期跑圈最佳记录的维护者,现在又有老板给他亲自调试的战车——” 凉介浑不在意地笑着:“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没有否认。 须藤脸色铁青:“因为你就是拘泥于那种对方用的是NA车,自己就为了公平起见不用TURBO的人!” “公平?”凉介微微睁大了眼,轻笑道:“那你彻底弄错了,我已经模拟过十几个用FC和FD去战胜那部EK9的方法,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本来听他说得那么重视馆智幸而萌生了点‘算你眼力恢复正常水准’的感受的须藤,在听到后半句时又锁死了眉头,情绪的起伏再次加大,像是一锅被渐渐煮沸的热油:“你疯了?竟然想把宝押在86身上!” 凉介加深了唇角的笑意,没打算跟性格一向固执的这位老对手争辩这一点,只温和道:“那你就等着看吧。” 须藤愤怒地攥拳:“我只会亲眼见到你狂妄自大所带来的失败!” 他只觉一腔热血错给了不识好歹、小觑身为强大对手的馆智幸的高桥氏驴肝肺,谁知更叫他七窍生烟的事发生了—— “是吗?等你赢过一回再说那些多余的话吧。” 说完,凉介转身离开。 “啊咧老哥,还没讲完吗?”启介一手摸着后脑勺,另一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走过来:“我说啊——” “他到底是哪里好了?!”须藤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一派冷漠的凉介,也顾不得会不会引来他人瞩目地提高了嗓音,愤怒地质问道:“你简直疯了,不管谁来问你,你都像鬼迷心窍一样相信一台开着旧车的人,是不是这几个月当队长当得连握方向盘都不会了!?就连你的FC也已经过时了,更何况是十年前的老FR AE86!!!” 启介掏掏耳朵,用只有这靠得最近的三人能清楚听见的音量道:“腰的韧性好,屁股有点肉很好捏,眼睛水润皮肤白。” “启介。”凉介警告性地瞥他一眼。 “与你无关!” 可惜须藤没能感受到这份‘慷慨大方’,听到他没头没脑的解释后,他只愣了一瞬,旋即便反驳出口。 话语里犹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哈?!”见他说话这么不客气,启介也没好气地顶了回去,双腿微分,懒洋洋地抱着肘:“我跟大哥说话,你又是谁?” 须藤这下是理都懒的理他了,径直瞪住继续看电脑屏幕上的86光点的凉介不放。 是更沉不住气的清次跳了出来,咄咄逼人道:“小子瞎眼了吗!就算不记得人,那么大个帝王队的标识看不到?!” 他伸手一比车翼上那造型拉风的贴纸。 “哦,是吗?”启介嗤笑一声,欠揍地拉长了尾调,显出几分漫不经心和浸在骨子里的藐视:“看这大包大揽的程度,不像是站在老对手立场上发表的言论,倒更像是RED SUNS新入队的热血队员呢。” 不说须藤的脸色变成更阴沉了,清次那一瞬看上去就想冲上去把他给掐死、然后丢到果汁机里绞成一滩渣渣和浆液:“*&……(@!” “表情这么可怕干嘛?”完全没把清次蓄满怒气的大呼小叫放在眼里,启介火上浇油般咧嘴,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不就是想知道拓海有什么好的地方吗,大哥,你就告诉他们吧。” “唔。” 凉介含混地应着,很不给面子地看也不看弟弟,心不在焉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忽然蹙起眉头,轻轻地咳了几下。 被启介这么一打岔,须藤也没心情再逗留了,最后冷冰冰地说了句‘我等着看D计划是怎么被粉碎的’,直接“嗙”地砸上车门,甩下清次扬长而去。 ……那车影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意兴阑珊的味道。 “感冒还没好吗?”因为没来得及掩饰、又有须藤方才营造出的小动静发生在前,启介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史浩耳尖地听到了,不禁担忧地问:“不如再找拓海拿点药吧,我看昨晚凉介你都没什么症状了,说明那药挺有效。” 他还以为彻底根除了呢。 启介扯扯嘴角,耸肩道:“鬼知道大哥为什么要一早就去冲了大半个小时的冷水澡。” 说起来凌晨时分就是那讨厌的水声把他给吵醒的……而难得做一次损己不利人的事情的大哥八成也是在那时候再着凉的。 凉介对弟弟好奇的目光熟视无睹,只轻描淡写道:“我没问题,拓海那里倒是遇到了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 启介见他说一半不说一半的玩秘密主义,嘀咕着,干脆把头也凑过来,在辨识出两个光标所代表的车辆时,脸色骤变:“等等,拓海他超车了?!” 他这一声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史浩在诧愕之余,也喜上眉梢:“不愧是拓海,对上职业车手都能表现得这么出色!” 贤太乐得手舞足蹈,在大哥的培训下早就今非昔比的启介则心里咯噔一下,并不着急高兴,甚至还隐约感到有些不妥,可见他们都欢欣鼓舞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 凉介沉吟了会,沉静道:“对方很慎重……值得夸赞,但局势对拓海而言只会变得更不利了。” “什么?!” 正如凉介所预料的那般,馆智幸的确是故意露出破绽叫拓海上前的。 本来作为一名职业车手,却跑来跟业余车手在自己较熟悉的地盘上竞技这种事,若不是拜托他的人是提携过自己多次的东堂会长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自降身价地答应的。 不光是说出去会让人觉得有如大人殴打小孩子的难听,也是因为对手的技术多半仅仅具备雏形、跟在残酷的赛场上千锤百炼过的职业级完全没法进行真正较量。 要速度快,天赋固然重要,可经验累积更是必不可少。 山路上活跃的业余车手热衷于攻克山路、跑出自己的风格和形成套路,可对职业车手而言,排在首位的永远是毫无趣味地‘缩短跑圈时间’。 对他突破自身的瓶颈毫无助益只是浪费时间不说,在看到是旧车86,车手又年纪轻轻后,哪怕它看似经过了极其细致又精巧的改装,知晓自己所驾驭的EK9的压倒性优势时,更是连些微的斗志也燃烧不起来。 可在比赛正式开始后,他就不再对‘实力不俗的大辉怎么会在自己的地头惨败给老款FR的’这一点保存任何怀疑的态度了—— 车调校得很好,尤其是近齿轮比上,变速器的每个档位都非常接近,换挡时可以维持良好的马力曲线。 他需要用2档去过的弯,TRUENO只要1档就能做到了。 看着86在通过这处发夹弯时,以极高的速度冲进内侧,精确地找到那转折点,刹车换挡,在这危机四伏的湿滑雪地上也能稳稳地控制着车身漂移……馆智幸想,车再好也不过就是那样,这位才华横溢的车手才是赋予这块老旧巨铁灵魂,令其发挥出最大实力的关键所在。 但那又怎样? 他不是不能一口气抛离86结束战斗,可这样一来,就无法探知会长要求他参赛的用意了——倒不是对86的技术特别感兴趣的缘故,于是在确信自己能随时超回的前提下,他选择了不着痕迹地放一次水,假意失误,让86上到前位,好让他边跑边观察对方的跑法。 由开局的刻意落后看来,86的车手头脑不错,或许也看得出来他试探的用意,也或许会被蒙在鼓里……可这个诱饵足够香浓,他根本不怕对方不上当。 果不其然,86义无反顾地咬钩了。 无论是油门控制上的细腻度,还是从切入弯角的果断度和准确度来看,86的车手都是老练的;而从尚且生涩的保胎手法和闷头狂冲的狠劲上来看,又是有待磨砺的稚嫩,可谓是吸引人的矛盾结合体。 社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他准备网罗这个有潜力的新人到东堂塾麾下,所以才大费周章地叫自己来考察吧。 指腹叩了叩裹着方向盘的皮革的凹轮,馆智幸面无表情地思索着,直到看见意味着下坡路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海拔标牌了,还是不悦地啧了一下,决定了放弃追究。 “再过个几年,你或许就能当我的对手了,”注意力重回比赛上,他留意到86还在锲而不舍地努力甩脱他,不由得笑了笑,对这年轻后辈表现出的坚持不懈表示赞赏:“不过现在的话,就还是让我这个东堂塾的老前辈代败在你手下的大辉出一口气吧!” 撇开技术上的差距不提,在路面湿滑的情况下,前置引擎的FF较后轮驱动的FR性能更能够发挥出色这一点可是世界常识。 胜负对他没有意义,也没有悬念。 近身缠斗相关经验丰富的人想超车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但此时此刻最有效的,无疑就是许多山路车手——也包括曾经的他——不屑使出的那一招了。 趁前车转弯时,稍稍放慢自己的减速时机,揪准角度,对它的车尾小小地碰撞一下,虽然不会严重到造成失控翻车的后果,可却足够争取到那几秒的慌乱和反应时机所带来的延迟。 “可不要怪我啊。” 馆智幸颇玩味地笑着,尽管弯位近在眼前了,他切到入口后,却不着急进行例行操作,而是游刃有余地踏着油门,驱使着EK9继续向前,这一回不是想营造干扰对方节奏的压力了。 这种小伎俩在职业赛场上比比皆是,他也算是提前给这年轻气盛的犟小子上一节课吧—— 当EK9以超过之前的速度凶狠逼近时,拓海压根就没发觉对方的意图,所以在‘磅哐’一声闷响后,他感到身体倏地随着作用力前倾,愣愣地睁大了眼,面对86的骤然失序几乎是一筹莫展的—— 在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的影响下,黑白色的车头不受控制地歪向了内侧,拓海在短暂的失神后,强大的本能发挥了作用,那一刻的手速和跟趾衔接得极快而流畅,遗憾的是,等他把86顺利掰回正轨时,始作俑者也洋洋洒洒地一举朝前,往前驶去了。 围观的人群在愣神后,轰地炸开了锅,长时间的对战考验的不仅是两位车手的技术和精神,也是对他们的煎熬—— 这场比赛没在D计划的官网上公开,于是到场的人里,东堂塾的人占据了极大的成分,一时间他们喜极而泣的声音哗然连成惊天动地的一片—— “啊啊啊啊不愧是智幸!!!” “就这么一鼓作气地跑到终点吧!!!” “可算是把D计划的小子超了!!!” 拿着‘熊猫君加油!’的横幅的人们则垂头丧气,叹着气嘟囔:“诶怎么会这样……” 拓海对他们爆发出的喧闹置若罔闻,麻木地调整好出弯,急喘几口,死死地捏着方向盘,盯着那鲜红的尾灯的眼神变幻莫测。 既不是因被轻松超越而感到羞耻,也不是对此感到无能为力的颓然,更不是千钧一发时的挽回及时的侥幸和自得。 而是…… 拓海的整个脑海一片空白,耳廓里嗡嗡作响,只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么一个念头—— 他居然…… 他居然撞了凉介先生费心调好的86!!!! 在彻彻底底地意识到这一点后,拓海仿佛听到了理智断线的声音。 “我是,我是”他深吸了口气,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暴戾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像是被飓风掀起的浪潮,慢慢道:“绝对不会输给你这种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忙好卡……但不会再这样断10天的了,抱歉让你们就等了,我会尽快结束的,希望能保证隔日更吧。 103 众所周知的是,这条无名山路一共有4个路段,在狭窄又视线不良的第一段路过去后,路面就逐渐变宽,择线的自由度亦随之提高,完美地提供了一个比赛的舞台。 馆智幸并没有刻意去挑选超越的位置,因为他既有自信也有实力,凭这些年来磨练出的技术,只要是稍微宽敞一点的空间,做好适当的准备后,多半就能一击成功。 ——今晚也不例外。 “只要EK9正式发动攻击,这场比赛就结束了。” 这个猜测被许多人当做结论提早下达,在他们看来,能跟职业圈都小有名气的馆智幸赛到这一步的外地车手,怎么也称得上是虽败犹荣。 其中就包括一路远去、似乎已经逐渐甩离86,只看看能在后视镜里看到属于后车车头灯的朦胧辉光的馆智幸。 出于慎重起见,他还是频频地回望了几眼,然而在星辉下闪着刺眼白芒的雪地上空空如也,再没之前那种因高强的集中力而形成的压迫感追随在后了。 就这样了? 尽管诧异于对方的早早放弃和一蹶不振,但联系起那太轻的年纪后,馆智幸也多少觉得情有可原,便不再投以关注了。 不过……刚才没料到86会突然加速,原本预计落在尾灯左后部的位置没抓准,力道上怕是也撞得太狠了一些。 他漠然地思忖着,大概凹了一小块? ——回头去道个歉吧。 馆智幸在竞争激烈的赛车场上见类似的情景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驾驶着的又不是他心爱的那部战车、只是从社长处借来的展车,这就注定了他没去把这桩‘早教’事件放在心上,更无从得知自己在无意中触发了对手的另一种隐藏的危险状态—— “98、99、100、102……” 在谁都看不到的异次元空间里,系统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脸色阴沉的拓海,一边为那从未出现在眼底过的恐怖阴霾打了个激灵,一边是欢喜又激动于节节攀升的综合实力评估数字,再不提要不要开一开那些有副作用的外挂了。 一般的车手不都会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失去理智,频频犯错的吗? 怎么这平时呆呆的宿主会猛然间发威呢…… 系统陷入了思维的死局。 被积雪覆盖的路面乍看起来很漂亮平整,可底下却掩藏着数之不尽的大小凹陷,在柏油路的衔接处也是滑溜无比,实在不是适合后轮驱动——尤其还是拥有老旧的避震器的86的场地。 但在拓海那灵巧到不可思议的操控下,这架本该显得笨重、底盘钝拙的巨铁却轻盈得叫人无法相信—— 每一次被凸起的路面弹起,都能第一时间调整归位,更有甚者的是,他还机敏地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反动力,极大幅度地减少了漂移中反舵的需要。 在严峻的下坡第三路段的中间位置,是京一派来的帝皇队成员所守的点。 那人被冷得在原地拼命跺脚:“EK9刚通过了……86也该来了吧?” “谁知道呢,就算赶来也铁定来不及了,”他的伙伴还沉浸在那位传说中的东堂塾第一高手转弯时的惊险画面中,回答得也无甚所谓:“都过去5秒多了——来了!” 那人也瞥见了在前个急弯那里晃出的前灯,不由嘀咕了句:“好像也没差多远啊!” 满打满算,大约就是9秒左右的差距吧。 “嗯,”他朋友愣了小半秒,慌忙取下悬在右边的后视镜上的录影机,一边调着焦距,一边嚷嚷:“差点忘了京一交代我们做的事情!” 须藤京一在让他们蹲点前就叮嘱过,务必要用录像机录下比赛双方过弯的镜头。 “我倒是没忘,但我只有相机啊,”他轻松地甩了甩手里的新款相机,“花了我一个月薪水买来的迷你款——啊啊啊啊!!!” 他万万没想到那背带处的环扣早就松了,被自己这么不知分寸抛了下,立马就给飞了出去,恰好翻过腰部高的防撞栏,咕噜咕噜地滚着金属边掉去,最后‘喀嚓’一声砸进雪层里,深陷进去。 “我的相机!!” 他一时间心疼的无以复加,立马就想翻过去拿回来,只是被还带了点脑子出门的伙伴给一把拽住了:“不要命了吗?!车马上到了!” “但是——”他还在担心那一个月的薪水。 “别但是了,我们这里这么贴内侧,车往外甩肯定压不到你的,”他无奈,只好指着那处急冲冲地道:“喏,刚才馆智幸压过的痕迹都还在呢,离你的相机差得——” 他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瞳孔就因过度惊吓而紧缩了—— “啊啊啊啊快跑!!”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上白下黑的车身风驰电擎,几与这纯白的地面融为一体,可动作却丝毫不见温柔,气势凌厉而骇人,比方才那架闲庭信步的EK9要来得狠戾得多,乍一看去,像是团暴怒而汹汹的火球,又像是连减速都忘却了般疯狂地杀入了弯位!许多人不知道的是,拓海的右脚超乎寻常的灵活敏捷,到了连凉介想通过训练叫启介达成都无能为力的程度——只需一脚就完全担当起刹车和油门踏板的控制,脚跟和脚尖同时精练地操控两者,无需像馆智幸那般用双脚尖的操纵法,单脚就能做出漂亮的雪地漂移。 “噗沙沙沙——” 当一块九百多公斤的铁块毫不减速地抛向那摇摇欲坠的护栏,直直撞击过来时,骤然扩大在视网膜上的映像和轰轰的马达声,这些都会是叫一个胆量正常的人视野无法承受的畏惧。 “啊啊啊啊!!!” 第一时间就以为它失控了,围在这里的其他观众在惊愕过后连忙四散逃开,尖声大叫,有的掉下进了树丛,有的跑了几步就滑倒在地上。 唯有这两人还傻呆呆地蹲在一旁,视线落在相机上没收回来,自然也能没来得及举起摄像机——简直像个白痴一样,张大了嘴,一下就被进行着剧烈的四轮甩尾的车所激起的雪水,给瀑布迎面似的蒙了一脸,变成了两个活生生的雪人! “嗙——!!” 这台不要命的86,居然,居然,居然…… 就这么胆大包天地侧着车身,结结实实地朝防撞栏给砸到了——不是险之又险的擦蹭,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哐当的金属碰撞声后,紧随着的是几不可闻的‘喀嚓’脆响,旋即TRUENO近一吨的分量跟失控似的,在这下撞击后往弯位外侧的方向歪歪扭扭地偏移。 只是它这叫人心脏要停跳的危险苗头立刻就被车手给精湛地做出的矫正所扼杀,反过头来用这额外增加的不稳定性的余韵,带着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狠劲,马不停蹄地往弯位出口加速冲去! “……” 做梦也想不到会见到这样的情景,感觉那车就跟贴着他们鼻尖过去般惊险恐怖,嘴巴都张成了标准的O型,不约而同地寒毛直竖起来,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 等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86早就鬼魅般的呼啸而去,照亮黑暗的车灯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若不是还稍微能捕捉到一些疾驰时破开的尖利风声,他们只怕会以为,这足跟东堂塾珍藏的神级战车EK-9媲美的超级机器竟会是一台老旧86的画面,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连职业车手的精彩过弯,都没给他们……带来一种深刻的劫后余生感。 “这是,”他们面面相觑,虽然冷冰冰的雪水糊得满脸都是,根本辨识不出五官的具体模样来,可这不妨碍他们的心脏狂跳,好半天才找回声音道:“我……!他是赛疯了吗?!” “神经病!”他朋友语无伦次了,各个音节都颤抖得让人难以分辨:“雪地上也敢开这么快,不,重点是他敢这么贴边这么跑!!”又不是游乐场里的碰碰车,一个小小的失误都铁定要导致高速翻车的后果啊! “刚才真撞上去了!!”他拍了拍胸口,还心有余悸:“幸好听你的话没去捡——”不然百分之九十要被生生挤扁,想到这,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地往前一扑,奋力挖掘起来:“啊啊啊我的相机!!” 在他痛心疾首的惨呼下,那部被86的车轮以惊心动魄的飞速所碾压过的相机,果然碎成了一堆无可复原的渣渣。 “咚!表现-10.” 听到这久违的扣分提示音,拓海微微蹙眉:“唔。” 刚才好像碾过了什么脆脆的异物…… 不会伤到轮胎吧。 也没再多时间给他去思考了,发夹弯后迎面而来的又是一小段上坡路——这里的山道的特色便是上下坡路段混合,以往总在马力上吃亏的他,倒是很难得地会占这部精巧的FF一些便宜。 可即便是这样,拓海也只不过是面无表情地升档加速,平静得就像这寸寸吃回先前落下的差距、对前车穷追猛打的人不是他一样。 照顾到他濒临爆发边缘——不,或许只是暂时的潜伏期——的心情,系统难得细声细气地宣布:“叮!临时任务:‘暴走的熊猫86’激活。” “内容:不惜一切代价,击败伤害了你心爱86的馆智幸吧!” “成功奖励:D计划声望(栃木县)+1级,馆智幸好感度+60%(现25%),东堂塾会长的欣赏X1,进入职业圈的邀请函X1(随机出现),表现+10000.” “失败惩罚:一级状态24小时。” “非强制性,是否接受?” 拓海:“哦。” 把这当做同意,它赶紧又问:“需要提供小道具吗?比如抽筋毒针,十秒入睡散……” 它唠叨的当头,拓海已经重新看到几米开外的EK9的尾灯了,在禁不住松口气后,心情也稍稍放宽了半分,摇头道:“我不需要。” 系统客观分析道:“虽然你现在数值暂时性地比他高,但你要是想超车的话,馆智幸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第四路段太窄,能超越的位置屈指可数,他又不会轻易露出破绽来,不如人工制造一些。” 拓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用。要是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赢了的话,凉介先生是肯定不会夸奖我的。” 系统:“…………………………………………………………” “还有啊,”拓海思索了会,正色道:“启介先生视我为重要的对手,我怎么能打破公平竞争的原则呢。” 系统:“………………………………” 拓海:“?” 在拓海几乎要以为它已经突然失踪了的长长沉默后,系统噼里啪啦地释放出一阵电流声,然后无力地说:“……那你就做好抱着那两只不下蛋的公鸡睡一辈子……不,被他们睡一辈子的准备吧。” 拓海愣了下,“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嗫嗫地说着,脸却不受控制地“唰”地红了。 而前车的馆智幸则满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后视镜里那不知何时出现,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快速在步步逼近的86,惊奇不已。 “奇怪了……怎么会这样呢。” 在超越后,他明明拿出了本事在认真地跑啊,怎么……86非但没有斗志消失被甩掉,集中力和战斗力还更上一层了?! “算了。” 虽然很想知道在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在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致使这样的变化,他还是表情严峻地重又将目光移回前面的路面,长吁口气,自语道:“还差最后的半截第四路段而已,没有机会给他了。” 他相信自己的技术,也相信这部由社长一手调校出来的好车。 但是…… 无论是湿滑得随时会出事的雪地,还是黑漆漆的连照明都只能靠车前灯的四周,亦或是……他始终挥不去那隐隐浮现在心头,生根发芽,萦绕不去的不祥预感。 “喂,不会吧。” 他是不是弄巧成拙,不慎捅了个马蜂窝? 104 鉴于此处山路上下坡混杂的特殊性,双方在赛前便定好,总赛程将以一个往返的距离为准。 当两车一前一后地抵达折返点时,聚集在那处的东堂塾学员和拥趸们简直要高兴晕了—— “果然是智幸啊!!一下就把大辉束手无策的那台86给击败了!” “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他真是太厉害了!” “东堂塾最大的王牌,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 在欢呼不已,差点想立刻进行庆功宴的他们看来,这场比赛再无扭转的可能——就连先前的胶着,他们也主观性地认定为,那不过是馆智幸特意放水的消遣行径罢了。 而与这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馆智幸意识到,在他通过往返点后,那架86的士气似是又往上拔了一截,技术的精细度上也有了显著的提升。 两车间距被不断拉近,起初那近二十米的优势早已荡然无存,如今是不容乐观的紧贴缠斗状态——最糟糕的是,他并没有保存实力地在跑着。 他尽可能地不去看后视镜去影响自己的节奏,即使这样,也能感觉到紧缀的后车犹如跗骨之蛆,释放着叫人不适的威慑气息。 ——难以理解。 若对方驾驶的是雪地上最所向披靡的4WD也就罢了,偏偏是最疲软无力,连基本的稳定性都没法保证的老款FR。 况且,操控者的正式赛场经验还为零,跟天天处在被每圈耗时产生的危机感所紧逼、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去缩短用时的职业车手经历的地狱训练,是完全不具备可比性的。 若是半小时前,有人对他说,他会被一部86给追得焦头烂额,甩之不去的话……他肯定会认定对方在说梦话。 结果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了眼皮底下。 86怎么就表现得像是不受湿滑地面和糟糕的视野影响似的,无论怎样的颠簸都轻松自如呢。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他脸上的轻松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其在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法将它抛离的情况下往回程路跑,知晓这点对自己即将面临的状况,着实是在雪上加霜。 “啧。” 不可避免地想到战败的后果——作为职业级的车手败给山路业余车手,他注定要面子受损;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召他回来,维护东堂塾本地最速的尊严的会长也会名誉受损;学员们的士气要受到严重打击,对被传授的经验产生怀疑…… 这一切都是他无法容忍看到,也是会竭尽全力地去避免的。 ——跟胜可扬名,败亦犹荣的远征车队D计划不同,他作为本地车手的代表,需要维护的东西太多,身上背负的更不是一个人的荣辱。 他输不起。 馆智幸难以压下那股源源不绝地上涌的烦躁,只好靠找原因来分散一些这种负面情绪。 是车的调试有问题吗? ——或许有。 虽说社长很重视这台86的车手,嘴上说着叫他不要掉以轻心,可在针对波箱齿轮比例的细节调整方向时,终究还是会落在之后出场、性能更优越的FD和FC上的。 为了减少在直路上的劣势,它被改为在高速路段里能拥有不俗爆发力的出力模式,可弊端也同样明显——上坡的低速路段,它就远不如自然吸气的AE86了。 需要反省的不是社长,主要是他……赛前的他们无一不觉得,这86会是D计划丢出迷惑人视线的烟雾弹,主力怕是那等86的试探结果出来,再做调整的高桥兄弟其中一人。 “算了,”落到这一步,再去后悔莫及也晚了,馆智幸想通这一点后,看着背后跃跃欲试、寻找突破点的86,唇角微微扬起:“想上前?那我就让你一步。” 他在跻身职业车手前,可也是熟知山道脾气的行家啊。 怕的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缠斗,也不是硝烟弥漫的厮杀,而是那种潜伏在浓雾后的不知名危机—— 一旦摸清了对手底细,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么计划着,馆智幸是典型的艺高人胆大,下手十分果决,当下就松了松脚下的油门踏板,漂移后期的反舵稍微做多一点,当做是被穷追不舍时露出的失误—— “…………” 蜿蜒的山路上发夹弯频出,86老实无害地占据着内圈的最佳行车线,表现得像完全不在乎比赛胜负完全没有野心似的,不准备利用这破绽突破的意思表露无遗。 ——半点没有要上当的迹象。 馆智幸以为是他没注意到这一点,索性在前头紧接着的发夹弯里,又重复了一次类似的动作,这次还特意幅度大了一点—— 86竟然出乎他意料地沉得住气,没有像之前的那般急切地咬钩,懒洋洋地碾过一处积满雪的凹陷,高速旋转的轮胎外圈橡胶早已发热,偏偏浸在冰寒刺骨的雪水里,这下还朝外周溅起一片纯白的雪屑瀑幕。 拓海连半分犹豫都不带有的,只一心把间距近一步缩短,死死地咬着EK9的屁股,硬是不挪动到馆智幸状似无意地提供好的观察角度上。 光凭偶尔瞥到的倒后镜里所透露出的信息,又要兼顾前方的路面,就算是分析能力强大如馆智幸,也只有无可奈何的份。 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计谋即使没能奏效,心情却不复之前的急躁了,反而慢慢地平静下来。 “真拿你没办法啊……难道想一直跟在后面跟到终点吗?”还是第一次在业余车手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大压力,馆智幸在先开始的烦闷淡去后,浑身的血液像是被逐渐点沸般升腾起来,汹涌的、烫热的滋味冲刷血管,久违的斗志流通四肢百骸,是一种曾令他迷恋不已的、抛却一切去战斗的享受至极的状态。 这就是社长想要他看到的启迪吗 ? 所谓的速度不仅仅是经验的累计,也不光是天赋在支持在加速成长过程的结果,而游离和徘徊于这两者的边界一带的,还有一种……长年累月地跑着同样的赛道,自己摸索着,在适当的指引下修正,被山路这个特殊的情景塑造出来的,无论换做在哪一处,都能跑出自己的最佳记录的顶级下坡专家。 因此在如此恶劣的天气环境下,也能跑出叫人叹为观止的速度。 “有趣,”他笑了:“不过你是不是忘记了,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最后会算你输?” 镜子里倒映出的86闷头跟着,自然也不会回答他。 他转念一想,又萌生了另一个猜测:“还是说对再次出现的诱惑按兵不动这一招,是你从那聪明的队长手里学到的招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要是再看不出来这陷阱的话,这些年的车也算白开了——D计划真正器重的王牌不是在幕后若隐若现的FC,而是这台近在眼前、外表毫不起眼,车手又低调得惊人的AE86啊! 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轻敌了——对方虽然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那位深藏不露的队长所做的功课比自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他们要多得多,做出的选择乍看大胆,实则算无遗策。 两车就这么维持着微妙的僵持状态在照明黯淡的山路上疾驰,看得观众们眼花缭乱的同时,也逐渐变得不确定起来,完全摸不清他们的想法。 “怎么还不一口气甩掉86呢,”感觉很不对劲,有后辈口吻犹豫地提出质疑:“智幸他就算是耍对方玩,这……这时间未免也拖得太久了吧。” 明知道一群人的心都被牵挂在这个赛果上,被吊得七上八下的,却还不管不顾地戏弄对手……这着实不符合印象中的馆智幸那一板一眼的风格。 “不知道,天才的想法我们又怎么搞得懂,可能是社长的要求吧?”另一人的表情也不轻松,心里担忧这不是出于‘故意’而产生的结果,索性拿起对讲机来说了几句,冲他道:“已经在第四路段的入口处了,智幸他还在领先地位。”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这才发觉,那架名不经传的86真心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居然连强大如馆智幸都拖了这么长时间。 “大辉你输得不冤啊。” 酒井心有戚戚地拍了拍二宫的肩。 “我输了没关系,”二宫苦笑:“好在有智幸在。” “嗯……或许是我多心了,智幸可能真的陷入了苦战。”东堂会长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往淡定从容的敌对领队——高桥凉介看了一眼,笑道:“人不可貌相,确实被这帮年轻人摆了一道呢。” “不会吧。”酒井惊诧极了,连眯缝眼都不禁睁开了一些:“那可是智幸啊!” “没关系,”东堂会长狡黠地说:“我最开始的目的有两个,一个达不到,另一个肯定就能达成。” 能把智幸逼到这地步,86的实力可见一斑。 ——更让人想把他挖过来了。 不知不远处的那人对拓海越发上心,高桥启介拧着眉头站在他大哥身后,盯着电脑屏幕心急如焚:“那笨蛋怎么还不上?!再不拼就来不及了!” 凉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秋山早按捺不住好奇地凑过来,此时说:“拓海分明在耐心等待机会啊,催也没用。” 启介不爽:“哈?你认识他才区区几天,就摆出这么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是在搞笑吗?” 秋山一脸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勺,反问:“既然那你跟他同队那么久……”怎么这都看不出来。 “你说什么?”启介脸色一沉,结实健硕的身躯往前进了一步,尾音危险地拖得长长的:“别以为——” “嗨嗨,等等,”秋山见势不妙,赶紧走开几步,冲他摆手:“我都不知道你对我的敌意是怎么来的,但应该不是我的问题吧?”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起初还以为是遇到同等级别对手萌发的战斗欲,但在赛后——还是高桥启介赢了后,这种情况还是会时不时发生,似乎就不这么简单了…… 对上那一无所知的眼神,又考虑到场合不适合恫吓,启介顿了顿,半晌才将杀气腾腾的视线移往别处,自牙缝里挤出个虚伪到了极点的回答:“没这回事。” ——只是LEVIN跟TRUENO长太像给人感觉跟情侣车似的,叫他这个充满正义感的人看着很扎眼罢了。 史浩早习惯了这俩人的针锋相对——虽说有点像是启介单方面地找茬,全副心力还是落在拓海的胜负上,怕是有什么机密,赶忙低下头来,压低了声音问:“凉介,是你给了拓海什么指示吗?” 凉介微微颔首。 “果然!”史浩险些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大喜道:“能不能问问,具体内容是什么?” 凉介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简单道:“我让他在折返前抓住机会跑到前面,但必须将转数压制在九千,就算被超车,也不能越过这个数值。” 史浩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只有九千?!” 凉介淡定道:“对方既然派出了职业车手,不利用‘被小觑’这一优势未免太可惜了。” 他算准了馆智幸不会一开始就发尽全力,而是想方设法地跟在后头观察。 顾不得追究这一做法有什么深意,史浩火急火燎地又问:“还有吗?” “第二点就是,在折返点后,转数视具体情况可以提升到一万转左右,越晚反超越好。” 史浩倒抽一口凉气,当下明了了凉介的计谋:“凉介!你真是太大胆了!” 凉介无奈地道:“这是我推算出唯一可能获胜的方法。” 史浩摇摇头,一时无言以对:“也亏他沉得住气。你难道就不担心拓海会不听你的话吗?” “不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凉介不由得弯了弯唇角,眼底流露出叫人如沐春风的温柔:“一向是我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拓海总是履行得很好。” 史浩默默地看着他,忽然感觉……氛围好像变得有些暧昧。 “哈哈,”他干笑一声,“那个,凉介……” 他不太自然地抬起手来,同时目光四处梭巡,想把启介找回来,结果手臂抬得幅度太大,居然撞到了凉介的肩膀—— “啊,抱歉——”史浩不经意地垂眼看了看,这一看非同小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凉介!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毛线织成的帽子被掀掉,露出深蓝色的柔韧发丝和其间若隐若现的……一对雪白得叫人无法无视掉的茸茸兽耳。 史浩毫无预兆的惨叫霎时把所有人的吸引了过来,启介也不例外:“大、大哥!”等他在看清老哥头两侧顶着的东西是什么时,目光都直了:“那是!” 这种状况明显就是上次拓海那家伙整蛊自—— “不要大惊小怪。” 修长俊美的眉眼不见半分慌乱,只见凉介还是一派地云淡风轻,简简单单地伸手,摸索着一取一摘,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那对把史浩吓得心脏停跳的‘毛耳朵’道具给拿了下来。 匆忙一瞥下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可当真拿近了一看,只是个做工颇粗糙的毛巾块扎成的模型而已。 事情急转直下,启介愣愣地张嘴又闭上,直到狠狠地咬到了舌头为止。 史浩平白闹了个大笑话,尴尬得嘴角抽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凉介微笑着重新戴回去,语气温和又夹着宠溺地解释道:“拓海喜欢。” 包括启介在内的所有人:“………………” 这答案简单归简单,却太惹人发散思维了。 如同秋山所判断的那样,对即将在比赛结束后迎接众人复杂莫测的目光的拓海还对此一无所知,仍旧在安静地等待机会降临。 山上的雪景在晃目的车灯照应下闪烁着晶莹,拓海属于罕有的‘越怒越冷静’的类型。 尽管很愤怒被撞的事实,可他也没忘记86改装得再精良也有限,至少在加速性能上无法与前方的EK9匹敌的。 从车手来看的话,两人的数值目前乍看是盛怒下的他略胜一筹,可其他方面全都处于劣势。 ——硬碰硬是最不理智的做法。 好在凉介先生在比赛开始前就提起过类似的情况,拓海瞟了眼象征着最后路段走到三分之一的牌子,一向柔和温暖的茶褐色眼眸瞬间变得锐气凛然。 再往前去再没直路,哪怕是稍微偏长一点的也没有,盘踞的全是蜿蜒曲折的发夹弯,或是凶险或是缓和,曲率凌乱,又有积雪皑皑的密集树木和崎岖的山壁挡住视野,可视度低得可怜,连下个弯角处的另一侧会不会出现对头车都无从得知。 “唔,”拓海却是精神一振,恍恍地哈了口热气后,少有地兴奋地想着:“下手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微博私信收到个陌生读者,叫我给他发花样那篇文的TXT,我简直无语凝噎…… 入V以来,我从不强求读者支持正版,一切随缘随心,但提出这种请求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如果一篇文没V,我是没有那种责任感非要填完的,V带来的收益不多,但赋予了一种动力,也是被人承认被人喜欢的快乐,可发生这样的事情真叫人难过。看盗文就算了,还找到作者头上要,这也太过分了。 足足膈应了一上午,现在可算缓过来了,谢谢各位。 105 在驶过几个发夹弯后,馆智幸忽然发现,后视镜里没有出现不属于他自己座驾所发出的光亮了。 是知道无机可乘而放弃了,还是出了意外滞后而被抛离了? 略去心底涌现的那抹淡淡的遗憾,他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虽然这已经是最后关头,马力和EK9不相上下的86没理由再去刻意落后,耍什么滑稽可笑的策略,但本着有备无患,小心为上的原则,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频频地将目光投往镜面。 黯淡的星辉被乌云蒙蔽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唯有车前灯照亮的那一小片纯白雪地亮得晃眼。 耳畔响起的是质感十足的引擎轰鸣,被传递到周身的,是惯性和驱动力下车身的晃动,和不平地面带来的颠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车手安宁的外表下,雪地危机四伏,一个不慎就会是打滑翻车的后果。 一旦失去了竞技的对象,剩下的路途就变得乏味又漫长起来——但习惯了机械性地绕着固定的赛场一圈圈奔驰的他,早就不去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无趣了。 一边靠着数剩下的弯位打发着时间,一边分出一线心神来计算这次轮胎的磨损,再有就是想想那给他一度带来惊喜,现在悄然消失的86车手藤原拓海了…… 有点像看到过去的自己,馆智幸的唇角在不知不觉间抬起来,他想起,以前自己似乎也没被人少说‘跑起来连命都不要了一样’,并为此骄傲不已。 还以为能再找到一些灵感呢……真可惜。 “又来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坡度极大的U型弯,他抬眼往后视镜里瞥了下,才刚通过的上个弯角那里还是黑漆漆的,不见有被投射出的强烈亮光。 既然后方确认了无车,为了转得更舒服一点,不准备在追逐战里就完成TIME ATTACK,而是留下更多轮胎咬地力应付下面的FC和FD的馆智幸,很自然地修改了下过完路线,往外侧偏了一偏—— 然而就在他车头空出内侧、往外移动的电光火石间,一道强猛到刺眼的灯光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直直射向几面后视镜,也让馆智幸陷入了短暂的错愕和失神状态! “什么!!!” 殊不知拓海争取的就是他这一刻的松懈,就是他这一刻的混乱。 “给我转啊,我的86!” 不是不知道在雪地上硬要贴着内侧用甩尾过弯的风险,拓海兀自咬牙喊着,挤进那道不大不小的缝隙时,心跳得飞快,握着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连指尖都在泛白,可他对此恍若无觉,只一心一意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尾灯——在视网膜里逐渐扩大的侧边后视镜——被车前灯照亮的一片雪地——还有那探出金属铸就的防撞栏上方的、被春天染上绿意的枝桠,刮过无限靠近内边的86的车身喷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常规的超车路径——尤其是在湿滑的地面上,都是‘外内外’的最稳妥,可拓海这次却本能地选择了‘外内内’,尽管高效,但实施起来的难度也提高多了。 清次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只离防撞栏不到五公分,瞪大的眼睛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满脸抽搐:“我的天啊!86是疯了吗!” 目光别具一格——亦或单纯是一个人生着闷气,想避开人群的须藤京一身旁跟着忠心耿耿的清次,选的观战地点不是其他地方,而是渺无人烟的这里。 大概也是命中注定,他们本抱着看86被完虐的心情来,却不得不直面了这震撼人心的超车镜头,成为唯二见证86的计谋奏效的人。 “这里居然成了86反败为胜的关键点!” 清次震惊极了:若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他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疯狂到为一场不公开的山路比赛,关掉了车灯在黑夜里以超过11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驰骋! 被压抑的愤怒像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早已暗潮汹涌的海面,拓海以极高的集中力一路尾随,在时机到来时,不再掩饰地迸发出来,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轰轰轰噗——” 显示着转数的指针霎时窜入了红线区,一会又精确地回落到一万一的刻度上——这是由凉介和藤原文太共同设定的最佳发挥数值。 这台不知掩藏在黑暗里跟了多久的熊猫86终于抛去了温良无害的外壳,向卸去防备的EK9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它那远比CIVIC TYPE R要来得笨重、却前后重量比要来得平均的车身,此时灵敏迅捷得叫人瞠目结舌,只是那么呼吸间的功夫,它就轻轻巧巧地抓住了这心理和实质防线上的空挡,恰恰和在高速下无法扭转外侧滑胎偏移的EK9交换了过弯行车线,拼着即将消耗殆尽的轮胎抓地力,像是一把磨得锃亮的利剑,势不可挡,威风凛凛地杀入了久候的猎物群里,一气呵成地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内线。 拓海在秋名山的雪天送货时就发现了,在雪地上跑,弯道内侧的湿滑程度是没有外侧来得厉害的。 两车在出弯时已然并排。 “好哇,就这样下去!”不知不觉中,看东堂塾那些人对京一不冷不热的态度看得早就不爽、自然也不会对其中翘楚的馆智幸有任何好感的清次见到了86即将扭转败局,登时就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丢掉以往的偏见首次站到了86的那边,探出大半个身体来,全神贯注地观望进展,还顺便呐喊道:“超了它,超了它!” “妈的,这一趟没白来,他太狠了!”对自己狠,对敌人也狠,“真他XX的精彩!” 须藤没挪开锁定在86和EK9身上的视线,但听得他喊得热血沸腾的,念及刚刚还和凉介不欢而散——他是一番好心被无视,深感丢人,不悦地哼了一声,“蠢材!你何时成了D计划的拥趸啊。” 清次的气势一下就弱了,忙否认:“没,没这回事。” 须藤懒得理他,只皱眉看86凌厉的跑法,半晌顿了顿道:“……算了,凉介这次没堵错。”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来,条件反射地拨了凉介的号码,旋即又想起他们还因‘口角’在‘冷战’,便不屑地哼了一声,把它又揣回兜里了。 清次浑身僵硬:“……” 京一你还不也一样吗。 馆智幸拧眉,自比赛进行以来第一次感到失败离得如此之近:“糟。” ——他追求保胎的谨慎手法,竟然无形中给86让出了最好的路线! 松软的雪地被油门全开的86和甩尾中EK9的轮胎沉沉地碾过,深陷进去,前轮后轮分别交错成两个半重叠的漂亮X字型。 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在一方出其不意的情况,转眼间仿佛就尘埃落定。 馆智幸反应不可谓不快了,身体里经长期训练练就的本能驱使他立马就反打方向盘试图逼回去,同时松开脚刹不顾危险地加速向前,力求在出弯时还能领先半个车身。 可饶是这样,车到底是不如人思维转得灵活,暴力扭钛没有给他修正的美好果实,那道缝隙被不断扩大,内线彻底宣告失守,轮胎的热衰竭在这时一点也不善解人意地拖了后腿,叫他不受控制地往外继续滑去。 馆智幸挑眉:“这……” 86不可能一路都正好躲在视线死角不叫他发觉,唯一的解释,就是…… 在这黑暗崎岖的山路上,对方一直关了车灯,仅仅依赖着他所映照出来的那片前路在跟着跑! 这样的做法简直将‘玩命’达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连他也唯有失笑着摇了摇头,心服口服:“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换做是几年前的他的话,或许也会尝试一下用这种方法绝杀,可绝对不会在不熟悉的山路上贸贸然地进行的。 这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做事太过不经大脑呢。 馆智幸并不知道,拓海的体质评分现在高达130,夜视能力那是堪比猫头鹰般强悍的存在……虽说他在真正关闭车灯开跑之前,也没发觉这一优势。 他当然也没把握,这样的等待是不是真的有意义——可他很清楚,提早超不光有悖于凉介的叮嘱,还注定要把所有的实力都暴露在对手的眼皮下,给了对方去思考攻克方法的时间,那么被反超也是迟早的事。 幸运的是,他押对了筹码,等待非但没有白费,反而拥有极大的价值。 紧迫逼人的弯位没给深橙色的EK9再利用加速性能去硬拼的时间,换挡的速度又慢上了在平时看来是微不足道的零点几秒,接踵而来,又是一个险而又险的发夹弯。 在这千钧一发后,再没机会超车了。 86的内侧是绝对有利的最短路程,它没有一般年轻人的得意忘形下露出破绽,而是很沉稳地一路跑着,守住目前拥有的优势,片刻不停,努力在慢慢地扩大它。 剩下的都是狭窄又视线奇差无比的路段和诸多急弯,除非是86车手脑子发抽自己开进山沟了,在上坡方面本就弱于自然吸气车系、车手实力又在伯仲之间,倒是经验上有天渊之别的两车想再把顺序换过来,是真不太可能的了。 没料到会在最后关头被这奇兵摆了一道,自己太过谨慎、要为下回合未雨绸缪却反而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着前面气势如虹的86,馆智幸笑了笑,坦然地道:“输了。” 他没输技术,但输了平和与对所有对手都一视同仁的心态,输了不顾一切的血性,输了百折不挠的争取。 “藤原拓海,”默默地嚼着这个名字,心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开来,馆智幸缓缓地加深了唇角的笑意:“我会记得你的。” 系统敏感地察觉到了这发生了变化的点拨,欢欣雀跃起来:“叮!任务……”它很有职业素养地例行公事,把先前发布的任务被完成好的、全发好奖励,再公布道:“隐藏任务‘刺激’完成,魅力+5,气质+5;由于赛中没有使用小道具或同样采取碰撞手法,隐藏任务‘坚定的心!’完成,意志+50(愤怒状态下发挥额外加成30%),‘职业圈?’后续支线开启,请自行斟酌是否进入,好好珍惜~!” 86领先的局面被毫无悬念地维持到了象征终点的那条白线前,见到86在前、EK9在后的所有人,除去D计划的因对高桥凉介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而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外,都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揉揉眼睛。 再揉揉眼睛。 “不会吧!”大辉还没从惊惧中缓过气来,就被周遭滔天的质疑声给吵得神智回炉了:“智幸他智幸他——” 闹哄哄地吵成一片,这群平时自视甚高的天之骄子,看向那从老款FR驾驶室里走出来,冲他的队长笑得一脸腼腆羞涩的人,那总是没睡醒的呆憨模样都成了高深莫测,众人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头大摇大摆地在笼子里走出来卖萌的狮子,又像是看着个小白兔表情啃萝卜的哥斯拉般诡异。 “等等,”馆智幸摘下绿油油的头盔,信手一掷,对其他学员们充满不解和痛苦的视线视若无睹,只目光坚定地看向拓海:“藤原拓海……我想我没叫错,对吗?” “唔?”拓海莫名其妙地就被叫住了,内里急着想找凉介先生拿表扬,可也不好失礼,便也扭过头来,一脸‘麻烦你快说哦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地歪了歪脑袋。 “你是个很不错的对手,”馆智幸不喜欢绕圈子,坚毅而棱角冷硬的五官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连个和善的微笑都没有,只开门见山道:“技术非常棒,胆色也是出类拔萃的,还充满想象力。” 他极少夸人,可此时却很流畅地说出来了,就是他不知道自己面无表情地说着夸奖的话时,完全不像是怀有好意的样子,以极其严肃的口吻,郑重其事地提出邀约:“有兴趣进入职业圈吗?我很乐意为你做个引荐。”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里1点53分了QAQ评论明天再回,我太困了,谢谢大家的安慰(太羞愧了,我不是说出来博这些的,只是吐吐槽),我没事儿的啦。 106 系统兴高采烈:“叮!‘职业圈’后续支线开启,是否进入?” 拓海姑且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其他人——以东堂塾的粉丝们为首的一干,却都齐刷刷地被这话给惊呆了。 居然能得到……在赛车界咋露头角便引起了媒体的争相报道,堪称偶像级的馆智幸的亲口引荐! “这,这藤原,”连D计划的成员也被冲击了一下,中村精神恍惚:“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若说他原本还会偶尔妄想下超越藤原的话,现在是再不会抱着这么不自量力的想法了。 要不是还记得敌对的立场,他怕是要当场倒戈,按着此刻还呆愣愣的拓海的脑袋往下点几下,替着答应下来:“他会不会同意啊。” 他嘀咕的音量可不小,至少站在附近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史浩表情凝重地看着还是云淡风轻的凉介,小声问:“凉介,你看拓海他……要不要拦下来?” 被挖去下坡王牌的后果,是目前极精简模式的D计划承受不起的。 ——在群马,同龄人中,根本找不到比拓海更好的车手了——他是那么独一无二,天资优秀,恐怕一个差强人意的替代品也不会有。 “我们只是非盈利性质的县外远征组织,”凉介抬了抬眼:“拓海有权作出一切有利于他自己的选择。” “你这是不打算管吗?”史浩急眼了:“不行,我要去跟他说说——” 一直保持沉默,只低头踩雪的启介蓦然抬起头里,语气生硬:“喂。” 他忽的一手搭上史浩的肩膀,制止住对方离开的步伐,才刚要开口,那头就传来了拓海清晰的回答:“啊……我吗?” “当然是你,”馆智幸那棱角冷硬的唇角往上几不可闻地翘了翘,“你的能力会在职业圈里得到更好的磨练,更好的证明,导向更好的发挥。要不要来试一试?” 拓海搞明白后,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他回绝的那一瞬,众人的表情也骤然发生了变化,旋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失落的叹息声所覆盖了。 馆智幸也不恼,只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拓海不假思索:“我要跟凉介先生和启介先生在一起。”怕这样的说服力度不够,他忙又添了句:“要是没有他们,胜负对我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馆智幸:“……” 这答案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 不觉得拓海会拒绝这诱人的提议的,觉得他脑子的整个回路都很匪夷所思的人,大概就只有D计划这帮与拓海朝夕相处过的成员了。 可饶是这样,多数的他们也担心过拓海会动摇,此时才真正松了口气。 史浩欣慰:“拓海果然很不错。” 也是经历过这次后,他才深刻意识到拓海有多难得——性格温驯,制得住启介,劝得动凉介,又有出类拔萃的车技,还很听指挥…… 这样的好车手一旦丢了,还能去哪儿找呢。 ——日后要好好看牢,加强防范才对。 凉介闻言,失笑地闭上了眼,修长俊美的眉眼间很自然地流露出那份满溢的柔情。 启介浑身脱力般屈膝蹲在地上,脸埋到臂弯间,只勉强露出烧红的耳根,闷闷的声音被捂着传来:“混蛋,你以为我靠自己的实力拿不到一张职业队的录取单吗……” 和那些认定拓海是在欲擒故纵、试图提更好的条件的人不同,他好歹也算识人无数,在面对面站着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对他锐利得不加掩饰的审视表现得一派坦然。 除非对方说的就是实话。 …… 那么。 在被超越后突然燃烧起来的,连他都为之惊叹,不得不退避三舍的澎湃斗志,竟然是出自这样的原因么…… “那好吧,”他心里还有些凌乱,再对上拓海那写满了理所当然的漂亮眼睛,不自觉地就把盘算中的话给咽了回去,他想了想,索性把职业用的制服外套脱下来,潇洒地甩在了拓海的肩膀上:“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欢迎你改变主意——到时候直接来赛场找我。感受下气氛,对你是不会有坏处的。” “嗯嗯。” 拓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扛着件被友情赠送的信物,转身,一路欢快地撒着蹄子跑回阵地了。 系统绝望地发出了混乱的电流声:“……………………&#……¥@!” 快走到凉介身后时,他又犯了点近乡情怯,踌躇了下,慢慢地减缓了步伐,最后停在离对方有两步距离的位置。 “那个,”拓海局促地摸了摸头,很不习惯这异样的沉默:“我,我有按照……你的吩咐去做。” 凉介:“我知道。” 拓海:“……” 他语塞了半天,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继续这个话题了。 ——表扬呢? 拓海不知道他眼巴巴地望着凉介的表情有多可怜,又有多失望。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凉介揉揉他的头,又走近来,在众人面前轻轻地抱了抱他。 ……咦居然还会被抱一下。 拓海的脸红红的,感觉赚到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拓海耳边响起,叫他心弦都在随着发颤:“真的很棒。辛苦你了,time attack之后,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那么快?”启介挑眉,凶巴巴道:“你让我没了上场机会啊,笨蛋。” 拓海:“哦……” “哦你个头啊哦!” 拓海撇撇嘴,心想如果启介的嘴角没咧得那么厉害的话,或许还有点可信度。 “拓海拓海,看这里!” 沙雪用手比作喇叭状,突然远远地喊了句。 “诶?”拓海困惑地和高桥兄弟一起扭过头去,然后怔住了:“啊。” 只见一脸灿烂笑容的临时拉拉队,不知何时拽起了一条巨大、显然是早有预谋的横幅—— ‘只有一台86在下坡路上永远不败,那就是群马的超级巨星藤原拓海!” 负责拉住两边的分别是侧着张臭脸的须藤京一和表情别扭的中里毅,漂亮的女孩们则换了身看起来很是专业的应援团制服,哪怕这是冷得叫人恨不得裹多几件棉衣再出门的雪天,也很是透着青春靓丽的气息。 拓海愣愣地看着她们的笑脸,半天没有反应。 “拓海拓海~~~怎么没有反应啊~~~枉费我们准备了这么久!”沙雪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继续喊着:“如果你输了,这个就肯定不会打出来了哟!” 见她明晃晃地表现出对拓海的觊觎和企图,中里不自在地假咳:“咳,这些无关话题就不用说了吧……” 沙雪危险地眯起了眼:“你有意见吗?” “……” “没吃饭吗,举这么低!” 中里沉默地低头,作为答复,把手臂举得高高的,好让横幅更加明显。 被迫做这羞人打扮的真子不禁停止了偷看凉介,也同情起这个暗恋自己好友的人来——真是很可怜。 拓海的身边偏偏还站着个脸色酱黑的启介,被扯来当充数的恭子想上又不敢上,满脸纠结。 坐在了驾驶室里,准备启程回车队的馆智幸听到这头闹出的响动,遥遥地回头看了眼,然后笑了笑,换挡加速要走了。 “智幸,你知道我要——” 一想到这,便有一阵暖流自胸中涌现,馆智幸微微颔首,致以真挚的谢意:“社长,谢谢你。” 能用东堂塾的名声做代价,为他做到这一步。 东堂会长会心地笑着:“你能想通就好。” 他损失的东西没有馆智幸想象的大——早在开始前,就说好了这场比赛不会公开。至于消息灵通的圈内人,他们管不着,可一次两次的输赢也不代表什么,但凡是有常识的人,都不会相信会有人妖孽到在毫无赛场经验的情况下,击败实力超群的馆智幸。 虽然事实就这么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个,我猜你想拉他进来,”馆智幸抹了抹鼻子,没有点清‘他’是谁,可他相信两人都对此心知肚明:“但我失败了。” 东堂会长笑得高深莫测:“这没关系。你替我打了前锋,我就知道该怎么调整了。” “嗯。”馆智幸哈了白雾,“那我走了。” 目送着EK9离去时不再迷茫,变得再次坚毅起来的车影渐渐远去,东堂会长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直到那帮沉浸在欢乐的庆祝氛围的人们结伴离去,才将志在必得的视线移到了拓海身上。 没有人是挖不来的——他肯定地想,只要出的筹码足够。 这晚上的烤肉大会云集了群马一带的诸多山路好手,气氛足够浓烈,可也碍不住每人的心思各异。 启介在回味着拓海那番把他(他大脑中的信息归纳系统自动删除了‘凉介’一词)给捎带上的天经地义感,一边想狠狠地教训那笨蛋一顿‘他不是什么廉价附庸品或者什么需要清仓大打折才销得出去的滞销货’,一边又为那家伙开始把他和老哥的地位并列的转变感到难以自制的高兴。 凉介优雅地抿着清茶,清酒被拓海强行没收了。 恭子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眼珠子在启介和竞争对手沙雪之间来来去去的徘徊,越发觉得‘迎接darling’的路途艰险无比。 玩得最嗨,闹得最凶,喝得醉醺醺的,单纯为拓海的胜利庆祝的,怕就只有没心没肺的沙雪了。 …… 等拓海赶回家里,距离送货时间只剩下区区5分钟了。 “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真是的,也不提前说一声。”藤原文太很是不满:“又去哪里野了?” “唔,我和朋友们去吃烤肉了,因为算时间是赶得回来的,就没打电话浪费话费。”无意中噎了在汽油上份外抠门的老爸一下,拓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很乖巧地拿出个饭盒:“给你打包的。” 虽然是启介友情赞助的不错……嗯,可能是爱情赞助? 没察觉到拓海那一瞬的心虚,文太一愣,半晌才接过来,被那香喷喷的味道勾起了馋虫,心里一阵温暖:“……算你这个笨小子有心了。”出去玩也没忘记在家的糟老头。 他想伸手揉揉拓海的头,却被儿子无情躲过。 “那个,先别揉,”拓海胡乱地捂着脑袋,那被凉介温柔地抚摸过的地方,结结巴巴道:‘我,我去送货了啊!” 文太:“…………” 这是搞什么鬼? “喂,等等,你今晚是不是赢了?!” 直到拓海都跑到路口了,他才想起来要问今晚的比赛结果。 “赢了啊,不然怎么会去庆功呢。” 拓海用蕴含着‘你真是该少喝点酒了不然脑子怎么那么笨啊’等丰富内涵的眼神看了穿着人字拖鞋、胡子拉碴的老爸一眼,摇摇头,载着一尾箱浸水的豆腐走了。 文太非常不高兴:“怎么又赢了……” 再不让他受点挫折,老友们怕都要集体叛变,觉得这技术上分明还乳臭未干的小子比自己还来得天才了。 拓海听得很是无语。自从他的体质数据大幅度地增强后,听觉也分外灵敏,虽然驶出去颇远了,还是趁着没加速再抛了几句:“我怎么能轻易输掉啊,现在背负的是整个车队的荣誉啊,只能拼命地跑赢对手!” 轰隆隆的,86远去了。 “臭小子你这样嚷嚷会吵到邻居的!嗓门这么大做什么,我又没耳背。” 文太大言不惭地掏了掏耳朵,深吸口气,嗯了声:“真是。看来还是要我亲自出马啊。” 儿子的技巧一复一日地精进,觉得身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文太叼着个卤鸡腿,往静静地停泊在一旁的斯巴鲁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肯定没好好保佑我,我这次比赛还是垫底了… 107 一场针对他的‘爱的教育’在暗中酝酿着,拓海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又是一个被薄雾笼罩的凌晨时分,他即便睡眼惺忪、哈欠连天,也还是照例装了一车豆腐,驾轻就熟地往秋名山顶酒店驶去。 昼短夜长的季节最难熬。 浑然不觉在自己才离开了短短一分钟,斜靠着门柱看报,一副气定神闲的派头的老爸就跟被启动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飞快地扔下了手里拿来做伪装的过期报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窜进了被他之前就偷偷摸摸地藏起来的那台银灰色MAZDA RX-7 FD3S里。 进了身为控制核心的驾驶室,藤原文太就不再着急了,摸了摸上衣口袋里鼓囊囊的烟盒形状,他嘴角勾起一抹任认识他的人看来都很老奸巨猾的弧度,得逞地笑了一声。 为了不露陷,他当然不会开出自己的斯巴鲁来教训拓海——否则现在也有天天开的那小子一下就能认出是他了,于是找自营一间修车厂的老友政志借了一台备用的FD开一下。 缺点是没经过什么改装,基本出厂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不过文太要一开始就没准备弄一台超级战车去蹂躏拓海,虽说有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可也还是有原则的。 好在被多方费心费力改装的86早就今非昔比,硬件条件上,倒也算不上差距悬殊。 “好。” 四下扫了眼,很满意于这车的初始状态,文太愉快地顶出根烟来,不着急点燃,只松松地叼在嘴里。 他要瞒着拓海只出于一个主要理由——在毫不知情、难免轻敌的情况下,构成的打击力度才是最大的。 试想一下,在自己熟悉的地头奔驰着,却被一台来历不明的车给狠狠击败,使出杀手锏也没办法挽回败局…… “哈哈哈。” 以拓海爱把事情闷在心里的作风来看,起码得郁闷上好一段时间,没精打采地夹着尾巴做人了。 也是,早该好好打击一下了,免得他得意过头,忘记自己还差得远呢。 美滋滋地咬着滤嘴,完全不觉得仗着拳头够老够硬就去殴打小朋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文太,兀自沉浸在儿子神情怏怏、欲哭无泪的美好想象中,站在自我满足过后,方优哉游哉地发动引擎,正式实施这场筹备许久的出气计划。 拓海张嘴,眯眯眼地打哈欠:“哈啊——” 没有碍事的积雪在捣乱,也没有曲率混乱的起伏,只需要防备碎石造成打滑的秋名山路面…… 对跑这跑了好几年的拓海而言,简直就是个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光靠条件反射都能做出完美漂移的神奇天堂,诸多叫人眼花缭乱过弯技术被自然而然地驶出,犹如最普通的呼吸般,成了本能。 越是在外面跑得多,他就越珍惜在自己地盘跑的机会,并在系统的指引下,练习一些乍看几乎是匪夷所思的新技巧。 他已经发展到——排开高难度的技术不论,哪怕是开着开着睡着了,也正如老爸文太所说的那样,身体的恐怕都会稳稳地支撑着他一路开回家。 拓海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都挤出眼泪来了,眼见着还有12个弯就能抵达目的地,他也用这来鼓舞自己 ,往‘放大’的方向,快速地扭动了控制着内置收音机音量的旋转钮。 主持人的声音被骤然放大:“现在就让我们欣赏一下小松美娜的新歌——” 以125KM/h的速度拐过一处急弯,在出弯加速时,拓海听着FM里播放的流行乐,还是打不起半点精神来,一脸昏昏欲睡,万分想念美好蓬软的被窝。 此时正是所有人好梦正酣的时刻,可在这温暖的橘黄色路灯照耀下,只有他这一台车孤零零地在往山上前行—— “诶?” 拓海困倦地再抬高了点沉重的眼帘,发现不是幻觉——后头的确有一台装着那在声响上堪称独一无二,几乎是标志性的转子引擎的车追上来了。 车款很是亲切——“FD?” 拓海错愕:“从没在这个时间见过这家伙啊。” 马力上的差距在双方同时爬坡时,被暴露无遗,随着后车不断在拉近着距离,有后来居上的意思,拓海也看出了不少名堂来,神情一凛,感叹:“速度好快!” 不单纯是马力较强——只依赖车本身的强大性能而无脑加速,却不具备用车子的特性去配合弯道脾气的灵活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凌厉的气势。 拓海若有所思:他隐约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种,类似于叫他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战和困境的馆智幸的危险气息。 “到底是让他过,还是全力加速,把他抛离呢?” 拓海犹豫地嘀咕着。 倒后镜里闪烁着后车那不怀好意的前灯的光芒,它像是有余力轻松超车,又有种想催他一起比赛的味道,是一团蓄势待发的强烈能量,准备着冲击这台在它眼里显得破绽百出的熊猫86. 拓海没看出这么多讯息来,只单纯知道自己要做出选择了。 系统哼哼了两声,到底是提醒了句:“需要查看后车车手的资料吗?” “啊,不用了。” 拓海很快就不再纠结这种小事,并迅速做出了反应——他缓缓地松开油门,让惯性带着慢慢减速,然后调整车头方向,不再找那条最佳行车线,而是尽可能地往内侧靠拢,叫后车方便超越—— 这人迹罕至的时间段会特地上一趟秋名山,又一个劲地开着快车的陌生人,不是无聊地发霉,非来找他挑战的,就是有急事。 ——当然也不排除是神经病的可能。 拓海还考虑到后尾箱里放的整整齐齐,等着被买家检查的豆腐块,拓海果断放弃了飙车赌气的结果,很体贴地靠边减速,给后车腾出位置来。 系统不屑地哼了一声。 拓海在它眼前是压根没有秘密可言的,至少它就把方才的诸多心理活动了解的清清楚楚,现在很想吐槽一下,这个理由颇冠冕堂皇的宿主,内心深处视作重点的‘让车’理由分明就是—— 对方也是FD。 ……而且还是跟启介先生那台同款不同色的FD。 做梦都想不到精心筹划的结果是一拳打到棉花里,藤原文太看着很有礼貌地乖乖让路,全不设防地任人入侵的86,嘴角因感动过头而激烈抽搐着,满头黑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都不嫌麻烦地挑衅到这个份上了——车尾和车头间的距离都近得快要能跳热情的贴面舞了,怎么就没半天血性,不知道该奋起一战吗! “是谁说这小子有重视飞车手的尊严了,”文太忿忿地回想着,无奈记性在日常琐事的记录方面衰退不少,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哪个人误导的他,只得悻悻道:“一点不像我培养出来的!” 说是这么说,他本可以再用些更气人的手段来迫使蠢儿子跟自己比赛的,却也有些不忍,干脆把这归类与——想起后备箱里还放着易碎的宝贝豆腐的缘故,决定等下坡时再做打算。 拓海届时一定归心似箭,根本不用担心使出全力来。 文太这么盘算着,超车后路过山顶,就直接把FD停在了下坡路起始的直路入口,借着夜幕的掩护,耐心十足地等着卸货完毕的拓海过来。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 “哈啾!” 久候无果,穿得又不够的文太狼狈地连打五、六个喷嚏,无法相信,那就是为了早点回到床上而自发地领悟漂移技术的蠢儿子拓海,竟然会无端端地在人迹罕至的凌晨山顶上逗留这么久?! “到底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 诡计没能得逞,还白挨了一场冻,文太抱着满肚子疑惑和不爽,抱怨着一脚跨出去,头也不回地“啪”一声关上车门,往酒店的方向走了几步—— “咦,臭老头,真的是你吗?” 毫无预兆地,拓海困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文太:“……” 他不回答,拓海也不在乎,摸了摸后脑勺,还是一脸茫然:“你不是说要去补个觉吗?一早跑来烧汽油干嘛……哈?” 说着说着,他瞥见了不远处停泊的FD,脸色在短暂的不解后,变幻莫测起来,最终定格在了恍然大悟上:“原来刚才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他对老爸那叫人无奈至极的恶趣味,和光火不已的任性还是相当有认识的,只稍微猜上一猜,就知道对方这些异常举动背后埋藏着什么用心了。 被三言两语地无情戳穿,文太脸皮就算再厚,也不禁感到羞恼不已,眉头皱得死紧,恶人先告状道:“我来找朋友喝酒,看你怎么送个货都慢慢吞吞的拖延这么长时间,又不是和女朋友来偷偷约会。” 拓海不满:“乱说什么呢,我是有约会,但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兀地打断了:“喂,笨蛋!找到跟踪你的人了没。” 拓海无可奈何:“找到了。不过我没说过是跟踪我的人啊。” 他只稍微提了提,有部车在来时有意无意地跟着他,启介就如临大敌地非要问个明白。 ——他不知道冲天炮纯粹是怕又来一个岩濑恭子和秋山涉。 聊着聊着半路就没了人,一宿没睡的高桥启介放不下心来,嘴上不耐烦地催促着,大步流星地走来,在看清阴影下那两张熟悉的脸孔时,也诧异了:“藤原伯父。” 尽管有点猝不及防,他还是颇礼貌地打了句招呼,然后左看看右看看,迟疑道:“……送豆腐需要用到两个人吗?” 启介磨牙,伸手揉了揉拓海那头蓬软的毛发,把他弄得乱糟糟的为止,又不悦地捏捏他细滑的脸颊:“老哥也叫你别又惹些烂桃花。” 拓海蹙眉,不信:“凉介先生才不会这么说呢。”他昨晚还被狠狠地表扬过。 启介眉毛一挑,就像是拓海说了什么多荒唐可笑的话一样,捏他脸的力度也报复性地增加了:“哈?你还敢反驳,你……喂喂喂!!不许咬我手指,你是狗转世吗!!” 看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作出……好像有点过头的亲密动作,文太疑窦丛生,眯缝眼里的眼珠子霎时就定格住了。 ……真是好一个牛高马大、身材魁梧的‘女朋友’。 “伯父怎么停在这里,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吗,”启介灵机一动,想着刷下印象分,彬彬有礼道:“我或许能帮上忙。” “不用。” 文太心事重重,断然拒绝后,也没能阻止自己摆出一副阴云密布的表情。 他钻回FD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往平时爱去的酒馆开,发现思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是多心了吗? ……应该是多心了吧。 “XXXX的!” 不知道多少杯清酒囫囵下肚,还是忍不住纠结这个问题的文太,在含混不清地骂了句乱七八糟的话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彻底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给老头打个小小的预防针~ 108 一周后,被系统所期待的D计划征战琦玉县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早早地守在山顶上的,自然就是秋山延彦率领的车队。 一下车,拓海就远远地看到了冲他招手的秋山涉一行人,在同样挥手回应后,他盯着碎石遍布的地面,心里奇怪。 凉介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揉了揉拓海微翘的额发,温声道:“怎么了?” “为什么第一场要选在这里比呢?”拓海用脚在地上划了一圈,就听到碎石被鞋底带着蹭过水泥地面的‘嘎沙’声,踌躇着问:“我不太明白。” 一般来说,为了节省人力物力和时间,D计划往往会择精不贪多地去最大化威慑效果,他们大多都会避开这种不见得会遇到什么好手的山头的。 他通过系统的窥视镜鉴定过了,那位女车手的实力不错,至少在数值上就与曾经交手过的末次徹不相上下,可另一位——也就是秋山涉的表哥秋山延彦,车技相对来说就差太多了,强项是数据分析和对战策划,光算场上表现,怕是连勉强算作同一级别的都不可能。 有什么值得凉介先生重视的地方吗? “最开始,是觉得这地方很适合给启介做特训。” 拓海认真听着。 凉介笑了笑,接着道:“他的求胜心一向很强烈,有一种一往无前的霸道和强烈气势,这是他连连取胜的关键。但他的油门控制技巧却还有待提高,有必要让他切身体会到冷静地思考的重要性。” 不是没强调过用‘大脑’去开车的重要性,可启介总拿逃避态度去面对,现在将他放在一个路况恶劣到与‘开阔’‘平坦’打不上边的情景上,使其再没法应付自如——这样一来,他就会虚心学习,弥补弱项了。 “……”拓海反射性地指着自己,好奇心十足地问:“那我呢?” “你的话……”凉介沉吟了会,组织着语言来点评他:“属于被山路特殊化了的全面型,也是它塑造了你开车习惯的缘故,在比赛时,你最叫人防不胜防的地方,倒不是精湛的漂移技术,而是频频的灵光一闪。” 拓海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矢口否认:“我才没有那么优秀,凉介先生说得太夸张了。” “我觉得你早晚会握上大马力车的方向盘,”凉介静静地微笑着,道:“大概你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目前积累多些经验,绝不会有坏处的。对了,你在开伯父的斯巴鲁时,感觉如何?” “很快,非常快,”没注意到凉介对老头的称谓已经从最开始的‘藤原先生’到后来的‘藤原伯父’,再转换为现在的‘伯父’上,思及那种刻骨铭心、自斯巴鲁开始睡在自己车库起就萌芽了的萦绕了大半年的挫败感,拓海仍有些沮丧,但还是坦诚道:“我尝试过在脑海中用开着斯巴鲁的自己去追逐开着86的自己,可没有一次能找到用86战胜的方法。” 社会日新月异,新的车子太可怕了。 越是开得多了,就越是意识到斯巴鲁拥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在极度的惶恐下,他不禁对自己产生了质疑——以前到底是怎么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好几场都顺利赢下来的呢? “这不奇怪,在你眼里FC和FD或许算是新车,但在开4WD的须藤京一和中里毅眼里,却是该替换掉的古董了。”忆起拓海对须藤的过度在意,凉介便连名带姓称呼了须藤:“每一款新车出来都要战战兢兢的话,我们就不可能走好眼前的路。不说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但车手的技术绝对能够填补性能上的差距,往这个方向努力的话,就是你目前该做的事了。” “啊。” 拓海一脸恍然大悟。 凉介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这些都只是曾经的理由。真正和主要原因,还是由于有个自作聪明的小领队在这里。” 拓海:“……@.@” 话题是怎么急转了个方向的? 凉介加深了唇角的笑意,冰蓝色的眼底泛着叫人颤栗的凝霜:“既然他不惜惨败也要充当第一道防线,我们又怎能让他失望呢。” 拓海:“……” 虽然他没太明白这其间的跳跃性是基于一个什么样的具体原因,可对着自骨子里渗发出危险压迫感和不悦的凉介先生,他还是本能地选择了缄默。 系统不合时宜的提醒在耳畔响起:“叮!恭喜宿主激活随机任务‘杀鸡儆猴’及‘公报私仇’,是否接受?” “任务内容是什么?” 见凉介跟启介做赛前最后的战术指导了,拓海忙走开几步,做贼般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边小心地看着周围,一边自言自语式地问它。 “没什么,就是围观秋山延彦被高桥凉介快刀斩乱麻。”兴许是奖励一点都不丰厚,系统便很兴趣缺缺,只懒洋洋道:“顺便提醒一句——宿主当前的魅力值(男性)已达满值,随机触发事件增加,可再这么无知无觉下去,很容易黑化别人的~” 拓海好奇道:“难道还有分女性魅力值的吗?” 系统激愤不已:“当然有!我跟你提过多少次,让你不要老跟高桥兄弟黏在一起,现在根本就来不及了!” 拓海慢吞吞:“哦。” 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他在这里一个人蹲着的当头,那边的商榷也结束了。 “就按照你们要求的那样,先比下坡道。”秋山涉自来熟地跟拓海击了个掌,神秘兮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拓海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会吧!”秋山涉夸张地做了个晕厥的动作,“他们连王牌都瞒着,这保密工作也做得未免太到位了。” “这轮不到你管。” 启介脸色不虞地走了过来,拽着拓海就走,边走边数落:“一个人躲那么远干什么,老哥他要亲自上场的事情听说了吗。” “嗯,”拓海说:“凉介先生一早就决定了。” “吓?!”启介愣了愣,“那……那家伙很厉害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单从神态看来,是挺淡定从容的秋山延彦,悚然一惊:“强到老哥都不放心你上场去应付的地步?!” 拓海的目光飘了飘,含糊道:“……或许吧。” 启介没看出他的言不由衷,立马将秋山延彦归类为深藏不露的人,表情严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甚至都不再对情敌岩濑恭子发来的死亡射线做出回应了,只全神贯注地打量着这台Altezza RS200。 既然大家都比较熟,准备工作进行起来就简单多了,尤其在地头蛇的秋山一帮人的帮助下,两队友好地完成了前置工序,赶在10点前半个小时就一切就绪了。 “拓海,过来一下。” 凉介忽然冲拓海打了个手势。 “诶?呃,好的……” 拓海满脑袋问号地走了过去:“怎么了吗?” 他关切地问着。 凉介却不慌不忙地示意他再靠近一点。 “喔,好的。” 拓海于是照办。 结果…… “啊!” 毫无心理准备地遭受了袭击,拓海霎时跟触电了似的猛地往后弹去,受惊地捏着左侧耳垂,满脸通红。 “大哥!”在场的只有启介一人隐约猜得出方才发生了什么,埋怨地叫了一声后,倏地往这边冲了几步,一把拽住了拓海,不由分说地捧着他的脸,硬是掰开那遮掩的手,背着众人仔细查看。 即便拓海拼命在反抗,他那点力气对启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在执拗的坚持下,被牢牢捂住的耳垂重新露了出来。 最白最嫩的地方,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清晰可见。 “拓海,”凉介微微一笑,幽深的墨蓝色眼眸用一种宣告胜利的、几乎是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睨了后头躁动的雷克萨斯一下,旋即才轻描淡写道:“只是要个祝福。” 启介嘴角抽搐:不愧是大哥……真是脸皮厚。 拓海万万没想到一向冷静自矜的凉介先生会在……当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突然袭击,一时间呐呐无语,完全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这是发生什么了?” 在旁人看来,拓海本来慢悠悠地俯下去,弯着腰凑过去,可就在他们奇怪兼任领队和这次出赛车手的高桥凉介在这比赛开始前几分钟,还会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与另一位下坡王牌沟通时,拓海就跟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往后窜去了。 “可恶。” 秋山延彦满脸忿忿地锤了方向盘一下,刚刚他伸长了脖子往后头看,敏锐地自这两兄弟和拓海间存在的微妙和暧昧气氛中感觉到了什么,更别提他还收获了一个意味不明,不,显然是充满了恶意的微笑。 “怎么了延彦,”秋山涉看他情绪不对,也嬉笑着调侃道:“虽然你注定要输得很惨,也别那么早就气急败坏啊。” “开什么玩笑,”秋山延彦恢复了面无表情,食指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严肃道:“一旦坐上车子,就算实力上有差距,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好!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的,居然能跟高桥凉介比赛!”秋山涉吹了个口哨,颇遗憾道:“那可是一直稳坐泰山,怎么挑衅都不肯轻易出手的家伙啊。”在这段时间里,他可谓是失败过无数次了,不料被表哥给抢了头。 秋山延彦无动于衷:“不用着急,你下次说不定就能亲身体验一下了。” “谢谢,”像是没听出里头包含的嘲讽似的,秋山涉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加油。”回眼瞟瞟那还在腻歪的启介和拓海,不由无奈道:“拓海还真是受宠呢,辛苦远征,本就紧张的氛围中,还会被D计划那一帮人无微不至地保护,还有最近冒出的东堂塾也想把他挖过来。” 他只是那么随口感叹,压根就没注意到表哥的表情越来越糟。 当史浩挥着手臂,提高嗓门进行倒数时,启介眯着眼,连那久违了的FC出现在赛道上的场景也未能叫他感到高兴,兀自紧紧地盯着对方灰蓝色的车身—— “起步很糟糕,”眼见着两车一前一后地飚了出去,他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皱着眉,语气怀疑地念念有词:“难道是还有后招?” 2.0升直列四缸3S-GE的自然吸气型发动机,升功率相当强大,可光凭这点也不够对付那遭过精通车械的老哥千百次改装、堪称超强战斗机的FC啊。 拓海专心地看着天空,好像突然对星象产生了浓厚兴趣似的。 启介的困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第一个路口处留守的人很快就通过通讯器传来了消息,他的判断没有错误,对手并不是什么隐藏高手,而自始至终都很表里如一:“嗷嗷嗷凉介真是太厉害了!不是很难跟得上,而简直是天壤之别!” 启介:“……” 那头还在滔滔不绝,激动得声音都在微微发抖:“才过了一个弯道啊,仅仅一个啊!那部SXE10还妄想学着用同样的速度切入,真是不自量力!太不自量力!等他延误了刹车时机,就太过仓促,被凉介干脆利落地就超了过去,等他们一起冲进第二个弯位时,它已经被甩得连尾气都没机会吸到了!” 启介:“…………” 实力和经验都不在同一等级,对赛道的熟练度也不是万能的。 这就注定了,比赛的结局在第一个弯位过去后,就已经尘埃落定,再无悬念。 没有玩弄对手的耐心和必要,FC一口气就超过了这跟乌龟爬没什么区别的前车,待到它跟一道白色闪电似地掠到山底,收获了胜利的果实,轻轻松松地刷新纪录后,秋山延彦还艰难地在半途的位置挣扎。 虽说有过心理准备,可这种程度的虐杀还是初次见到,本地车队里一片死寂,回荡在山上的是此起彼伏的欢呼。 都是自发来的飞车爱好者,谁都拦不住他们为胜者喝彩。 “惨不忍睹的大败,”秋山涉喃喃道。 他顶着卒不忍睹的戚戚,掩着脸,在出发点迎接他那折返回来了,脸色阴沉的表哥,也不问他失败感言了,难得真心安慰一把:“没事,这不是早有预料的吗。” “只是第一道防线而已,”秋山延彦冷静道:“他的底细我已经摸穿了。” 秋山涉讶然:“你是说真的?!你不是在第一个弯位就被甩开了吗。” 数据如此有限,哪怕拥有着再怎么强悍的分析能力,也没理由能做到吧。 “方法只有一个。”说话期间,秋山延彦的目光还跟黏在了拓海身上似的不肯移动,直到被其他人挡住了,才不爽地移回来:“跟你说也没用,先找个合适的人选吧。” 109 摄像小队,最终还是跟上了嘉莉他们。 那个长着圆圆脸,圆圆眼,圆圆身体,却很会扭着身子卖萌的管理员先生千恩万谢地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妨碍到嘉莉他们的,如果有危险,也不用顾忌他们,干这行的人原本就已经做好为了艺术献身……不,是牺牲的准备了。 那个身材枯瘦,脑袋不小,黑眼圈更大,一脸的神经艺术家特质的摄像小组领队也操着大舌头英语,向嘉莉他们保证,他只求能拍到好东西,他的偶像就是当年那位为了理想献身的荒野求生大师,为了拍到好东西,绝对刀山敢上,火海敢闯。 = =喂,不是说是要拍日常么?刀山火海的这是要干嘛? 但是拿了人家作为好处费的各种昂贵装备,嘉莉也确实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拒绝这种‘小小’的请求。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上,每当遇到虫族,嘉莉的车队里就出现了一个比任何人都更兴奋,情绪更热烈的伙伴,在嘉莉他们拿着武器穿梭在各种巨型凶兽之间,一旁是隆隆的炮火支援之际,总有一个高亢到刺耳的声音,嗷嗷叫着充满整个战场: “三号机!走位!注意走位!特写!我需要来一张小姐的近距离特写!对!让鲜血和炮火来得更猛烈一些吧!那边那个汉子!你刚才的姿势不错!再重复一次!就一次!哦哦!对!就是刚才你斜劈虫子的那个动作!厂务!你们怎么搞的,烟太浓了——哦,抱歉,我一下走神了,还以为回到摄影棚里了哈哈哈!” “二号机!抓拍!抓拍啊啊啊啊啊!” “刚才那个空中漂移的动作抓拍到没有?抓拍到了?好样的!今天晚上给你加菜奖励一下!啊啊啊啊!虫王出现了!一号机跟进!三号机注意收全景!嗷嗷嗷嗷!合击,看到刚才那个小姐和汉子的合击了吗?什么?特写没拍到?没事没事,这种场景还是需要全景的,太细致了不就像假的了么!咱们这是纪录片啊纪录片!我有预感!下一届的奥斯卡领奖台上一定有我一位!你们也会有机会的!声音,摄像,大家都会被奥斯卡提名!今天晚上我就上网看看我认识的那群家伙还有活着的没有!再找一个配乐师,咱们这个纪录片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来,也给配角们一个镜头,大个子们!你们也辛苦了!” “那个家伙疯了?”嘉莉在一抓掀飞头虫的甲壳,挖空它大半个脑髓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一旁的同伴。 “我原本听说过拍片子的都是多半个神经病,我还不信呢,不过我现在信了。”四个队长之一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接着就收到了远方高亢的抗议声: “小姐身旁的那个汉子!你挡镜头了知不知道!一个完美的远镜头拉近就这样被你给毁了!我原本还要给打败虫王的小姐一个特写镜头呢!别跟我提什么后期!一个真正完美的纪律片不是靠剪接完成的!” 被对方声音里的痛心疾首和歇斯底里惊吓到的小伙伴连忙夹着尾巴跑了,留下嘉莉一个人面容僵硬的站在血污里,举着那只沾满了各种赤橙黄绿液体的手,让摄影师补拍刚才被挡住的那个镜头。 摄影队跟了嘉莉足足一个星期,这期间几乎嘉莉走到哪里就会有人跟到哪里,如果不是许安阳和林川两个人守得严,恐怕嘉莉连洗澡的镜头都会做成片花放进片子后面。 摄制的最后一天,嘉莉他们的车队马上就要跨过密西西比河,在经历了又一场血战之后,嘉莉正蹲在河边洗手,那个一直表现得像爱丽丝里面的疯帽子一样的摄影领队带着所有队员走到嘉莉身后,满是艺术特质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严肃端正表情,郑重其事道: “这一定会是一部伟大的纪律片的,嘉莉小姐,我用我的生命向你保证,十分感谢您能允许我们跟在您身后拍摄这部影片,我相信,这部绝对真实的影片会像全世界解释你,还有你的族群,不论别人说什么,最后历史会为所有人正名。” 这是什么乱入感啊?你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让人十分不习惯啊!= = 嘉莉保持兔斯基的表情瞧着对方,觉得如果现在对方忽然来个大变脸,告诉她他们在收集片尾爆笑花絮的话她会感觉正常点。 “虽然很遗憾,但是根据合约,接下来的路程我们不能再继续跟随了,我已经为您制作了一个几分钟的小剪接特辑,发送到了您的联络器里,如果有空的话您可以看一看。”一脸神经艺术家气质的男人表情悲壮而严肃地向嘉莉他们告了别,一队人马开着车浩荡离去。 “他说的是什么合约?”嘉莉看着那三辆迎着夕阳出发的越野车,忍不住问一旁的李磊。 李磊翻了翻带在手腕上的联络器,之后表情微妙地抬起头,回答: “他说的大概是两个小时全球网络上发表的人类世界公约,这条公约由几个大国联合发出,在全球划出了几个区域,其中分标红,标黄,还有标蓝区,标红区为人类禁足区,标黄区是危险区,标蓝区是……友好自治区,公约中呼吁所有国际民众开始有序从标红区域尽快撤离,咱们要去的纽约区就是重度标红区,刚才离开的那些人大概就是收到了警告。” “哦哦?”嘉莉略有所感地睁大眼睛,李磊微微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继续道: “我国政府也已经签字进入公约,标蓝区目前划分出来两个,一个是大城极其周边,另一个是西南群岭——” 神马神马神马(⊙o⊙)? 转眼他们就有房子有地了? 还没经过艰苦斗争呢就可以宣布自治独立了? “更具体一点的材料已经有专人送往大城了,你们留守那里的同伴应该已经收到了讯息,等到两边接触之后,再商谈详情。”李磊望着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放空的嘉莉,又停顿了一下,语气微苦地说: “标蓝区一经公布,官网上立刻就有七个异化者族群宣布从此独立,还有两个原本已经进入M国标黄区的异化者小队转身撤出,不再前往曼哈顿。” 呦?这么干脆的变卦没问题(⊙o⊙)? 嘉莉眨巴着黑黢黢的眼等着李磊接着说,对方果然不负她望的接着道: “由于这场行动完全本着互惠互利原则,所以所有现在放弃行动的异化者族群都将被视为对原本的互惠互利条款的放弃。” 也就是说,房子和地是有了,但是之前商量好的白吃白喝没有了呗! 不过就算人类政府不提供吃喝了,那些已经独立了的族群也肯定饿不死自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不过也不能真的不和人类社会隔绝一辈子啊,异化者又不是原始人,难道要一辈子过没电脑没网络没电视看的生活? 李磊默默地看着嘉莉陷入自己的思绪,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他早已明白对待这个女人,一切威逼利诱都是浮云,如果她想做,那么你设下得诱饵她就会高高兴兴当报酬拿走,如果她不想做,你就算用尽手段也挡不住她装傻充愣。 所以对付这个女人最好的手段就是不耍手段,如果一定要自作聪明,那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把自己套里面。 “呀,有我电话!”正在幻想未来的嘉莉忽然被震动起来的联络器拉回到现实里,她冲李磊示意了一下自己要接个电话,李磊点点头,稍稍站开了些,嘉莉从联络器上抽出一根带着小耳塞的半透明的长线,试探着‘喂’了一声。 “喂喂,是大姐嘛?”耳塞里响起大咧咧的破锣嗓,嘉莉被震得咧了咧嘴,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地教训说: “说话别这么大声,斯文点,你是四副?他们让你代表大家去谈判?” “嘿嘿,咱不是长得帅嘛!大姐,你也听说啦?咱们马上就要有房子有地啦!其他人都让我来问问你们,有什么要提出来的条件没有,那边的人明天到咱们家这边,大伙一起来合计一下。” “合计一下啊……”嘉莉挠了挠下巴,又望了望天,然后说:“你等一下,我给你找个可以合计的人啊。” “嘿嘿嘿,我就知道大姐你想不出神马,是不是想让陆头接电话啊?” “再这么没大没小的,回去让你好看哦!”嘉莉冷哼了一声,吓唬道。 “别啊,好不容易许头不在,家里安静很多呢!大姐千万别在几个大哥面前告状哦!”联络器那头传来求饶的声音,嘉莉又冷艳高贵地哼了一声,走了几步,摘下联络器,扔给了陆广明。 陆广明看了嘉莉一眼,推了推鼻梁上平光镜,开始接电话。 嘉莉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听了会儿,觉得陆广明他们谈的那些完全没有智商上的问题,于是就施施然地走开,向其他人去报告这个好消息。 四个队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表现出来的激动和欢天喜地让嘉莉感到十分满意,于是唐佳,许安阳和林川的木板脸就被她省略了过去。 等她溜达了一圈,陆广明那边也已经结束了通话,嘉莉走过去,眨着眼等对方聊聊还有什么‘需要大家一起合计的事’。 陆广明定定地看了嘉莉好几秒,终于忍不住推了推眼镜,挪开眼睛,低声说: “我已经嘱咐好那边了,预计没有其他问题,我已经计算过了,咱们的同伴增长率已经平稳,未来领地内的产出完全足够各自需求。” “真哒?”嘉莉笑眯眯地弯起亮闪闪的眼。 没有什么比听到这种消息更让人身心愉悦的啦~\\(≧▽≦)/~ 从一开始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必须防备着被人发现,到后来找到了林川,把别人的房子当成他们的家,再然后发展了许安阳和陆广明,有了个大概的家,再之后同伴越来越多,家也越来越安全,越来越像样,到现在,他们终于连自己的合法领地都有啦! “嗯。”陆广明像是怕被嘉莉亮闪闪的笑容晃花眼一般微微侧过头,声音低沉,态度却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又停了停,望了望已经聚拢过来的同伴,转回头轻声问: “所以,有一件事我觉得需要向你征求一下意见——” “什么事?”嘉莉萌萌哒的歪着头向所有同伴露出笑容。 陆广明轻轻出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向遥远的东方: “咱们需要的东西已经基本得到了,不管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后续手段,到目前为止,咱们不再需要从人类那边寻求任何必须物,其他的好处对咱们目前来讲都是可有可无,所以,你真的要继续走吗?跨过这条河之后,就意味着咱们要加入竞逐,竞逐的对象不只是那些虫子,还有和咱们一样的异化者,危险——重重,我们并不畏惧危险,但是我们畏惧‘你’陷入危险,相信你也有所感觉,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脏,我们不能容许你出一丝一毫的问题!” 是啊,所有的同伴都是族群的血肉,有人肩负思考,有人肩负监管,有人肩负行动,有人肩负教导,不管肩负着什么,大家都是一个整体,他们不允许她出危险,她又何尝能容忍他们受伤? 但是—— “我要去。”嘉莉表情放空的也望向那个遥远的方向,那里是未知的,危险的,但同时也是她心之所向的,她血液里的东西在一刻不停地告诉她,她得去,她必须去,因为,那里有她一直期盼着想掌握的,他们这一个种族的,未来方向。 110 启介不知道一场意想之外的危机在机缘巧合下,自己化险为夷了,兀自陷入这情况十分不妙的苦战中。 他低估了岩濑恭子的水准——她也属于感觉型的车手,又一鼓作气地选择了堂堂正正地领跑式而非后追式的谨慎迎战,还在熟悉的地头上跑着,但最让他感到最邪门的是,在两人水准不对等的情况下,一时间竟然真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或许还是她小胜一筹。 随着时间的流逝,领悟需要的那一抹灵机一动却迟迟未至,启介心里的焦虑也在不断增多,堆砌成巨大的压力。 再这样下去不行。 不再寄托于那虚无缥缈的顿悟,启介知道自己要尽快打开突破口,唯有耐着性子回想老哥的话:“单turbo,我的……她的是双turbo……该死,这到底是怎么意思?!” 他每当这个时候,就特别怨念大哥那爱逼他开动脑筋的猜谜嗜好。 “这里的路面牵引力实在太差了,”他只觉自己现在就是空有一身力没处撒,不由得抱怨起松本他们的粗心大意来:“调试时都没去注意一下吗?好歹把……等等。” 这真的是一时疏忽吗? 猛然间想到什么,他的表情凝固了短短一瞬,旋即恢复了正常。 “调试!” 调试是由大哥凉介亲自过目,再给出参考意见的——没理由这么明显的错漏都会放过。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本就是出自凉介示意的手笔。 “怎么现在才想明白呢。” 启介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在欲哭无泪之余,也郁闷自己的迟钝。 FD较去年的这个季节还要来得难操控得多——加大的马力固然是应付上坡战的绝对利器,可油门的控制技术却仍然停留在过去的水准,自然就来得吃力一些。 若说平时还能靠其他方面技术上的娴熟将它掩饰过去的话,那么在和恭子的这一站中,短板就被暴露无遗了。 启介在这头焦头烂额着,那头的凉介和拓海在前者换了身衣服后,也默契地任由先前的暧昧气氛自行消散了。 跟先前的西装革履不同,凉介现在的穿着款式很是休闲,宽松的深蓝色衬衫和质地柔软的长裤,被熨得平平整整,不见一丝凌乱的皱褶,只是无形中淡化了那以往的温文尔雅,衬出他修长挺拔的骨架,又透出斯文俊美的面貌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优雅来。 减少了压迫感和攻击性,但……好像更吸引人了。 拓海在胡思乱想着,凉介从容淡定得仿佛方才的旖旎不曾存在过,重又拿起资料夹,跟拓海讲解起86的改装思路来。 拓海很快也跟着进入状态,抛却烂七八糟的念头,只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忽然留意到凉介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青色,不禁问:“啊,是没有睡好的缘故吗?” 凉介揉了揉眉心,双目微敛,半晌坦白道:“最近在赶一份临床报告,两天没睡。” 毕竟他不但要按照父母希望的那般——也是作为不放弃山路赛车的交换条件,提早去自家医院实习,还要兼顾D计划的行程和两位车手的训练。 这些却是他不愿意跟拓海透露的小细节。 拓海也不多问,只关心自己最在乎的那一点:“很紧急吗?不能再晚点做吗?” 凉介摇头:“已经拖了很久了。”见拓海还是一脸天都要塌下来般的担忧,他既感动又觉得有趣地笑了笑,温声道:“启介那里恐怕还要跑一个往返才能解决,我想趁现在完成它——你方便替我去二号车那里拿那个蓝色的文件夹过来吗?” 拓海点点头,立刻就去了。 可当他抱着文件夹回来,轻手轻脚地拉开车门时,却惊讶地发现这不过是片刻功夫,凉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阖上了双眼,长长的眼睫下笼着一小片阴影,倦怠的潮涌决了堤,身体自动调整所萌发的铺天盖地的睡意骤然袭来,怕是连他本人都始料未及。 他维持着拓海离去时的半躺在座椅上的姿势,膝上还放着摊开的笔记本电脑,一手滑了下来,松松地搭在身侧的坐垫上,另一手还在键盘那里,呼吸绵长平缓,胸前微微起伏。 ——他睡着了。 怎么都想不到凉介会一瞬就睡了过去,拓海不禁屏住了呼吸,愣了片刻后,又很快被外面吹进来的冷风给弄得清醒过来。 “哧砰——” 拓海如梦初醒地,慢慢关上门,生怕这寒流会干扰对方难得的休息,一转身,恰好对上那张俊美无俦,只线条因睡眠而柔和许多的脸。 “……” 心跳疯狂失速。 拓海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局促地把文件夹放在一旁,一时间手足无措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对纯情又矜持的宿主那颗小心脏砰砰直跳这一点已经懒得再发表任何看法,系统懒洋洋道:“要开启heartbeat试用版1.0吗?这会是第一个任务。” 拓海:“任务?” “选项1:给他披件衣服,开启温情支线;选项2:静静地呆在旁边什么都不做,开启痴情支线;选项3:扒了他衣服捆住手脚直接扑上去,开启鬼畜支线;选项4,直接把他叫醒且将文件夹交给他,开启搭档支线——” 拓海:“……” 他扶了扶额,理也不理滔滔不绝的系统,只默默地打开了文件夹,踌躇片刻后,取过另一部闲置的备用笔电,蹑手蹑脚地潜到了另一排座位上。 ——既然凉介先生说他可以,那他就一定可以的。 升起隔音板后,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就再不用担心会被听到了。 …… 一忙就是好几个小时。 启介倒是没像凉介所预料的那般把这场比赛硬生生地拖成了消耗战,而是仰仗着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野兽本能,灵敏地嗅到了能一口咬死对手的契机就掩藏在细腻的油门操控上。 道路碎石遍布,凹凹凸凸的小坑随处可见,牵引力的不足和调试上的考虑欠佳,都需要车手去做弥补。 他本就是个运动细胞十分发达的人,甚至可以说,在他的脑筋真正转过来之前,身体就知道该怎样做才最合适了,并会在潜意识的驱使下进行练习,迅速掌握,再自然而然地加以运用。 见过好几次的标高牌映入眼帘,启介知道,他们这趟已经快到终点了。 保持这样到终点线的话,他们还需要再赛上第二场、第三场——直到一方被超越或者另一方被抛离为止。 “叽呀呀呀——” 随着刹车踏板被踩下,轮胎剧烈地摩擦着地面,发出叫人牙酸的刺耳响动。 就在这急峻的发夹弯处,恭子的FD再没办法继续那样完美地奔驰,几不可见地于车尾一带波动了起来。 单涡轮而已更适合跑这类路面恶劣的赛道,可在面临扭力不足的先天问题时,也只有摊开双手无能为力一途。 “就是这里了,”虽说对原理一知半解的,启介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破绽,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机会到来,嘴角满意地微勾:“算你表现得还不错。” “——但很遗憾的是,我可不准备再陪你浪费时间玩下去了!” 他的眼神倏地变得锐利而充满杀气,看向黑色FD的目光也不再是先前的那般了,迅猛无比地扯开了这根炸破僵局的导火索。 凉介曾经说过,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对自身实力拥有极大自信的那种慑人气势,敢于孤注一掷的磅礴勇气——就是启介之所以会进步神速的基本原因。 一握上方向盘,切换到比赛状态后就会摒弃掉多余的杂念,陷入浑然忘我境界的启介在这一刻也选择了相信直觉的判断,并不去耐心地等待机会降临。 以濒临极限的速度在黑暗的柏油路上驰骋,两台在外观上极其相似的FD之间的距离被骤然缩短,趁着黑色FD不受控制地往外抛着车尾的当头,他以力拔千钧的狠戾强行杀入了这惊险万分的内侧行车线,连两车的防撞板都在高速下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啊啊!” 这轻度撞击来得始料未及,出于对危险的恐惧和规避本能,恭子一瞬里无法自制地分了神,甚至还反射性地扭动着方向盘往外侧躲去。 启介扯起一个欠揍的笑弧:“哈哈,多谢。” 恭子不知道的是,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即使是暴力切进了内侧,落后小半个车头的黄色FD完全没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超车。 启介之所以会使出这样的扰乱战术,并不是要粗鲁蛮横地霸着里头不放,而是要制造恐怖气氛,让恭子惊慌那么一瞬,松开油门降低涡轮内压。 ——往外档让那么多,她做得比他预计的还要好。 沐浴在情敌悲愤又绝望的目光中,干脆利落地超了车,结束这场叫他憋气了大半场比赛的僵局,启介在驶过终点线时都神清气爽地,无视掉耳边出自本地车队拥趸的呜呼哀哉和哀怨视线,也不理睬那些嘶了嗓子为D计划尖叫不已的远道而来的粉丝,带着个坏坏的脾气的微笑,走到了一动不动的黑FD旁。 他弯腰,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喂。” 趴在方向盘上,沉浸在懊恼的败北的余韵中的恭子有气无力地扫他一眼,“什么事。” “表现还可以。”启介嘴上苛刻地评价着,却主动向她伸出了手:“比赛不错。” “喔,谢谢。你也是。” 不想他会这么说,恭子不自在地应着,也伸手回握的同时,倒是对这个从头到尾都在妨碍她追求藤原的家伙有那么一点点的改观了。 “你的眼光不错,这是台好车。”启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松了手,一副理所当然地在身上擦了擦握过的手心,当做没看到恭子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的模样,咧嘴道:“就是技术差了,车都救不了你。” 恭子:“…………” 在恭子气得发抖,几乎按捺不住下车追打他的念头时,启介也说完了想说的,就施施然地走了。 史浩无奈地看着不留余力地在对手面前耀武扬威的他笑:“启介辛苦了,要做完TIME ATTACK吗?” “随便吧,”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忽然想起了大哥那边的情况,警惕之心大起:“我哥跟拓海呢?” “他们啊。”史浩扬了扬手机,说:“拓海给我发了短信,说凉介2天没休息了,现在好不容易睡着,暂时不要吵他比较好。” “哈?大哥睡了?” 启介感到有些郁闷,又匪夷所思,转念一想,却眉头一动,总算放心一些:“那他呢?” “拓海在用凉介的电脑忙些什么吧。”史浩不以为意道。 “哦,那就一起做了吧。” 以为拓海是在提前预习,启介意兴阑珊地擦了擦鼻子,又钻回驾驶室里去了。 为了彻彻底底地打灭情敌的士气,他反反复复地在山上跑着,拿出生平最吹毛求疵的态度,一脸‘明明还可以做得更好’的嫌弃表情,把记录刷新了一次又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QAQ这次拖延了好久,太抱歉了 111 等凉介重新睁开眼,一时有种不知置身何处的茫然感油然而生,复又闭上,如此反复了好几回,黯沉的眼底才恢复清明,大脑也高速运作起来。 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眉心,很清晰地感觉到那这几天萦绕不去倦惫消散了许多,“拓海?” 他的语气不太确定,可也知道那在隔音板后的人多半就是拓海了。 在这一声问询后,那头隐约传来的声响骤然停住了,不到几秒后,深灰色的隔音板被按钮控制着下降,拓海因熬夜而发红的眼睛和明显还把注意力放在刚完成的报告书上、有些不在状态的神情也随着映入眼帘:“啊,凉介,你醒了。” “……你在做什么?”凉介扫了眼拓海手里的笔记本屏幕,目光惊讶地一顿:“这是?” “嗯,呃,”拓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另一手不自觉地搓了搓:“我只是试试看,参考你储存的那些文献后,大致都写好了,你有空的话修改一下。” 凉介这回是真的感到很出乎意料:“但我这是四年级的课程了,你能看懂?” 拓海心虚地抿了抿唇,含混道:“我多看了几次,差不多就明白了。” 其实是他动用了作弊的手段——在满足智力数值的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向系统用大量表现分购买了学习礼包,接着把数据库导入,一切晦涩难明的文字登时就变得浅显易懂了。 虽然表现分减了不少令他心疼,但只要能帮上凉介忙——以后也能继续帮,拓海这么一想又觉得非常值得。 “你真是……”听着这天方夜谭般的话,凉介在大致速扫了几眼,发现那竟然是比想象的要好得太多——在大四的同期生中都绝对称得上优秀,又有特意模仿他语气的内容。 这意味着什么? 凉介不禁失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该无力,还是赞赏对方的天才,亦或是单纯感动于这份心意好了,最后揶揄道:“是想动摇我送你进职业赛车的决心吗?” 拓海偷偷地瞥他一眼,没看出这是玩笑还是实话。 “谢谢你 。”凉介不再多说,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心里暖得一塌糊涂:“下次不要这样熬夜了,我自己能完成。明天想在演讲时让全校看到你的黑眼圈吗?” 拓海:“…………” 从他那副天都要塌了般的沮丧表情看来,果然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被选为新生代表的这一茬。 凉介好笑地低头看了眼腕表,抬眼,轻拍了下拓海的脸,轻柔地叮咛道:“你现在抓紧时间躺一会,能睡多久睡多久,等下直接一起回大学。” 拓海迟疑:“但是……” 凉介微笑:“你已经让我睡了很久了,现在安心把一切交给我吧。” 拓海点点头:“好。” 凉介也不着急出去,等看拓海躺下,又看他瞬间就坠入梦乡了,才打开车门走出去,问史浩道:“让你们久等了,启介呢?” 史浩听到这救世主般的熟悉声音时,怎么都掩饰不住喜出望外了:“凉介!你终于醒了,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我没有任何问题,”凉介引着他往远离一号车的方向走了几步,“不用担心我。” 松本本能地往他身后看了看,奇怪道:“拓海呢?” 凉介一边找启介一边说:“他在休息。” “……”松本脑海里闪过一个怪异到不可思议的念头,反射性地瞟了眼凉介的腰下,见他走路姿势一切如常,在松口气之余,投往一号车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凉介笑着,语气温和:“你在看什么?” 松本僵硬地换个话题:“启介那里需要凉介你去看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就打破记录了,还在不停地跑,每次都刷新一点点。” 若说是赤城山,爱怎么跑怎么练都是他的事,可这毕竟是别人的低头,任谁都看得到对方车队的脸越来越黑了。 凉介思忖了会,“去让人叫他回来。就说是我的指示。” “好的。” 松本如释重负地当了回跑腿,去喊人阻止抽风状态的启介了。 几分钟过后,亮黄色的FD迅速从山底飚来,带了几分不情愿地一个急刹车,被拖长了的刺耳‘嗤嘎——’声响起,它骤停在抱臂而立的众人面前。 “怎么了老哥,”启介不太高兴地关上车门,眉毛一扬,随口问候道:“休息得还好吗——等等。” 留意到了个糟糕的细节,他那漫不经心的神情转为狐疑,在凝神回忆了一番后,脸色猛地变得难看起来:“你怎么换衣服了?!” 原来是白色西装套,现在却成了披着深黑色风衣的保暖休闲装。 “拓海,喂!拓海!你在哪里!” 一般都出奇的迟钝,可偶尔又额外敏锐的启介此刻就又气又怒,中气十足地吼着,到处找人。 “安静。”凉介冰冷地喝止了他:“他在休息。” “休息?!”立马就联想到了那堆床底下藏着的录像带画面,启介愤怒地大叫:“大哥你换衣服,他去休息,你们到底——” 凉介云淡风轻:“他帮我写报告去了。” 竖着耳朵听的众人:“…………” 得到这个荒诞离奇的解释,启介倒是没怀疑这是老哥在信口开河,嘴角抽抽,拔高的调子弱下去几分,不再表现得像被偷了心爱红烧肉的小狗了,兀自带了几分埋怨道:“不早点说……老哥居然会让他代写?他不是明天才正式入学吗,怎么可能写得了!” 他越想越怀疑。 凉介轻笑一声,温润如玉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矜贵,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弟弟听得到的音量道:“所以你再这样把逃课当家常便饭的话,距离可是会被越拉越远的。” “那笨蛋再聪明也被大哥你耍得团团转。”在上课的问题上,志向明确的启介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算了,今天忙完了,准备回去吧。” “这正是我要说的。” 凉介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针对恭子,在跟对方车队点头致意后,赶在天亮前,载着完胜的结局,率着D计划的成员们回去群马县。 途中被震惊到了的史浩还有些精神恍惚,尽管在开车,还是不停跟一言不发的松本叨叨着类似于“拓海竟然天才到这个地步”“现在开车都这么疯狂不光要有好天赋还要有好脑子吗”“难道厉害的车手都藏在医学部”“凉介怎么会堕落到让拓海代写”“我还以为启介才会这样”一系列问题。 面对源源不绝的骚扰,困得眼皮打架的松本在忍无可忍之下,冒着被寒气笼罩的危险,硬是选择了挪到凉介背后的座位。 ……这才总算消停。 松本叹了口气,觉得这一路上是很难睡着了——大概是出于补偿心态,拓海在返程的路上就乖巧地枕在启介那肌肉扎实过头而显得**的腿部,微微蜷着腿,凉介则神情淡然地坐在启介的身侧。 唯一幸福的恐怕就是启介和拓海了——前者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偶尔拨弄下手心底下那触手可及的软柔发丝,后者也不挑位置,仍然睡得舒舒服服呢。 这算是什么事。 想起秋山延彦和岩濑恭子,又想起馆智幸等人…… 松本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内心纠结地想着,这难道是爱情版足球比赛——人很多,球却只有一个? 因为启介的擅做主张和凉介的意外入睡,这本该算得上是速战速决的远征愣是消磨了太多的时间,等他们回到群马,天已经从蒙蒙亮转为旭日初生,又到霞光万丈了。 累了一天的启介也没能坚持多久,开了没一会就跟着睡了过去,头随着车身的颠簸一点一点的,手却还牢牢记着护住腿上的人,保持了一个不自然的姿势。 “不送拓海回去吗?”松本看着自己的工作搭档——为FD调校的青山把FD停进高桥家的车库,然后是由后勤人员石田代为驾驶的FC,紧接着是贤太代为驾驶的86——天知道为什么正牌车主们全都要挤到一号车上抢掉原来的乘客位置,不禁问了句。 好在这次多带了几个后勤人员,不然要安排把那几部车开回去都是个大问题。 “开学典礼十点开始,他和我都要提早进场做准备,来不及先回豆腐店了。”凉介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强压下不舍得叫醒拓海的怜爱,往眼睑上滴了滴冰凉的清水,看对方一个激灵地睁开眼:“醒醒。” “……” 拓海不适地眨了眨眼,茫然地与近在咫尺的凉介对视。 说是对视,却是全然没有焦距的。 “拓海?” 不光是凉介,连其他人也觉得这样呆呆的拓海很可爱——不像是平时的那种心不在焉的发呆,而是初生小动物般的纯净无暇,澄澈的眼眸里偏偏充满了迷茫困惑。 启介连他本人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唇角翘了起来:“起来了喂喂,笨蛋。” “噢!” 生物钟被扰乱了的拓海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来,连打几个大哈欠,也不顾头发乱蓬蓬的呆毛乱翘,眼睛半闭半睁地就往外走了一步:“老头我知道了……” 在意识不清不楚的情况下,他习惯性地开始装豆腐。 于是在旁边兴致怏然地等着看笑话的人就眼睁睁地目睹了,拓海随手抡过毫无防备的启介脑袋牌豆腐,往置物箱的方向‘嗙’地一撞的情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厢内炸雷般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凉介都有些忍俊不禁。 半分钟后,拓海完完全全地醒了,甚至还眼泪汪汪地蹲在地上,双手可怜地捧着头,顶上有个被醒来后恼羞成怒的启介敲出的一个小鼓包。 “哈,哈哈哈哈,”史浩简直笑得停不下来,不但把先前的疑云抛到了九霄云外,还很好心地记得安慰他几句:“你让启介丢了这么个大脸,他只打了你一下,已经很不错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破50W字啦~~ 其实我感觉越写越无聊了,QAQ难为你们还看得下去。但还是会好好收尾的,在进入最后2个剧情之前,先让拓海过一两章在凉介大神罩下的美好大学生活【缓解下我对他原作里跑去当货车司机的怨念 另外,我的作者收藏停留在699整整3天了,求助攻求飞升到700!~~~~(>_<)~~~~ 112 于1949年建立的群马大学的医学部坐落在前桥市昭和地区,春天的开学季中,拓海受编入的是医学部医学科,凉介则在去年10月结束了二年制的修士课程且顺利通过了相关考核,今年正式开始四年制的医学科专攻,即博士课程。 想着开学典礼这天会显得比较拥挤,凉介索性没开自己的FC来,而是让自动请缨的启介代劳,将他们送到大学的侧门,再折去他那所三天两头不见露面的私立大学意思意思走一趟。 大概是因为来得太迟了,他们预想中的人挤人车挤车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很顺利地在路基边停好车,启介干巴巴地回头:“醒醒,到了。” 一身正装——在启介充满醋意的眼里算得上是情侣装——的两人亲密偎依着,拓海不知不觉地就在途中靠在凉介肩膀上睡着了,凉介则一手保护性地环住他,不让他在小颠簸里往玻璃窗碰去。 “啊。” 拓海揉了揉眼睛,“谢谢启介先生。” “先生你个大鬼头。”启介不爽道:“今天别给大哥惹麻烦啊。” 拓海敷衍:“嗯。” 启介依依不舍地看着拓海下了车的背影,嘴里却不客气道:“稿子都背好了吗?没背好就尽可能简单一点,不要紧张。” 拓海回头看他一眼,很是无语:“知道啦。” 于是来报到的新生老生都眼睁睁地看着,在分明很空旷的广场上,一台黄色的FD以足以令它的制作商羞耻不已的龟速,不情不愿地挪走了。 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们皆都是一身齐整的深色西服,外套下是纯白的衬衫,脚上擦得锃亮的黑皮鞋,男女生分别佩戴着黑色和白色的领结,简简单单地区分开来,尽管还有不少人的面孔稚气未脱,这一身装束也额外显得人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焕发着年轻人独有的魅力,叫人眼前一亮。 凉介驾轻就熟地领着拓海避开汹涌的人潮,离那群拿着地图迷迷糊糊地到处找地点的新生远远的,选择了条比较僻静的小路,可即便是这里,也还是堵着好几个来自各个社团的招新人员。 “啊!” 那些无所事事地插科打诨的人透过葱葱郁郁的树枝间的缝隙看到有人来了,忙打醒精神,拿着几份传单就要上前,结果还没来得及口若悬河,看清两人的长相后,跟个木雕似地竖在了原地。 “TATATATATAKAHASHI(高桥)!” 注意到他声若蚊蝇,抖如筛糠状态的其他人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了下,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场眼睛发亮:“高桥凉介!” 本只想网罗几只漏网的小鱼虾,结果却捉到了一头优哉游哉地游着的大鲨鱼。 他们兀自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拍赶着早起的苍蝇的负责人却比他们清醒多了,有气无力地说道:“别想了,那位学长自己就是个社团的社长。” “哦哦是哦,”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的后辈露出个失望的表情,旋即又迅速调整过来:“不对,他旁边还站着个新生!” 之所以能够一眼就认出那个穿着与高桥凉介同款黑西装的人是谁,倒不是由于他将一二年级的学生和面孔熟记于心的缘故,而是因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对方竟然与医学部的传奇人物高桥凉介站在一起也显得毫不逊色,如果是高年级的前辈的话,没理由他会没听说过。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就让里奈子试试吧。”有人突然灵机一动。 “我?!”里奈子咽了口唾沫,倒是没拼命摇头,只为难地又看了眼那一对叫人目眩神迷的帅哥,激动不已。 “我们在这里你最漂亮啦,”那人继续蛊惑道:“就试一试,不用勉强,如果能拉进来一个也好啊,高桥凉介的人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身看起来也超赞的……这么优秀的新生资源要是拿到手,肯定会被其他人羡慕死的!” 进一步被动摇,里奈子的纠结所有人都看得到。 “我我我我上了。” 一向最胆小,这次的招新摆桌也只是被硬赶着上架的里奈子腿肚子都打着哆嗦,可面对美男X2的强大诱惑时,终究是战胜了那心底的胆怯,挪着步子就往他们的方向走。 “那个,请等一等!” 她鼓足勇气道。 本正跟凉介交谈着渐行渐远的拓海闻言,奇怪地转头看着她,虽然没有开口,但漂亮的眼睛里仿佛就写着“有事吗”这几个字。 “……那个,愿意加入吗?”里奈子结结巴巴地说着,小碎步跑过去,把被捏得汗涔涔的传单发过去,也不敢与他对视:“我,我们社福利很好的噢,周三还会去涉谷聚餐,有很好吃的上等牛肉……” 她几乎快急哭了,平时听学长们说得那么利索的话,现在却变得乱七八糟的…… 拓海歪歪头,接过她手里的传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谢谢,很不错的样子。” “诶?!”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里奈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你这是同意了吗?!” “啊,”拓海一愣,忙否认道:“不是的,我只想说你刚才的步法挺不错……” 里奈子:“……” 她偷偷地瞟了眼面前这个语气温柔和缓,样貌又精致俊美的学弟一眼,一下就被秒杀了。 悲催地失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咳了声回过神来,不经大脑地回了这个跟招新放一起显得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大概是因为我练过三年跆拳道吧……” 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一直对这段学习经历三缄其口的,结果对方连说都没说什么,她就不知不觉地暴露了。 “原来如此 。”拓海恍然大悟,微笑着看向神情淡淡的凉介:“启介走路的方式跟她很像呢。” 里奈子觉得,自己那颗颤动得只愿能开出朵卖萌的花的小心肝顿时就被一杆重锤给狠敲了一记。 系统慢条斯理地提醒:“咚!表现—50.” “随机任务:绽放,初恋之花!开启。” “任务内容:答应里奈子的请求,加入电影赏析社。” “任务奖励:表现分+1000,魅力(女性)+10,‘开启人际交往的钥匙’X1(用处未知),‘高桥凉介的黑化’X1。” “任务惩罚:暂无。” 末了颇怜悯又疲惫地来了句:“建议宿主小心选择。” 拓海:“………………”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 “嗯。” 凉介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惜字如金地应了句后,顺手抽走了拓海手里捏着的传单。 拓海:“?” 凉介把传单递还给局促不安的里奈子,微笑里带着极礼貌又极疏离的味道:“抱歉,他已经加入了社团了。” 拓海一脸茫然:他什么时候入社了? “啊……”里奈子不疑有他,傻傻地拿回来,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能不能问一下,是哪个社呢?” 凉介眼睑微敛,宛若无意地跟她对了下眼神,很快便移开了,冷淡道:“维持睡眠障碍研究会。” 里奈子愣了愣,结巴道:“呃,这样啊。” 凉介的语气已经显现出那不愿加以任何掩饰、几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的疏远和不欲搭理了:“他是我的。” 里奈子讪讪地缩了回去,也没别的理由再留下他们了,唯有颇失望地任他们离开。 “果然失败了吗。”负责人感叹道,也不对这结局表示意外,还好心地安慰她几句:“这没什么的,能邀请到才是运气好到爆了呢。” 里奈子抚着起伏激烈的胸口,默默地摇摇头:“诶……我只是觉得……” 很微妙。 方才那位以温文尔雅又难以接近的冰山学长与她无意中对视了一眼,她心脏差点被吓得停止跳动。 ……那分明就是杀气啊!! 里奈子简直要抓狂了——他们还是手牵着手离开的。 大庭广众下很习惯地就做出了这样亲昵的举动,恐怕连感情还够深的情侣们都做不出来的吧。 可怜的她千思万想也猜不出自己有什么可能得罪这位今天外素未谋面的偶像级学长,想破脑壳,也不会明白仅仅是因为拓海对她挺友善而不是躲避的缘故…… 拓海贴心地等到走得看不见那些人了,雪白的教学楼近在眼前时,才偷偷摸摸地压低声音问凉介:“那个,是凉介你建立的社团吗?” 他的腔调里难掩好奇——虽说被擅自安放进了个听都没听过的社团,拓海却觉得再高兴不过了,一点被越俎代庖的不悦,甚至是意识都没。 “嗯,”凉介轻轻地嗯了声,歉意道:“你愿意吗?我作为会长也还没来得及询问你的意见。” 拓海连连点头,还很自然地帮着操起心来:“当然愿意。但你不需要去收人吗?” “只要有五个人活跃,就不会被强制解散。”凉介这么说着,暂时结束这个话题,径直牵着拓海,把教学楼里会经常用到的实验室教室都走了个遍,事无巨细地讲解着。 拓海很感激这份细心和陪伴,内心还有个很隐秘的小愿望在悄悄萌芽——要是这栋楼是摩天塔就好了,逛半天都不为过。 提醒他们时间的是预兆着开学典礼开始的钟声。 “我们该去了。” 凉介说着,唇角噙着宠溺的浅浅笑弧,洁白而修长、肌理匀称的十指伸出,给拓海理了理被戴歪了一点的领结。 浅棕色的发梢微卷,在整理的过程中几缕最为调皮的滑过了那双钢琴家般优美的手——平时多半只握着手术刀柄,此刻付出了极大的专注去应付这么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带来表面上的微痒的同时,也在宁静的心湖里掠起了一小圈涟漪。 心爱的人那柔软的发丝叫抚弄它的人很轻易就产生爱不释手的感觉,凉介也不例外,不过他这次也依然控制住了,只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 真想把他捆起来。 让他那里都没办法去。 暴戾的念头隐约浮现,凉介微微眯起了眼,面上平静如初。 由于角度的缘故,低着头,又比凉介要矮上一点的拓海没机会留意到那道在冰蓝色眼底闪过的异芒。 拓海等了半天没回应,不禁困惑地抬起头来:“?” 凉介若无其事地撤回了手:“走吧,不然会迟到了。” 半小时后,布置完毕的礼堂已经按照年级排序地坐满了人。 “……现在请一年级的新生代表藤原拓海来讲几句话。” 冗长的校长发言,表情无波无澜、内里却悄然进入睡眠状态的拓海猛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眨了眨眼,一时间还没搞清楚身在何处。 拿着麦克的人看他一眼,本来即将出口的训斥不自觉地就咽了回去,改成再出声邀请了一次。 拓海忙应道:“是。” 他走到一半,系统懒洋洋道:“特殊场景激活状态‘上帝光环’,魅力值和蛊惑值在现有数值上将发挥500%的效用,持续时间:10分钟。” 拓海的神经紧张极了,没留意系统又在叨叨什么,见没弹出什么任务框,就更没把它放在心上了。 他一路从后台放置的椅子处绕出帷幕,站在台上往上看去时,黑压压的全是人脑袋,由于数目太多太密集,别说分辨出每个人的五官和表情,整个辨识能力都变得麻木了。 拓海暗暗地吸了口气,心想——“既然凉介先生说我可以,我就一定可以的。”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保持着这‘前面就是一堆免费7-11便当’的自我催眠状态,机械性地完成了简单地演讲,自认功成身退——完成任务的拓海根本就没发现,底下那些濒临打瞌睡和闲聊的学生们因他的出现引发了多大的骚动。 作者有话要说:唉,发什么文都要被审核的日子到底何时能过去啊……回复评论都回复不了。蛋疼 113 拓海以为自己提前三分钟赶到教室是属于正常范畴内的,结果一拧开锃亮的门把手,迈进一步,便毫无心理准备地碰触到了近千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原来的闹哄哄也跟卡了壳的磁带似的骤停下来。 拓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 不小心跟所有人都看了个对眼。 把这归类于自己的多心,拓海微微摇头,忽略掉不断涌现的怪异感和耳畔那个可恶的‘噗嗤’,稍显局促地抓着斜挎包,一步步踩上台阶,试图找到空闲的座位。 这门课有那么多人选修吗? 他好像到了个不该到的古怪地方…… 竟然受欢迎到台阶上都坐满了人……都看他做什么? 拓海不禁扭了扭头,再三确定讲师还没来自己怎么都称不上迟到,可被万众瞩目的情况仍旧得不到丝毫缓解。 是他头发乱了吗? 郁闷地在脑海里闪过这个疑虑,忙伸手凭感觉拨了拨翘起的几根头发,这个动作立竿见影地便掀起了一场团坐着的女生中的小浪潮,尖尖的声音被刻意压低,恰好是拓海听不清的程度。 拓海无措地站了会,但很快就被别的引去了注意力——他发现在最中央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可两侧都坐满了人,想抵达目的地,就要请那些已经把书写用的塑料板放下的人给重新拿起来,挪挪位置了。 ——到底要不要过去呢? 稍作犹豫,拓海便在那将持续近两小时的课程的影响下做出决定。 请坐在外侧的那些人起来一下,好让他走过去——期间收获无数烫得能在他身上戳个窟窿的炽热目光,和如释重负的深深叹息。 等他好不容易坐下来,旁边的人也按捺不住激动地开口了:“你,”他窘迫地发现自己一开口就是个破音,忙咳嗽几声,“那个,你就是今天的新生代表藤原拓海吧?!” “呃,”不料会被人直截了当地认出的拓海听得愣了愣:“嗯。” 典礼很是冗长无趣中,又是进行到后期的时候了……难道其他人不是都在打瞌睡吗? 拓海那缀着长长卷卷的睫毛的眼皮犯困般半耷拉着,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瘫着看不出任何表情——这是他无意中向凉介学的,不管心里怎么慌乱怎么不自在,都能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淡定架势,反而能让别人以为没有奏效,而因自我怀疑而乱了阵脚。 那人对拓海的神游天外根本无知无觉,咽了口唾沫,用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语调问道:“你,你……你是不是D计划的那个超有名超厉害的下坡ACE?!” “啊。” 捕捉到‘D计划’这个关键字,回过神来的拓海顿时吃了一惊:凉介先生的影响力已经扩散到这个地步了吗? ……真不愧是信仰标杆般的传奇人物。 拓海情不自禁地感到喜滋滋的同时,也想着既然凉介先生都把讯息公布到D计划的网站上,那么,就算他说出去应该也没什么吧。 “如果去除掉‘超有名’和‘超厉害的话。” 他低声说着,在那充斥着期待和紧张的目光里,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出来。 “喝——!” 然后拓海听到了一群齐刷刷地倒抽冷气的声音,那发问的人更是一脸满满的感动,浑身发抖,手忙脚乱地扯下崭新的书本的扉页来:“请请请你帮我在这里签个名!我我我一直有支持D计划,你们,你们真的是太棒了!” 拓海:“……” 他木然地接过那张几秒还好端端地呆在课本上的纸,眉头抽了抽,终究是拿起了签字笔——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意味着情绪阀门得到释放的讯号灯,那些按兵不动的人也忍不住炸锅了—— “哇哇啊啊啊!!受不了了他真的好可爱好帅!!!”——女生们虽然隔得较远而听不到对话的具体内容,可却不曾错过这头的动静,这下光看那嫩嫩的男神露出迷茫的神色就足够让她们的心给生生萌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快看,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能稳进东大却硬要来我们大学的傻瓜!” 男生们则更关注获取他的签名:“混小子我也要!” “明明说好了排队来你敢不守约定地抢先机,太狡猾了!!” “这个座位早知道不让你,我%(&¥@” “滚蛋,你本来就不是他学系的好意思过来——” “说得好像你是一样,我他X的一早就进来占座,你识相点就快让出来!” “*&@的*&#的我见到活的豆腐车神了!!!” “D计划是什么,”也有真正在等上课的学生一头雾水,只单纯被这头不同寻常的动静给吸引了,保持不住两耳不听窗外事的冷淡了,不由得冲他们这群脸红脖子粗、都快要大打出手的人,依着那听来的只言片语问了句:“群马很有名的驾驶学校吗?贵吗?” 拓海:“……” 与他的呆若木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乐颠颠地做着统计的系统:“表现+50,表现+10,表现+20……” 待到有事被耽误了好几分钟,姗姗来迟的讲师气喘吁吁地踩着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人头形成的汪洋大海,极近水泄不通的拥挤,呈明显的辐射状,越往中心的方向去密集度就越高,而正中间的到底是什么,早就被压得看不见了…… 自然而然地联想起伊藤润二的《蜗牛》的讲师:“……” ——接下来光是整顿纪律,冒着生命危险把一大群不是这个系的学生赶出去,就用了将近半小时。 拿到签名的人一脸欣喜地捧着脸,作为引发骚动的高危源的拓海却被调查清楚大概情况的讲师给不由分说地拎到了台边——那时他也已经处于因被围着而差点缺氧、奄奄一息,衣冠不整的狼狈状了。 唯有紧挨着身为□□的老师坐下,本来剪裁妥帖的西装有些歪歪扭扭,纽扣都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手给强行扭掉了。 拓海板着脸,看起来是若无其事——只有脸是烧红烧红的。 几小时后,无比煎熬地在叫人寒毛直竖的炽烈目光中度过了第一天的所有课程,已经被磨得一脸郁郁的拓海用早上凉介帮忙准备的厚围巾包着大半个脑袋,也不在乎来来往往的人投过来的看神经病的目光,就这么腿软地蹲在楼边的草丛里,等凉介做完实验出来。 也是这时候,拓海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与凉介同校的好处——每天至少能见两次,嗯,他还说中午会找自己一起用餐……那就是起码四次…… 真是太棒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拓海一点也不觉得蹲在地上拔草无聊——对经历了魔鬼体验的、现在的他而言,连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也是一种难于言语的幸福了。 成功把第八株蒲公英拔成了秃头,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自后方响起:“蹲着的那位前辈,请问一下可以吗?” 拓海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草茎,完全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那人只得走近几步,蹲下来轻拍他肩:“打扰一下可以吗?” 拓海:“?” “我想找我姐姐,能麻烦你带个路吗?” 穿着一身高中制服的上原美佳在美女如云的大学校园里也很让人眼前一亮,她笑眯眯地说着,在看清这个蹲在地上、堪称举止奇怪的人的那双漂亮到难以言喻的眼睛时,感觉脸有点点发热,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系统欢欣雀跃:“叮!由于关键人物出现,恋爱主线真‘一见钟情’激活,自动开启。” 拓海的脑海里自动屏蔽了它,抬眼瞅了她一下,歉意地摇摇头:“恐怕不行,因为我也是新生。” ——这家伙的声音未免也太好听了吧。 “这样啊……”被拒绝了,上原美佳失望地叹了口气,拓海于是就感觉有些对不起她,习惯性地抓了抓腮,支吾道:“唔,或许你再等等的话,能有人帮得上你。” 如果是凉介先生的话,肯定可以的。 系统拖长了尾调:“表现+500.回答已录入。线路二‘上原美佳的初恋’可接受,是否同意?” 拓海嘟囔:“才不要。” “真的吗?”没听清他的话,上原美佳笑着也坐下来,大大咧咧的姿势不像个现代高中女生会有的那种无时无刻不去在注意自身形象的样子:“我打了一天的球刚好也累了,懒得找她啦,等着她来找我好像也不错呢。” “……嗯。” 隐约感到跟她的距离靠得有些近,非常担心会一不小心就扣分的拓海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一挪 ,腰杆也不知不觉地挺直了。 “这样坐着很舒服啊。”他不说话,颇能自得其乐的上原美佳也不介意,径直自言自语着:“你真会找好地方。也是在等人吗?” 拓海眼睛盯着实验楼高层的窗户,心不在焉:“嗯。” “你怎么只会嗯嗯嗯啊,”上原美佳忍不住笑了,觉得他真是很新鲜:“跟我认识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气质温和,长得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俊美,文文静静的一点不浮夸,明明是最有资本的人啊。 拓海:“……” 他迟疑了下,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接下去。 好在他的为难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腕表里的分针指向11的时候,安静的实验楼也变得嘈杂起来,不一会就跑出来一群最迫不及待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个五官轮廓与上原美佳很像的、跑得气喘吁吁连试验用的白大褂都来不及换的女性。 “美佳!”她老远地就看到了妹妹,跑得更快了:“让你久等了!我不是让你直接在停车场那边等我的吗。” “没事啊姐姐。”上原美佳蛮不在乎地摆摆手,站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黏上的草屑:“我遇到个很棒的前辈陪我一起等呢。” 拓海老实道:“不是啊,我只是自己要等人而已。” 上原美佳:“……”她勉强压下尴尬的感觉,笑着说:“但有你在我没那么无聊啊。” 拓海补充:“就算你不在,我也会在这里等的。” 上原美佳:“……” “表现-100,”系统无力道:“…………你少句话好吗?” “哦。” 拓海无所谓地闭上了嘴。 “呃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美佳的姐姐长吁了口气,朝向也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有没有凉介出来的拓海道:“非常感谢你——咦?!” 上原里奈子极度震惊之下,倒霉地咬到了舌头,眼泪汪汪道:“嗷!是你,你!” “姐姐你认识他吗?”美佳奇怪地问道,然后略带埋怨地看了眼拓海:“你还骗我说不认识呢!是故意耍我吗?” 系统幽怨地碎碎念:“表现-100……好浪费,你们的相性度是目前为止最高的啊……” 拓海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决定自救——拔腿就跑。 “诶,不是这样的,”里奈子如梦初醒,顾不上跟妹妹解释了,赶紧追上去:“对不起对不起!” 她诚惶诚恐地掩饰住自己那颗萌动的爱慕心,不停地道歉后,很自然地提出了请拓海一起参加他们在涉谷的迎新聚会。 “就是很普通的聚会,大家认识认识,”里奈子拼命解释:“我换好衣服就出发了,今天下午没课的学长们肯定已经提早去了,东西都准备好了的。” 拓海不假思索:“不用了,我又不是新会员。” “不加入也没关系的!”里奈子不肯放弃:“请你答应吧,随时走都可以的,多认识些新朋友不也挺好吗。有很好吃的烤肉呢,社团有一位很慷慨的学长赞助,这样的活动会经常有,持续好几天~~” 烤肉? 拓海的眼底掠过一抹亮光,可这样的动摇只存在于一瞬间,他最后选择了说实话:“……但我要等凉介。” “是高桥学长吗?”想起早上那个冷得让人牙关打颤的眼神,里奈子心里一咯噔,“你们关系这么好吗?是入学前就认识了?” 拓海乖乖地盘腿坐着,围巾包得很严实,声音也有些闷闷的,可任谁看到那双眼睛和听到这语气,都会选择相信而不是觉得这是单纯的客套:“是凉介先生一直在照顾我。” “好厉害啊。”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着,忍住细问的冲动:进一步引诱道:“但是他没那么快出来呢,博士课程的最快也要两小时后结束了。要不然你发条短信跟他说声,等快结束了,我送你回来好吗?” 他早上演讲后爆发出的人气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站在台上只是简简单单地说着话,连穿着也只是细节方面更考究一点,更没有做出故意彰显个性的夸张举动去吸引人的眼球—— 可藤原拓海就是像个超级发光体,让人移不开对他的关注。 偏偏也没加入任何社团的迹象,霎时便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香饽饽。 为此会长还捶胸顿足了一番——早知道就用尽一切手段把这超优质的新生资源抢过来了。 她都可怜兮兮地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连因误会了人而有些自我厌恶、不太乐意开口的美佳也帮腔:“你就来嘛。” 拓海正要摇头,才刚摆到左边,就僵硬地换成了点头,干巴巴地说:“啊,那就麻烦你们了,只打扰一下子。” “太好了!” 为他的改变决定,里奈子眉开眼笑—— 她不知道这是由于系统颁布了一个‘融入!新团体’的支线任务,奖励是丰厚的表现+20000点的缘故。 拓海在走之前低头啪啪啪地按了条信息,示意自己去去就回,接着就心安理得地去攒分了。 关闭了手机震动的他,根本没想到由于预付已经在昨天用完,这条信息没能发送出去,还静悄悄地躺在发件箱里发霉。 …… 三小时后的实验楼正门口,四处都遍寻不到拓海,手机也打不通的凉介脸色冷如寒霜。 作者有话要说:╭(╯3╰)╮ 114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涉谷的一间门庭若市的烧烤店里虽说坐满了在今天之前位于天南地北的群马大学的学生们,但不需细看也能看出,他们渐渐根据彼此性格和合得来的程度,粗略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堆。 可他们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频频瞥向一个靠角落的人。 拓海难掩拘谨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座位上——免得提早离开时显得太过醒目,面前摆满了食物。那是里奈子见他取食物不勤快,又唯恐怠慢了他,索性出了什么都拿一份来。 由于父母今晚不在,没钥匙的美佳也跟着姐姐来凑热闹,这时看姐姐这副小心翼翼得近乎虔诚的模样,有些腻歪,酸酸地擦了擦油乎乎的嘴角,说:“老姐,你不就想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话一出,本来闹哄哄得不凑近根本听不清的室内都跟被雷劈了一样,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问题正正戳到众人关注的焦点了。 里奈子瞪着她,倏地涨红了脸——这倒不是害羞,而更多是被妹妹的毫无遮掩给气得:“美、佳!你又在胡说什么呢!” 姐姐脸皮一向薄得很,当着众人的面点破少女心思,确实不太好——美佳老气横秋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不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仗着年纪的优势把问题问到底,好届时争取宽大处理:“我不就好奇一下嘛。你有吗?” 收获分数后,又接到了‘与超过10人攀谈’任务的拓海唯有暂时打消了踩点就闪人的想法,没什么食欲地咀嚼着口中的芹菜梗,听到美佳的问题,迟钝地回答道:“……没有。” ——周围顿时响起了诸多如释重负的叹息声,也混杂着把他视为做强劲竞争对手的同性的心情复杂的哀叹。 美佳坏笑:“你为什么要犹豫那么久?” 拓海闻言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只眼底堆满了无辜。 美佳被盯得有点内疚,不情愿地换了个没那么为难他的话题:“听说你成绩很好啊,可以进东大却来这里,有什么原因吗?” 拓海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我成绩吊车尾了很长一段时间,结业时得到的评价也完全谈不上优秀。” 这话听到对他本就充满羡慕嫉妒恨的人的耳里,便换来个假惺惺的微哂,自动将其转换成了拙劣的装模作样,也额外招人恨了。 吊车尾? 能当上新生代表的吊车尾——谁信啊。 美佳期待地看着他,双眼发光,等待下文。 可自觉已经结束话题的拓海却让她失望了……他只默默地垂下眼,把另一根浅绿的芹菜梗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开始咬。 美佳:“……” 无意间开启了‘对不熟人士屏蔽’技能,啃完了装饰用的蔬菜瓜果,拓海自动无视了美佳的一脸便秘,开始百无聊赖地靠摁手机消磨时间。 对他逐渐没了兴趣,吃得打饱嗝的美佳懒洋洋地后靠着,忽然接到姐姐抛来的眼光,只好再次出马,假装饶有兴致地凑过去:“你在玩什么?最近有什么好玩的手机游戏吗——诶?这是什么?” 戴着耳机一脸专注地听着什么的拓海被她突然贴近的脸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反射性地往后一弹,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耳机绳也被拽动得脱落了。 他愣愣道:“我没有玩游戏。” 美佳在那匆匆一瞥中看到是个播放音频的界面,也不爽他的避若蛇蝎,索性不怀好意地调侃道:“那你是在听什么啊?” 八成是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拓海把手机护得严严实实的,轻描淡写:“上课的录音。” 美佳一扬眉毛,用十足十的激将语气道:“我才不信。”敢让她看一眼吗? 拓海连木木的表情都没变过:“哦。” ——确实是在骗你,不信也无所谓。 大概是跟不按常理出牌又频频无理取闹的启介在一起呆久了,脸皮厚度在某方面有所增加的缘故,拓海一点被拆穿的不好意思都没有,还谨慎地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一点也不想让偷录下的凉介版m call外泄。 “……喝喝喝喝喝!!” 美佳恼羞成怒地把拓海面前的果汁替换成了清酒,又赌气般率先一饮而尽。 拓海慢慢地喝了几口后,感觉头脑有点发热,很明智地停了下来。 系统:“提示:宿主当前体质已达兑换条件,是否换取附加版‘千杯不醉’?” ——这种鸡肋技能要来有什么用。 拓海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美佳也暂时丧失了跟他对话的欲、望,就在里奈子欲言又止的这时,突然有个别用眼角余光留意着门口进来的客人的学生,在发现这个不速之客后,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尖锐惊呼。 ——“高、高桥,高桥学长!” 这个名字被率先喊出时仿佛有着极大的震慑力,绝大多数本正交谈甚欢的人都不自觉地站起来了。 磨砂玻璃窗里映出的世界只闪烁着明亮的灯辉,轮廓都是模糊不清的,依稀能辨出色彩,和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小时前,群马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方才弱了一些,但往来的行人早已撑上了雨伞。高桥凉介却连伞也没撑,行色匆匆的模样,目标明确地直奔这间烤肉店。 披了件衬得他额外笔挺修长的黑色风衣,衣袂猎猎起舞,唯一反常的是,他那丰神俊秀的面容上不复以往的叫人如沐春风的温和优雅,冰蓝色的眼珠子里泛着的,而是种冻极三尺,让人不寒而栗的漠然,气场不保留地释放出来,镇住所有人的同时,任谁都感觉得出其中溢满杀气。 “凉介?” 那一声惊呼让拓海也抬起了头,在看清那道身影后,他被酒精折腾得有点迟缓的大脑耗费了好几秒才读取完毕,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他倒是没注意到凉介周身的氛围和神情都非常不对,纯粹是诧异于这个时间地点会见到凉介的这件事本身…… 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宛若无觉,凉介犹如一个高高在上、不可碰触的帝王般漠无表情地环顾一周,几乎是在拓海叫出名字的那一瞬,也捕捉到了那个让他惦念的人。 唇角微勾。 “拓海。” 接下来的人们就看到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上一秒还杀气腾腾得用气势碾压了所有人的巨星级学长,在跟这个临时来做做客、用自己的优秀漫不经心地刺激刺激他们的男性公敌藤原拓海简单地互称了对方名字后,周身那冰寒刺骨的气息转瞬就…… 就这么轻柔和缓下来了。 “呼……” 危机信号解除,不知道是谁不知不觉地就呼了口大气,其他人也才恍然注意到,自己也吊着颗七上八下的心。 没人注意到,凉介状似无意地扫了亲昵地坐在拓海旁边,给他斟酒的某人一眼。 里奈子僵硬地握着杯子,四肢像被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冻住了似的麻痹不已。 比四肢更战战兢兢的,是胸腔里被吹得凉飕飕的心。 完了…… 里奈子敏感地察觉到,那道阴骘到极点的死亡射线绝对在自己身上……定格了好几秒! “是你带他来的吗?” 凉介跟诚惶诚恐的会长略一颔首示意,便顺理成章地提早带走拓海,才一转身,就又跟刚想起来似的回头,冲里奈子温和地笑笑:“承蒙你照顾他了。” 里奈子牙关打颤,强扯出笑容来:“没,没什么……” 她向来怯生生惯了,这次大家也没发现不妥,当然也不敢起哄就是了。 凉介下一句话就带着渗人寒气地,以轻柔无比的语调砸了过来:“但我想拓海并不需要这份好意,以后就不劳费心了。” ——不要乱动别人的人。 “是,是,是……是,我明白了。” 莫名地就感到万分的做贼心虚,压力山大的里奈子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上原美佳大约是最不在状态的人了,舀完布丁,她奇怪地看着姐姐一副想挖坑埋了自己的痛不欲生,随口关心了句:“大姐你怎么啦。” 凉介若无其事地把风衣脱下来,给相比起来穿得有些单薄的拓海裹上,用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磁性嗓音细细叮咛道:“店里有暖气,外面风……温差……” 美佳得不到里奈子的答案,便竖着耳朵听他们这头的动静,这越听就越不对劲了——这人的保护欲未免也太过了吧?! 哪里是爱护学弟啊…… 美佳的嘴角抽搐了下。 简直是父母对刚进幼稚园的自家孩子的那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态度。 美佳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里奈子则拼命祈祷着这位恐怖的学长回头就把她忘掉,可上帝绝对没听到她的心声——雪上加霜的是,不明情况的拓海惫懒地打了个哈欠,跟找到安心的窝的小动物似的蹭了蹭这个让他全心信任的肩膀,眯着眼有点想睡了。 “喝酒了?” 凉介明知故问地摸了摸拓海的头,轻笑道:“一身酒味。” 湿漉漉的褐色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只有一点点。” 凉介笑意不减:“那也还是有。” “……嗯。” 凉介无奈道:“回家吧。” 拓海的反应比平时还要慢半拍,好一会才应了。 “回家吧。” 凉介驾轻就熟地发了条简讯给藤原文太,毫无悬念地获取了让‘参加新社团邀请会而兴奋得喝过头的’拓海去高桥宅休息一晚的许可,满意地把半醉半醒的拓海装进FC,打包带走了。 他们相偕离去的背影一消失在门口,里奈子就虚脱地趴在了桌子上。 “太可怕了……” 她铁定毕生难忘! 群马大学离家并不算远,属于完全不需要考虑在校区住宿的程度。 等FC平稳地驶入车库时,高桥宅还是静悄悄的,只有帮佣所在的厨房亮着光——经常露个脸就早早回家摸鱼的启介不知怎的,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周围没人,再不需要顾忌他人目光的凉介轻轻松松地就把拓海来了个公主抱——他在回程时躺在放平了的副驾上,早就熟睡了——搬到二楼属于自己的那间卧室里。 拓海兀自睡着,平静外表下所栖息的系统却在疯狂地运转着。 ——高桥凉介到底想做什么? ——不对,重点是他到底会做什么! 毫无自己在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觉悟,每当它通过现有的不足数据进行预测时总有种力不从心感,更糟糕的是,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是不是要紧急唤醒宿主比较合适? 鉴于贸贸然地强行叫醒会给进入深度睡眠的拓海带来一定程度上的损伤,不愿大惊小怪的它还在犹豫。 ……这宿主太好骗太没戒心就是麻烦。 不知道系统的心急如焚,柔软的枕头一接触到后脑勺,犹如拉开帷幕时伴随歌舞的序曲,外衣被温柔地一件件褪去,不久后就只剩下纯棉的夏季衬衫裹着这偏于瘦削,但肌理很是匀称漂亮的躯体了。 “拓海?” 试探性的轻唤出现了几次。 系统视死如归:看吧看吧,马上要来了——总有不要脸的人因为长得帅就认为自己不是在耍流氓。 它没料错。 确定拓海陷入沉睡了,然后是一个个蜻蜓点水的吻,既携着发自内心的爱怜,也显示着偷吻者的愉悦,接二连三地落在了温暖而柔软的唇上、颊畔,鼻尖,又沿着轮廓的起伏滑到了脖颈,锁骨…… 像是一场连绵的春雨,编织出一道惑人的网罩,细细地拢住了温驯的猎物,再去一点一点地啃食。 当亲吻落到后颈——也是它所借宿的地方时,系统的不适感简直到达了巅峰。 姓高桥的都特难缠,又以大的这个为甚。 弟弟是类似于‘舍我其谁’但做起来就难度大于登天的傻瓜型,好对付; 哥哥更多是一种‘撒下天罗地网,我对你志在必得’的算无遗策型,一旦被真正爱上了,多半只剩下束手无策的份。 ……更遑论拓海屁颠屁颠地自己跑过去,洗干净躺平的概率还不低。 系统犯愁犯得厉害。 确定恋爱关系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一来,想获取其他人分数的难度就大大提升了——心细如发的哥哥,有强大人脉可以打探消息的弟弟,不说挖到钻石墙角的可能性有多低,单论起高桥兄弟的占有欲,就不是盖的。 最最最可怕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探头过于敏感而搞错了……那动来动去跟多动症一样的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徘徊在那里附近,没再往其他地方挪了…… “你在这里。” 这一声落在系统耳中不亚于平地惊雷。 “你在这里。” 连应酬性的微笑都懒得摆,凉介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次。 系统:“……” 消极的装死逃避似乎不怎么奏效——下一刻的凉介就用一种万分笃定的口吻,冷静地撑起身来,一手摩挲着拓海后颈处最战战兢兢的那块白润肌肤,眼神锐利得像是锁定了目标物的狙击枪:“我想你是能听见的。” 系统:“……” 他一定不是在跟我说话。 “拓海身上住着的无赖房客,” 凉介微笑着,索性指名道姓了:“我有话要跟你谈。” 115 未知的危险永远最恐怖。 高桥凉介很耐心地等待着它的答复,而它在一连串的竭力计算后,也痛苦无比地得出了‘面对面谈判’比‘继续龟缩’要存活率更高的答案。 几分钟后,拓海的眼睑依旧闭合着,胸口徐徐起伏,呼吸平缓,却忽然在嘴唇都不曾有过丝毫颤动的情况下,冒出了一个古怪的电子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听到它响应的那一瞬,凉介便通情达理地终止了威胁性地摩挲那一小片后颈的举动,慢条斯理道:“你露出的破绽太多了,还需要一一说明吗?” 系统:“……” 它感觉到了红果果的蔑视。 但考虑到情势比人强,最后它只是忍气吞声道:“只是一两点也好。”起码能方便收集数据。 凉介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笑意却没抵达眼底:“拓海有时候会无端端地做出很不符合他性格的决定,而且转换时的口吻也很生硬——一定是你在影响他吧?” “碓冰的沙雪,岩濑恭子,秋山涉,现在又来一个学姐,嗯?” 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的出现,系统木然地承受着越发汹涌而来的杀气冲刷。 凉介顿了顿,淡去了那本就毫无诚意的笑弧,冷冷地阐述道:“拓海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做出引人注目举动的人,更不愿意去主动接近陌生人,他隐忍倔强,温柔内敛,低调自谦。你不一定能操控他的思维和身体,却可以通过威逼利诱来达成同样的结果。” 系统一点不怀疑,眼前这个人要不是还属于比较含蓄的类型,是绝不会介意把一切褒义词都用在那个迟钝的呆货宿主身上的。 凉介意味深长:“比如说变身糖一类的?” 它听着他一项项揭露,偏偏还跟事实相去不远,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你肯定早就想解决掉我了吧,那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呢?” “因为你在拓海的身体里。”凉介看向全然那不知外界正发生着的事情,兀自熟睡着的拓海,眼底掠过一丝让它鸡皮疙瘩全起的柔和:“但你最近的作为有点碰触到我的底线了。” 他大概猜得出是自己跟启介在这智能体眼里丧失了获取某项能量的价值,它才让拓海另觅他径。 ——但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系统默了默,开门见山道:“我不希望你再妨碍我——没有我的帮助,藤原拓海本来就不会是你喜欢的人。” 凉介不由得有些好笑,罕有地带了几分讥嘲道:“你要是有本事影响他以外的人的思维,早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系统不服气地辩解:“如果没有我,他再努力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出色。” “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一点……”凉介表现得像是完全没被冒犯到,一如既往地平静地说:“恐怕是我本人最清楚,也完全轮不到你来乱加评论。” 系统:“但是——” “就算没有你,我会爱上他,也只是时间和契机的问题。” 系统锲而不舍:“但是——”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你出来?”凉介丧失了跟它往别的话题拉扯下去的兴趣:“你把影响拓海想达成的最终目的告诉我,我能提供一些帮助。” 面对这么诱人的饵食,系统不禁想了想,警惕道:“你为什么会帮我?” 凉介不答反问:“在目标完成后,你会怎样?” 系统:“从宿主身上剥离,之后的事无可奉告。” “那就没错了。”凉介微微一笑。 潜台词即是——只是想你早点滚出拓海的身体而已。 系统干巴巴地说:“那么……协议达成。” 凉介轻轻颔首。 系统解释了要让拓海积攒足够的表现分变成‘万人迷’的主旨,看凉介面无表情地徐徐点头,似是会真的配合的模样,忍不住胆子肥了点,又问:“你真会这么好心?” “哦?”凉介坦诚道:“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想在拓海身上动刀把你取出来……况且,你多半是可以移动的,也无法用射线对付。” 能通过和平方式去解决,自然是最理想的。 系统:“…………”果然是想过要不人道主义毁灭它的吗。 凉介在纸上稍微划了几下,略作思忖,话锋一转,转为一板一眼地探讨起来:“原来的获取方式偏于狭隘了,通过接触女性来获取分数的话——既然会有上限值的存在,也会有减分机制,你凭什么认为被抛弃的女A不会对女B和拓海产生导致减值的负面情绪……” 确实没往这方面想的系统一整晚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天都泛起鱼肚白了才急急忙忙回到休眠状态,既是要恢复消耗的能量值,也是要消化掉这些信息。 ——没办法,有个不近女色甚至还有恐女症的宿主,哪怕是再强大的智能系统也没办法搜集到足够的资料。 由于凉介这个神一样的新队友真心帮了大忙——他不仅答应过几天就引荐拓海进职业车队一展身手,就算暂时不加入,也能通过刷刷存在感来提前开启职业支线,从而获取更多表现分,还答应了这样那样的一系列大力协助的事。 它需要做的,仅仅是不要强迫拓海去跟那些有潜在分值的女性接触而已。 系统很满意,作为礼尚往来,它一边假惺惺地嘟囔着‘占包’,一边把那些不被宿主欣赏和兑换的XO资料本和录像带一股脑地丢了出来,还信誓坦坦地冲这个顺眼多了的危险分子保证,在被要求的某些非紧要时候,它很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是?” 一个大书堆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凉介却淡定到极点地不露一丝讶色,只信手拿起一本,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还算有些参考价值。 他又瞄了几本,再一起收起来。 “嗯。” 于是凉介也很满意了。 …… 早晨鸟语花香,被蒙在鼓里的拓海在柔软的大床上准时醒来,突然觉得世界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不止是系统没那么聒噪和颐指气使了…… 凉介先生的心情也明显看起来好了许多。 到底怎么了? 在这异样和平的气氛中,他忍了许久,在啃吐司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颇好奇地问道:“那个,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凉介还没开口,脸黑得跟手里涂着的vegemite酱有得一拼,只双眼因熬夜而轻度泛红的启介就“咚”地一声,大力把罐身砸回餐桌上。 “启介,”凉介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地提醒道:“礼仪。” “哈!”毫无胃口的启介把涂了厚厚几层黑漆漆的酱的面包片扔下,咄咄逼人道:“如果老哥你能在知道被你看上的人跟他大哥在同一间房里睡了一晚还能维持心静如水的状态的话,我就能继续遵循礼仪。” 他忙到大半夜才回家,却惊闻噩耗,要不是想着拓海一直喜欢老哥,他也不至于会憋着满肚子的妒火,生生按捺下踹门抢人的念头,死瞪着二楼的方向,在客厅里抽出了一烟灰缸的烟头。 尽管拓海走路的姿势还是很正常的这一点让他心下稍安,可一晚上的煎熬跟大哥的施施然比起来,他愣是没忍住,像头快暴走的喷火龙一样,不知死活地冲积威已久的大哥喷了几口熊熊火焰。 “启介,如果有需要的话,”穿着待会实验用的白大褂的凉介在启介眼里就是个顶级版的衣冠禽兽,哪怕启介周身蔓出的火舌都要碰到他的衣袂了,也仍然不为所动,温文尔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不急不慢地说:“我等下带你去打狂犬疫苗。” “……” 启介这下是眼睛都要喷火了。 “啊!”拓海信以为真,连早饭也吃不下了,关切地问:“我们现在去吧?” “去你个头!!” 启介顶着张抽搐不已的帅脸,硬是拼着口火气把拓海拽走了。 大门被重重踹合,凉介对这番大动静也没做出太多反应。 “还是一样横冲直撞。” 他心想着,放下手中的早报,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拓海被他拉到了FD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发动车子,观察了会后,觉得这不像是狂犬病的症状,也不计较,只提醒道:“我上午有课,要去学校。” 启介凶神恶煞地一瞪眼:“闭嘴。” 拓海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但没过几分钟,又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口吻说了:“第二天就迟到不好。” 启介咬牙切齿:“谁管你这蠢货。” 拓海:“……” 他无声腹诽着‘明明任谁看来,都是考不上公立大学的你比较蠢才对’,但担心启介会恼羞成怒地把车开到北海道,只把这话放在心里说。 “我背下你的课表了。”自然没听到他的腹诽,启介一边怒火中烧地板着脸开车,一边不甘不愿地朝群马大学所在的方向拐了一下,恶声恶气:“会提前把你送过去的。你昨晚跟老哥干什么了!” 拓海也没被盘问的不适,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呃……跟00社团参加迎新会,喝了点酒。” 启介一个急刹车,放弃了冲黄灯的想法,在转红的那一瞬停在了白线前,猛地转头看副驾上的拓海:“就这样?!” ——他可不相信老谋深算的大哥是吃素的。 拓海不解地看着他:“嗯。” 启介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了会,还是被说服了——他之前就有过类似的猜想,得到亲口证实后,语气也渐渐软和下来,但总归是逃不过谴责的中心思想:“你昨晚来我家过夜也不说一声。”否则他绝不会耽搁那么晚。 “啊,我本来想说的。”拓海解释道:“但凉介说你会夜游,我就想不打扰你比较好。” “嘎?”启介一愣,旋即对大哥凉介一直不留余力地抹黑自己形象一时表示出离愤怒,怒发冲冠:“我&…#(*¥什么时候夜游了!”夜游的颓丧日子……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拓海捂着耳朵,任他抓狂,只过会拽拽启介袖子,小声提醒:“绿灯了。” 偌大一台酷炫的黄色FD搁在车来车往的路口半天不动,难免叫人尴尬。 “我知道。” 启介的脸皮厚度显然与日俱增,他对周遭的环境变化熟视无睹,皱着眉头,被后头的车各种摁喇叭抱怨也浑不在意,自顾自地盯着一脸困惑的拓海瞧。 拓海:“怎么还不走?” 启介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的色彩,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凶猛势头,一个饿虎扑食地反捞,宽大的手掌按着毫无防备的拓海的后脑勺,不容拒绝地就往他自己的脸上摁。 ……差点没撞到牙齿。 棱角分明的薄唇一点都不温柔地贴在拓海的唇瓣上,不请自来的牙齿更是半点不打折扣地重啃了受害者好几下。 拓海呜咽:“唔唔唔——” 喇叭声变得震耳欲聋,启介恼这气氛不好——完全没反省自己挑错场合的意思,在估摸的大致范围都啃吻了一次消毒和宣告占地盘后,总算松开了拓海。 “嗯哼?” 启介舔了舔唇角,微眯的眼角很是性感,神情慵懒惬意得像是只偷了灯油的猫。 对石化的拓海,他还厚颜无耻地评价道:“哼?你这小鬼懂什么。接吻的时候要闭眼睛,都第几次了,还不记得闭眼睛——下次知道了吗?” 拓海:_啊。 啊。 啊……? “……总归给我注意点,别老忘了我喜欢你。” 色厉内荏地撂下这话,第三次偷吻成功的启介多少显得有些轻车熟路,下手也秉着快很准的原则,十分老练。 但从脖颈一路弥漫到耳根的绯红,跟FD旁若无人地荡起的迷人Z型路线…… 貌似就有些衬不上他企图表现出来的从容自若了。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节快乐~~么么哒 116 开学的第一周还谈不上特别忙碌,可时间也仍然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周六,也就是D计划的远征日了。 启介一脸吃味地看着都到地点了 ,还在一号车上腻歪的大哥和拓海—— “喔,所以这里只需要在minitab上找资料就可以了吗?” 拓海匆匆忙忙地记了几笔,恍然大悟:“我还以为要更大的搜索范围。” “一年级的报告要求没那么严苛,校内资料库提供的内容就足够应付了。”凉介温声道:“需要帮忙吗?” 拓海不好意思地摇头:“不用的。” 启介的脸拉得老长——是了,偏偏他们还一本正经地拿着资料在探讨,叫他连撒气的机会都没。 秋山涉不知他们这里暗潮汹涌,作为今晚的东道主也是明晚的对手,他一下车就见着眼熟的这帮人,不禁眼睛一亮,熟络地挥手招呼道:“嗨!你们那么早就来啦!” 拓海与凉介一同抬眼转身:“你好。” 秋山笑嘻嘻地跟离得最近的启介击了个掌,结果在这脆得不正常的响声后,他的脸皮抽了抽,揉着疼得发麻的掌心无奈道:“要不要这么狠啊。” “哦,抱歉。”启介粗鲁地用手背擦了把侧颈,面无表情地说:“看到有人迟到了,心情总是不太好的。” ……显然连一毫克的诚意都没。 “哟嘿,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下一步,秋山没眼色地直奔好感度最高的拓海,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肩:“明晚你会上场吗?” 拓海老实道:“不知道。” “保密啊。”秋山冲他使了个心领神会的眼色,还要再说:“咦!” 原来是高桥凉介不动声色地‘拨’开了他还放在拓海肩上的手。 启介更直接一点:“不要动手动脚的。” “好吧好吧,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秋山无语地摊开手,后退一步:“今晚场地让给你们练习,明天比赛对吗?” 凉介眼睑微敛,闻言颔首道:“我们这里没有问题。” 秋山还惦记着上次跟启介比试的败北,笑着说:“我可是一下班就赶过来了,哪里知道你们来得更早?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有苦练,休想再在同样的破绽上击败我,别忘了,这是我跑惯的地头。” 启介脸色稍缓,啧了一声:“跑一圈?” “求之不得!” 习惯用行动表示的秋山立马就要窜回他的雷宾上去,忽然捕捉到了拓海四处梭巡的举动,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忍地道:“我们的下坡车手……咳,是延彦硬要找来的人,反正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他始终觉得这样做太叫人难以启齿了。 集大家之力去购买一部专门在轻量化上完胜86和FC的卡布奇诺,又找职业级的拉力车手坂本来驾驶…… 简直是在用尽一切有利条件,明晃晃地欺负远道而来的D计划啊。 但多次劝说也没用,似乎是被高桥凉介上次那干脆利落的完败给刺激到了,他那位表兄弟天天把自己关到书房里琢磨录像带,敲击键盘的声音也基本没停过,而大功告成的最后方案,便是明晚即将出现在这里的坂本和卡布奇诺了。 “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我都要阻挡住D计划前进的脚步。” 这么说着,延彦托了托鼻梁上架着的镜框夹,任那冰凉的镜片挡去炽盛的怒意和熊熊斗志。 ……但如果这样还是不幸输掉的话,岂不是输赛又输脸? 可秋山延彦的意志是如此坚决,他再缺根筋也说不出叫这近似于泼冷水的话,于是,尽管始终觉得表哥是在扛着大义凛然的旗帜去公报私仇,他在一番纠结后,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对方安插个超级外挂进来了。 原来的车手的水平根本没法与这只堪称‘梦幻车队’的D计划进行同等级的较量,预计中是要稳输的。 “他怎么了?” 涡轮改装的LEVIN已然追着FD往山下的方向跑去,拓海自然是搞不懂秋山涉的支支吾吾是因为什么的,很自然地侧过头来,问一言不发的凉介。 “不用在意他的话。”凉介的语气和缓,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可能是找了比较厉害的枪手过来吧。” “啊。”拓海微微睁大了眼:“那我们会有麻烦吗?” 凉介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我还没见到对方,问我也没用吧?” 拓海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傻,哂笑道:“……说的也是。” 说话间,又是一道劲风袭来,凉介静静地闭目感受了一下,说:“风里的湿气很高,明晚会降雨的概率超过50%。” 单凭感觉就能做出天气预报的凉介让拓海觉得很了不起,同时深信不疑地说:“那明晚又要在雨中比赛了。” 凉介知道他由于风雨无阻,五年如一日地送着豆腐的缘故,根本就对外界天气的变化无感,当然也不会萌生紧张和焦躁的情绪了,不由得会心一笑:“启介大概会很头疼。” “唔。” 脑海中浮现出启介焦头烂额的抓狂模样,拓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是太懒了,要是把路线细致地记好,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只是路面潮湿的话,车身重量上的差别就成为决定性的取胜要素了。”凉介平平静静地说着,帮拓海把被风吹到耳侧的几缕发丝重又拨回耳廓后,才不慌不忙地继续道:“看秋山涉的反应,大约还被针对了吧。” “嗯……” 拓海若有所思。 ——在二十分钟后,在已经进行过多次瘦身手术的AE86面前仍显得娇小可爱、十足一个迷你小可怜的卡布奇诺就见证了高桥凉介那神一般的预测能力。 坂本率先脱下戴惯了的那只职业手套,向姿态一派从容,端得八风不动的凉介伸了伸,做了个自我介绍:“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就是你们明晚的对手了。” 坂本到底记得自己这种跑了好几年的职业拉力赛选手跟眼前这帮年纪轻轻、又是业余级的人对赛多少显得很不厚道——若不是为了还秋山的一个人情,他今晚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 双方是敌非友,他便也不去多说废话,一心决定届时闷头做好被安排的任务,赢取胜果就行了。 ——基本的握手礼还是要的。 既然他都主动伸出手来,凉介就礼貌性地微笑着,轻飘飘地与他握了一握。 拓海倚着86站着,认真地盯着这台从未见过的酒红色卡布奇诺看,感觉这设计小得不可思议——“这有多重?” “725kg的SUZUKI,短小精悍。” 657CC的极小排气量,三缸双顶置凸轮轴的发动机设计,搭配它那在FMR底盘下的50:50比重,前双摇臂悬挂……无一不是迎合操控性极强的驾驶员的利器。 “下起雨来的话,可能会更麻烦了。”凉介用与他话语内容截然不同的轻松笑容道:“比我们车队最轻的86都要轻上近10%,还真是用心良苦了。” 怕是输得很是意难平吧——秋山延彦。 坂本多少有点心不在焉,把手揣回兜里后,看着凉介,顿了几息问:“我明晚的对手是你吗?” “不是。” 凉介出乎意料地没去故弄玄虚,径直给出了答案:“我们明晚的下坡手会是86。” “86?!”那种老旧车款。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坂本油然浮现一种被轻看了的不爽,只是,在目光扫过凉介背后站着的拓海时,却下意识地紧了紧眉头,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开始了竭力回想:“等等!你是——” 总觉得在哪见过。 拓海云里雾里,往前走了一步:“我们认识吗?” 好在坂本很快就想了起来:“就是藤原拓海吧?” 拓海点头:“我是,但——” “果真是你没错。”坂本呼了口气,“我听智幸说起过你。” 拓海啊了一声:“馆智幸?” 凉介的冰蓝色瞳仁蓦地深了几分。 “嗯,他非常看好你。”何止是看好,简直跨出花来了。 坂本心想着,表面却还是淡淡的,只简单明了道:“既然是你的话,明晚我就不会上场比了。” 话音刚落,他就伸手招呼在不远处与人商榷细节的秋山延彦过来,三言两语地就表述了他的拒绝:“抱歉,明晚的约定作废,我不来了。” “什么!” 万万没想到这个援兵会无端端地出状况,秋山延彦大吃一惊:“你不能这样做,别再在关键时刻开玩笑了!” 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哪里可以接受这样的突然变卦。 “该死的,我没在开玩笑。”坂本有些烦躁地抓了把短刺刺的头发,用种没得商量的语气道:“来之前你们又没跟我说清楚对手备选是谁,只说是FC啊!” “那你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秋山延彦手臂一挥,难以置信道:“东西全都准备好了,你只在这里站了几分钟,到底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啧。”坂本有种被逼问的感觉,越发不快了:“你们这样做本身就很不光彩吧。” 眼睁睁地看着明晚的对手在内讧,无形中成了导火索的拓海无语极了:“……为什么?” “拜托,阿涉是我朋友没错,但智幸也是我老友啊!”秋山延彦一味地纠缠,喋喋不休,一向在赛场以火爆性格闻名的坂本也气恼了:“我要是把他看重的人给随便……”欺负和教训了,“一顿,岂不是给我乱找尴尬和麻烦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直接快进到跟4WD的那一战~~ 117 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情况下,凉介直接拿起行动电话拨打了馆智幸的号码,接通后简单说了几句。 拓海安安静静地看着,待到他把电话转交给进退两难的坂本了,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有馆智幸的电话号码呢?” 分明就没什么交集的。 凉介云淡风轻道:“他自己打过一次过来。” 拓海的心情恢复了一些,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为什么要通知他呢?” 凉介意识到了他关注的重点和态度上的微妙变化,顿时感到有趣又好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平时迟钝极了,现在却很敏锐地懂得泛酸的拓海,解释道:“劝说一类的话,还是让直接关系人来说比较有效吧。” 虽说馆智幸前一次打来,只不过是为了邀请拓海去他所在的车队赛场上参观。 “喔。”在凉介不着痕迹的诱导下,拓海很自然地误以为是车队与车队之间的事务,便不再追着这个话题不放了:“你是怎么对他说的?” 凉介不答反问:“你觉得自己会输给坂本吗?不论怎么违背常理,秋山延彦的逆向思维还是很值得肯定的——EA11R,是台让人无法掉以轻心的魔鬼战车啊。” “唔,这个……” 拓海犹豫了一下,通过系统观察了眼坂本,显示出了个和馆智幸的同样华丽丽的数值,附属说明是‘可驾驭市面上90%的车型,尤其擅长FR。’ 可吸引了他注意力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旁边竟然多了个补充说明(不在状态)。 ‘不在状态’是什么? 拓海感到有些新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说明文字,此前无一例外都是‘正常’或是‘严阵以待’。 系统温温柔柔地解答了他的疑惑:“不在状态意味着该人的竞技数值随机下降10-50%,心浮气躁,对自身信心匮乏。” 拓海:“……” 系统仍旧温声细语:“还有别的问题吗?” “呃,”拓海心里犯着嘀咕:“你是短路了吗?”态度温柔得太怪异了。 “呸!” ——拓海的话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立马就把系统气得再不想理他。 凉介得不到他的答复,便凑近一些,语调里带了几分呢喃的亲昵味道:“嗯?” “我不知道。”自己的经验毕竟是不如坂本丰富的,拓海从没夸夸其谈的坏习惯,以堪称中肯语气的回答:“他很厉害,车也比86更适合跑琦玉县K町的这种狭窄山路。” 轮距较短的车在转弯方面注定拥有更多的灵活性,哪怕甩尾的幅度更大,也可以无损效率。 更别提还有轻量化这一大优势压着了。 凉介:“嗯?” 拓海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腮帮子,目光游离了下,诚恳道:“但我觉得,我也挺强的。而且……” 又有凉介先生的表扬做奖励,应该不会输。 拓海眉眼弯弯:“我会努力,不让D计划折损颜面的。” 心上人的眼睛忽地闪闪发光,可连对他颇了解的凉介也没能读懂这份期待是针对什么的:“明晚要是下雨的话,凭你的适应能力能做到哪一步?” 拓海想了想,带了点心虚地回答:“后追也没问题。” 因为他的体质已经达到可以无视那溅起的雨幕的地步了…… 只是他一向把从系统身上得来的东西视作作弊手段,哪怕不是他所愿意的,也多少有些愧疚。 听了拓海的话,凉介沉默了。 正当D计划的智囊的大脑在飞速运作时,那头与馆智幸交谈完毕、明白了其真实意思的坂本也松了口,交还手机的同时,表情难掩尴尬地道:“明晚看来还是要交手了。” 唉…… 他的心情沉重又郁闷,就好像被朋友委托了带下新手村的亲友刷怪一样。 凉介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嗯。”拓海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平静地说:“这样再好不过。” “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 完全没有自己在一路狂踩地雷的警觉,一方面纠结着比赛的时候要放多少水、又要放得多不着痕迹,另一方面也为自己低迷的状态心烦意乱的坂本也没了在这里逗留的心情,背对着他们挥挥手,钻进那台对他来说显得太过小巧玲珑的卡布奇诺,直接驶离了。 秋山延彦总算吁了口气,对坂本的不满简直高得不能再高——若不是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换,计划中又绝不可能少掉一个技术出类拔萃的车手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拉□架去强人所难。 只可惜D计划派出的选手换了人,不是他所以为的高桥凉介,而是……藤原拓海。 凛冽的劲风袭来,秋山延彦深吸了口气,插在兜里的手微微握紧,投向对内情一无所知的拓海的目光深沉而复杂,还携了一点涩意。 ——不可能到这一步再退出了。 他此刻代表的不仅仅是想一雪前耻的秋山延彦个人,也是整个琦玉县西北区山路飞车联队的尊严。 “还得多谢你了。”完美地藏起了真实情绪,他的嘴角挂着个若有若无的上翘弧度,对陷入沉思的凉介道了句谢。 “不客气。”凉介微抬眼帘,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很快就撤回了:“我只是想让拓海不重蹈我的覆辙,遇到更能在宝贵的切磋机会中成长的好对手而已。” “……………………” 如果暗讽得不是那么刺耳的话,秋山延彦大概还能表示一下认同,而不是一口血被生生梗在喉头。 “凉介,我也去练习了。” 完全没意识到身处随时会亮起刀光剑影的微妙气氛中,拓海惦记着还要在天亮前完成50圈的任务,照例知会了凉介一声,载上准备记录实际数据的松本技师,娴熟地将油门一轰,往山下疾驰而去。 引擎强劲有力的轰鸣,轮胎碾过粗劣地面的吱嘎声夹杂在一起,彻夜回响在琦玉县的古琦山上,而群马县里也有个拓海熟悉的人正揣着颗犹如乱麻的心在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池谷反反复复地催眠着自己忘掉那一幕,可高桥启介亲吻拓海的画面始终萦绕挥散不去—— 无论怎么看,那种亲密度都超出好友的范畴了啊! “啊啊啊啊可恶啊!!!!!” 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一寸寸亮起,睡意全无的他也唯有欲哭无泪地起身穿衣,准备去加油站上班了。 他的眼皮下那一块明显至极的黑圈,残念脸再加上恍恍惚惚的神情——一下就引起了店长一行人的注意。 “哟池谷,你昨晚做什么去啦。”健次不怀好意地笑着,故意一手压在了憔悴的池谷肩上:“一看就是被榨干的样子呢。” 阿树拽着个扫把也跑过来,跟着起哄:“前辈是有女朋友了吗?” 立花店长眉毛一挑,把烟都郑重其事地熄了:“我都不知道呢,池谷早该有女朋友了,这下总算遇到啦?” 按理说池谷被他们这么一勾早就忍不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可反常的是,这回不管他们怎么旁侧敲击,他的嘴却始终像闭合的蛽一样,怎么都撬不开。 “唔?” 察觉到这里面不同寻常的气息,立花店长也被真正惹起好奇心来,立马就拿出真功夫地去明里暗里刺几句,一下就把池谷的急性子给逼出来了:“不是我啊!谈恋爱的是拓海,拓海!” “拓海?!” 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健次和阿树的震惊迅速切为羡慕嫉妒恨,而一向以疼爱拓海的长辈自居的立花则露出欣喜的神情来:“他才刚上大学就找到女友啦!真厉害,对方长得漂亮吗?是他学姐?” 阿树扁着嘴,沉浸在被拓海遗忘的失落和愤怒中难难以自拔:“啊啊拓海好狡猾,都不告诉我!” 健次却发现池谷的脸色沉沉,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些踌躇不定:“……对象是有妇之夫吗?搞不伦?” “别乱说。”立花店长不爽地踩他一脚:“拓海不是那样的人。” 池谷:……拓海的确不是,他的问题或许比这个还严重。 “是是是,”健次无奈地摆摆手,道了个歉后转移话题道:“那池谷你就再说清楚点嘛。” 既然说都说了,感觉这事早晚也要败露的池谷索性豁了出去,咳嗽一声,慢吞吞道:“呃……你们没发现高桥启介最近都没出现了吗?” “他啊,好像是没怎么来了。”立花店长稍稍回忆了下,很快脸色又拉了下来:“突然问他做什么,我们在问拓海。” 健次更是大大咧咧地说:“他来了不就是为了找拓海吗,拓海不在这里上班,他会绕远路来才叫奇怪吧。” 阿树也点了点头。 ——原来迹象一直都那么明显啊。 池谷的目光变得越发飘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立花店长的掐脖子威胁下艰难地,以最委婉的口吻吐出了提示:“高桥拓海——” 健次:“……什么高桥拓海。” “呸呸呸,重来,”池谷感觉自己都快精神错乱了:“是高桥启介。他情人节给拓海送了巧克力对吧。” “嗯,对。” 健次与店长交换了个不解的眼色,同时颔首。 池谷一脸惨烈地补充:“……那拓海也回礼了对吧!” “对啊,我记得他还花了一个月的薪水和离职奖金呢。”健次不清楚他把这桩早就过去的事重又扯出来说一次做什么,一抬眼就接触到了池谷扭曲的脸,瞬间福至心灵,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掠到脑海中—— “不、不会吧!” 率先碰触到真相的健次不由自主地往后趔趄一步,大惊失色道:“是是是是是是高桥启介跟拓海?!!!!” 118 “阿嚏!” 琦玉的一间家庭餐厅里,拓海跟启介面对面地坐着,忽然鼻子一痒,匆匆忙忙地侧过头来,果然下一刻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怎么了,”启介立马停下了咀嚼汉堡的动作,用那因裹着食物而显得含混的嗓音问着:“感冒了?” “没有。”拓海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不知道为什么。” 启介却没他那么轻易放心,兀自皱着眉头往周围瞄了一圈,视线逗留在盯着他们喵喵叫的店长养的猫身上:“你是不是对动物毛过敏?” 拓海摇摇头:“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婶也有养,应该不是。” “……哦” 启介毫无但凡是有关拓海的风吹草动都会过度反应的自觉,在得到拓海笃定的答复后,他像是信了,懒洋洋地继续啃夹着过多奶酪的汉堡。 拓海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在有意无意地偷瞟自己,始终惦记着得快点给还留守在山顶探讨调试细节的其他人打包一份,便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手里的鸡肉卷,拿着钱包就往柜台走了。 “喂,等我一下。” 启介看他走了,也没心思再拖时间慢慢吃了,径直把剩下的那一块一下塞进嘴里,也跟着站起身。 “叫你等了——” 启介本正抱怨着,却在绕过隔离用的塑料板、看清柜台前情形时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滚开!” 一个梳得上翘的头发呈暗金色、长脸犹带着一条长刀疤,满脸傲慢的年轻男人对着拓海大声呵斥了句,然后重重地一脚踹在了柜台上,连桌子上摆着的笔筒都“哐当”倒了下来,一派心安理得得不像是刚才强行插了拓海队的:“慢死了,快一点!” “是,是,很抱歉。” 店员对上这样的流氓总是战战兢兢的,可饶是他对着这台临时出故障的机器摁了半天试图修复,连鼻翼上密集的汗珠都滚落、又重新积蓄起好几次了,仍旧不见任何起色。 “废物!” 眼见着那不是善茬的家伙又濒临发作边缘,店员都快哭了。 启介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满眼不屑——这帮家伙就是最低级的那种跳蚤——闹这么大的阵仗,气势就是要借题发挥,吃霸王餐罢了。 拓海是急着给坚持让两位车手先去吃饭的其他人点餐,见到这困境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也不在乎会不会把那一看就蛮不讲理的混混得罪了,主动走出来充当对方的救命稻草:“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帮你修修吧。” “真的可以吗?” 拓海点了点头:“我先看看。” “啊啊啊,那就拜托你了!!” 店员在绝望和焦躁中重又燃起一线希望,抱着司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闪电般躲到一边去。 拓海一秒不到就完成了跟系统的扫描连线,在触摸屏前的手以叫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滑动着,店员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串串陌生得像乱码和英文字母电闪雷鸣般交错而过,几声“哔哔啵啵”,滚轮般的文字消失无踪,而那个熟悉的收银屏幕终于回来了。 ——整个奇迹般的过程从开始到结束,还不超过10秒钟。 “啊……”他不由得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叫自己焦头烂额的困境就这么被解决了,不禁失声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呃,这个……”拓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谦虚道:“没什么,只是程序上有点小问题,刚好在我能解决的范畴内。” 店员看向他的眼神却完全不一样了。 “啊——啊,从刚才起就听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局外人在唠唠叨叨,我说,你XX的到底好了没有!”赖账失败的刀疤男语气更加恶劣,在骂了没反应过来的店员后,矛头更是直指坏了他好事的拓海。 他想也不想地就拎着这个迷迷瞪瞪又看起来好欺负的家伙的衣领:“像你这种屁都不懂的小鬼,对社会间的——嗷嗷嗷!” 他说着说着,突然感觉一股巨力从颈后袭来,猝不及防下,他失去了重心,往后剧烈倾倒。 “哈?!你又是谁?” 他怒不可遏地侧眼看去,一张近在咫尺的、隐忍着暴戾的修罗脸映入眼帘。 “…………” 他被这莫名其妙的磅礴杀气给震了一下,一时间哑口无言。 启介的嘴角几乎要抑制不住暴怒地抽搐着,自牙缝里挤出道被扭曲过的阴凉嗓音—— “是要跟他结婚的男人,你这条杂鱼。” 话音刚落,还没消化完这个惊天动地的回答的那人的左脸便迅猛地挨了一记叫人眼冒金星的重锤。 “唔噢噢噢噢——” 他狼狈地坐倒在地,捂着剧痛无比的脸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嘴里翻涌的都是血腥味,还有个**的小颗东西在口腔里顶着—— 一吐出来,才发现是犹带着血沫的臼齿。 启介面无表情地跨前一步,双手利索地把拓海抢回来保护在怀里,同时右腿一个强劲有力的横扫,直直把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对方给踹飞出去了。 “想死。” 想着拓海差点就在自己眼皮下被动了几根汗毛,光是踹上一脚,显然是远远不能叫他满意的。 他哼了哼,对气势汹汹的那人的其他伙伴围上来这点全然无视,额角青筋直跳,棱角冷硬的唇角牵起一个寒意十足的弧度,一边格拉格拉地揉着拳头,一边叫小臂上结实有力的肌肉微鼓,宽厚的肩膀轻俯,形成个随时能进行攻击的、极有威胁力的姿势。 他用一种不急不缓的傲慢腔调,满不在乎地说着:“一起上,我赶时间。” 对方当然也不会对他客气,一窝蜂地就抄起家伙上了。 背后刀光剑影,对此司空见惯的拓海抵着下巴凝思了会,问:“给我来6份牛肉咖喱饭可以吗?外带,不要太辣。” “……” 店员无措地瞟了眼后面的混战。 拓海困惑:“嗯?” 店员恍恍惚惚:“……好。” 拳脚击肉的闷响还在持续,他一边麻木地打包着热腾腾的咖哩饭,一边茫然地想着——为什么这位客人会这么淡定? ——一点不担心他的同伴会输掉吗。 不知店员的好奇心已经强烈到被百爪挠心的地步了,无形中已经习惯了遇到无赖就用更暴力的手段去对付的拓海把食品袋拿到手里,启介那边的战斗也跟掐好了点似的,正巧告一段落。 “我来吧。” 大获全胜的他踩着刀疤男的后脑勺潇潇洒洒地走过来,很自然地去接拓海手里袋子的手,只是,他的手才伸出去一半,便又想起了什么,撤回来,在T恤上嫌弃地擦擦毫发无损的手背。 “啧……” 启介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见拓海没跟上来又顿住,恹恹地嗤了一声:“现在又不赶时间了?”明明之前还魂不守舍地想早些回去。 拓海盯着外面的停车场看,神情专注,纵使被他问了问题,也没立刻回答:“啊……那些是他们的车。” “噢。”启介兴趣缺缺地也望了一眼,由于错过了饭点,店里就他们跟那帮出言不逊的低阶混混在,很轻易就能辨认出会是谁的座驾:“没品的LANCER。”他厌恶地拧紧了眉:“倒是很适合他们。” 拓海随口问:“他们认识京一吗?”印象中的LV,呃,不,EVO军团。 “乱说什么,”启介强行把面盒搭了个在拓海头顶上,似笑非笑:“开类似款式的车而已。” 这一段插曲不长不短,他们赶回去时稍微提升了下速度,总体上还是看不出来的。 “嗨嗨,拓海这里!”史浩早就饥肠辘辘,眼巴巴地盼着他们了:“很快啊。” “啊。”拓海捧着2份盒饭小跑着过去,背后是提着剩下的4份,优哉游哉地走着的启介:“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在毫不知情的D计划队员面前,他们默契地隐瞒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也是真没放在心上。 午饭结束后是短暂的休息时间,凉介建议拓海去找个地方小睡一下。 拓海错愕:“但我昨晚的睡眠很充足。” 凉介笑了笑:“就算只是闭着眼睛也好,头脑会清醒很多。” “嗯。”拓海点头,“那我去了。启介要一起吗?” “也要一起。”启介还没来得及回答,凉介便替他答应了。 启介抓了把头发:“无所谓……听老哥安排。” “直接在车里睡吗?”史浩笑眯眯的,忽然感觉到清凉的水珠落到手背的皮肤上,顿时变了脸色:“可恶!真的下雨了!” 一大早的天空晴朗,直到十几分钟前都与阴云笼罩这词绝缘,又有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是晴天……导致他们的调试方向是针对干燥路面为主的。 “啊哈……有得忙了。” 松本仰着头,看了眼越发密集的雨点,摇了摇头。 ——这意味着他们的午休时间泡汤了。 拓海自告奋勇:“不如我也来帮忙吧,简单的事情我还是能做的。” 启介挽袖子:“那我也——” “不用。”凉介用一种不容置喙的严肃口吻道:“需要帮忙的我会说,现在用不上你们。” “可是,大哥,”启介皱了皱眉:“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休息。” 凉介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警告道:“作为车手要随时保持最佳状态去迎战,这才是我想要你们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简单点解决掉跟坂本的比赛。 解释下失约: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在我身上,最后结果是,我跟妈妈彻底闹翻,她在单方面地对我辱骂过后,基本已经把我当做仇人看待,我过几天就在老爸的帮助下搬出家去住一段时间,或许等她狂躁症痊愈再回来,也或许再也不会回家住了。 心情实在很糟,那个实施一胎政策的人真是最伟大的人,做为独生子女真是很幸运又幸福的事(可惜我不是),再者,有个重男轻女和被害妄想症的人做母亲的体验不是一般的恐怖。 不想用负面能量影响你们,但我这段时间真的过得比较痛苦,也需要解释下为什么失约,所以跟你们说下。抱歉啦。 119 启介跟拓海一起被打发到了一号车上补眠。 “唉,真麻烦。”启介拽下睡袋的拉链,把自己套好躺下,无聊地望着车顶道:“这种情况怎么睡得着啊。” 啪啪嗒嗒的,可以清晰地听见淅淅沥沥的雨滴陆续打在金属车壳上的声音,水幕沿着光滑的窗玻璃徐徐推下,势头越发急促。 这样躺着太有罪恶感了……尤其是还没准备充分的情况下。 “啊。”拓海乖乖地闭着眼睛,像只蚕宝宝一样躺在舒适的蛹里,一本正经道:“但凉介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哟。”启介不爽地眉毛微抬,也不管现在行动不便,愣是撑过小半截上身去看他:“你对老哥也言听计从得太过头了吧——我x!” 话都还没说完,他无语地发现拓海这粗神经的家伙居然秒睡了。 “……真是败给你了。”启介悻悻然地撤回去,毫无睡意:“这样也能睡着,你上辈子是头猪吗?!” 说是这么说,启介也知道拓海不是心宽到不把胜负放在心上的人——恰恰相反,他对此重视得不得了,只是一旦全神贯注在一件事情上,他就会毫无保留地投入进去,确保最高的效率,彻彻底底地听从指挥。 所以,领队的凉介让他休息,他就休息。 “单纯的家伙真幸福呐。” 过了许久,启介百无聊赖地枕着胳膊,侧过头来凝视着熟睡的拓海,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休息得好的益处在晚上得到了充足的体现:拓海神采奕奕,启介频频哈欠。 凉介淡淡地瞥了启介一眼,也没说任何指责的话,只拿着登记满数据的文件板,继续就一些注意事项来叮咛要先出赛的拓海。 “都明白了吗?”他发出了最后确认。 “嗯。”坐在驾驶室里,预备去做最后几圈练跑的拓海小小地笑了笑,腼腆地向驾驶室旁立着的凉介挥挥手:“大致都明白了,具体还要切身实地地跑一次才知道。” “好。”以满溢温情的目光凝视着他,凉介也绽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来:“趁着他们还没来,你起码能练习8圈。去吧。” 满足得冒泡的下坡王牌将86悠悠驶走,启介酷酷地歪在fd旁,一脸=_,=,心里酸胀胀的。 “你怎么还愣在这里?”凉介像是才注意到他似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着他,慢条斯理道:“不去抓紧时间练习……你是胜券在握了吗?” “老哥没别的话要说吗?”启介侧了侧头,莫名地看着仿佛患上失忆症的老哥,“明明刚才跟拓海都一堆提示的。” 凉介闻言只是笑了一下:“你直接去就行了。” 启介半信半疑:“……你确定吗?” “说太多也没用,不是昨晚就让你把大灯关掉,只依靠辅助灯的亮度来跑吗,相信你已经把路线记数了。”见启介点头,凉介接着解释:“你的行动力远比思维能力强大,只要你在练习的过程中领悟,再加上比赛时随机获取的灵感,比用细节去局限你要有效。” 启介似懂非懂:“……喔,这样啊。” 凉介:“维持你现在的状态。” “嗯。” 启介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闷头钻进fd里一圈圈地练习起来了。 “哎,等等。” 就是仔细回味起来,又有些微妙得说不上来的不妥…… 第十圈快结束时启介才幡然醒悟过来,大哥的意思简单归纳一下,大概就是这几个字——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了也浪费。 粗神经和拓海有得一拼的秋山啃着寿司卷出现,看到周身阴云密布的启介时,也没发觉对方脸色不太好,径直走过去哈哈哈地打着招呼。 “怎样,今晚又要交手了。” 启介:“哦。” “坂本也来了,”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剩下的海苔,秋山把空了的便当盒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无奈地抱怨了句:“昨晚折腾了大半天!” 启介扬眉:“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家伙。” “坂本是我很多年的老朋友啦。”秋山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可比我厉害多了——所以当初进入职业赛车界的才不是我而是他。可惜喽,现在我只能靠打普通的工来养车。” “哦——?” 启介全无诚意地笑了笑,没说话。 “你这表情是不以为然的意思吗?”秋山有些不服气,但想想后,又有些涩然地咳咳:“呔,其实今晚就算在下坡战赢了你们,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不管是人还是车,都占了绝对优势。 启介耸肩:“没关系。” 秋山以为他在说反话:“毕竟是对手,这点也希望你们理解啦。” “我说没关系,”启介重复了次,目光在静静地停泊在附近的卡布奇诺身上划过,混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有些事情只有同队的人才清楚,他到底有多天才,又有多超乎常理的厉害,你们面对的将是个多可怕的怪物,不事到临头,谁也不清楚。” 而今晚还凑巧是下雨天。 启介抿唇,唇角微翘:“‘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可比我厉害多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天才不会叫人产生难以战胜的感觉,只有那些天赋卓绝,又懂得朝正确的方向奋斗努力的天才才会叫人心生畏惧。 “你对他那么有信心?”还没跟拓海交手过的秋山将信将疑地沉吟着,在短暂的沉默后选择了保留意见:“算了,现在预言输赢也没什么意义,但话说在前头——坂本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他也有那本事,就算最近陷入低潮,也不会放水的啊。” 启介嗤之以鼻:“类似的话你昨天已经代表你自己说过了,然后你输给了我。” 秋山于是就平白矮了一截:“……今晚我不会输的了。” 启介假惺惺道:“也许吧。” 秋山瞪大了眼:“你这家伙——” “我说你啊,比赛马上开始了,还在做什么!”秋山延彦一路追过来,肩膀都被斜漂的雨打湿了,他看秋山一副游离懒散的模样,不满道:“c-7点缺人,你去补一下。” “哦——哦——哦。” 秋山兴趣缺缺地应着,跑到一半,忙得焦头烂额、晕了头的秋山延彦猛地醒起了什么,又朝他下指示:“算了算了,你还是在这里站着吧,过会就要比赛了。” 秋山:“……” 有个爱出尔反尔的堂哥真烦。 “今晚的雨下得很大。”秋山延彦状似无意地说了句,见高桥凉介毫无反应,就走近了一点说:“你们确定不中止比赛,改日进行吗?” “……” 凉介没有给予真正的回答,却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感觉自己的小心思被那道锐利的目光给看穿了,秋山延彦有些不悦,只很好地掩饰住了,没话找话道:“也好,四辆车都是fr,起点线上是很公平的。” 打开驾驶室车门的坂本刚好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抽,心想亏得明明用了投机取巧的伎俩还好意思这样说,干脆也懒得现身了,重新回去坐下。 他今晚为了表示自己的郑重其事,也跟当初的馆智幸一般穿着职业赛车服,就是那种正式的肃穆气场和小巧玲珑的西瓜红色卡布奇诺……不太匹配。 倒数的工作交给了身为东道主的秋山延彦。 因为路面太过狭窄,无法并列出发,他们便只有选择先发后追的模式——这也意味着,很有可能会落入持久战的漩涡中。 史浩有些担忧:“凉介,他们选择先行。” “是吗。”凉介从秋山延彦不虞的表情看出,这大概不是领队的决定,而是车手本人想速战速决,一意孤行所导致的结果,淡淡地笑着说:“拓海被人小看了呢。” “这项秘密武器也太狡猾了。”史浩哼了声:“无论是人还是车……他们真是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启介忽然道:“那个叫坂本的难道比馆智幸还厉害吗?既然是被临时找来的人物,他也不熟悉这一带的路面吧。” “不能直接进行比较的。”松本技师插话道:“两人的技术或许只在伯仲之间,但对方的车子占有的优势太大了。”这是86遇到过的最轻量级的敌人了,以往致胜的利器却成了面向自己的刀刃,也不知道拓海能不能好好处理这转变了。 史浩突然想起:“哦对了凉介,我看你在赛前跟拓海说了很久,有讲什么秘诀吗?” 凉介各种喜欢给拓海开小灶什么的,队里早就习以为常了。 ——唯一有可能会介意的启介都对此毫无反应,他们自然适应得更快。 凉介阖上了眼,带了几分好笑地反问道:“取胜哪里有秘诀?” 这便是不想说了。 史浩正要感到失望,峰回路转的下一句便悄然而至——“松本,待会你开着一号车跟在他们后面,史浩想来的话也可以来。” 被突然点名的松本吃了已经:“诶。” 凉介:“有问题吗?” “问题当然是没有的,”松本不解道:“但为什么要这样做?直接在山顶等他们汇报不是更快捷吗。”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凉介开,也不可能让装满载具的onebox漂移起来,还追上轻身上路的前车啊。 “……”凉介默了默,轻声道:“毕竟是大雨天,跟在后面的车视野会变得非常差。” 拓海又铁定会拼尽全力地跑——这意味着,意外发生的概率也随着急遽上升了。 秋山延彦心情复杂地站在两车之间的白线上,虽然看不清楚,也能感觉到有雨刮器在忙碌地刷洗的剥离后,拓海或许正看着自己,不由得深吸口气,摒弃脑海中乱糟糟的复杂念头,任由繁密的雨点砸到头上和夹克衫上:“那么,开始了。” “5、4、3、2、1——go!” 刹车踏板被同时松开,两车疾驰而出的那一刹那,坂本不禁‘咦’了一声。 “是错觉吗?” 分明才初初开始,在这硬拼加速的时刻,对方的表现也是出彩的,可怎么会有一种凌厉到难以言喻的气势——直令他背后一阵阵发凉。 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灼烫亢奋起来,整个人犹如被浸泡在冰火之间,这种放射条件虽然罕见,倒是不算陌生,但以往出现时,都是棋逢敌手——不,甚至是更高一层次的对手时才会有的。 “就让我亲眼看看,智幸之所以对你那么推崇和关注的原因吧。”他急促地吸了口气,眼睛微眯:“也判断下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这条路的凶险程度和起伏变换之剧烈是拓海自山路奔驰以来,遇到的最恶劣的一次。没给车手留适应的缓冲空间,连马力都没法提升到极致,三个急弯就跟守候已久的恶魔般狰狞得堵截在了眼前。 ——也没有给拓海利用速度去强行超车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安慰和建议,由于老爸干涉了进来,说了她几句,她目前采取的是彻底无视我兼冷若寒霜态度,整天早出晚归地去玩,我在工作和家务完后就可以尽情码字,不需要担心会因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挨骂了……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好景会持续多久 120 虽说出师不利,拓海却不见半点慌乱。 他老神在在地单手驾驶着,另一手悠闲地抵在车门内侧的凸出处,撑着下巴,音响里的摇滚乐震耳欲聋。 连系统都看不过去他的淡定姿态了:“……你就没一点危机意识吗?他过弯时速度比你快。”虽然只是一点。 拓海:“嗯。” 系统:“……但问题是,你完全没认真起来,到现在都没进入状态。” 拓海否认了:“没这回事,只是就现阶段而言我还是无计可施的。唯一要做的就是跟紧不要被甩掉。” 系统以为了解了他的想法:“你想拖进第二轮吗?雨停了的话只会对你更不利。” “你说的凉介先生也说过了,”拓海轻快地说:“他过弯时是比我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车的重量是无从比较的。但在终点线前还长长的一段直路,他的车身既窄又短,马力也只有135匹,到时候我的机会就来了。” 凉介的原话是—— “或许开始会落后会慌乱……但无论怎样,都记得安全第一,转机会出现在直线路段。” 960KG和700KG出头之间有约250KG的差距,不论是刹车、加速还是整体过弯上,前者都比后者要差了一大截。 所以卡布奇诺能很轻而易举地就通过的过弯速度,86再勉强也无济于事,路面摩擦指数降低的雨天,更是叫前者如虎添翼。 拓海在过去引以为傲的漂移技巧,被诸多的客观因素给局限住了,没办法发挥出来,甚至连拷贝前车行车路线和参考其速度来入弯都做不到。 ——当然这看似完美的轻量化所带来的弊端也同样存在,譬如,由于车子过轻,又没能兼顾空气动力学优化和马力这两点,车身配重的惯性影响力也较强,反应是足够迅敏了,可想要牢牢地把握住控制力,技术不够细腻是无法做到的——能为这几项致命缺陷稍作弥补的是,拉力赛出身的坂本在四轮漂移这项基础技上,也是炉火纯青。 系统沉默了会,自嘲地说:“我还以为你会拘泥于胜利的方式——譬如觉得靠速度去硬吃别人不够漂亮。”让它很没成就感。 拓海摇头,一边操控着86甩了个漂亮的尾,锲而不舍地咬紧前车,坦坦荡荡地说:“只要凉介先生不介意的话,怎样都可以。况且它既然在弯位上压倒性地克制住了我,就应该承担在马力上弱势的后果啊。” “…………”他说得好有道理,它竟无从反驳。 毫无心理准备的系统再次被拓海以凉介为重心构造世界观的态度给闪瞎了。 它不知道这也有它自己的一部分功劳——若不是意志值极高,拓海就算再以凉介的想法为首,也会多少有些别扭和犹豫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拥有个极其类似于须藤京一的胜利美学。 它还在不爽地嘟嘟囔囔:“……又合伙欺负一个得不到领队建议的对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前面跑着的坂本也发现后车始终阴魂不散,怎么都甩不掉。 而那段致命的直路已经越发接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还是那么短——仅仅是二秒出头、三秒不到便可追上来的程度。 “没理由会这样啊……” 后视镜里的映像被接连坠落的雨水打得模糊不清,唯有极快的车速才能把它们刮成一条条细细的脉络,给坂本带来的,不仅仅是那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还有种极其久违的……恐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理说86贴得那么近,被我溅起的水雾足够把他视线完全屏蔽住了,他还敢开这么快——” 在他们赛前的设想中,在弯角大、弯道又多的前半段路径就该分出胜负了。 “究竟是不想要命了还是疯了?” 为了场不足挂齿的山路业余比赛,至于吗?! 坂本烦躁地啧了一声,又忍不住瞟了眼后视镜:“我也要保住我在朋友面前的面子的啊!” 秋山涉特意拿那个人情来委托他跑这一趟,本身硬件上又占了便宜……万一真阴沟里翻船,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有‘丢人现眼’的屈辱作为隐患悬挂在头上,危机感倍增的卡布奇诺卯足了劲在跑,誓死要在最后路段之前博得更多喘息的空间。 “咦,他突然变快了。” 拓海眨眨眼,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后,也把原本斜撑着下颌的手撤去,握回了方向盘。 系统冷漠道:“警报!坂本进入孤注一掷的绝境状态,卡布奇诺的时速爆发式提升20%——” 节奏骤然加快令得拓海一时间跟得有些吃力,也着实捏了把冷汗,足足花了两分多钟,才找到解决方法,通过修正自身的过弯韵律和节拍,强迫自己适应了下来。 既然对方的过弯速度比自己快,就不能再去拿短处跟人硬碰硬,而该在过弯的过程中充分踩好刹车,获取足够的时间使车头的方向对准弯位出口,把加速时机提前,延长踩油门的时间。 他奇怪地问系统:“他怎么会突然发疯?” 系统温柔地说:“……在这之前请宿主先思考一下,之前跟得那么近,会给别人造成了多大心理压力吧。” 坂本本来是抱着半应付半陪陪的态度来面对拓海这个老伙计的小伙伴的,懒懒散散,会爆发潜能纯粹被逼。 拓海诺诺地应了,嘀咕:“哦……但他跑得那么顺让人看得很碍眼啊。” 系统:“……”果然不是无意识去做的那种,而是故意的。 不管是油门全开的动力滑胎,还是2退3档的换挡锁死滑胎,懂的人自然看得出这一系列流畅自然的动作包含了多少技术含量,哪怕是从个不懂行的外人的角度来看,也会感觉‘飞行距离、角度,滞空时间’这三项皆都充满了观赏价值,配合轮胎旋转所激起的白色水花,是相当华丽的漂移。 这无疑让坂本越发震惊了。 “这样的进步速度……还是人类吗?!”他脑子里闹哄哄的,乱七八糟地想着:“难道说对面也知道了什么,找了个职业级的过来?” 可从对方那十足十的野路子跑法又着实不像在布满条条框框的赛道上练过的,还有那种阵阵传来的旺盛斗志,似乎都能灼烧他的背脊。 “他就不怕下雨?就算是车技高超的F1赛手也会出现在雨天打滑失控而冲出跑道的情况啊,湿滑路面上的FR更是稳定性极差。” “抓地力那么差,他对自己那部背负更多累赘的重量的车子的安全极限那么有把握?他的集中力有能耐撑这么久吗——” “可恶——以前从来没遇到这种事啊!”真是好可怕啊。连阿涉的86都没法在这座山的下坡追上他,怎么这台TRUENO却快得这么超乎常理?! 真的太不妙了。 一旦局面脱离掌控,坂本的战斗素质就不受控制地直线下降。额前不知何时已经冷汗涔涔,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那种导致他陷入竞技低潮的无力感又来了。 西瓜红的车身切入发夹弯时,一幕幕讨厌的画面也在眼前闪掠。 “坂本啊……”会长叼着烟,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这次你还是先别上了吧,休息一段时间好吗?” “还问我为什么?” “你的竞技状态太不稳固了——” “我要一个只能跑顺风局的人做什么?!” “车队不是绕着你转的,你不是核心,而你再不去反省反省,位置可能也不会有了。” …… 彼时的他听到会长和队员们的这些刻薄非议,都会感觉脸上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饱合着血咽下唾沫般的不甘心。 他不是不想用成绩去打他们的脸,可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他的心理状况一落千丈,许多本来赢过的对手又再次输了。 为了避免真的一蹶不振,他同意了会长的‘休假’建议。 “开什么玩笑……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会变成这样只是我最近的状态很差……只是这样而已。” 坂本默默地咬紧了牙关,恐怖感和挑战心、屈辱和紧张纷纷交织在一起,在心底交战。 为了保住前轮的抓地力,他已经把自己给逼到极限了,可以说,如果做下记录,这会是最近以来跑得最能让他满意的一次…… 但身后那台TRUENO的潜力却像个无底洞,无视不断亮起的红色警告灯,锲而不舍地咬住他的屁股。 宽而直的路段才刚刚开始,背后的86就已经在蠢蠢欲动了,试探着往左靠靠,又往右偏偏。 象征着中途点的路牌旁两车呼啸而过,当弯弯曲曲的路面告一段落,迎来了等候已久的高速直路时,拓海在松了口气之余,精神也瞬间抖擞起来了——说实话,能勉勉强强地支持到这个时候还不被甩开,一方面是有凉介的话做保障令他很是安心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雨天在某种程度上帮了无视气候送货近六年的他一把。 单从车的性能看,或许86被削弱得更多,可真正进行比拼的毕竟是两位车手,对坂本心理上造成的负面影响无疑要比他身上的要来得厉害。 跟怎么甩都甩不掉背后的幽灵的坂本相比,拓海却是越跑越顺了—— 随着雨势的变化,路况也在逐渐改变,他驾驶着熟悉的小伙伴奔驰在这陌生的山上,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得难以言喻的状态:明明是冰冷的机械,却能在自己的催动下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和速度;整个86都在悄然无声地告诉他,轮胎在湿滑柏油路上那堪堪逃开打滑命运的接触感,清晰地点点反馈回来;那种灵敏度,感知度,就连在砂砾形成的沟壑间流淌的雨量多寡,也能一五一十地透过86的车体去感受到…… 拓海发动起了试探性的进攻,坂本对此的回应是—— 无耻地也跟着左右移动,哪怕车身窄得没法靠堵在正中间来阻挡住86超车的势头,也竭尽所能地通过预判移动来阻挠。 本该顺利逆转的局势就这么僵持住了。 “……什么。” 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后,拓海愣住了。 ……这手段真不要脸。 这么想着,拓海不满地瘫着脸,果断采取了更不要脸的举动—— 他扭灭了大灯。 坂本也是豁出去了,蛮性发作起来,不惜耍无赖:“绝对不让你过去——呃,86呢?!” 完完全全从后视镜里消失的车影将坂本吓出了一身冷汗,与此同时,还在中途点一带的ONE BOX上也进行这对这次比赛计划的讨论。 “你的计划太大胆了 。”松本有些咋舌:“这完全是建立在拓海能在前面80%的路途中跟上卡布奇诺的基础上的作战方式啊。” 凉介安然地闭着眼,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 史浩从后座探出个脑袋来:“很少见你会这么冒险,激进得都不像你了。” 启介满不在乎道:“喂喂,是你们也对拓海太没信心了吧,我就没见过资质比他更好的人。” 他自始至终就相信拓海不会输给那个自以为是的职业级——不为别的,拓海的脑筋实在厉害,能针对不同的对手迅速调整攻略方式。 凉介看了眼窗外,确信都走到这个位置了,拓海恐怕是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节奏,不会再有情急之下出错而出事故的危险,心情放松许多,便笑了笑说:“他做到了不是吗?” 史浩嗯嗯地点着头,没意识到这话有什么不对,而多多少少知情的松本则眼观鼻鼻观心,启介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翘着腿看外头的雨势。 对讲机的信号受到不良天气的影响而很微弱,滋滋滋的杂音干扰下,史浩好不容易才听清那头的汇报:“他们进入直线路段了,两车相距5-7公尺,但对方好像在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挡拓海超前。真是太……厚颜无耻了。” “这也在情理之中。”凉介半敛着眼睑,温和道:“但对手会不得不用出这种手段,就证明他已经无计可施,彻底陷入自我怀疑的混乱了。” “想不到拓海对上职业级的对手,还能一再取胜。”史浩感叹:“他以后肯定会加入赛车界的吧。” 启介嗤笑一声,酸溜溜地说:“如果老哥不给他洗脑去高桥医院工作的话还有点可能,不然别想了。” “不要胡说,”凉介警告地淡淡瞥他一眼:“拓海之所以能跟他们战成平手,甚至还稍胜一筹,不仅仅是因为他技术稳打稳扎又有灵感的原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隐性因素在起作用。” 史浩好奇:“是什么?” “对车的熟悉度。”凉介指出:“无论是馆智幸还是坂本,他们开着的都不是平时自己开惯了的车——尤其是坂本,他真正坐上那台卡布奇诺的时间,恐怕还不超过3天吧?” 松本赞同地点头:“嗯,拓海对86的细节却已经了若指掌,实战起来更是如臂使指了 ——诶诶诶诶?!” 虽然在开车,注意力却分了大半在对话上的松本这声惊呼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怎么了”他们问着,同时往叫他惊诧不已的方向看去—— 笨重的ONE BOX的车侧碾过一处凹陷,扬起水幕重重。 松本说着说着,结果一不留神,登时就把一旁因过度打击而停在原地发呆的卡布奇诺给超了。 坂本:“………………” 还敢比这更欺负人一点吗? 121 撇去ONE BOX超了沉浸在失意中的坂本这桩乌龙不论,这场比赛的最终结果一出,琦玉这边的士气不可避免地大受打击。 他们精心谋划的最后化成了泡影,甚至还输人又输阵——秋山看着笑得志得意满的高桥启介,想起赛前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脸上烧得红。 “怎么会这样?!没理由的,不管是人还是车都比对手有优势得多啊。” 自觉颜面尽失的坂本把车门重重摔上,不欲多说,面对处于难以置信状态的秋山延彦那喋喋不休的追问更是没心回答,只是实在被逼得不耐烦了,干脆恼羞成怒地大声撂了段话:“我怎么知道!你自己跟他比一盘比追问我有用得多!啧,烦死了,受到打击最大的是我好吗,不明不白地就输了,下次麻烦搞清楚对手到底是怎样的狠角色!”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在他身上,其他撑着伞的人没想到要跟他遮上一遮——他们实在是太震惊了。 就这样输了? ——那只是台86啊!!! 在听到FD发动转子引擎的那独特的、质感和动力十足的声响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身,投向一副人畜无害的‘求表扬’模样的拓海时,多了深深的敬畏。 “好了好了,别想太多,坂本你也辛苦了。”秋山勉强笑着,出来打圆场:“我们早就跟对方说过了,鉴于这场比赛的特殊性,不会把你的名字公开在D计划的官网的,相信他们会说到做到。” 坂本并不领情:“不必了,公布就公布吧。” 秋山诧异地看他一眼:“啊?” “我的自信心已经被尽数摧毁了,”他沉沉道,有些绝望,又有些自嘲地吁了口气:“不知道多久才能真正站起来。” 还没走出一个低潮,又要陷入另一个。 秋山死拧着眉,忧心忡忡地试探道:“哎?不会真那么严重吧。” “随便事态怎么发展吧,我反正是不管了,也管不动。” 说完,他随意地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上积蓄的水滴,不顾一身湿透的衣服,跨回了这台本该在雨天的下坡道上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卡布奇诺上,再不废话,直接驶离了。 秋山怎么拦都拦不住。 D计划那边的人假装没看到他们这头的动静,只在坂本离开后,史浩才极有风度地走过来提出了开始上坡的邀请。 “我这就去,叫你们久等了。” 秋山顾不得想更多,匆匆忙忙地把外套一脱,说走就走了。 秋山延彦一直撑着伞站在原地,看向被表扬了而面色绯红的拓海的眸色晦涩难明,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在想,只纯粹是失落地放空。 风衣最靠外的肩膀部位被斜漂的雨点泅湿,黏黏的,成了更深色的一大块。 “那个……我想啊,还是别太给自己压力了,”不管有没有用,恭子还是决定多嘴一下,往好的方向开解开解貌似钻了牛角尖的队长:“D计划那么强,我们不会是败在他们手下的最后一个,下次进步一些再去挑战就好。” “嗯。” 秋山延彦含糊地应着,突然自言自语式地丢了句‘我就不信你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完美无缺’,扭头走了。 ——他要亲自去调查。 “啊哈?”恭子不料他真的头也不回,彻底傻眼了,忙大声提醒:“阿涉还在比赛啊!” 秋山延彦:“……” 的的确确忘了这茬的他,默默地挪了回来。 或许本该十拿九稳的坂本的失利给秋山涉造成的影响太大,这场他们预计要成消耗战的上坡战,居然只在第二轮就以琦玉县这方代表的饮恨落败拉上了帷幕。 “这是怎么回事?”恭子不解:“那么快就结束了……”按理说秋山涉的实力足够跟高桥启介拼个旗鼓相当,没理由就这么被干脆利落地斩落马下。 “哈……我,”秋山涉无力地靠在车门上,头仰着,手胡乱地抓着前额的发,干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走神了一下。” ——“没什么可解释的,完全是我的失误。” 秋山延彦嘴角扯了扯,被莫大的失望笼罩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埋怨还有用吗? 没有。 启介恰好听到了这句,眉毛一扬:“不,是我们实力间的差距。” 秋山涉:“……” 启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里带着点怜悯的味道:“轻松点啊哥们,心态放宽,还有,别说得好像赢过我一样。” 秋山涉深吸口气,温柔道:“能请你现在就滚出琦玉县吗?” 启介嘴角一扬:“不能。” “我要打你了。” 启介抱着胳膊,游刃有余道:“那你倒是试试啊。” 秋山涉额角青筋狂跳:“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只想立马开车撞死你。” 启介响亮地嗤笑了一声。 凉介远远地看着作为胜利者的弟弟又去不留余力地挑衅对手,不由得有些无奈,摇了摇头。 拓海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耳边又不消停了—— “叮!随机任务:失意者也有尊严!激活。” “内容:尽管正局已然定盘,还是满足一下秋山涉的愿望,与其一战吧!” “成功奖励:秋山兄弟爱恨交织的友谊和欣赏X1,岩濑恭子的爱慕(高)X1,个人于琦玉县声望‘如雷贯耳’(今后在琦玉县进行的一切D计划赛事获取表现分加速50%),表现分+20000。” “失败惩罚:个人于琦玉县声望-1000,获得绰号‘浪得虚名’。” “注:启介的醋意(?)上升50点,将引发某种未知事件,还请慎重。” 拓海感到很不可思议……启介的醋意是什么鬼? 单纯的比赛也能让他吃醋吗…… 他觉得这八成是系统搞错了。 “我去喊他回来吧。” 拓海想了想,还是自告奋勇道。 “哦?”凉介略带探究地看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瞟了启介一下:“好。” 拓海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却是没有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劝启介回去,而是冲着快要炸毛的秋山涉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邀请:“愿意跟我比一场吗?” 秋山涉和启介不约而同地侧过头来,错愕地看向他:“啊哈?!” 他们不爽地瞪了彼此一眼,很快又转回去看拓海,这次的表情终于不同了—— 秋山涉喜出望外:“你是说真的吗?!” 启介气呼呼地低吼:“想都别想!” 拓海被他们的和声给惊了一跳,顿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支吾了下说:“……我是看他的是LEVIN,而我的是TRUENO,想通过比赛看看两者的区别。” 启介没那么好糊弄,狐疑道:“你会有这么旺盛的好奇心?分明是看他输了想安慰他吧!” 拓海:“……”怎么这么能胡思乱想? 启介见他没有否认,心里的不满几乎到达了巅峰,想着自己赢了比赛没得到半句夸奖,手下败将反而收获了安慰,提高了声音质问:“果然没猜错!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喂给我站住,你还没回答我——” 拓海向秋山涉甩了个眼神,两人心有灵犀地撇下了没由来地醋海生波的启介,各自回车上去了。 只是跑一个来回而已,启介脚边的烟头才掉了5个,熟悉的引擎声便又从山下的方向响起,越来越近了。 ——拓海背着任务快快乐乐地走,又带着分数快快乐乐地回来。 ——秋山涉挂着笑容走,又带着欲哭无泪的表情回来。 秋山涉最后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才能跑那么快的吗?” 拓海:“啊。”他稍显局促地低了低头,说:“我也不知道。但其实你跑得不错了,如果上坡路多点的话,我会比较吃力。” 因为涡轮改装的马力在爬坡时注定更充沛点。 秋山涉:“……我一点都不觉得被安慰到了。” “够了。”启介霸道地一把搭上拓海的肩,强行把人拖走:“浪费够多时间了。” 既然已经收获了圆满的结局,D计划还要驶回群马,领队高桥凉介拒绝了秋山延彦客气地提出的去宵夜的邀请,径直带着人踏上了离开的道路。 留下秋山这对表兄弟面面相觑。 “嗯?”秋山延彦慢条斯理地低头看了眼表,道:“……坚持得比刚才还短。” “说得轻松,下回你来试试!”还想着酣畅淋漓地战一场,结果却惨遭虐杀的秋山涉心中郁气不散反增,哭笑不得:“因为半路就被他甩得不见影了!” 快得匪夷所思……若说之前还对坂本输得一塌糊涂报以质疑的态度的话,现在只有种被狠狠吊打后的感同身受。 ——简直太打击人。 秋山延彦:“找得到原因吗?” 秋山涉抓了抓后颈,不甘心地承认道:“……实力差太多了。我准备把涡轮改装换掉,试试机械改装。”反正现在这个涡轮也旧了。 秋山延彦冷笑一声:“你可以去医院换一个大脑,估计效果更好。” 秋山涉眼角抽搐。 岩濑恭子不知何时进入了自我陶醉的状态,眼睛早盛满了亮闪闪的星星:“不愧是D计划的下坡王牌……我的达令……” 从关越高速公路上下来,只有不是RED SUNS出身的拓海不住赤城山一带,于是他注定要跟其他人分道扬镳。 他摁下车窗,例行道别:“我先走啦。” “辛苦了。”凉介温和一笑,叮咛道:“明天上午没课吧?记得多睡一会。” 拓海腼腆地也笑笑,点点头。 松本被这充满了‘不可说’的旖旎气氛给弄得浑身不自在,史浩倒是没留意到什么,只打着哈欠催促:“走了走了,困死我了。” 凉介好笑道:“走吧。” 拓海默默地目送着那台在凌晨的黑夜中依旧耀眼的白色FC离开,才不舍地收回视线,往回家的方向离去。 只是才开出几米,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 拓海吃惊地停了下来,“启介?” 金闪闪的FD-3S跟个幽灵似的一声不吭,只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 启介懒洋洋地用鼻音应了一声:“嗯?” 拓海:“……你跟着我做什么呢。” “嘛。”启介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拓海:“什么事?” 启介别别扭扭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出来:“我想试开一下你的86。” 拓海:“……”为什么? 启介看他面色诡异,却不回答,登时有些恼羞成怒,眉毛倒竖道:“不行吗?!” 拓海一边揣摩着他的意思,一边慢吞吞道:“当然可以啊。” 启介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就恢复常态了,甚至还反客为主地催起拓海来:“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拓海:“……” 122 想着早点打发掉这个凌晨4点还兴致勃勃的大爷的一时心血来潮,拓海把86马不停蹄地开到了秋名山脚下,只随意给或许还在酒馆里逍遥的老爸发了条‘我会晚点到家’的短信。 他把车停好,开门下车,钥匙还插在插槽里没拔,兀自问道:“现在就换你来吗?” “嗯。” 启介痛快地应着,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坐在了拓海在十几秒前才坐得热乎乎的驾驶员位置上。 “还愣着做什么?”启介见拓海呆呆地站在原地,既不上来也不离开,眼神放空,不禁带了几分莫名其妙地问道:“快上来啊。” 拓海诧异地看他一眼:“啊?” 启介瞪大眼:“你不一起去?!” 拓海指了指自己,一脸茫然:“我为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他原本纠结的是——到底该站在原地等启介过完瘾呢,还是直接将FD开回自己家抓紧时间补眠,等启介自己把车换回来比较好。 启介稍显不耐地用分明的指节频频叩地在方向盘上,拧着眉头,慢慢地吐着类似威胁的话语:“先说好了,你要是不在旁边监督的话,我难保不会因为犯困或者老款车的不熟悉而把你的宝贝车弄伤,小则刮掉点漆,重的话——” 事关爱车,就算知道启介多半是在吓唬他,拓海还是一听就急了:“那你不要开我的86了。” “休想。”不料启介无赖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只侧着探出身来把副驾的门打开,一副请君入瓮的欠揍模样:“钥匙在我手上,你能怎样?” 拓海:“……” 他万分后悔起过早的引狼入室。 “要是真乱来的话,我也会对你的FD不利的。”拓海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黄澄澄地狂刷存在感的FD,顿时灵机一动:“所以你——” 启介嗤笑一声:“你就弄弄试试,我家车库里还有1台备用的。” 拓海:“……” “快上车吧,再磨叽天都亮了。” 意识到这样针锋相对只会两败俱伤,启介选择了退回一步,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拓海挪了挪脚,也安安静静地坐到了86的副驾上。 视野很是新鲜,可又处处透着熟悉。 他上一次坐在副驾上,好像还是14岁生日那年吧…… 驾驶者是深藏不露的老爸。 自拓海一开始走神,就被启介发现了,他却是忍着没当场指出,而是不声不响地将车开到个足够隐蔽的位置了,才不再忍耐,语气不善地唤拓海回魂:“喂!” “呃,”拓海被他喊得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呈现在眼前的场景并不是他预想中的山顶,不由得错愕地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这里是哪里——神社?” 如果现在从车上走下来,沿着这延伸出300余尺的石阶往上走,位于顶端的便是被恢弘的巨木所包围的神社,悬挂着精致的灯笼,它据说是在公元825年建立起来的,拥有极其悠久的历史。 鸟居前的石阶两侧也不单调空旷,挤满了兜售与这秋名温泉区相关的土特产的铺子,以及……彻夜营业的一些小温泉旅馆。 只是和白天的悠闲和热闹不同,夜晚的温泉街是偏于静谧的,偶有客人豪爽的笑声从那几间温泉旅馆里传出,不被灯光所眷顾的黑暗处透着说不出的诡秘。 拓海:“……怎么开这里来了?” 启介哼了一声,脸上阴晴不定,甚至还危险地眯起了眼:“你刚才究竟有多心不在焉,才没注意到这一点?” 拓海反射性地就想回答‘你也不像有正经事的样子’,好在倦意还不重,他及时将这差点脱口而出的真心话给刹住了车,巧妙地转为:“因为你值得信任啊。” 启介:“……” 拓海隐约感觉得出,这样做还是很有效果的——炸药桶-启介的情绪仿佛微妙地变好了一点,不禁暗中松了口气。 可惜这次的启介没那么好哄,相反,他能按捺着火爆的脾气拐着拓海走到这里,就注定了不会被轻易转开注意力—— “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老哥在的话,总归是没那么方便的。” 说这话的时候,启介把座椅往后调了一些,直到角度方便他侧过身来,正正对上同样侧过头来认真倾听他说话的拓海的眼睛了,才停下了调整的举动,平平静静地摆出了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如果能做到表里如一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盘问道:“你跟秋山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关心他。” 拓海:“……” 这个话题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拓海斟酌着回答的措辞,模糊地感到有些不妙——启介一向是单细胞的横冲直撞,鲜少把不愉快的事情记上那么久,更别提会这么郑重其事地旧事重提了。 可一旦让对方给真正惦记上了,那可就不是普通的难遗忘了。 “我只是看他同样是开86的,所以有些亲切。” 拓海保守地选择了这样的答复方式。 “我们还同样是开FR的呢,怎么不见你对我亲热。” 启介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强词夺理,不为所动地板着脸,驳回的同时,通过有氧运动练出来的紧扎结实而不夸张的宽阔肩膀和健实的胸膛,仿佛不经意地往拓海那里逼近了一寸。 倒霉催的左前轮似乎都被突然偏离的重心给压得沉了一沉。 “你喜欢我哥就算了,总归是高桥的,但秋山涉又算是什么东西?”在感情上他一向敏感而高傲,独占欲更是极强,肯对老哥稍加让步就已经不错了。 启介强压着屈辱和愤怒道:“我没那么大方,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把你拱手让人。” 拓海:“……” 尽管启介还没做出什么实质上的袭击举动,但被用类似的伎俩折腾过2次的他直觉有些紧张,于是悄悄地往后躲了一躲。 “呵。” 启介立马就发现了他不自然的小动作,浓眉一扬,嘴角翘着一个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的弧度。 ——若不是他长了张英俊逼人的脸,那想必是个很招人恨的表情,而不是有种痞痞的、蛮横的、野性的原始魅力。 “你怕什么?” 拓海眨了眨眼,突然有点不敢跟那双灼灼的金色瞳仁对视—— 也不知道这是否纯属错觉,在那充沛汹涌的男性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地倾轧过来时,车厢里的空间完全能被称为狭小。尤其是两个大男人都坐在前排,启介这种刻意释放出来的压迫感被足足提升了十几二十倍。 启介慢条斯理地又问:“怕我又袭击你吗?” “噗咚咚——” 拓海的心跳像是也不受控制地快了一点,微携着狼狈地将视线匆匆投往那块显眼的“汤之花甜馅饼”的招牌。 启介满不在乎地轻笑:“你不是不在乎我吗?那我做什么也没所谓吧,吻了又能怎样,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拓海抿着嘴,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那块烂熟于心的招牌,不搭理他。 启介表面淡定,其实紧张得浑身肌肉都僵硬了,更是自始至终就目不转睛地锁定了拓海,把他的一举一动、乃至于表情上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 ——拓海微微发红的颊畔,逐渐急促的呼吸和不自在地躲闪的小动作当然也没被他错过。 这代表着什么? 启介牢牢地继续盯着他,脑子飞速运转了起来,竭力琢磨着他这别扭的反应放在这个时间地点人物中大概意味着什么…… 首先换位思考一下。 换做是自己,会在什么人贴近时表现得额外不自然? 首先排除掉陌生人的这一排他选项——他跟拓海的亲密度明显要高于路人间的;然后去除掉跟负面向有关的——他还不至于离谱到连好感恶感都分不清;最后是把身边的朋友一个个代入进去。 把对面的人换成贤太,换成大哥,换成史浩,换成松本,换成以前的小弟们…… 他倏地往上一窜,头顶砰地撞到了车顶,可这不妨碍他脑海中一片百花齐放,烟花满目,欢欣鼓舞! “你或许不承认,但你一定是有些喜欢我的。” 启介的唇角抑制不住地翘得厉害,显得有些傻气,散发着旺盛生命力的帅气眉眼间盛满了喜悦和志得意满。 拓海的心里既惶恐又混乱,本能地否认:“没有——” “是吗?”启介笑了一声,骤然凑近,让鼻尖抵着鼻尖,灼热的气息随着鼻翼的轻微翕动刮在了拓海的人中一带,被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性感至极的沙哑:“你看着我,现在再说一次。” 拓海不服气地想要睁开,不出意外地被固定得死死的,唯有从言语上反驳,但一不小心被那双深邃得无法见底的金色眼眸给捉了过去,一时间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酝酿的话语却被那吞噬得一干二净。 和清楚自己魅力在哪,并懂得运用小手段去令其发挥更大的作用、把拓海经常迷得七晕八素的高桥凉介不同,身为弟弟的启介要来得笨拙又粗暴得多,可那种雄性争夺心仪配偶的天性却是与生俱来的,此时此刻也悄悄地发挥了作用。 恍然间他就懂得了,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时机。 拓海的小挣扎被他顺理成章地当做了默许,贲张的热血冲刷着四肢百骸,胸腔里的心脏发疯似的狂跳不已,犹如有股源自心灵深处的渴望在使劲驱使着他一般,手也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小心翼翼地,紧张得,开始把包裹着对方身躯的碍事衣物一层层剥下来。 同时他也没闲着,像是头对漂亮小鹿渴慕极了、不知怎么下口才最合适的狼崽,在逐渐暴露出来的剥壳鸡蛋般滑嫩的白皙皮肤上啃啃舔舔,把白润化作暧昧的绯红,尤其青睐那不安地上下滑动的喉结,听着拓海细碎的、颤抖的呜咽,爱不释手。 澎湃的感情汇聚到下腹处,热胀得发疼。 他早该这么做了——该死的理智派,他只适合行动派! 启介津津有味地享用着,只懊恼没更早一点下手。 在脱衬衫的时候,亢奋过头的他还因一个力道控制不好,不慎崩掉了几颗纽扣,惹得拓海心疼地皱起了眉。 启介嗅了嗅,嘀咕着:“……你用的是老哥的香水。” 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他把自己的皮带给手忙脚乱地解了下来,丢到一边,内裤也脱了,一边揉着那圆翘的臀让拓海颤抖不已,一边开始回忆片子里的开端是怎么上演…… 动作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启介:“……” 衣服脱光了。 人也骗到了,压住了。 连体位都想好用哪几种了…… 但是。 润滑剂忘记带了怎么办?! 启介浑身僵硬,死命思索着救急的方法,意识朦胧的拓海突然大难临头般惊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 启介忙也扭头往窗外看去。 “………………” 窗外站着的,是不知何时到来的,顶着张能面脸的藤原文太。 作者有话要说:启介坐不住了…… 123 藤原文太会出现在这里,倒绝非偶然。 下午例行跟老友立花在酒馆聚会时,喝得醉醺醺的加油站站长开始了胡言乱语,不经意地就在他口是心非地抱怨了句“拓海那小子都快19了,还毛都没长齐一样,傻乎乎的女朋友也没交过一个”,换来了个“诶你不知道?!高桥启介不是在跟拓海交往吗”的答复。 他听了当场还没什么反应,在真正回过味来后,这惊天动地的消息瞬间就把他那颗半昏沉的大脑给吓醒了。 ——附带一身冷汗。 可惜立花已经彻底醉倒,再没能从他嘴里掏出什么,可想诈一诈加油站工作的那几个身为拓海好友的愣头青太容易了,他只稍微假装了下自己亲眼目睹过什么,这个噩耗就得到了叫他眼前一黑的残酷证实。 提心吊胆了好久的池谷在豆腐店老板的宽宏大度和开明感到诧异的同时,也重重地松了口气:“原来他们交往是得到了伯父允许的吗?真是太好了,第一次看到他们接吻我真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啊。” 文太和蔼地笑着:“呵呵。” 允许个屁。 健次更是想得很开:“哈哈,其实也挺不错的,高桥启介长得很帅,开医院的高桥家又很富裕,最重要的是他们爱好相同会很有共同话题,车技天赋上又很般配,再加上他们正在D计划里并肩作战,约会的时间都可以被一道包括在里头了。” 文太死死地捏住了听筒。 阿树支支吾吾了下,哪怕是脸皮厚如他,也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呃……那个,拓海跟高桥启介在交往的话,跟高桥凉介的关系就更密切了吧?伯父你能不能替我问问拓海,让他帮忙问下高桥凉介,D计划还缺不缺一个打杂的?哪怕是RED SUNS也好啊,我保证不给他们丢人,只要给我一个证实自己的机会,我迟早会——” “哐当。” 他还在口若悬河,文太已经忍无可忍地挂了电话。 “……孩子他妈,我的教育方式真的错了吗?” 连豆腐店都没开业的心思了,表面放羊式实则背地里多次浇水撒肥,只在感情生活上缺乏点关注度的藤原文太,还是首次怀着诚惶诚恐、惴惴不安的心跪坐在过逝妻子的头像前,点燃了散发着袅袅白烟的香,心情却像坠入了一个无底洞般,彷徨不已。 他还在努力平静着自己呢,偏偏又收到了拓海一条只点清会‘晚点回家’的短信。 这下犹如火上浇油,他再也坐不住,想也不想地就开着翼豹上山逮人了。 看到老爸的拓海,立马就从那情迷意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意识到自己还是光溜溜的,赶紧穿衣服。 与此同时,表情酷似能面中的般若的藤原文太已经气势汹汹地扯动了车门的门把,管他是什么大医院的小开还是扫厕所的清洁工,都要把这个胆大包天地诱拐他家纯情小子的混蛋东西给揪出来痛扁一顿—— 扯动了,没开成。 藤原文太咆哮:“给我开锁!” “嗯嗯嗯。”启介胡乱穿好衣服,猛然有种小时候偷偷抽烟被大哥抓包、然后被一声不吭的瞪视的那种窘迫和恐惧感,头皮发麻地抛却了‘反正都这样了倒不如干脆开车把拓海抓到爱情旅馆去做了再说’的诱人想法,梗着脖子,把门锁的按钮拨到UNLOCK。 门开了。 ……然后他就被怒火中烧的藤原爸爸给毫不含糊地狠打了一顿。 拓海忽地有些庆幸:“……” 他还以为自己也会被打。 事实证明,就算是再对孩子放牛吃草式管教、看似漠不关心的父亲,在面对这种问题时,也还是会本能地迁怒那个‘带坏了自家宝贝蛋’的外人的。 他打人没什么特别的技巧,可因愤怒而激发的力气足以弥补一切,这么近的距离,对上的又是心虚得很——不仅是不敢还手,还连躲都不敢多,只闷不吭声地任他出气的沙包-启介,挥起拳头来不是一般的虎虎生威。 等看得目瞪口呆的拓海冲上去阻止老爸文太继续施展武艺时,启介那张英气俊逸、五官立体深刻的脸上已经光荣挂彩,青一块紫一块,高挺的鼻梁也挨了几记狠的,鼻血哗哗地流,大概一时半会都止不住了。 让拓海感到无奈的是,狂风骤雨般发泄了通的老爸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挨揍的启介过去打架无数,早就锻炼出一身皮糙肉厚,哪怕被藤原文太饱以老拳,也很轻松地表示只是皮肉伤无所谓,几天就好;作为揍人方的藤原文太反倒因为下勾拳时做出的动作太大,结结实实地闪了把老腰,未来的七八天里只能乖乖趴在床上静养,翻身都不行。 藤原文太的脸色臭得无以复加——特别是在他发现救护车把仅仅是伤了腰而动弹不得的他马不停蹄地送到了高桥综合医院,又在一番兵荒马乱后安置在某间明显是特殊布置过的,豪华得更像宾馆套房的病房里的时候。 “……臭小子,”气势不再地趴在床上,藤原文太望着惨白惨白的枕头,深呼吸了一下,竭力维持心平气和道:“你给我好好解释下到底怎么回事。” 拓海:“呃……” “至于你,”藤原文太又看向坐立不安,像是很有悔意的高桥启介,心情郁闷道:“把你哥叫来。” “啊啊,是。” 启介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就拿着手机出门打电话了。 ……虽说他觉得老哥的触须早就伸出来了。 果不其然,接到他语焉不详的紧急求救,凉介只淡定无比地应了句“知道了,马上到”便无情地挂了电话。 因为在声线里没听出睡眠中被惊醒的困倦和听闻此事的诧异,启介也多少知道大哥怕是早就有所准备了。 他轻轻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这也是他初次体会到,两人平时就算再怎么明争暗斗,面对岳父时都还是默契地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以及有个神一样的风骚盟友是多么叫人安心的事实。 打完电话汇报完情况,他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到病房,即便被气怒未平的藤原文太视而不见也不在乎,脸皮相当厚地抢了拓海的活,忙上忙下,却绝不主动与其交谈,免得引爆蓄势待发的火药桶。 ——他那一向奇准无比的野性嗅觉告诉他,现在表现得越有担当越识趣,就越有利。 拓海好奇地欣赏着他伏低做小的模样,感觉真是既新鲜又有趣极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吧。 藤原文太脸色阴沉,但说实话,他始终觉得这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迟早要回到正轨的,又看在这个黄毛小鬼平时没少对拓海照顾有加、言行举止也看得出品行不错的份上,没直接要求喊来对方家长来谈话,而选择了看起来很稳重可靠的兄长高桥凉介做商量的对象。 好好谈一谈,夸大下问题的严重性的话,高桥凉介就会好好管教管教无法无天的弟弟了吧? 这么一想,他的心就定了许多。 对这个几乎与他平辈论交、颇得他欣赏和看重,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外貌智慧都十分讨喜的青年,他一向保持着宽容和信任的态度。 ——以至于高桥凉介在大半夜的一身工整考究得仿佛能立刻参加婚礼的正装,带了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显然有备而来时,也没能引起他的警惕和怀疑。 说归说,沉默寡言惯了的藤原文太素来都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况且这次还称得上十二分的尴尬,他一边就着浑身趴着,唯有面部侧躺的别扭姿势,一边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自己的态度和当时的情景。 “伯父,你说的情况我大致都了解了。” 高桥凉介一边思索着,一边有节奏地以骨节分明的食指叩着塑料桌,半晌抬了抬眼,表面是问,实则提醒着一声不吭的弟弟启介:“你有什么话要进行补充或者解释吗?” 藤原文太看向他,好整以暇地等他解释为什么。 “呃,啊?”非常不适应这种类似于三堂会审的糟糕气氛,神经紧张的启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听清楚问题,只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便自行脑补了:“感想啊……就是太可惜了,如果能出现得再晚上一个小时就再好不过了。” 起码最朝思暮想的美事能好歹完成个一次两次。 “………………” ——实话。 这绝对是大实话! 高桥凉介在听到这话的第一刻就信了,但他也听到了藤原文太把拳头捏得咯嘣咯嘣响的动静。 唉。 他无奈地扶了扶额,面对这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直肠子弟弟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也不禁怀疑起自己做的准备到底能不能收获该有的果实。 基本没开口说过话,只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听着的拓海,忽然问道:“老爸的意思是,你不同意我……呃,跟男人在一起吗?” “你问我?” 现在才想到要问我的意见?! 文太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磨蹭地说:“除非他能优秀得胜过我对孙子的期待。” 这条件既苛刻又狡猾,‘满意不满意’这个标准显然只靠当事人一人决定的。 拓海思索了会,突然灵光一闪,倒不是想通了这看似开明的话里埋藏的陷阱,而一脸不赞同地道:“就算有孙子,也不会再让你逼他上山运豆腐了。” 文太有些发愣,然后非常不爽地反驳:“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有那几年的铺垫基础,你现在根本不可能——” 拓海面无表情地接了下去:“但要不是一直都睡眠不足,我现在应该可以突破180公分。” 而不是永远都停留在176,连系统的改善体质都拯救不了被抹杀的生长潜能。 ——与接近190的高桥兄弟朝夕相处,拓海很难不对自己的身高耿耿于怀。 文太:“……” 他意识到话题渐渐在被带偏,便又把主题带回来:“就算你要跟男人在一起,跟高桥启介也是不合适的。” 无论是性格还是家世,不,最重要的是性别——两人都完全不相配。 启介本来都耐着躁脾气在听了,结果被全盘否认,越来越忿忿不平,想要插嘴,却被凉介给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对上火气没那么大,正就着拓海手里的茶杯喝水的藤原文太,凉介风度翩翩地微笑着,忽然说:“拓海是个这么优秀又有魅力,性格还十分平易近人的人,启介会被他吸引一点也不让我意外。” 藤原文太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其实听着很是受用。 凉介笑着,用一种像是在议论‘今天的天气不错’的恬淡口吻,不急不慢地把话说完:“坦白说,就连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知不觉地就爱上了他。” “噗——————” 藤原文太猝不及防地被这消息雷劈一样打中,瞬间就把嘴里的茶水统统贡献给了闪避及时的拓海所让出的那块瓷砖地上,呛咳不已。 拓海连忙帮他调整姿势,同时一脸感慨地观察着前所未有的失态、连眯缝眼都惊骇地睁大了的老爸:“原来你有眼球的啊。” “你给我闭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承受不来的藤原文太一个没忍住,一巴掌呼到了不停拆台的蠢儿子脑袋上。 124 藤原文太之前觉得,世界上不会有比‘自家儿子跟一个男人在谈恋爱’更糟糕的事了。 但事实证明,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显而易见的,‘自家儿子跟两个男人在谈恋爱’远比前者要来得惊吓得多。 “……你是在开玩笑吗?!这场合可不合适。” 要不是在禁烟病房里躺着,文太干巴巴地说着,感觉指间发痒似的不爽利,很想来一根烟。 ——要是能点燃了再塞进眼前这俩小子鼻孔里就更好了。 “抱歉伯父,不过我们都是认真的。” 宛若不经意地将弟弟也一起包括了进来,凉介饱含诚挚歉意地笑了笑。 ——麻烦大了。 没听到期待的答案,文太烦躁地挠了挠头,侧着眼,第一次以苛刻而不是欣赏优秀后辈的目光审视眼前的这个人。 站立的姿势得体而优雅,颀长的身形和端丽如画的眉目素来自然地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现在却因本人的刻意柔化,只充斥着一种浅淡的、叫所有与他对话的人都产生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虽然已经告知过,但拓海还没正式答应我的追求。” 文太扫了眼呆愣的拓海:“……”骗鬼啊。 他嘴角抽搐了下,没忍住地揭穿道:“你说是说没在交往,但高桥启介这混小子把拓海给……”他家蠢儿子扒光了压在身下的这事怎么算? 启介听得一脸憋屈,却不好反驳。 “对于这点,”凉介淡淡地睨了如坐针毡的高桥启介一眼,让对方阵阵心虚:“我也认为应该针对他的不成熟给予一些教训。” 文太想着再这样打太极会没完没了,索性把随时会乱拆台的拓海跟非常碍眼的高桥启介一起赶了出去,跟这个显然能做主的高桥凉介开门见山。 “关键不是这个。”文太烦不胜烦地说:“如果光他也就算了,我能理解一个头脑发热的年轻人还处于反叛期和追求新鲜的做法。但怎么连你也这样?我以为你是个大人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这类离经叛道的取向,社会还没那么宽容。 “‘大人’的标准人云亦云,真要说起,我认为更多的指的是‘拥有在社会上成功立足的能力与否’,而不单纯是年龄到了。”凉介微笑着,掸了掸文件夹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卑不亢地继续道:“我相信我跟启介都具备这一点。” 文太对说得颇满的天真话语感到有些好笑:“你是说这家会由你继承的医院吗?你还是在读的大学生吧,确信你的父母会同意?” 凉介低垂着眼睑,一派谦逊,可话语里却与这相去甚远:“父母那里我会尽可能地去说服。” 文太微嘲:“尽可能?” “能用和平手段解决的争端当然就去用,”凉介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能让他们不得不同意。” “……” 跟觉得他过于自信的文太不同,扒着门偷听的、又不幸地见识过老哥不少手段的启介莫名地觉得脊骨有些发凉。 “就算你有做兼职,对社会的了解也只多了点皮毛。”文太不太客气地点出了物质上的问题:“不说现在拥有的都建立在你父母给予的基础上,就说单凭你们目前的收入,能供得起你的爱好吗?日本的男均年收入是480万,哪怕你能神通广大地用兼职生身份拿到全职的薪水,但FC,86和FD的保养、改装,D计划的远征上的一切花费完完全全都是由你出钱的吧。尤其你弟弟上的还是私立大学,高昂的学费还在依靠家人出吗?” 凉介沉吟了会,随即一一将问题的答案清晰明了地罗列了出来:“虽然我还是在读生的身份,但实质上也在这家医院任职实习医生,或许你不太清楚,医生的均年收为1072万,尤其私立医院的薪酬会更高一些。” “至于维系我的爱好的话,”他轻笑了声:“我还没无能到需要去挥霍父母的钱财。在私下里我在证券和金融方面也有一定的兴趣,5年前便试探性地进行了一些投资。” “大概运气不错,下一步的动作就稍微大了一些,去年的成果还是较为理想的——年收入为5281万,应付这些是绰绰有余了。在积累的起步资金达到理想中的数字后,我极有可能会建立与信息技术相关的企业。” “启介也一样。他的志向是成为一名职业赛车手,此时在闲暇时期有兼职模特儿,广告主要在面向海外的杂志上出现,去年的年收入为730万,并没有在经济上再去依赖父母。” 凉介巧妙地掩饰了弟弟的上进是去年认识拓海后才开始的事。 “…………” 藤原文太投向他的目光里,怀疑的成分已经快高到突破天际,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在阐述天方夜谭的疯子。 凉介云淡风轻地将文件夹里的纸张取出,一边递给文太过目,一边解释道:“这分别是我跟启介去年的确定申告文件。” 确认申告即每年向税务局递交的一道清算手续,根据个人收入以确定当年税金多退少补。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反反复复地核对着姓名和数字,同样也填过这份文件的藤原文太知道白纸黑字的印刷体和章纹是一般无二的,几乎没有作假可能——当然,凭高桥凉介的自傲也不可能去掺水。 “……” 他被那闪耀的数字给晃得有些眼晕。 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银行账号里还躺着做拉力赛车手时获得的大部分收入,都为拓海存折,原封未动;又有豆腐店每年的利润打入,父子俩都不是会胡乱花钱的人——他自动忽略了一直以来都有误导儿子自家还挣扎在赤贫线上,攒下来的金额也相当可观。 但这个让绝大多数国民可望不可即的辉煌数额,仅仅是高桥凉介在去年一年里的个人收入—— 而已。 凉介安安静静地等着,笑着补充了句:“如果能幸运地与拓海一起走下去,我愿意将过去和未来的收入全都放到他的账号上。” 藤原文太:“……不需要。” 此时此刻在藤原文太眼里,就连还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地站着的高桥凉介身上都像镀了一层金光般熠熠生辉,璀璨夺目;温柔和煦,谦和的微笑分明蕴含着高深莫测的味道。 恍然间,一张张福泽谕吉的笑脸映在了包裹着笔挺修长的躯体的高级定制西服上,犹如花儿般徐徐绽放。 文太咽了口唾沫,差点鬼迷心窍地就点头了,连忙艰难地稳住一瞬间有些摇摇欲坠的立场。 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真有个女儿,而这个优秀得稍显过分的后辈又这么认真地在求婚的话…… 凉介像是窥见了他的那一秒动摇,又拿出了剩下几分文件,趁热打铁道:“若是担心孩子的问题的话,我想能通过代孕技术圆满地实现。在我们医院里,这一技术已经趋于成熟,临床反应一切良好,今年年中便会正式投用,等步入正轨,届时可以由你和拓海一起挑选代孕母亲和卵子供主。” 他考虑得面面俱到,把藤原文太最在意的那几处都照顾到了,显然是做足了功课,深思熟虑的成果。 唯一让文太有所抵触的就是,他商榷这些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你是担心没白菜吗?我家超市里就有卖这个,可以给你批发一吨,够新鲜,想什么时候要,无论几斤几两要什么品种的都有”。 他仔细一想,又惊了一下,差点就被凉介给绕进去了:“我认为拓海那小子跟一名家教良好、性格温柔的女性组成家庭再生下孩子,怎么都比走这种程序要好得多,你也有更好的选择。” 凉介很识趣地说:“要是拓海在跟我交往的期间,感到后悔,或者喜欢上了其他女性……”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叹了口气:“我发誓,会立刻放他离开。” ——前提是被紧迫盯人的拓海还会有机会接触到。 高桥凉介罕有地流露出伤怀又无奈的‘示弱’姿态,让不知他真实想法的文太下意识地扛起了负罪感,甚至检讨起自己是不是逼得太过了。 “这样。”文太含混地嗯了一声,态度缓和下来:“哦。” “我相信伯父不是一个会无视孩子意愿,霸道专、制的家长。”凉介话锋一转,说得藤原文太舒舒服服:“从培养拓海的驾驶技术和允许他加入我所策划的D计划看来,反而非常开明又充满了理解。你或许相信,年轻人总是需要尝试一下的,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去证明,去完成我许下的承诺。” 很难不被打动,文太本身也不是个擅长刁难人的人,一时间找不出理由去反驳了,勉为其难地说:“你不是说拓海还没答应你吗?” 听出了弦外之音的凉介,不由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带着志在必得地说:“我会尽我所能去说服他接受我的。” 文太眼角抽搐:“……高桥启介又是怎么回事?” 凉介想起拓海和绕着拓海眼巴巴地打转的弟弟,话语里很自然地就带了一些宠溺的色彩:“只能说我喜欢的人太有魅力了。” 文太:“……” 他没再说话,艰难又挣扎地考虑了大半个小时,才满是疲惫地深深叹了口气,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地说:“出去吧!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了。别碍眼。” 像是要给这话增添点说服力般,他颇幼稚地把头扭到背对高桥凉介的那一侧,也不管是不是别扭得很不舒服。 凉介真心实意地鞠了一躬,直到这一刻,大石才终于落了地:“谢谢伯父。” 尽管从去年起就开始准备了,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得到了藤原文太的许可。 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力量重新在体内涌动,曾经香织那因家庭反对而走向的香消玉殒的结局在心头笼上的重重阴影,也在飞速散去。 温暖的阳光重新照了进来。 “……圣诞节来我们这里过,记得拎瓶好酒。” 藤原文太干咳一声,非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后脑勺对着他,**地提醒着。 凉介笑了,低声道:“乐意之至。” 125 就算这晚过得再怎么跌宕起伏、惊涛骇浪,清晨的曙光也依然会来到,太阳照常升起。 群马大学也在正常地运转。 前半夜奔驰在山路上,后半夜在医院里备受煎熬地等待宣判,尽管结局是好的,拓海还是像是个被霜打了的茄子,好不容易坚持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终归还是没忍住,无精打采地占据了最后一排靠边的位置,在暖洋洋的的春日中,开始打瞌睡。 ——虽然他自从得到系统以来已经极少做出这么不求上进的举止了。 大概是睡得太沉了,最后把他吵醒的不是下课时其他人离开而发出的喧哗,而是一只手在小心翼翼地推着他的肩。 “唔?” 拓海睡眼朦胧地自臂间抬了抬头,额发微翘,湿漉漉的眼珠子涣散得毫无焦距,半天才勉强锁定了面前站着的人,细腻白皙得时甚至都看不见毛孔的肌肤上,滑稽地印着几道红痕,那是枕在衣服皱褶上的证据。 他微眯着眼,像是在琢磨对方叫醒自己的用意。 “呃,那个,我们下课了。”那人结结巴巴的,被这位公认的一年生校草以这罕有的可爱模样给看得一阵紧张:“讲师把钥匙给了我,我要负责锁门。”呜哇太可怕了,被这样盯着看超犯规的,对方那无意识地释放出的超强荷尔蒙就像高浓度香水一样迎面而来! “……啊,抱歉。” 拓海迟钝的大脑花费了近半分钟来消化这几句话的内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打瞌睡让他在错过了一节课的同时,也妨碍到了他人,不由得歉意地起身,迅速收拾好摊在桌面上却纹丝未动过的笔记本和笔。 “我帮你拿吧?”那人看拓海走得摇摇晃晃的,一副还没睡醒的困倦样子,不由得出口问道:“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去餐厅吗?” 拓海摇摇头:“不用了。” 他打算再找个地方补补眠……好像实验楼后面的小花园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会去那里约会的情侣好像也不少。 拓海犹豫了下,心想其实再没有比凉介所占用的学生会长办公室最合适的了,既安静又舒适,还会有热乎乎的奶茶,可惜现在他在忙,实在不好意思去乱打扰—— “诶,对哦。” 拓海幡然醒悟过来。 一想到奶茶他就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去处——那个由凉介所组建的,所谓的‘失眠研究室’。 ……其实就是身为学生会长的凉介光明正大地利用职权,把‘想申请单独的活动区域的社团必须活跃人数达到10人以上’的这项限制视作无物,将隔音最好的一间视听室当成补眠圣地的福利。 明面上的挂名成员有20多个,可实际上,只有凉介和拓海两人能享用里面的东西。 拓海后来听凉介直白地解释了‘之所以要建立这个‘研究失眠社团’,就是要方便我们两个在D计划和学校课业之间获得缓冲的空间’,一时间也是窘得无以复加,觉得凉介那自律克己的高大形象似乎崩坏了一点点。 ……可与此同时,也变得真实又温柔多了。 因为这周的实验刚好轮空,下午没课,拓海安心地一口气睡到了黄昏。 等他睁开眼,就见到凉介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专心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那么快就醒了?” 拓海初一动就被凉介察觉到了,微笑着把原本搁置在腿上的电脑放到一边,语带关切:“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不是,完全没有,”拓海愣了愣,忙坐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手表道:“我居然睡了那么久!等下还要去加油站看望一下阿树他们,说好很久没见要去聚会的。” 凉介从善如流地接道:“刚好我也有时间,陪你去吧。” 拓海以为他在开玩笑,也笑眯眯地说:“好啊。” “嗯。”凉介把东西利索地往抽屉里一收:“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出发吗?” “……” 意识到凉介是认真的后,拓海顿时有些为难。 凉介在的话…… 池谷前辈他们会比较紧张而不自在吧? 凉介一贯擅长察言观色,又很是善解人意,可此时此刻却像是没发现拓海的小心思般,打定了主意要正式介入他的朋友圈,直直地看向拓海有些闪躲的眼睛,笑道:“我还没好好跟你的朋友们打过招呼呢。愿意介绍一下吗?” 在与那双闪烁着戏谑的冰蓝色眼眸对视了三秒后,拓海很没出息地举械投降了。 “那我们出发吧。”拓海局促地说着,才刚走了几步,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便心有灵犀般响了起来。 立马就猜到了电话那头的人,凉介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启介……啊,你也要来?……不是不可以,但你又不——唔……是AA制没错。不用不用,你请客的话那样他们会很不自在的。啊?呃……对,凉介也去……好吧,等你。” 挂了电话,拓海对启介那打了鸡血般的急吼吼和热切态度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聚会而已么,贸贸然地挤进来2个人,也不知道池谷前辈他们会怎么想呢。 唉唉唉。 拓海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出那几人瞠目结舌,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一问一答的僵硬模样,头都大了。 ……还不如带上须藤京一呢。 不管拓海心里有多追悔莫及,十几分钟后,两人行还是硬生生地变成了三人行。 聚会的地点是池谷选的,就在离加油站不远的一处KTV的包间里,等这三部FR结队抵达时,先到一步的加油站三人已经喝了一小罐啤酒,唱了好几首歌了。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池谷笑呵呵地起身开门,一边开还一边熟稔地招呼着:“拓海你总算来了,怎么迟到那么久——纳尼!”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和一双狭长而充满锐利杀气的眼睛打了个照面,池谷被吓得寒毛直竖,反射性地往后连退三步:“高桥启介——”他刚失声喊到一半,眼角余光就扫到了后面老神在在的另一人,惶恐指数瞬间翻倍了:“高桥兄弟!” 健次的一口酒呛到了喉咙里,阿树拿着话筒唱了个破音。 拓海望着地板:“……” “啊哈……真巧,”由于堵在门口的高桥兄弟身高远超国民平均线,拓海只稍比平均值要强上一点的海拔便不幸被挡住了,池谷没能看到他,紧张兮兮地抓了抓后脑勺,干巴巴道:“请问你们是走错房间了吗?” 启介咧了咧嘴,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没有。” 池谷硬着头皮,无意识地使用了敬语:“我们包下的这里……” 正襟危坐的阿树和健次当然不会指责他的弱气。 “不介绍一下吗?”凉介微微一笑,身体侧了下,把埋头跟在最后的拓海让了出来。 拓海看看一脸求助的池谷,又看看目光炯炯、显然饶有兴致的启介,只好回答:“我以为你们比赛过。” 起码记得曾经的对手的姓名吧…… “当然不仅是互通姓名。“凉介加深了笑意,用足够让所有人听清,又不显得大的音量慢条斯理道:“我以为经过昨晚,我们的关系上至少会产生一些变化。” 拓海:“呃……” 他觉得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仔细想一想,又好像有点不太妥当。 池谷,阿树和健次:“……………………………………” 喂喂。 信息量有点大。 这是他们所想象的意思吗? 等等,拓海的恋人不是高桥启介吗?! 怎么突然换成哥哥了?! 高桥启介又会怎么做,不,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形成了拥有强烈能量的冲击,在让心脏骤停的惊吓过后,塞满他们大脑的便是那霎时间膨胀到可怕程度的好奇心,一串串问号连带着问题一起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他们的脸上,通过灼灼视线射到拓海身上,渴望得到解答。 启介臭着脸说:“我也一样。” 凉介掀了掀眼帘,淡淡道:“是吗?” 启介:“当然。” 凉介浅笑着,有些意味深长:“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一时冲动和深思熟虑之间的区别比你想象中的要大。” 至少在昨晚的谈论后,在藤原文太这边勉勉强强得到暂时追求许可证的只有‘面面俱到又委曲求全’的高桥凉介,而对拓海乱来的高桥启介,在先入为主的观点和凉介的轻度诱导下,仅仅是归纳到年少轻狂的小屁孩范畴里罢了。 换句话说,不说得到认可了,在拓海老爸眼里,启介连与之交谈的心理成熟度都暂且不具备。 启介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他自从知道拓海对他也不是全然不心动的时候,就不像以前那样焦躁不安了,现在也只是耸耸肩:“我难道还能天真地指望竞争对手帮我太多吗?不过还是谢了。” 在拓海朋友面前宣告所有权的好机会他当然也不会错过,更不会忘记争取。 两兄弟间的对话还在旁若无人地继续下去,话题越发往火爆的方向走,拓海站在原地一声不吭,艰难地考虑了许久,还是忍无可忍地把心一横,将兀自优雅地唇枪舌剑的两人一把拽走了。 126 拓海一鼓作气地将他们拽到了门口,就气喘吁吁地再使不上力气了。 高桥凉介暂且没有说话,而弟弟启介则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说:“有那么嫌弃我们?” 内讧也分时候,两兄弟这一刻无疑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拓海语塞,半晌才道:“你们把池谷前辈他们给吓到了。” 就好像两只大摇大摆地在羊群中漫步的狮子,既是格格不入,也是阴影十足。 凉介笑了笑,深蓝的眸底却仿佛掠过一抹黯然:“这样吗。” “嘁。”启介对拓海这个答案的反应是嗤之以鼻,倒也没继续追究了,伸了个懒腰,问:“算了算了,那现在怎么办,回家吗?” 拓海心里阵阵发虚,虽然他没被谴责,可从对方的神情上看,老觉得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尤其那种回避的态度伤到了凉介。 听了启介的问题,他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挠了挠腮,支吾道:“呃,那个……” ‘那个’了半天就没下文了。 启介:“嗯?” 凉介不动声色地看了为难不已的拓海,清晰地捕捉到了愧疚的神色,嘴角微翘,语调上却不露分毫:“既然都来了,我们自己开一间包厢吧。” 拓海诧异:“啊。” 怎么看都觉得做事严谨、作风上一丝不苟的凉介跟KTV这种纯娱乐的轻松场合不太搭,可这提议却叫他很心动。 ——是大概是化解这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尴尬气氛的最好做法了。 启介的后脑勺枕着胳膊,无所谓道:“我没意见。” 他隐约明白了老哥的意图,当场选择了配合。 凉介温声道:“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你重要的朋友了吧?” 拓海的负罪感登时更强了:“……不会的。” 受到愧疚的驱使,拓海乖乖地跟着他们去柜台开了个包厢,又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这次遗憾地错过了池谷前辈他们的聚会,短期内他也不想补去一趟了——哪怕只是露面也肯定会被好奇不已的朋友们争相盘问。 “饿死我了。” 启介在进去前就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吃的,尽管嫌弃这里的条件太一般,也还是挑了几种酒。 凉介看了眼,发现度数不算太高,就随他了。 拓海不赞同地说:“你等下不准备开车了吗?酒驾很危险的。况且这家店的停车场是不支持把车过夜放里面。” 启介懒洋洋道:“隔壁不是还有间宾馆吗,你们不想送我回去,大不了把我扔床上就行。” 拓海蹙眉:“你又要逃课?” 年纪轻轻就酗酒成性逃课成瘾,完全称不上是一件好事。 启介嗤笑一声,动作漂亮又利落地把酒液倒进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搅动几下,又倾倒入另一种,虚虚揉捏了下。 “说笑而已。”杯壁的棱角在朦胧多彩的灯光下耀了耀,他有条不絮地晃动着,娴熟地使出一连串叫拓海眼花缭乱的动作,直到混合的酒品分层完毕,才放到茶几上,以近乎挑衅的口吻反问:“这种酒也能灌醉我?” 凉介顿时忍俊不禁,优雅地端过来,轻抿一口。 ——启介的口气,大得说得好像在生日party上喝得烂醉如泥的人不是他一样。 同样没忘记那一幕的拓海没理他,一边嚼着酱牛肉,一边拿起茶几上被忽略已久的点歌本随意翻着,在发现上面的歌名99%都不认识后,迟疑了下,把它一丢,也没兴致了。 以前都是阿树他们三个在轮流抢麦,他顶多负责在旁听听,接受魔音洗脑罢了。 可指望同样也极少光顾这类场所的高桥兄弟是不现实的,他们理所当然地也没任何要毛遂自荐的意思,只慢条斯理地吃吃喝喝,颇有种自得其乐的味道。 拓海:……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 眼见着酱牛肉在启介的持续进攻下快要见底,拓海默默地加入了抢食队伍,也无形中适应了这样的聚会。 ——安安静静的,比吵吵闹闹的确要更适合他。 一小时后,拓海满足地横躺在沙发上,听着音响里播放的柔和背景乐消食。 “离包间到时还早,玩点小游戏吧。” 启介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副牌,一边拆着包装,一边问:“想玩哪种?” “哪种?” 拓海茫然地看向他。 凉介淡定地看向他。 启介被盯得嘴角抽搐:“……算了,来个简单的吧。” 考虑到吃饱喝足的人都不想动脑,要预留充足的血液流淌到胃部去消化食物——这是凉介坚持的,启介最后放弃了说明一些难度高些的玩法的打算,直接挑了三人至少都会玩的‘真心话大冒险’。 最重要的是,他也想多多展现下自己洗心革面、主动上进的一面,而不想加深拓海心里有关他多不务正业又会玩的坏印象。 拓海看着启介洗牌,又偏过头去看看那杯调酒,心里有些发憷,禁不住再次确认下规则:“只是抽2张牌,花色相同的才会受惩罚,对吗?” “对。”启介狡诈地脱长了尾音:“你不会连这都怕吧?” 不愿成为让大家扫兴的人,拓海骑虎难下:“……不会的。” 他感觉不会那么简单,为了保险起见,决定寻求系统帮助。 系统正在享受着由高桥凉介提供的资料,突然被拓海以这种鸡毛蒜皮的作弊事宜传唤,也没断然拒绝,只是那作为代价要支付的点数几乎是天文数字,让他一听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开始吧。” 启介笑得不怀好意,最后叠了几叠,飞速把牌一甩,啪的一声,均匀地平摊在了光滑的桌面上。 一共就三个人,会轮流洗牌。 “顺序随便吧,谁先谁后都一样。” 凉介不甚在意地随机抽了两张,启介大大方方地就选了相连的两张,留下纠结不已的拓海。 ……总觉得有陷阱等着自己去踩。 “没什么好怕的,快点。” 启介看拓海犹豫不决,出声催促。 “嗯好吧。” 拓海硬着头皮,挑了最有感觉的两张,只是一拿到手就后悔了,想放回去,又怕被人觉得大惊小怪,便把这冲动给忍了回去,听着启介轻快地宣布亮牌—— 凉介的黑桃红心,拓海的方块红心,启介的梅花梅花。 启介:“……” 拓海大大地松了口气,在知道自己多虑后,那股心头萦绕的阴影也烟消云散了,变得多了几份兴致勃勃:“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启介其实两个都不在乎,但一想到要是选择后者的话,这回得到发问权的老哥没准借机会整蛊他,于是保守地决定走风险较小的那一边:“大冒险吧。” 拓海有些失望。 凉介莞尔,淡淡地看了眼酒杯,意思不言而喻。 知道老哥这次算手下留情了,启介干脆利落地端起杯底,捏着杯柄,头一仰,潇潇洒洒地一饮而尽。 凉介等他喝完了,才说:“我本来想说只用你喝一口的。” 启介:“……没关系,再来吧。” 他先前调了好几杯,倒也够用,除非接下来的几轮全都选了大冒险。 哪怕他倒霉到这种拼概率的事也全中标,这种度数的酒,没个七八杯是灌不倒他的。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下一个受惩罚的是拓海,他则逆转成了宣布惩罚的人。 在拓海看来,启介的眼里闪着精光,整个人都瞬间抖擞起来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拓海瞅了他一会,不自觉地带出了些怯怯地说:“真心话吧。” 启介想了想:“在遇到我们之前,你和别人交往过吗?” 这问题很简单,拓海也回答得很爽快:“没有。” ——启介愉快了。 凉介却有些无奈,如果是他,就绝对不会把问题浪费在这种通过自己调查,甚至是对对方的观察中都能得出答案的地方。 下一轮又是拓海受罚。 偏偏这次还是拓海自己洗的牌,虽然有些嘀咕运气不好,但他也不紧张会被问到困难的问题,想也不想地就挑了真心话。 凉介对他笑笑,把牌扣在桌面上:“什么时候有空了,愿意跟我去宾馆吗?” 要说直白也不算,但暗示性强烈到足够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真正的意思。 去宾馆自然不是打电动看电视了。 拓海的脸一路从脖子根红到了双颊:“…………” 启介瞠目结舌:“…………” 和毫无心理准备就被击到这一直下意识地回避这类问题,而且还是以颇露骨的方式而大脑短路的拓海不同,启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后悔得要命——可恶啊!老哥太过狡猾,这种问题竟然还能这样问? 拓海满脸通红,好久才以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音量点了点头。 ——凉介满意了。 “下一轮下一轮!” 启介迫不及待地嚷嚷着,催凉介洗牌。 只可惜幸运女神暂时还不站在心急如焚的他这边——作为施加惩罚方的拓海,为了报复他那表现的兴奋过头而暴露无遗的司马昭之心,狠下心来让被惩罚的他绕着整个KTV跑了30圈,即使是体力充沛身体素质出众如他,等好不容易回来,累得就差像狗一样吐舌头了。 不是不想赖账,或者偷工减料——可有洞若观火的老哥坐镇,怕被抓到把柄的他还真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很勤快吧,是不是值得表扬(づ ̄3 ̄)づ╭?~ 127 等启介缓过口气了,游戏继续,这盘输的是拓海。 又是启介进行得到了惩罚他的权利。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启介一脸的跃跃欲试。 拓海当机立断:“大冒险。” 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出,启介这时只会问出跟刚才一般无二的问题,或者还更进一步。 “可以啊。”启介促狭地嘿嘿笑着:“那你过来亲我一下。” 拓海:“……”他以为喝酒就行。 启介见他凶巴巴地瞪自己,得寸进尺地又补充一句:“必须舌吻,亲脸亲手都不算。” 拓海:“…………” 启介懒洋洋地把牌一丢,激将道:“你不会做不到愿赌服输,连这种程度的账都想赖——唔。” 话还没说完,拓海带了几分恼羞成怒地借着这股气势撞了上去,差点没叫牙齿把嘴唇磕破了。 “哟,这样不算。” 他只是勉强把嘴唇给对齐了,匆匆地一贴后就要后撤,可启介在回过神来后迅猛地揽住了他的后颈,把他给抱住了,另一手不轻不重地按着后脑勺,一边游刃有余地调整角度,一边用粗糙的舌苔摩挲着拓海那紧张得微微颤抖的敏感口腔。 拓海推了推他,随后就感觉到了启介加大了禁锢的力道。 “闭上眼,”启介抽隙说着,“这是基本的接吻礼仪。” 拓海不想听他的,但距离太近了,与那双视线*辣的金色眼眸对上足以让人浑身发麻,也就听从了 。 启介看他居然难得地听了一次话,高兴之余,还不忘冲一旁淡定地抿酒的大哥送了个得逞的得意眼神。 凉介不慌不忙地抿了三口酒,看启介还要把这吻无限延长,而闭着眼睛的拓海已经有些缺氧了,便麻利地把另一只巴掌大的陶瓷小酒杯给掷了过去,咚的一声闷响,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弟弟的脑门。 “干嘛啊老哥。” 启介不甘不愿地松开了被吻得手脚发软的拓海,揉着发疼的部位。 “超时了。”凉介微笑着解释。 启介回想了下,犹疑地问:“我们事前好像没制定时间限制吧?” 凉介加深了笑意:“是我刚才临时决定的。” 启介的食指有意无意地抚着嘴角:“这样可不公平。” 两兄弟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地擦出了激烈的火花。 拓海:“那个……凉介,牌。” 凉介将手里的纸牌递给等着洗牌的拓海,低垂着眼睑,淡淡道:“那你就最好不要太得意忘形。” 感觉那平静话语里的杀气,启介识趣地没提出异议,看着拓海洗牌,心里突然泛起了嘀咕:这都玩了4轮了,大哥还没中过一次招吧? ——概率这种东西也因人而异吗?还是说幸运女神比较爱看脸? 托丰富的被坑经验的福,启介本能地觉得,与其相信纯粹是运气作祟,还不如怀疑大哥是不是在某处地方动了手脚。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启介死死地盯着凉介的一举一动,力求逮住蛛丝马迹,直到亮牌时候到了,他也看到自己手里捏着两张梅花。 “看来又是你了。” 凉介温文尔雅地笑着,看着如遭雷劈的启介的目光就像蜘蛛盯着在自己网里徒劳地挣扎着的苍蝇:“选哪个?” 启介半点不怀疑如果回答后者的话,自己将会又要绕着ktv跑个三四十圈,便大喇喇地回答:“真心话吧。” “哦。”凉介想了想,问:“你一共跟几位女朋友去过宾馆?” 拓海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启介:“………………” 凉介唇角翘着,眸光深邃:“不说实话的话,现在挑大冒险还来得及。” 启介痛苦地纠结了半天,面部表情瞬息万变,一会蓝一会红一会黑的,最后在拓海的催促下,艰难无比地回答:“零个。好了,下一轮吧。” 他知道这话一出口,等于说以前为了扮酷,想自诩经验丰富而在老哥面前吹过的牛皮尽数暴露了。 拓海的反应倒还好,只稍微有些诧异,凉介却是皱起了眉:“你确定?” 启介脸皮抽搐:“……是啊。” 凉介的目光不带任何温度地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如启介所想的那般挖苦他。 “继续。” 鉴于这几次大冒险和真心话都同样坑人,拓海是说什么也不肯玩下去了。 启介耸耸肩,大方地放宽了条件:“不如这样吧,大冒险只能限定于喝半杯酒,不能再做别的,除非受惩方自愿。” 拓海同意了,征询性地看向凉介,嘴里说着:“这样还好……” 凉介的答案更简明扼要:“随意。”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他们边聊边抽牌,到了最后,这剩下的五杯酒里有四杯都进了运气较差的拓海的肚子里,晕得快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凉介这时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了。” 拓海迷迷糊糊地揪住他的袖子,嘴唇嗫嚅了下,轻得谁都没听见。 “拓海,怎么了?” 凉介体贴地附耳过去。 拓海沉默了会,委屈地说:“……我不能开车了……” 他还惦记着不能酒驾这事。 凉介禁不住轻笑出声,以那温柔得能叫所有女性心醉的嗓音低低地道:“我送你回去。” “唔。” 凉介不得不重复了好几遍,拓海这才放心地把袖子松了,抑制不住地低低呻、吟着,仅存的一线清明让他依稀记得一点重要的事情,开始慢吞吞地摸索自己的口袋,检查钥匙在不在里面—— 只是准头明显太差,不仅没能伸进衬衫口袋里,还因动作太大太粗鲁,把纽扣都崩掉了几颗。 胸膛上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就这么被暴露了出来,还有形状漂亮精致的锁骨,朦胧的照明给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更衬得拓海脸上的晕红和微肿又因沾染了唾液的唇瓣惑人。 启介看得有些口干舌燥。 “大哥,”凉介毫不费劲地把拓海给公主抱了起来,步履稳稳地走向门口的方向,启介忍不住叫住了他:“你真打算把他送回家去?” 凉介没有回头,脚步却顿住了:“不然?” “我不觉得你会这么做。”启介识破了他的真实计划,笃定道:“我也要加入。” 凉介笑了,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凭我现在有打电话给藤原文太的能力。”启介狡猾地说:“他就算答应了让拓海跟你尝试交往,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尤其今晚。” 凉介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将烂醉如泥的拓海小心地放回沙发上,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说吧。” 这是要谈判的姿态了。 启介知道成功只是刚开了个头,按捺着心里的激动,也依样画葫芦地坐好,诚恳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 凉介瞥他一眼,笑笑没有说话,顺便把长袖衬衫的袖口里藏着的十几张扑克牌给取了出来,面色如常地将它们丢回了装着游戏道具的抽屉里。 启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果然有作弊!!!! “因为我是你弟弟,你没办法像当初对秋山那俩家伙和恭子沙雪一样解决掉。”强忍下痛斥玩个小游戏都要作弊的大哥的冲动,启介从大哥眼里读出了‘你知道就好’的意思,斟酌着话语,自言自语般接着说:“实际上我也一样,不然我随时可以直接把情敌揍到只能躺在医院里生活不能自理,或者就把这家伙抢走,逼他适应我。” 说到这,他有些怀念,又有些怨念:“先认识拓海的明明是我啊。” ——当初还被耍诈的混蛋家伙气了个半死。 “但先对感情产生觉悟的是我。”凉介平平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指出:“如果不是我出手的话,你对他的感情恐怕一直不会觉醒,只会以为是对强力竞争对手的钦佩。” 启介哼了一声,虽然信了大半,嘴上却还强硬道:“不可能。” “信不信随你。”凉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柄,复又放下,转而握住拓海的手若有所思:“拓海最先爱上的也是我。” 启介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语气里带着的不确定性,大喜过望:“你也承认他现在对我有感觉了?!” 凉介:“呵。” 启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凉介沉默片刻,忽然话不对题地说:“其实你在上国中之前,父母都最宠爱你,因为你是家中的幼子,性格也比较活泼好动。” 启介一时间没能适应话题的突然转变,语塞了半天,才说:“但他们赋予最多期待的永远是你。” 父母对启介的彻底放弃是兄弟俩默契地不去提及的一个禁忌话题,凉介此时却主动打破了这个不成文的惯例。 “那只是他们觉得我适合扛起责任。”凉介闭了闭眼:“因为曾经非常地爱你,才无法容忍后期的严重瑕疵。” “爱情的话我全盘接受,但对亲情而言,”启介讽刺地笑了:“这种程度的爱是自私的。” “我曾经很讨厌你,因为你总是喜欢上和我喜欢的一样的东西。”凉介云淡风轻地说:“我以为你已经改掉这个坏毛病了,但并没有,甚至还变本加厉了吧。” “抱歉。”启介烦恼地拨了拨额发,不自在道:“我……我有想过扼杀掉这份感情。但我做不到。” “世界上只有一个开着豆腐店86都能把我打击得体无完肤还让我讨厌不起来的藤原拓海,错过了就没有了。”启介无可奈何地说:“他是我眼里的世界最佳。” 他在感情里一向强势得要独占对方的所有,让恋人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可有大哥这一个永恒的对手存在,这点怕是只能退后一步,妥协成共享了。 凉介在听他说话时,始终在专心地抚摸着拓海的脸颊,看他舒服地呼噜呼噜,挨挨蹭蹭的,一副极其柔顺而依赖的模样,不由得发自心底地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来。 他轻声呢喃:“对我而言也一样。” 他爱他。 室内再次一片死寂,连背景音乐都被启介踩在遥控器上的一脚给掐掉了。他煎熬地等待着大哥的答复,并试图从那纹丝未变的表情上读出什么来。 …… 漫长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后,凉介才缓缓地将拓海重又抱起来,淡淡地撂下一句:“我只是要兑换刚才游戏里取得的奖品而已……你要跟来的话,我大概也阻止不了你吧?” 启介的嘴角几乎没咧到耳后根去,眼前一片光明:“我不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拉灯了。。嗯,不要太期待,因为我从没写过也不觉得自己会写得好。。。唉 128 那一晚被翻来覆去地轮流折腾的体验对拓海而言,主要还是不适占了上风,就算有酒精麻痹了大部分的神经,被异物侵袭的被压迫感依旧刻骨铭心。 愉悦的感觉在后期渐渐适应了才被唤起些许,并不足以抵消掉前者。 但更多的是一种微妙平衡的象征,三人间亲密无间地结合在一起的标志。 并不清楚凉介跟启介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在最腰酸背痛的那一天过去后,体质极高的他恢复了精力充沛的状态,也没浪费时间去多琢磨这些让人疑惑的记忆片段,而是安安心心地接受了这既定事实,把精力重新投入到学习和练车上了。 ——他还有一大堆非做不可的事。 他的宽心倒是让提心吊胆、忐忑了好几天的启介松了口大气——他知道拓海虽然对自己有好感,但远远没到能做出这样亲密举止的地步,他那晚硬生生地加入,浑水摸鱼的做法怎么也有沾了老哥的光,提早啃了觊觎已久的美味的嫌疑。 凉介却自始至终都很淡定,他对拓海那强大的接受能力,和对喜爱的人独有的纵容,实在是太了解了,对这风平浪静的局面也早有预料。 白天医学部的课业是很忙碌的,夜晚又是属于在秋名山练车的时间,拓海忙得团团转,每一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使,根本无暇去加油站看望池谷前辈他们,连和高桥兄弟的交流,也只可怜地限于在大学里擦肩而过时打的那几个照面。 一晃眼就到了周末。 刚把报告做完,拓海仔细地再审查一次,怕有遗漏的地方,或者可以补充的地方……再妥帖地装进信封里。 “好了。” 他有些高兴地想,接下来的周六日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才伸了个懒腰,凉介的电话就来了,他忙接起:“……嗯,我知道,这次是琦玉县的o町对吧。” “我直接过去还是……?嗯嗯,一会见。” 拓海边说边抓了钥匙往外走,经过有老爸在看报纸的客厅时,不忘说一声:“我先走了。” “去吧。” 文太懒洋洋地哼了一声,眼角余光却黏在了自家笨儿子身上,看他顶着一脑袋的乱毛毫无自觉地冲了出去,又急急忙忙地回来换忘记换的拖鞋,一转身不慎撞在了装饰架上,蹲着捂住额头啊啊啊地痛叫…… 整个一没睡醒的冒失鬼。 “唉。”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报纸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拓海在开车去高桥家的路上,忽然接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来电,只能通过前缀判断是琦玉县的。 他看时间还早,便把86停在了路边,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刻却蓦地福至心灵:“阿涉?” 拓海试探地问着。 “诶哟,你居然知道是我。”被认出的秋山涉不禁怔了怔,旋即爽朗地笑着,“我明明是用上班地方的座机打的啊。” 拓海心说一提琦玉的熟人就只有你一个:“我猜到的。有事吗?” 秋山涉也不兜圈子:“你们远征队今晚是要去o町吧。” 拓海奇怪道:“对啊,相关讯息早就在d计划的网页上公布过了……” 言下之意是你怎么才知道。 “虽说那群人是所谓的琦玉县的最后一道防线,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你们一下。”秋山涉犹豫了下,感觉有种‘通敌’的罪恶感,但正义感和对友谊的重视还是压倒了过去,语气里透着遮掩不住的深深厌恶:“他们技术一般,顶多也就下坡那个稍微能看,可完全不足以对你们造成威胁。”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拓海困惑:“你专门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不太像你的作风。” “哎,当然不。”秋山涉挠了挠头,说:“那帮人技术不行,但见不得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我可不觉得他们会老老实实地跟你们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赛,记得提防啊。” 拓海有些诧异:“啊……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等下我会告诉凉介他们的,谢谢。” 他知道秋山涉能主动提醒这一点,是真的很不错了。 “没什么。”秋山涉嘿嘿嘿地笑道:“我的引擎太过老旧,上次跟你比完之后也坚定了要从涡轮改装换成机械增压的决心。” 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想起那次被虐得体无完肤的经历,还有点挫败迟迟未散:“明晚我就不去看你们比赛了,等下次再见面保证让你吓一跳哈哈!” 他可不像家里开着医院的富家大少爷,每一分使出去的钱都要精打细算,毫无节制地用的话,不出几天就捉襟见肘了。 ——确定不是为了省油吗? 拓海这么想着,忍不住微笑:“好。我会期待的。” 等他见到凉介时,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对方。 凉介若有所思:“我确实略有耳闻……但不能因为听说对方品德不好就避战,总之小心点去应付就行。” 启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史浩失笑:“好啦启介,我们可是背着d的招牌呢。” 启介耸耸肩:“我只是随便说说。” ……在场所有人都没信他这套说辞。 尽管有秋山涉的警告在前,他们也还是自忖实力,没太把下三滥的手段放在心上,只简单地讨论了几句,加上几种临时商讨出来的应对之策,便如时出发了。 拓海和启介更是万万没想到,对面车队派出的车手里,还跟他们有那么点……渊源。 史浩例行上前去跟对方交涉,还没说上几句,那领头的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刀疤脸和黑卷发男的视线便扫到了凑在一起聊天的启介跟拓海,顿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脸色骤变,原本刻意表现得满不在乎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懑无比。 拓海啃着紫菜卷,眯着眼,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那伙人,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刀疤男脸上的并不是刀疤,而是两道极深的轮廓凹陷:“唔……他们好像有点眼熟。” 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就没印象了。 启介随便瞥他们一眼,复又不感兴趣地撤回了视线:“你记错了吧。” 他扁过的人太多了,那两人又不是值得记住的厉害角色,近期发生的好事又不少,不知不觉地就冲散了那些无足轻重的画面。 拓海无所谓道:“噢。” “够了,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老说话。”启介严肃地警告道,把矿泉水的瓶盖拧开,递给他的时候,顺走了他的可乐:“垃圾饮料也少喝。” 拓海一愣。 “听他的。”凉介摸了摸拓海毛茸茸的头,就着矿泉水帮他洗了几颗草莓,塞到拓海嘴里说:“昨晚又熬夜写报告了吧?下次可以周一再补的,我去跟你们导师说一声就可以了,不要太损害身体。” “……呃。” 拓海咀嚼着草莓,点着头,半天才艰难地将它连同吐槽一起咽下去。 怎么感觉不像在谈恋爱,而是给自己找了两个无微不至的老妈呢…… 他们这里其乐融融,史浩那头却交涉得很不顺利。 “凉介,”他脸色略沉:“他们希望练习的时间能分开,怎么办?” 凉介不动声色地看了表情不善的那两人一眼:“为什么?” “这还要问为什么?”黑卷发的会川叼着根烟,掏着耳朵,拖长了腔调地发问:“我们跟不认识的人一起跑,万一在交会的地方被碰到了怎么办。” 这既是摆明了不信赖他们的技术了。 启介不满地拧紧了眉,倒是沉住了气没走过来反顶回去,凉介则微微一笑:“说的也是,我们也有同样的顾虑。” 会川不料会被呛回来,错愕地瞪大了眼:“……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哈?我们可没有义务跟你们比赛!” “对手拒战,”凉介的答复更干脆,冲史浩甩了个眼神:“收兵。” 史浩心领神会:“好——回群马啦——” “啊。” 拓海和启介面面相觑。 刀疤脸的一条见势不妙,出来装模作样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气冲冲的会川,打了个圆场:“喂喂,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们只是想公平合理地分配天亮前的练习时间而已,这样不过分吧?” 凉介笑着颔首:“确实不过分,在缺乏自信的情况下,就算是本地车手,也会想多点把握的。” 会川怒不可遏:“你——” “既然这样就分时间段跑吧。”凉介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怒火似的,忽然极有风度地主动让了一步:“你们选前半夜还是后半夜?” “前。”一条正中下怀,假装大方道:“后半夜我们还要去泡马子,哪有时间耗在这里。” 启介差点没忍住夸张地喷笑出来,把头埋在了拓海的肩膀上,笑得一耸一耸的—— 就这长相和素质,还愿意被泡的是真的马吧。 拓海也觉得有些可笑,便没阻止启介靠在他身上的举动,可慢慢的他也觉得不对劲了,怎么那只手一直锲而不舍地往衣服里面钻—— 他想把启介推开,启介就故意加重压在他身上的力道,跟黏在他身上一样,不大力撕是怎么都弄不掉。 “启介!” 紧张地环顾一周,见其他人都专注于一条跟凉介之间的对话,没注意到这里,拓海才压低了声音说:“不要这样。” “喔。” 启介暂且过了把手瘾,也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一条和会川达成了目的,得意洋洋地开始了所谓练习的浪费时间,而他们一驶离,敷衍的笑便离开了史浩的脸上,转而鄙夷:“明明是本地车手,还要跟我们争这一些练习时间。他们以为使出这样的花招就能赢我们了吗?” “秋山涉说的不错,就是一帮卑鄙小人。”贤太早就气得不行了,要不是知道自己出言不逊的话极有可能会被对方拿来借题发挥,他肯定也会冲出去骂一顿:“太过分了!那是什么态度,居然还敢指责我们不好。” 一向好脾气的松本也摇头:“亏他们还是开evo的。d计划自开始以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人,都是很自愿去提供一个公平又干净的条件的。”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的版本没看到不要怪我哦。严打下的规定是不能发博客不能承诺发邮箱的,所以你们懂的……已经替换,字数只会比原来的多,就算没看过之前的半拉灯版也是能衔接得比较顺畅的啦~ 129 “你们现在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凉介打断了他们的忿忿不平,淡淡地说着,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好了,第一次遇上不公平的对战条件,也是种难能可贵的体验。现在两位车手都去休息休息,抓紧时间蓄精养锐,轮到我们了再叫你们。” “嗯,我也觉得没必要太生气。”拓海紧接着附和:“阿涉不都专程提醒过我们了吗?早有心理准备了。” 史浩眉头一松:“说的也是。” 连领队和会受到直接影响的车手都这么说,松本也被说服了:“明天他们就会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启介嘴角一弯:“况且到时候欣赏一下他们拼死拼活地耍心机还是赢不了我们,懊丧得要死的样子,不是更有趣吗?” 凉介失笑,松本一脸的=_=。 拓海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表示认同:“说的也是。” 启介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背。 史浩张了张嘴,想了半天,终归是把想说启介性格恶劣一面又暴露出来的话给痛苦地咽了回去。 “也别太放松。”凉介见气氛缓和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你们只会有以往的一半时间去摸清楚赛道,由于时间上的压缩,调校的任务也会比较紧迫和艰巨,而且不要对他们掉以轻心。” 启介错愕:“啊?” “我觉得他们还有后招。”凉介平静地说着:“人没有了道德底线,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千万不要因为小看了他们,就在不知不觉中落入陷阱。好了,去睡吧。” 拓海被安排在一号车上睡觉,为了避免启介骚扰他,凉介特意把启介安置在了三号车。 他自己则坐在二号车上。 拓海躺在被完全放下来的座椅上,头枕在交叠在后方的胳膊上,平时一下子就能睡着的,此刻却毫无睡意,大脑似乎还因那份刚被做完的实验报告而活跃着,现在开始不受控制地思索凉介的话语。 ——能有什么后招呢? 拓海苦思冥想。 ——往排水沟里撒图钉?在d计划配给的水里放泻药?收买旅馆的人,往他们的食物里放安眠药? 思维发散了半天,他才猛然想到,可以问问系统。 拓海满怀希望:“能消耗点数告诉我他们的打算吗?” 系统无情地打击了他:“我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预知功能,只有在数据充足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估测。” 拓海一脸失望。 谁知系统又说:“但这次宿主问询的对象的性格较表里如一,消耗表现分1000分将获得准确率80%的推测一次,是否需要?” 拓海选择了‘是’。 系统沉默了片刻,得出了计算结果:“一条与会川将差人在中高速弯位处动手脚,约于1.20am-2.00am,请注意防范。” 1点多,那不正是约好让他们开始练习的时候吗? 拓海问:“是哪种伎俩呢?能不能具体一点?” 系统又安静了会,遗憾地表示:“数据不足,计算失败。” 不管怎样总有个大致的方向了,拓海再也坐不住了,一股脑地就弹了起来,往凉介那边走去。 凉介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讲述:“你觉得他们会在弯位上动手脚?” 拓海点头:“我建议派人去盯梢一下,或者我现在就开着车跟在后面?” 他以为凉介会同意,不料凉介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行。” 拓海不解:“为什么呢,他们很可能会——” “他们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那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被抓包的时候直接对你不利?”凉介闭了闭眼,语调温和,却透着不容商榷:“你的提议是合情合理的,但我们这次带来的人手不够多,想分布到整座山上,并不现实。” “但是,”史浩脸色凝重:“这很有可能会危害到练习中的启介和拓海。” 临时叫还在赤城red suns的其他队员来帮忙的话,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而且太过兴师动众,难免有草木皆兵的意思。 “没什么可伤脑筋的,我们跑的时候小心一点就行了。”启介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除非他们胆大到直接拦车打人,那么刚刚好,我正想把他们直接揍扁。” 凉介掀了掀眼睑,警告道:“启介。” “难道不是吗?”启介满不在乎地说:“作为地主队还厚颜无耻地提出分掉一半练习时间的要求,现在怕是在一边偷笑一边在某处抽烟抠脚,刻意拖延时间吧!”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有权利这么做吗?”凉介平淡道:“因为是我们主动要求跟他们比赛的。” 启介嘀咕:“我觉得就算跳过他们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启介。”凉介喝止了他继续抱怨下去,“你要学会的是在逆境中做出漂亮的反击,而不是尝试去教化别人,更不是避而不战。” 启介强忍着对一条和会川的憎恶,抿了抿唇:“是。” 拓海在他们说话时感到语气比较激烈,不禁有些担忧,左顾右盼着,这时忍不住说:“不要吵架啊。” 凉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不会的。” 拓海踌躇了下:“就算启介比较任性,也不要骂他。” 凉介还是一口答应:“好,原谅他。” 启介心里一软,嘴上却不饶人:“混蛋。我像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拓海认真地想了想:“嗯。” 启介气得浓眉一竖:“你还真敢——” 拓海哧溜一下,非常麻利地就躲到凉介身后去了。 史浩看着他们打闹,饶是被越发险恶的局势惹得有些紧张,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好笑,侧过头去跟松本感叹:“拓海跟启介简直像亲兄弟一样。启介除了凉介的话以外,怕是最听拓海的了,也最照顾他。”又将视线飘向羡慕不已的贤太:“贤太吃醋了吗?” “别开玩笑了,”贤太勉强笑了笑:“藤原确实厉害。” 史浩又好奇道:“松本你觉得呢?” 松本心想‘别闹了再说这类话题会很危险的没看到凉介开始侧头看我们了吗’,有口无心地应和着:“……嗯,不是一般的好。” 虽然制止了拓海亲自跟上去,凉介却无疑加深了警惕心,哪怕是得了对方准时撤退、将场地让出来的消息时,也没急着让拓海他们开始跑圈练习。 他最后决定:“目前不知道他们锁定的目标具体是哪一个。为了保险起见,试跑时技师先不要上来,由我轮流坐在两车的副驾上。” 拓海的眼睛唰地一亮。 启介抓了抓头,率先表态:“我没意见。是拓海先来还是我先来?” 凉介随口道:“先上坡的吧。” 启介坐在凉介的副驾上观摩跑法无数次,倒过来的情况倒是极少。 当凉介落座的时候,虽然一句话都吝于给予,启介还是本能地有些心脏紧缩。 “啊……” 拓海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一起上了fd,又羡慕不已地看着fd驶离。 他焦灼的心情简直都写在了脸上,猜都不用猜。 松本忍不住逗这个队里最乖也是年纪最小的成员:“一听到是凉介暂替我的位置就那么高兴吗?” 拓海茫然地看向他,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诶?啊,没有,不是这样的。” 他慌里慌张的解释着,生怕松本误会:“只是从来没有试过由他坐在副驾上,感觉很特别,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连松本都不忍心继续逗他玩了,忙说没事没事,只是开玩笑而已,拓海还是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相信。 不一会fd便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三罐未开封的机油。 “我大概看过了 ,路面和路边都没有隐藏陷阱,除了在c62发现的这些。”凉介边关车门边说:“他们大约是还没来得及做。” 史浩义愤填膺:“这群人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只可惜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是他们做的。” “但正常人都想得到啊,除了地主队又还会有谁会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别吵了,我们先拍照存证,不管以后派不派得上用场。” 拓海先前念及系统所说的‘正确率80%’,担心自己不小心就小题大做了,这时如释重负:“成功避开真是太好了。” “不。”凉介却说:“我发现放置在路边的机油时,没有看到人——他们这时候不来捣乱,等下也可能折返回来再出别的招数。总归是小心为上。” 拓海乖乖地点头:“嗯。” 启介还在喝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谁知凉介却对着他重复了一次:“拓海一向谨慎,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反而是你一定要注意。” “哦哦,我知道的。” 启介实际上已经把那几人归成了只会装神弄鬼的小混混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方才的试跑中凉介所给的提示上,没多余的心神去考虑那些没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凉介也坐在拓海的旁边跑了一次,依然顺顺当当地回来了。 这下拓海也觉得,系统所指的动手脚一定就是那几罐倾倒未遂的机油了,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出发吧。”危机一旦解除,位置便重新腾给了松本,他熟练地系好安全带,拿着速写本和数据测量仪,语气轻快道:“要好好把握哦,再拖下去天亮了。” “嗯。” 拓海应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拨动了方向盘,以最小的扭钛调转了车头,分秒必争地往山下的方向疾驰而去。 只是才跑到半山腰就传来了噩耗—— 启介的fd遭到林间落石的袭击,虽然规避及时所以车头损毁并不厉害,可握着方向盘做出应急措施的右手却因激烈的反动力而轻度骨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大概10章完结 130 “这真是太过分了……要是石头落得再晚一点,把这称为蓄意谋杀都不为过!” 史浩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山坡,心有余悸。 “他们只是想解决掉我吧。”启介冷笑:“要是能连人带车一口气搞定,他们恐怕能偷笑一辈子呢。” 拓海赶到事故发生的地点的时候,手上缠着层雪白绷带的启介已经发过一轮飚了,结果非但没能开车追上去让那群嫌犯感受一下功夫赛车,还被冷面无情的凉介训得惨兮兮的。 “不去医院看看吗?是不是很痛?” 拓海没注意气氛正处於僵持状态,忧心忡忡地盯着启介的手看。 他从没试过骨折,也不知道有多疼,从启介那只写满了‘老子要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的残暴意念的脸上也判断不出来。 启介吸吸鼻子,把因懊恼而在眼眶打滚的泪珠连同鼻水一起憋了回去,轻描淡写道:“只是扭伤而已。” 拓海歪歪头,半信半疑:“我明明听说是骨折了。” “……”启介无语地抽抽嘴角:“再过几分钟,你听到的消息就会变成我不幸瘫痪了。” 传言总是越传越离谱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伤势无碍,他还大大咧咧地挥了挥,结果太过高估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还爱面子到死撑着不倒抽凉气。 他的表情滑稽得有些夸张,拓海却一点也没被逗笑,阴阴沉沉地问:“是那帮家伙干的吗?” 看起来是疑问句,可在问题脱口而出之前,他的心里便已经自行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了。 启介想起就很是窝火,一脚重重地踹上护栏:“除了他们还有谁——可恶!偏偏是右手!” 凉介莞尔,话语却像嗖嗖嗖地发射的冰刀一样直戳启介:“现在你看起来似乎是队里最闲的一个,居然还有时间踹护栏发泄怒火,明晚的比赛要直接弃权吗?” “当然不!”启介激动地喊着,无意中把音量提高到近乎咆哮,连还在选择工具去撬走拦在路面上的整块大石的史浩和贤太都被吓了一跳:“就算手断了我也要上场,绝对不会输给那种人渣的!” 凉介扬了扬眉:“手断了就不用麻烦你比赛了,直接写推荐信,送你去参加明年的残奥会。” 启介:“……” “凉介,”拓海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呐呐地劝道:“不要对受伤的人太凶。启介已经很难过了。” 启介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凉介无奈地皱眉,纵容地笑了笑:“好。但他的脾气太暴躁了。”张口闭口还是改不了当暴走族老大时养成的坏习惯,总想着以暴制暴。 拓海松了口气,又调头来劝启介:“凉介说得对。在比赛中击败对手、让他们希望落空比揍对方一顿要有效。” 启介先是敷衍“是是是”,见拓海脸色不虞,迅速转了套说辞,表示“虽然想让他们那张乏善可陈的脸上多点男子汉气概,可更想亲手在明天的比赛中羞辱卑鄙无耻的对手”。 凉介叹了口气,把他的信誓旦旦当做了耳边风,对拓海说:“在清理完毕之前,赛道只剩下一半,你分两截继续去练习吧。” 拓海踌躇:“这里不需要我帮忙吗?” “多一个人的力量和少一个人的力量,区别并不大,况且你的任务非常重要。”凉介温柔都拍拍他的肩,叮嘱道:“手机开着免提,行车时在记住录像之余,也要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哪怕会延长时间也不要嫌麻烦。” “嗯。” 有启介这个惨痛的前车之鉴摆着,拓海就算是再粗枝大叶不可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一贯就比较沉稳。 “抱歉,打扰一下。”FD的技师在检查完FD受损的情况后,表情完全说不上好看:“FD的状态不太好。” “你说什么!”启介难以置信道:“我明明记得只擦碰到一点的!” “启介,冷静一点。” 凉介微蹙着眉,示意技师继续往下说。 “幸好你躲得及时,不然以这石块的大小和坠落的高度……没可能单纯是车前盖凹陷而压迫到引擎的问题了,而肯定会连人带车被整个砸扁。”他摇摇头:“受损面积不大,但在高速转向下擦撞时,悬吊摇臂弯曲了,地面碎石又这么多,胎纹被磨得不规则的轮胎也得重新配平,还有……”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不容乐观的结论:“就算零件齐备,能否赶在明晚8点的比赛修好也是个未知数,况且这样一来,启介就完全没有练习的时间了吧?更别提我们还需要人力和时间清理这些糟糕的石头。” 他每说一点,启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驱动系统呢?”他迫不及待地问:“听到这里不就是悬吊出问题了吗,驱动没事的话,我还是可以跑的吧!只要FD能动就行了,剩下的由我来想办法——” “别说傻话了。”凉介叹了口气:“你想在悬挂出问题的情况下把FD逼到极限?我不会允许你去自杀的。” “我不能让D计划的无败记录毁在我的粗心大意上!”启介捏着拳头,牙齿咯咯作响:“特别是这种人渣。” 他的话音刚落,EVO-V和VI的引擎声就伴随着LANCER独有的放屁排气管悠悠驶来。 “哟哟哟,这是怎么回事?” 会川掏着鼻孔,假装毫不知情地东张西望着,确认FD的状态不妙,D计划成员的脸色皆都不好,尤其是在目光落到不得不忍气吞声、眼睛都变红了的启介身上时,更是连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都忘了:“是你们太嚣张了,连山神看不惯了嘛?” “混蛋,你居然还敢这样说!”贤太气得七窍生烟,食指颤颤地指着对方:“明明就是你们做的!” “哈?”一条语调一沉,把一个无辜被冒犯的角色演得活灵活现:“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刚才一直在便利店里买宵夜,又怎么可能跑来推动巨石呢?” 会川得意地哼哼不已:“没错,哎,这么没风度的对手还真是少见呐。” 凉介静静地瞥了贤太一眼:“贤太。” “……是。”明白凉介的意思,贤太咬咬牙,含泪咽下了下面的话。 可一条他们却没打算善罢甘休:“没有证据的话也到处乱讲,D计划的涵养真让人不敢恭维啊,会不会对我们耍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跟你们比赛真让人有够不安的。” “不管这事故的起源是天意还是人为,我们的上坡战车手明晚恐怕都无法准时出现在起跑线上了。”凉介面无表情地说着:“或许你们会允许我们将比赛时间挪到下周日?” “开什么玩笑!!!” 会川差点没蹦起来,手指对着凉介的方向戳戳戳的,唾沫星子乱飞:“你们自己的错凭什么要我们跟着承担!这台破FD看起来不是好好的吗?这里几百年都没掉过石头了,就你们来的这晚掉了,分明是你们自导自演,想博取更多的练习时间和失败理由吧!” 他的颠倒是非让贤太气得都要爆炸了,要不是史浩眼明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松本擒住他的胳膊,怕是拼上性命也要叫对方闭上嘴才是。 凉介漠然地看着滔滔不绝的会川,大脑飞速地运作着。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十几分钟前才险些害死高桥启介的会川和一条,会迫不及待地跑到他们面前来耀武扬威,顺便欣赏下自己劳动成果。 一条也一副‘我们知道你们有苦衷但事情不能这样做’的表情:“这样的要求太无理啦。公路赛输赢都没报酬,我们总不能一直等着你们方便了心情好了再进行比试吧?不是有句话说,运气也是实力里很重要的一部分,虽然不走运,也没办法了。” “那群渣滓。” 启介骇笑一声,肩头微微震动着,低骂了句。 要不是要顾及D计划的声誉和清楚即便这样做也无济于事、还平白给对方送上更多的把柄,他早就冲上去打人了。 拓海:“启介。” 拓海始终放在他背上的手也起了很大的安抚作用,启介深吸了口气,竭力平静道:“我没事。他们这种程度还激怒不了我。” 也不知道拓海信了他没,总之手的位置还是没动,就好像防着别人碰触炸弹的遥控器一样。 凉介沉吟片刻,打断了会川的明嘲暗讽:“不愿更改时间的话,那你们是否接受换一位车手上场?” “别以为我们好糊弄,D计划一向不是只有两名车手吗?负责上坡的86,和下坡的FD。”会川摇晃着手指,侮辱性十足地啧啧啧着:“难道说作为领队的你要亲自上场?” “如果你有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网页介绍上公布车手名单里也有高桥凉介。”凉介温和一笑:“我只是上场比较少而已,上一回以D的名义上赛场还是与秋山延彦的那一次吧。”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计划外的变化叫一条和会川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注意力几乎全在改车行承诺的奖金上,从没想过要正面迎战,自然也没去注意这些小细节。 但要是把明显看起来比较年轻气盛好对付的高桥启介,跟成名已久、只在秋名山上惜败过一次,性格和技术都越发稳重的赤城白彗星做交换的话,傻子都会选择前者。 ——更何况是连前者都没信心击败的他们。 “哈,哈,”会川索性摆出胡搅蛮缠的难看姿态:“车手是你们说换就换的?就算有意外情况,也该严格按照之前安排的名单进行比赛,不然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出尔反尔的就当放个烟雾弹吗?!” 对这么单薄的借口,凉介连礼貌性的微笑都不屑给予了:“太过强人所难的话,我们只能回群马了。” 史浩等人早就不想在这种地方呆了,当下就应着,头也不回地上车准备走人。 眼见着他们真丧失了这种无意义的交涉的耐心,着急的人瞬间变成了担心奖金会飞掉的会川:“等等!” 凉介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换人可以,但人选应该由我们来定。”一条立马接口。 凉介缓缓说:“D只有3位车手,这包括了手受伤和车受损的上坡ACE。” “特殊情况应该有特殊的规则对应。”一条狡猾道,四处看了看,随手一指路旁停着的,挂着群马车牌的某车:“比如这种的话,我们姑且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甚至在车款上做点让步也可以。” 能被他考虑的,会是什么好选择? 拓海无所谓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扭头一看—— 车倒不是他以为的拖拉机,而恰恰相反,是台深蓝色的斯巴鲁,搭配一个嚣张到叫人讨厌的尾翼。 驾驶室上若隐若现地坐着一个抽烟的人影,从宽阔的肩膀和着装轮廓来看,怎么都是个中年人了 。 距离有点远,拓海微眯着眼,越看越这车怎么那么眼熟……不,不光是车型,牌照也一模一样。 不光是呆若木鸡的拓海,连高桥兄弟的脸上都掠过一抹惊诧,表情凝固下来。 大脑在短暂的混乱后终于清醒过来,拓海一边往那狂跑,一边大喊道:“老爸?!你怎么来了,不,你在这里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觉得文太跟他们比有意思还是凉介跟他们比有意思? 话说你们是怎么发现我那篇存稿《最低调的龙》的,我明明没放链接,也没吆喝你们收藏,但我发现它的收藏数已经超过我挂了链接的现言了~~~~(>_<)~~~~ 131 来干嘛?当然是来监督你们是不是有拿‘远征’做借口实际上是趁机胡搞了。 藤原文太这么想着,面上却丝毫不露端倪,把车窗完全摁下来后,夹着烟的食指弹了弹燃烧后的灰烬,随口扯谎:“我来送豆腐的。你们在这里堵着路做什么?” “送豆腐?”拓海不疑有他,但又有些忧虑:“你老是这样随心所欲的话,豆腐店早晚要亏本经营的。” 文太眼角抽搐,干巴巴道:“……不用你操心这个。” 从群马县送到琦玉县,这么离谱的借口也亏得他会信。 他们的交谈落入一条和会川眼里,更成了强有力的换参赛车手的证据。 会川一口咬定:“除了那个老头以外的人选,我都不会同意的!要么就FD,要么就由那人开。反正你们是一伙的。” 凉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条斯理道:“我建议最好不要这样做。” 启介那英俊的面孔都有些扭曲了——忍笑太辛苦。 一条见他们不愿意,更肯定了对方是个软柿子的猜测,心下大定的同时,也开口:“我觉得这样就很不错。不正好让我们见识下远征队的人才济济吗?” 凉介缓缓地扯起嘴角:“这要看对方愿不愿意。” 要是不出他所料的话,那位最近看他们极其不顺眼的藤原伯父是绝对不会插手这种‘小孩子的意气之争’的。 果不其然,在史浩试探着提出这个要求后,臭着脸的文太想也不想就回绝了:“你们找错人了。” 除了自家傻儿子,他不屑也不喜欢虐不同层次的小怪。 史浩还想努力一下:“但是他们只愿意接受对手换成你——” 文太不耐烦听,见他们没在瞎搞就已经达成此行目的了,直接就想发车走人。 拓海忽然喊了声:“老爸。” 他的音量很小,可调头调到一半的斯巴鲁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文太不爽地探出头来:“又怎么了?” “你就帮一帮忙吧。”拓海结结巴巴地说着,由于父子俩都是性格内敛又不善言辞的人,他还是第一次向爸爸提出正面请求:“他们把启介弄伤了,还来嘲笑我们。” “弄伤了?”文太听得纳闷,“怎么回事?” 拓海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样。” 文太艰难地考虑着,叼着烟一言不发的,拓海好几次想催他回答都被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 ——他极度厌恶这种肮脏的小手段,但又不想违背原则地乱出手。 凉介看到这一幕,便冲启介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别别扭扭地走过去,尽可能以最自然的态度打了个招呼。 他知道多去晃悠只会弄巧成拙,反而更碍眼,只礼貌性地问了好后,就识相地迅速退开了。 “…………” 但凡赛车手都有一双善于观察的利眼,更何况是一向心细如发的文太,他一下就清楚地看到了缠得紧紧的白色绷带,脸色顿时就非常不好看了。 不论有多想把高桥家的两个小子跟自家小崽子分开,又有多想把最出格的高桥启介揍一顿,也不轮到无关人士去越俎代庖。 于是天平一端的砝码又被默默地加重了。 “车子坏成什么样了?”文太还是决定垂死挣扎一下,抱着侥幸开门下车,走到FD面前,理所当然地掀了车前盖:“我可不答应,我只是个卖豆腐的老板。” “那个,”启介一反先前的暴躁,一副油然天成的乖孩子模样,表现得耐心十足,写着桀骜不驯的眉眼被谦逊所取代:“悬吊系统的问题比较严重。但只要驱动系统没事,我觉得就能跑下去,不用麻烦——” “你想去自杀我不会拦着你,但不要说给我听。这种状态是绝对不能进行比赛的。” 文太听得眉头皱得死紧,一句把启介堵回去后,心情也没任何好转。尤其在看清悬挂摇臂的损坏程度后,更是烦躁不堪。 更遑论旁边还有个傻儿子眼巴巴地看着他,饱含希冀。 漫长得像过去好几个世纪的考虑过后,拒绝的话语滚到舌尖一次又一次,无一不被压了回去。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纠结。 连一条和会川这回都罕有地表现出了耐心,等待着窃喜不已——在他们看来,这个眯缝眼的大叔越是不情愿,D计划其他队员们的脸色越凝重,就意味着他们的胜算越大。 “唉。”他就是拿热血过头的年轻人没辙啊,文太最后为心软的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妥协道:“怎么比?我直接开斯巴鲁?” 在场的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老头随便你开什么车都可以。”避开了名声赫赫的赤城白彗星,又把小有名气的高桥启介整得无法参赛,还换了个像没睡醒似的开豆腐店的老头过来替补——会川心情几乎不能再轻松,索性代为回答了:“哈哈,看来D计划也不是刚才给人糟糕印象的那种地痞流氓嘛,大家都讲道理多好,就算有突发状况,问题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他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如果还要跟这个吊梢眼的凶恶刺猬头比赛的话,那可真讨厌哈,总觉得随时要扑上来打人一样,啧啧啧。” 启介:“……” 目的达成,嘲笑也嘲笑够了的一条准备撤退,走前还不忘再三确定道:“照约定,明晚8点准时开赛,迟到一分钟都算你们输了啊!” 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EVO V和EVO VI一起放着突突突的屁音走了,除去心烦意乱的文太和不在状态的拓海,D计划的全员默契地以‘活该’的视线目送厚颜无耻的他们。 虽然藤原文太这位被凉介颇为推崇、也是亲自培养出了拓海这个超级天才的鬼神级高手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面部的表情也很是匮乏,但在会川脱口而出那句‘老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微妙地感觉到了眯缝眼里透出的微妙变化。 如果说一开始是惫懒得提不起一点干劲的话,起码现在就要来得高深莫测多了。 “话说回来,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拓海的父亲上场吧?” 史浩顺手掀起T恤的一角擦掉那滴快滚进眼眶的汗珠,忍不住对松本明知故问了句。 松本哼哧哼哧地专注于手里的螺丝刀和钉子,史浩的话根本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随着夏天的步锺越发接近,温度也逐步升高,即使是本该清爽透凉的黎明时分,燥热也依然挥之不去。 尽管有了传说级的藤原文太坐镇,原本被安排了去彻夜维修FD的队员们也全然没有懈怠,争分夺秒地干着手头的工作,拼尽最后一点力量去让启介照常上场。 只是这个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这样认真的态度不知不觉地换来了藤原文太的好感,作为退役的拉力赛界传说,又是个没事儿就琢磨机械和改装爱车的狂热者,他改装方面的学识和经验十分老辣,比高桥凉介这种善于分析的精细的理论派有过之而无不及,仅仅是在离开前给予的几句简单的点拨,也能叫松本等人受益匪浅。 他的风格是从一个更务实又胆大的角度去思考,跟凉介的精密到万无一失的观念比起来,似乎截然不同,可最后做出来,经过反复推敲,却又有不少重叠之处,不可思议地达到了殊途同归的结果。 “拓海的爸爸真的太厉害了,怪不得能培养出这么厉害的车手。”松本郑重其事地把换好的新零件固定好,再忍不住钻出彻底透口气:“呼——这样下去,没准还真能赶上呢。” “就算8点前能把FD修好,启介也不一定能发挥得很好。”有神秘又渊博的印象做良好铺垫,逐渐进化成藤原文太的大粉丝的史浩却不是很乐观:“一来是没时间去适应路面凹凸不平,记住让车身弹跳的地方,二来是没时间去跟FD磨合,三来是启介的心境恐怕还没真正稳定下来,容易被人用计激怒。” 松本不满地看了居然学会唱衰启介的他一眼,并不认同:“但凉介从来不把胜负看做唯一标准的,比起纯粹的战果,他更看重车手的成长。” 这是默认了藤原文太比启介强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哪怕没亲眼见识过一副心不在焉的豆腐店老板的车技,两者的气场差别未免也太大了点,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就给人一种‘啊怎么可能与他匹敌’的畏惧感。 无法感应到这种叫人窒息的氛围的,要么是一条和会川那种太过财迷心窍得忽略了周围事物的,要么就是在车技上有着天壤之别的外行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启介还很年轻,总归有机会超越横在前面的那座高山的。 “真想亲眼看看啊。” 史浩感叹。 他们在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拓海也勤勤恳恳地在山上跑圈练习,力求把这糟糕路面上每一个会导致车子弹起的地方都记清楚,可作为上坡代表的文太就没那么用心了,随随便便地跑了一圈后,就说先去找住附近的朋友喝酒去了。 “你都记住了?”拓海不相信。 文太淡淡地哼了一声。 ——对手的实力要说能让他全力以赴,那也未免太荒诞了。 拓海有些挫败:“喔……” 文太的下一句话让他瞬间打醒了精神:“就算对手人品败坏,你要是败在他手里,今年的碗都由你洗了。”本来是轮流制的。 几乎是他发起这约定的同一秒,系统也相应地激活了个‘爸爸的考验’的支线任务,通过的话会获得极其慷慨的10万分。 ……当然失败只会双倍扣。 拓海眼皮子跳了跳,掩饰住自己的震动,决定稍微贪心一点,再从老爸这里要一份奖励:“那要是赢了呢?” “我这次帮了凉介那小子还不算奖励?”文太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了,本来是要监督他们的,倒头来还被莫名其妙地拖了下水,要帮他们一把。 他没好气地敲了拓海一下,警告道:“不要得寸进尺。” 虽然被敲了,但一点不疼,拓海嘿嘿地摸着脑袋笑着,心情突然变得好极了。 132 “冷静下来了吗?” 马上就是晚餐时间了,启介正蹲在水龙头前冲洗着沾满了脏兮兮的机油的手,忽然听到凉介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忙扭过头去:“大哥。” 凉介示意他继续洗,把刚从自动贩售机买来的冰咖啡丢了罐给他:“这还是你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担任后勤吧。” “嗯。”启介大致洗去了油污,抹了抹被汗水弄得湿漉漉的脸,再冲一下,顺手往身上一擦,揩干后才拿起易拉罐,打开拉环后大喝了好几口,大叹口气:“感觉不赖。” 凉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得出这是真心话的结论:“我以为你还会有点不甘心。” “有是有吧,但不多。”启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坦荡道:“D计划的整体荣誉比我个人要重要得多,有藤原伯父替我上阵,想输都难。” 比起那种不得不孤注一掷的绝望心情,这样的结果太好了。 “是吗。”不料他那么快就想开了,凉介温和地笑了笑:“对拓海和我来说,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若不是会川等人的自作聪明,启介恐怕豁出不要这条命也要开着没修好的FD去比赛。 听了这舒心无比的话,启介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把喝空了的罐头往远处的垃圾桶里一丢,正中目标后又想起了什么,皱着眉:“但这场比试严格来说是不符合规则的吧。毕竟藤原伯父不是D计划的人,他们那帮人早就不要脸了,确定不会在赛后又嚷嚷着用这些来耍赖?” “拓海也想到了这点,所以,藤原伯父从昨晚开始就是D计划的技术指导了。”虽然只是挂名的。 凉介抱着肘,显是早有预备的从容:“况且这本身就是对手提出的要求,连车手都是他们亲自选的。” 等到8点过后,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会川和一条就会深刻地明白,亲手惹来的不是软柿子,而是一尊不折不扣的杀神。 只是到了那时候,就算悔青了肠子都没用了。 “……”启介咧了咧嘴:“可真够走运的。不过也亏他们好意思。” 若路过的不是藤原文太而是其他的真普通人,硬逼着换人来赢取这场比赛的会川等人怎么都说不上光彩吧。 哪怕是不知道他们赛前动了手脚的人,也会琢磨这其中的不合理性的——否则作为领队兼第三位车手的凉介怎么会被弃而不用。 “他们对胜负的执着强大到透着诡异的味道。”凉介突然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背后的动机大概是钱财上的奖励?” “你是说赌博?”启介拧紧了眉头,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谁会为一场私下举办的公路赛出钱啊。” “那是你以为而已。”凉介轻笑道:“但凡求胜欲无端端地变得尤其旺盛、又不择手段的人,基本都被物质所诱惑。别忘了D计划至今未曾一败,引起的关注可不少。” 启介听着听着,脸色沉了下来。 “要是能破坏掉这辉煌的战绩,与之相关的改车行的生意一定能得到不少良性影响。那么付出一些费用做激励,也是物超所值的。” 启介漠然接口:“会有人为这笔不菲的报酬铤而走险,用些下三滥的技巧也不足为奇了。” 凉介闭着眼:“嗯。” “那他们会在比赛中对拓海和伯父不利吗?”启介立刻想到了这点,下意识地击了下掌,表情变得严峻起来:“我们人手不够,不比他们是本土人,比赛开始后根本顾不过来。要不我现在就去喊点老朋友来帮忙镇下场子?反正还在北关东地区,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不用。”出乎意料的是,凉介毫不犹豫地阻止了他:“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 “大哥!” 启介急切地喊着。 “你还是这么冲动。”凉介无奈道:“改车行表面上还是需要一场勉强算得上漂亮的胜利,所以比赛过程中不可能再人为地制造意外。” 他在‘人为’上加了重音。 启介心下稍安,眼珠子转动了下,瞬间明白过来:“他们会找很多观众来?” 凉介微微一笑,肯定了这个想法:“总需要人来见证我们的惨败,不是吗?”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在比赛正式开始前的15分钟,山路两侧就一反之前的冷清,没隔多远便站了好些个人,弯位处更是聚集了不少。 其中有不惜从群马专程跑来给D计划加油的狂热粉,也有改车行雇来的一些假观众,最多的,还是自发地来围观这支梦幻队伍、好奇这不可思议的连胜记录会否被本地人终结掉的本地山路飞车爱好者。 “看来那不知名的改车行的宣传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启介耷拉着眼皮,嘲讽道:“难为他们了,只可惜等下要欣赏的节目会是一场反转剧。” “启介。”凉介淡淡地送去警告的一瞥。 “我知道啦。隔这么远,他们听不见的。”启介不以为然地后仰了下,靠在生了些许铁锈的围栏上,带着点吃味地看向不远处说悄悄话的父子俩,嘀咕着:“也不知道还在说什么。” 虽然早就有所预感,可当事情切实发生在眼前时,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藤原文太一来就当仁不让地霸占了儿子的所有时间,理由还正当得不行——谁叫目前车队里要去比赛的就是他们父子呢。 会川一行人在快50分的时候才姗姗来迟,一路上极其风光地向围观群众们打着招呼,赛还没比,冠军的架势就提前出来了。 “哎呀呀,你们比我想象得要早不少。”会川毫无诚意地说着,耸耸肩,充满恶意道:“我还以为你们会直接弃权呢。” 他本以为那个金黄色的刺猬头会被激怒,孰料对方只是不屑地轻嗤一下,半个音节的反应都没。 凉介充耳不闻,也不跟他们废话着客套什么:“先上坡还是下坡?” 会川几乎是在他还没问完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插了进来:“上坡。” 启介心里有些遗憾,明明先跟拓海比比较好吧,就算必败无疑,也能稍微延长点受罪的时间,太早让漂移鬼手藤原文太摧毁掉对方的意志的话,就没好戏看了。 无独有偶,跟他在这一刻想法保持一致的,还有对方阵营的一条。 “你给我等等。” 一条打断了他们。 “你别老想着让自己轻松。”他铁青着脸,把头脑发热的会川给拽到一边,借由车身的阻挡来隐秘地交谈:“拿到钱记得要分一半的。” 每赢一部车会得到改车行所承诺的25万酬金,他们为此也是绞尽脑汁了。 只可惜落石只命中了FD,86仍旧完好无损——上坡比赛的赛果锁定,下坡的还是充满了危机。 “不就是一部破86吗,你的EVO VI还跑不过?”会川不可思议道:“那种早该进博物馆的老爷车不可能对你造成威胁吧!” “说得简单,再烂的车也要看是谁开的,不然之前那些败在他手下的都是吃素的吗?”一条没有被他的激将法所迷惑:“少说这些废话,要不是有我找人推了那块石头,现在你根本不可能这么春风得意。” 会川不爽地啧了一声,到底是没否认这一点,只避重就轻道:“猎物是谁也不完全是我决定的。谁叫上坡的那侧道路更方便推石头下去。而且那次他让我们丢那么大的脸,你难道就不想先把那嚣张过头的臭小子教训一下吗。” 特别是看到那人敢怒不敢骂,只能强忍着被陷害的愤怒的模样,他的心情就愉悦无比。 “算了。”事已至此,两人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关键时刻内讧也没意义。 一条也稍微平静下来,用力拨了拨抹了许多发胶的头发:“赢那豆腐店的老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别阴沟里翻船,平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啊。” “啊哈?”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莫名的事情,会川啼笑皆非道:“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别真被86那乳臭未干的嚣张小子痛宰啊!” “嘛——”一条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啊。” 玩笑是这么开,但他们间的谁都不认为在这样绝对有利的条件下,还会一丝一毫的失败可能。 比赛是采取的先行后追的模式,会川想也不想地选择了先发。 他听说对手只懒洋洋地练习了一次——简直有趣,只跑过一次的路面跟从没跑过的路面区别大吗? 这里他少说也跑了上千次啊,熟悉得就像对自己家一样。 在倒计时开始时,会川还有功夫分心去想,拿到奖金后晚上去哪家店里找优质美眉陪酒。 “3,2——”史浩刚要挥下手臂,文太便突然叫了停。 “怎么了?”以为有问题,他连忙赶过去问。 文太抬了抬下巴:“拓海你也上来。” 拓海左右看了眼:“诶?我?” 文太不耐烦道:“废话,除了你还有第二个我认识的拓海吗。” “为什么啊。”拓海不解。 “让你来就来。” 拓海只得来了。 离远了没能听清内容,却眼睁睁地看到那个年纪轻轻的下坡ACE在短暂的怔楞后,跑过来上了副驾,观众群里顿时一片哗然—— “这人是谁啊!” “胆子好大,他不知道这样会影响推重比吗?” “简直没半点常识,这可不是给亲子间培养感情的郊游,是正正经经的山路飞车啊!” 有人失望不已:“D计划这次是怎么搞的,居然派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人上场。是要放弃这场比赛了吗?” “嘘,我倒是听到一些内情。” “什么?” “昨晚在FD练跑时,有人蓄意把半山腰上的大石头推了下来,差点把高桥启介砸了个车毁人亡,饶是这样,也损失惨重,所以只能临时找人顶替一下了。” “吓!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你去C-32一带看看,还有个凹凸不平的浅坑呢。” 不满的火苗不知不觉地就被掐灭在了襁褓之中,对八卦颇有兴趣的观众们趁着比赛还没开始的当头,纷纷议论起这则传言的真实性来。 会川难以置信地看着后视镜,这个一脸没睡醒的大叔三言两语地就把86的车手给喊到了副驾上,直到新乘客系好安全带了,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D计划彻彻底底地放弃了吗? 为了输的时候能稍微挽回一点面子,他们准备拿‘多载了个人’来当借口? 内心深处还有一丝警惕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这道声音实在太微弱了,会川狐疑地盯着他们看了会,还是决定相信自己会轻松完胜。 启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STI版的IMPREZA的稳定性即便在4WD里都堪称出类拔萃,不需要担心。在车型上,这估计算是比较势均力敌的对战。”凉介笑着说:“拓海能坐在副座上,是出于藤原伯父的一片拳拳爱护啊。” “肯定会获益匪浅,”启介也笑了:“那小子真幸运得让人嫉妒。可恶,我也想坐上去。” 在短短的一星期里第二次坐到了自家车子的副驾上,只不过上次是86,这次是翼豹——联系到驾驶者是老爸的情况,拓海总觉得安全带绑得永远不够紧。 车子里静悄悄的,父子间没有交谈,只静静地听着史浩重新开始倒计时的声音。 文太的脸臭得不得了——果然没有看错,那几个在女观众堆里如鱼得水的老混蛋可不就是他认识的那几个老朋友! “哈哈哈果然是文太那家伙!” 拿着望远镜的星野好造兴冲冲地说着,回头跟身旁一脸无奈的诚岛俊也道:“他的黑脸太好笑了哈哈哈,一定记得打电话个给土屋!现在就打!”光这样还意犹未尽,他立刻又转身叮嘱队里的后辈:“DV拿好了,一定要好好拍啊!” 土屋在下午有一场友谊赛,比完也来不及赶过来了,为此懊恼不已。 “你再这么急吼吼地上蹿下跳,肯定会被文太看见的。” 虽然这么说了,诚岛俊也还是取出了行动电话,抬抬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开始拨号码。 也不知道是队里的谁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在听说当年在赛场上所向披靡的‘crazy文太’在沉寂那么久的出山第一战,竟然是跟本地那几个连给他们塞牙缝都嫌小的混混时,他们在震惊过后,彻底沸腾了。 “挺优哉游哉的嘛,是有多宝贝他那儿子啊,什么时候都带着。”星野摸了摸下巴,不再留恋地开始往几步外停着的车子撤退,同时催促拿着DV机手忙脚乱的后背:“快,快!他们要开始了,一定要跟久一点。” 他可不指望小朋友在拳击手的殴打下能支撑多久。 诚岛俊也早就挂了电话回自己的S2000上了。 如果也同样变成糟老头子的藤原文太的水平没下降得厉害的话——他们能在背后咬住超过三分钟就能在朋友圈里笑傲一番,破历史记录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1W8完结么么哒。 133 随着史浩的‘GO’字出口,在万众瞩目中,两车像是脱膛子弹般同时急射了出去。 离第一个弯位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直路的距离,纯粹是在拼起步时的反应速度和马力了,开始路段的路面狭窄得不可能在前车不配合的情况下超前,文太似乎也没准备亟不可待地逼斗志勃勃的EVO-V出错。 他忽然打破了沉默,用一种近似于怀念的口吻跟拓海说:“上一次你坐在我旁边,好像是你初二的时候吧。” “呃,嗯。” 拓海有些不好意思。 那次闹脾气的离家出走还是源于一个误会:他以为老爸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所以想故意表现得叛逆一些,特地跑到阿树家住了一晚,还趁着酒劲说了许多关于老爸坏话。 也是在被接回来的那一次,他体验了一回爸爸所驾驶的86欢腾地马力全开、全速下坡的疯狂爆感。 “这一趟到底能看懂多少,吸收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车感这种东西是无法通过语言来传达的,强行灌输进去也无济于事,唯有用身体去感受车子的动态,亲眼看着操控上的不同,才会对自身开法的不足有更深刻的领悟。 ……至于前面破绽百出地跑着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会川,打自一开始就被临时开启课堂的父子俩给无意识地忽略了。 拥有左右对称全时四轮驱动系统的IMPREZA拥有较低的重心和趋于完美的平衡性,这也注定了它无法做出86擅长的刹车漂移。 当转数提升时的高频率震动感传递到坐在座位上的两人身上,文太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轰轰轰轰轰——” 引擎沉闷而有力地咆哮着,面临即将到来的弯位,翼豹非但没有减速,还在直路上便开始调整重心进行惯性侧滑,轰轰烈烈地以惊人的高速和连内脏都要挤出来的庞大横向G力一起,砸向了弯位! “什、什么!” 之所以选择先发,就是想借着对方还没适应节奏和陌生路面的会川,在起跑的那一刹那就意识到了估算严重失败,抱着侥幸心理咬牙硬撑,结果通过倒后镜目睹这一幕时,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这是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呼……” 拓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横扫而过的树木,用身体感受着IMPREZA的欣喜和放纵,心头被强烈地震动了。 藤原文太却跟游离在这之外似的懒散,在叹了口气后,用那空出来没握方向盘的手往胸口处拍了拍,摸到了*的烟盒。 就在他悠闲地取烟的当头,IMPREZA的重心已然移到了前方,在右手精细紧密的操控下切入了弯道,然后片刻不停地开始了迅若雷霆的逆甩!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防撞栏后的观众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块1.25吨的巨铁横飞过来,大惊失色,本能地四散而开。 这一幕的效果何止不同凡响,尽管对藤原文太而言只是随随便便地跑一跑‘应付一下那几个臭小子’,可无论是翼豹表现出来的令人战栗的攻击意志,还是暴风骤雨的进攻,切实地落在观众眼里的画面所带来的震撼都是那么势不可挡,强烈到难以言喻,太过考验心脏强度了。 翼豹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连眼睛都来不及捕捉它的身影,只有通过被它掠过的地方冒出的白烟腾腾来判断飞甩的路径了。 既有轮胎剧烈摩擦柏油路面刮起的土灰石屑,也有排气管随着有力节奏喷出的废气。 ——真厉害。 拓海不禁想着,跟款式老旧的86不同,有着先进电子控制系统的IMPREZA会通过各种方式来调整胎面和动力输出来防止打滑,想克服这点的关键不止在修改动力分配系统,还得在油门控制上足够细腻精准。 看来老爸说的没错…… 单论在油门控制度上,他确实离炉火纯青的老爸还差很远呢。 不是做不出来一模一样的动作,但绝不是在只试跑了一次的情况下,更不会这么流畅自然,速度极快的前提下又充满力量的冲击性。 跟FR车系日益趋向于观赏性的漂移不同,4WD的是实打实地以增强竞速为目的的技能。 此时此刻的藤原文太不像是平时那个永远睡不醒的豆腐店老板了,虽然很是漫不经心,但他每做出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像在发光般闪耀。 唯一不会欣赏这一幕的便是前面的会川了。 弯位近在眼前,他在熟悉的刹车点踩下踏板,然后绝望地发现一道迅捷的深蓝色影子自外侧呼啸而过,像是一把锋刃雪亮的尖刀,快很准地直捅心脏这最致命的一点。 会川只能瞎瞪眼——减速了的他能守住内侧已经是极限了。 疯子。 入U型弯都到这里了还不减速——IMPREZA是要一鼓作气地冲下山谷吗! 这个完全是妄想的念头才冒了出来,鲜红的刹车灯便在翼豹尾部亮起——能清晰地看到这点,证明着EVO V还在咬地前行时,IMPREZA已然玩儿似的飙到了前面。 它轻盈灵巧地走了个漂亮的X形交叉路线,一举超越了笨拙的LANCER,堵在它前面,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前后互换。 会川涨红了脸,破口大骂:“该——” IMPREZA利落地侧滑着切入弯道。 “——死——” 减速。 “——的——” 文太一手拿出烟盒,另一手微微摆动了下方向盘,让它顺溜地滑过了转折点。 “——畜——” 对准出口,同时双手松开方向盘,文太低头开始点烟。 “——生!!!” 微妙地以灵巧的右脚控制着油门开度,逐步调整过弯方向,直到它贴栏闪过,才重新用右手握住方向盘,再次踩油加速出弯。 “……………………” 会川跟濒死的鱼一样愚蠢地张着嘴,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骂完,在精妙绝伦的操控下的IMPREZA就轻轻松松地完成了这华丽又嚣张的漂移,一骑绝尘,霸气地让被凄惨地丢在后头的EVO V吃了一脸被掀起的灰。 “这个开LANCER的,”文太慢条斯理地把打火机丢到拓海身上,叼着点燃了的烟,摇摇头,不客气地评价了句:“也太烂了——Brembo制煞车系统都会想哭的。” 防御能力更是破绽百出,不攻自破,弱到几乎没有。 直到屁股微微摇晃的STI IMPREZA飘然远去,摔得东倒西歪的观众才扒拉着护栏重新站起来,战战兢兢:“斯巴鲁到底是谁开的?!” 在他们的理解中,四轮驱动的车子的漂移不是没办法做得那么大开大合的吗?! 一人激动地大吼着,脖子都涨红了:“它的车屁股刚才就是贴着我的鼻子过的!离防撞栏还不到半公分!!!” “这种程度还叫名不经传?!D计划的水平都高到什么地步了,他们还是地球人吗?!” 哪怕是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本该拼个旗鼓相当的EVO V就跟被巨人一脚踩扁的蚂蚁似的,一刀毙命,毫无还手之力。 “车手的水平差得太远了,没得比。比赛已经结束了……” 改车行雇来的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会川之前表现出来的信心满满是怎么来的,可这场惨不忍睹的血洗已经发生在眼前,只能打电话告诉老板了。 “我还以为他失控了……”有人精神恍惚地喃喃着,突然精神一震:“咦,是谁?!” R34和S2000联袂而来,这俩不速之客气势汹汹地闯入了这才残酷地宣告比赛结束的第一弯位,又双双离去。 “那两辆车是……” 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的他们愣了许久,异口同声地喊了出声:“Purple Shadow的星野好造和诚岛俊也!” 等会川憋着一肚子火,好不容易驶到下一个弯位时,才绝望地意识到他甚至连吃灰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天渊之别……明明已经克制住本能的恐惧延缓刹车时机了,而EVO V是4WD里公认的山地之王,性能上有把握不比AWD的斯巴鲁差。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有这么差劲吗? “呼沙——” “啪嘎。” 会川不过是一个走神,车旁就大大咧咧地闪过了两道黑影。 它们就跟没注意到这个沉浸在踢到钢板的失意中的倒霉蛋似的,擅自加入了这场角逐,急冲冲地逮IMPREZA去了。 文太在不费吹灰之力便击败了对手后更是意兴阑珊,心想自己到底是抽什么风答应来虐这种连热身都热不起来就倒地的菜。 副驾上的乘客拓海也远不如老友立花有趣——在跟防撞栏险之又险地擦过时,立花会惨叫不已,哭喊连连,等跑完一趟泪花都能冒出来。 哪里像自家这闷骚的小子,不管他做什么动作都不会惊慌失措,安逸得像在享受兜风,让人没一点成就感。 不知道自己的淡定让老爸失望地腹诽不已,拓海本身也是爱擦边与护栏KISS的车手,早对被横向G力推挤内脏的感觉习以为常,哪怕五脏六腑在排江倒海,面上也能纹丝不动。 消极怠工的文太的油门并没被踩尽,直到后视镜里蓦地映出了从远处不断接近的车头灯的强光。 “唔?” 他蹙了蹙眉。 并不觉得那台EVO V的车手有足够的实力在落后那么多的情况下,重新振作了还能追到这个地步,他索性把油门再放松一点,仔细看个清楚—— 12秒后……欢欣雀跃的第五代SKYLINE GTR34就此蹿入眼帘。 背后还有一部车,应该是S2000没跑了。 “啧。”文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疼地将才吸了几口的烟摁灭,终于舍得将另一只一直自由活动的手放回方向盘上:“忘了还有那群家伙……算了 ,陪你们玩一玩。” 拓海愕然:“咦?” 文太面无表情:“抓好,我要稍微跑一跑了。” 话还没说完,IMPREZA就以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凛然姿态倏地往前疾冲起来,拓海一下就被惯性抛得死死地贴在了座椅里。 “好啊好啊,crazy文太!让我好好看看,你带着个儿子还能发挥出几成水平。” 除了偶尔一起聚会的诚岛俊也以外,他是太久没遇到个像样的好对手了,星野好造高兴得眉飞色舞,脚下却毫不含糊地展开了追逐战:“这么多年像乌龟一样缩在秋名山不出关,会不会是退步得比我们还厉害才没脸见人啊!” 文太虽然听不到他的满嘴跑火车,却也给出了一个友好的回应——快速漂移,电光火石间,把两车的距离瞬间拉开。 “不愧是藤原文太,还是当初那个只追求速度的没理性可言的疯子啊。” 一向温吞好脾气的诚岛俊也感慨着,也被燃起了热血里残存的激情,眉心一跳,一声不吭地加入了进去。 ……上一代的火拼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拉开了帷幕。 根据在拐角的观众描述,他们发誓只在弯位处看到了三道飞驰而过的残影,凭肉眼根本捕捉不到清晰的图像。 藤原文太最后还是被后面两车的穷追猛打给逼出了一滴汗,换来个甩原先记录至少十条街的最速记录;星野好造即使输了也心情极好,因为这回的死缠烂打中他足足坚持了3分21秒;诚岛俊也比与他同来的友人稍逊一筹,下车时纵使是满头大汗,但也心满意足。 从头全神贯注看到尾的拓海一下车就破了功,拔腿跑草丛里吐去了。 会川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光了面子里子,机关算计还闹得人财两空,被不知哪里来的杀星给衬得像开玩具类的碰碰车一样,在浑浑噩噩地开到半山腰时,索性顺着分叉口延伸而出的另一条路逃之夭夭,也撇下了他还在山顶一肚子疑问的同伴。 “这个废物——” 怎么都想不到会被反打一耳光,甚至还不负责任地远走高飞——落得被人指指点点的一条愤怒地捏着行动电话,连手指都在颤抖,最后没忍住,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看完这场比赛的前半截的人跟后半截的人最后聚在一起交流时,都是一头雾水—— 不说好了是EVO V跟IMPREZA的竞技吗? ……怎么变成了IMPREZA跟GTR-34和S2000的比拼呢。 “不管是怎么回事,能亲眼看到这么高级的山路攻略,真是太幸运了,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光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我的鸡皮疙瘩就集体立了起来跳舞!听说是群马一家叫藤原豆腐坊的车,父子都很强啊,我一定要去看看。” 说这话的人一脸梦幻,也迅速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 山顶的史浩则哭笑不得地猛打拓海的手机号码——前场差强人意,后场玩得尽兴的藤原文太非常顺手地从终点线直奔回群马,也理所当然地打包带走了他们尚未比赛的下坡王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儿不更,今天死活赶出来了第二更啦。 134 好在载着拓海的IMPREZA还没开多远就接到了史浩的急命连环CALL,只耽误了十来分钟,便把他们的下坡车手给还了回来。 “咦,老爸,”拓海发现在把他放在山顶后,翼豹原地调头就要走的时刻,反射性地挽留道:“你不等比赛结束一起回去吗?” 文太懒洋洋地自鼻腔里喷了个烟圈:“这种程度的比赛没什么好看的。我还很忙,明天的豆腐没准备好。” 拓海略感遗憾,不过生性就情绪内敛的他也说不出类似于‘你留下来看我比赛吧’的话。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文太只稍微瞅了他一眼,就知道自家傻儿子在想什么,心里也有些犹豫。 但他不是喜欢在手下败将、尤其还是小辈面前耀武扬威的人,也有没把今天一下就被秒杀的货放在眼里的缘故,都违背原则帮了一把了,实在是没继续逗留的*。 跟他那帮老友截然不同——不像是特别容易见猎心喜的星野好造,一边嚷嚷着不欺负小辈一边把对手打了个落花流水人仰马翻,末了还笑呵呵地鼓励几句。 “好好比,不要输啊。” 脸皮终究是绷住了,眯缝眼是最天然的掩护,任谁都看不出他的心理变化。文太张了张嘴,最后丢下这句算不上鼓励的话,淡定无比地一路顶着周围观众的尖叫和仰慕的目光悠然而去了。 拓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车影一下就在视野中消失了,抿着唇,心情还没从激荡的余韵里平复下来。 他爸爸真的太厉害了——那种如鱼得水、自由自在的操控感,对局势百分百的掌握度,完美无缺的刹车技术,从没有别人的比赛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触动和启迪。 凉介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唤他回魂:“可以开始了吗?” “嗯。” 拓海一惊,不好意思地点头:“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种热血沸腾的灼烧感还在身体里流淌不息,若是不实实在在地握上方向盘去驰骋一番,一股气就会始终堵在里面,叫他惦记不已。 拓海走到车门前,却没急着立刻打开坐进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下86光滑冰凉的金属壳,回味着方才的感悟。 “喂。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 拓海回过头来,见是一脸强忍着不耐的一条,不禁有些诧异于对方会无端端找自己来说话这一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藤原。” 藤原豆腐坊的大喷漆就在门侧,一目了然,这人一直都没注意到吗? “哦,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没留神拓海故意透着生疏的语气,一条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方便吗?” 没人知道,他在刚才的停顿里硬生生地压下了极大的震惊—— 话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年纪轻轻的对手,着实被惊艳了一下。 虽然只是很休闲的打扮,淡灰色的棉质长袖衫和宽松牛仔裤,但穿在他身上,却仿佛显得额外不同。不仅是身形修长挺拔,不胖不瘦,每一寸都显得恰到好处的缘故,也有本身气质温和清隽,用‘俊美’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的相貌没有丝毫攻击性,像是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 五官精致,肌肤细腻,偏偏还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似是初生的旭日般光华初绽。 甚至让人看了一眼之后,忍不住还想再看一眼,很难不心生好感。 被那清澈乌润的眼睛注视着,一条翕动着嘴,隐约有几分不想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的感觉。 来得非常莫名其妙,又很难以形容的微妙。 拓海全然不知他在那一瞬想了这么多,只不解地‘嗯’了一声,好脾气地等他说下去。 一条半天才清醒过来,趁着其他人还没太注意他们这头,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故作愁容道:“我看你不像你的同伴,是个不错的家伙,才跟你说这些。” 尽管他才起了个头,拓海对这种含沙射影的言论相当厌恶,眉头蹙了起来。 “我那个朋友啊,认识很多暴力分子。”一条半真半假地说着:“他被你爸爸教训了,心情奇差无比,半路就走了。刚刚我得到消息,他好像联系了一大帮道上混的朋友,说要等比赛完了给你们好看呢。” 拓海静静地听他说完,没给半点反应。 得不到期待的反问,一条只好自己说下去:“你们车队有大麻烦了。所以等下,我建议你别跑得太卖力,这样才方便我给你说情。毕竟我是爱好和平的人,你又很老实的样子,不想看到你被揍啊。” 他说这些,并不指望对方全信,最主要是希望能起一定的干扰作用,撒下名为不安的种子。 不管是谁,对暴力事件总是本能地有些忌惮的,比赛时集中力肯定也会被影响到,分散许多。 这样一来,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了。 拓海歪歪脑袋:“你的意思是让我输给你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一条笑得意味深长:“只是那帮流氓目前就在赶来的路上,那些人可各个都是狠角色啊。我告诉你这些,也是为了你好,那么拼命做什么呢?再认真去跑,赢了也没钱拿,说不定还会惨遭修理。” 但是他却有钱拿,一条在心里默默补充。 “哦。”拓海的心神压根就不在这里,早飞回86身上了,见他似乎说完了,便随口道:“但就算我开慢一点也没用啊。” 一条眼皮一跳,直觉不好:“为什么?” 拓海奇怪地看他一眼,以一种正儿八经的腔调慢吞吞地说:“那我起码要开慢很多点才行。” 他完全没有要激怒对方的意图,只单纯在阐述事实罢了——两人的水平间差距还是比较多的。 或许是境界提升的问题,他现在能模糊感觉得出一种‘气’:如果是很厉害的对手,周身萦绕的‘气’便越强盛,反之亦然。 更何况还有系统的评分标准做参考呢。 根据它的观察和判断,78分一条比65分会川要好上一些,可也远不及他之前赛过的那几位的程度,更没法跟方才追着他老爸跑的那两部车比。 一条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上车。 虽然只是在虚张声势,可藤原表现出来的不识时务还是让他愤怒不已——之前在他眼里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会显得很顺眼舒服,一定是天大的错觉。 ……起码他现在只想把对方狠狠地揪出来痛扁一顿。 启介在不远处看得到他们口型在动,可惜没学过唇语根本看不懂,心痒难耐地走过来,敲了敲拓海的窗玻璃。 拓海:“啊,启介怎么了?” 启介皱着眉:“他刚才找你说了什么?” 拓海老实说:“他含蓄地让我别太拼命,因为他的小伙伴叫了一堆暴走族要来教训我们。” “……就他?”启介嘴角一抽:“你不会当真了吧?” 拓海:“没有。” 启介见他的状态浑然不受影响,便也放下心来:“好好比赛,连我那份一起努力。” “我会的。”引擎突突突地响着,拓海认认真真地说:“他们对启介做了那么过份的事情……比完了就算他们不找我们麻烦,我也打算找个无人的地方把他们套上麻袋踹上几脚呢。” 由于拓海的语气太过正直,以至于启介一时间哑口无言,心里暖洋洋的。 “咳,”他清了清嗓子,“教训这种人还轮不到你出场,专心比赛。” “唔。”拓海乖乖地应了,忽然问:“凉介有给什么指示吗?” “老哥?”启介回忆了下:“没有。” “……哦。” 拓海耷拉着眼皮,有些失落。 他们在说话的当头,史浩已经清开了在赛道上的观众,启介不再跟拓海说话,只冲他最后比了个大拇指做鼓励,转身小跑走了。 凉介看他一眼:“拓海那里怎样?” 一条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D计划的人都警惕着他会否对拓海不利,只出于礼貌没去中断两人的对话罢了。 “拓海?”启介放心地笑:“一点问题都没有,状态好得让人妒忌。” 凉介便也微笑了起来。 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刹,两车像是攒足了劲似的,携着浓浓的火药味,犹如两支火箭做出了极速起步。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观众群众哗声阵阵——在他们看来,起步时双方算得上旗鼓相当,上坡战的那种彻底碾压应该不会再出现,会是一场精彩的缠斗吧。 少数的几个内行听见了,都只会客气地笑笑这群被错觉蒙骗了的人。 86起步虽然机敏迅猛,但明显留有余力——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EVO的气势要弱上一筹,路线有些虚浮。 “EVO在这种场地上果然不俗。”启介眯着眼,苛刻地评价道:“不过也就车好而已。” 凉介摇头:“偏见太重了。车固然是好车,车手的技术也算可以。是属于善用电子系统辅助的类型。” 有优秀的ABS辅助系统,一条便能在短距离内全力刹车,飞快地降低车速。 由于动力被均匀地输出到四个轮子上,4WD的车是无法像FR一样进行逆甩尾的,如果要迫使车子做出这样的动作,车身就会随着方向盘转动的方向前进。 必须要精确至极地控制车神,通过转动钛盘进行快速校正——这就是利用Mitsubishi Lancer Evolution 6这种高性能的战斗机器作战时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我担心的不是拓海能不能发挥好,”前一场比赛的彻底碾压让D计划整个气氛都轻松下来了,松本笑着接话:“虎父无犬子,受到藤原伯父在刚才的刺激,他肯定攒足了劲要宣泄一下吧。我担心的是对手会不会又耍些小诡计。” 凉介轻笑:“想是会想的,但没有机会。” 当实力差距太大的时候,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再多的小伎俩也被压制得没了发挥作用的余地了。 135 跟秋名山的依序渐进不同,这座山的脾气相当不好,第三个弯位便是难度最大的复合弯。 想要漂亮地通过,既要保持适合的车速,又要足够靠里,否则狭小的路径根本不足以进行直线刹车,方向盘的操控上亦是要求高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哪怕有灵敏的ABS辅助,一条也需要提早不少踩下踏板,才能顺利通过转折点。 引擎“洪洪洪洪”地轰鸣着,“吱嘎嘎嘎嘎呀”的轮胎尖叫声穿透耳膜,两车快速下坡的动静非同小可,远光灯在树林间横扫而过,连茂密的叶影也拦不住漏过缝隙的灯光。 与一条私交甚笃,知道他挺有几把刷子的藤田在等待之余,也与朋友菊川说笑着:“声音好响啊。” “越来越近了,看来厮杀得很激烈。”菊川笑:“光听就让人捏了把汗。” “我觉得一条是不会输的。”茂井跟藤田一样,对一条很有信心:“他是车队里公认的下坡NO.1,跑这条山路也跑过无数次了,哪里是那帮昨晚才从群马来的小子能比的?” 菊川的眉梢动了动:“也不一定吧。会川不就倒霉了——哎呀呀,被宰得简直体无完肤。” 藤田对会川嗤之以鼻:“他也就嘴巴厉害些,技术跟一条没得比。况且上坡的对手开的是斯巴鲁,下坡的这人可是开的连ABS都没有的AE86啊!” 藤田耸肩:“反正我只是来看看厉害的漂移的。86的车手可是群马县的下坡漂移王子,很被赛车杂志推崇,誉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呢。” “呵。”藤田冷笑一声,不过随着洪亮的马达声越发接近,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的音量也降低许多,过了几秒后,骤然拔高:“来了!!!” 自视野触及的那一处拐角掠出的两道璀璨光点,可不就属于他们翘首以盼的EVO VI和AE86! “是哪台在前面呢,EVO还是86?!啊啊啊,是EVO,是EVO啊!” 茂井兴奋地握拳,高高地蹦了起来,大声喊着。 他没注意到身边那些藤原拓海的拥趸们,正向没礼貌地咋咋呼呼的他们投以恐怖的目光。 别人看着赛况焦灼,手握沉甸甸的方向盘的拓海却是前所未有的胸有成竹。 他有种很玄妙的感觉——自己随时都可以超前,自然也就不慌不忙了。 或许还是先前坐在爸爸的车上跑过一次这条山道的功劳,他早在起跑线上踩下油门的那一刹,便轻而易举地进入了自己的节奏,86的呼吸仿佛与他的融为一体,950公斤的车身轻盈得像一只蝴蝶,悠游自在,举重若轻,只有放心地随着自己的感觉跑就行了。 “刹车技术太粗糙了。” 几个弯位过后,一条还在为今天自己的超水平发挥沾沾自喜的时候,却不知自己的技术缺点已然暴露无遗。 “只会在直线地带无脑加速吗?” 拓海百无聊赖地想着,他希望的对手根本不是眼前这台在外侧防御破绽百出的EVO-VI——而是刚才像上帝般随心所欲地掌控全局的老爸文太啊。 “就算同样开着4WD,也有天壤之别啊。” 无论如何,他已经不打算浪费时间跟他再玩下去了。 高桥凉介曾笑着说过:拓海平时容易走神发呆,似乎什么都提不起劲,完全不在状态;但当他一握上方向盘,那副没睡醒的模样便消失得无影,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斗争心,眼里只剩下攻克身前赛道的滔滔战意。 哪怕呈现在观众眼前的,是让人心脏无数次停止跳动的、犹如游走在钢丝上的华丽舞蹈,拓海的表情却平静得让人无法想象。 对他而言,这些不过是日常课业般普通寻常的雕虫小技罢了。 天生的强大车感和高度集中力,以及长年累月的驾驶经验就像直接浸淫在了骨血当中,结合跟爱车86的绝妙配合,造就了一个在公路赛中战果赫赫的飙车手。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EVO率先入弯了!!86还在后面,果然在马力上还是差了一些吗——” 两车竞技的画面总有让人热血沸腾的魔力,藤田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连破了音都没发现。 周围的人皆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EVO和86的一举一动,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这条路对一条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对刹车点的选择当然也不会错过,他甚至还稍微晚了一点踩下刹车,争取一会再加速时会更方便。 在ABS系统起效时,一条能清晰地感觉到车体的剧烈震动,透过脚下的刹车踏板一点点地传过来,连腿都被带得抖动起来了。 “啧……” 引发的不稳定性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条不爽地撇撇嘴,果然还是勉强了点吗? 1.4吨的车身在120公里的时速下想在短途内迅速慢下来本就不是易事,何况这坡度颇大,称得上是陡急,出口狭窄得像是对面山体要迎面而来似的充满压迫感—— 只要前轮的转向角度多余了些,额外的横向G力也会被产生,导致减速所需的距离变长。 一条微眯着眼,盘算着要怎么调整才最快,博得更多喘息的空间。 被人黏上却怎么都抛不开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糟糕。 “啪唦——”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心神放松的那一瞬,原本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贴内侧的86,就跟一片被风吹动的叶子般,行云流水地划了条斜线,直冲弯位外侧! “什、什么!”一条惊愕地瞪着位于中央的后视镜,再怎么看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而应该跟在后头的86已经跑到了身侧,差点咬到舌头:“别开玩笑了笨蛋,不可能!!” 察觉到异动的他在短暂的怔楞后,迅速变更行车线往外线贴去,然而已经为时过晚,抢车道上败给了占了先机的拓海,更糟的是由于有慎密的电子修正系统的存在,方向盘根本无法随心所欲地去转动,也没办法去踩离合器…… 在惊叫声中,黑白色的86顺利与银灰色的EVO在弯位入口处并了行。 86的举动太疯狂冒险了——几乎在他迎头赶上EVO的那一刹,以为他要撞破栏杆葬身谷底的所有观众都齐刷刷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藤田第一反应则是揉了揉眼,确定眼前不是幻觉后大叫道:“他疯了吗!这种速度可不是开玩笑的,怎么还不刹车,都到这个位置了!是不是不要命了!” 茂井傻兮兮地说:“会不会是他的刹车失灵了?” 他们才刚说完,86便不慌不忙地亮了象征刹车踏板被踩下的尾灯,也附带着打消了茂井那不着调的猜测。 一条喘了几口粗气,咬牙:“可恶!” 在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中,这种中高速弯位只要守住了内侧基本就是安全的……却不料世界上还存在着能从外侧肆意进攻的人! 实在是太可恨了!!! 这台D计划的86竟然这么诡计多端! “但这样下去我还是会赢,只要守住内侧,最短距离的路线是绝对有利的!” 也顾不得去研究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了,一条这么牢牢地坚信着这条世界常识,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抗掉不断从侧面袭来的恐怖压力。 被队里公认有着足以媲美职业级的专注力和求胜心的拓海面色沉静,对外界的喧哗一无所觉,当最大的制动力出现后,立马放松了刹车,同一时间扭转方向盘去调整前轮舵角,再毫不犹豫地重新踩下刹车。 惯性的冲力被转化成热能,在吱呀尖叫的轮胎擦地间散入了空气中,纵使没有ABS的辅助却有灵巧的右脚帮忙,86急剧减速。 这就是拓海在参加到D计划后领悟的一招——多边形刹车法。 衔接多边形刹车法的,是拓海多年来的拿手好戏——刹车甩尾。 真正进入弯位后,拓海在二次刹车的时机,利用跟趾动作一同控制住了刹车和离合器,左手飞快地将换挡杆从4拨到2,右手将方向盘左打,车头对准出口的当头,车尾就顺顺当当地利用刹车余力开始侧滑了。 手脚间的搭配堪称天衣无缝,一气呵成,完成度之高让人叹为观止——即使是藤原文太坐在这里,怕是也挑不出这一套动作的毛病来。 “是并行漂移啊!”一贯淡定的菊川此时亦按捺不住激动,吹了个口哨:“从没见过在这里才开始减速的。” 并行漂移虽然实用性不高,但观赏性却是极大的——双倍的华丽度和画面冲击感,足以让每个观众深感值回票价。 菊川看得明白,此时在并行漂移的双方根本没有丝毫默契可言,可86硬是强压住了挣扎不已的EVO,逼得他不得不配合自己。 EVO彻底进入了86的比赛节奏。 当然EVO的驾驶者的技术还不足以支撑他做出真正意义上的漂移动作——但观众们显然没那么挑剔。 菊川笑着摇摇头,不禁有些佩服那位胆大包天又机智果断的86了——当然,这份钦佩是建立在对方能安全通过的前提下的:若是毫无理智地逞强斗勇,就只会变成笑柄。 他倒是不认为86的车手会失败,因为并行漂移时最容易看出双方的水平差距,尤其86极其贴栏,连探出头来的树枝都被狂风般的车速给刮断了几根。 “简直神乎其技……这种掌控力太完美了,闻所未闻。” 茂井腿软地半跪着,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就怕错过了更精彩的情景。 藤田还在不可思议地絮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连ABS都没有的破86怎么可能灵活到这个地步……” 天知道他们平时仰仗ABS抵消掉了多少转向不足的误差,才能轻快地漂过一个个弯位。 “这可不是一台普通的86啊。”菊川感叹道:“显然是考虑到重心会转到前轮的特性来进行的专门调校,车手技术又够好,再充分利用车身轻的优势,他就能做出凌驾于ABS之上的表演啦。” “可是——”茂井完全无法想象一台没有ABS的车开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再厉害的机械也比不上驾驶员的右脚的。” 同样的甩尾,但角度、速度和位置都有着天差地别,出弯的地点选择上也是截然不同的,彰显出两位车手在实力上的差距。 ABS宠坏了那些操控技术一般的人,叫他们能发挥出足够的刹车力,走出好看的行车线——弊端就是,习惯了有机器帮忙的车手,就会忽略刹车点的选择,因为对他们而言,早晚区别并不大,车感和特性更是完全得不到培养。 拓海却不同——在老爸买下斯巴鲁前,他开装有ABS的车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对刹车点的严谨度上堪称到了毫厘的地步。昨晚他愣是赶在天亮前,顶住负面情绪的影响,在山上跑足了50趟,尽可能地把刹车点和行车线修正到了最佳的状态。 “这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搞什么鬼,这到底是什么路线啊!” 尽管已经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太关注旁边的车,一条的眼珠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靠拢,而捕捉到的夸张的蟹行侧滑镜头,叫他瞠目结舌。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汗流浃背。 轮胎碾在了弯位转折点上,拓海接下来发动的迅猛且充满效率的进攻,没有叫已然看得眼花缭乱,却依然期待看到更多的观众们失望—— 由于无意识地犯怯的一条霸占住了阻挡后车超车的内侧路线,那么另一条能让车子高速冲刺的预赛路线就空出来了。 弯位上的拓海无疑是最可怕的对手,连凉介都不得不跟在身后通过copy动作来避其锋芒,能与他正面对抗的人,显然不是事到如今,还一味地把自己的路线紧缩在内侧,手忙脚乱地想抢先加速出弯的一条。 拓海在通过转折点的时刻,已经领先了小半个车身,而面对轮胎被牵引住的EVO VI,他没有片刻的犹豫,径直调整车头,往前方的里侧渐渐挤去! “呜哇哇啊啊啊!!!” 没有诱导失误,也没有X型攻击——拓海一向务实,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绝不会去浪费时间炫技,那样太多余了。 他简简单单地选择了用速度硬吃这个空当。 等一条疯狂又徒劳地踏着离合器,等轮胎回到该去的位置上的那从未像此刻一样显得漫长无比的0.6秒过去,86已然成功跻身,彻彻底底地挡在前面了。 一条的脸唰地涨红了——也不知是愤怒多些,震惊多些,还是屈辱多些。 之后的路段中,即便一条报着‘弯位上比不过直线上总没问题’的意志力拼到了最后,拓海也没露出半分破绽,每过一个弯位就把距离拉开一些,更别说他最厉害的地方不是过弯,还在保胎技术和弯位与弯位之间的速度保持上—— 拓海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个赛果一直维持到了结束。 136 由于雨季的来临,D计划的远征节奏也随着放缓,雨水最旺盛的那个月也通过暂时取消活动来度过。 拓海的学业渐渐步上正轨,又不需要打工,可以闲晃的时间总算增加一些了。 猛地一下放松了,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宁可在秋名山上勤而不懈地练习,时不时去一趟赤城山跑跑免得启介满口埋怨,也不会去真的闲散度日。 他乐在其中,反而是凉介经常强迫他去休息。 而三人间的关系,也从起初的无所适从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现在蜜里调油的和谐期,在每个周六,拓海就会借着‘去问凉介有关实验报告上的问题’去高桥家,跟食髓知味的两兄弟在床上探讨个整晚。 至于周日…… 就留给腰酸背痛的拓海趴在床上,自由自在地看书了。 凉介给拓海煮好了早饭和备好午饭后就不知去了哪里,很尊重个人**的拓海自然也不会去追问。 无所事事的启介倒不是不想黏在拓海身边,却被无情地赶走,只得灰溜溜地去赤城山上跑了几个来回,碰巧撞见同样无所事事的史浩和贤太。 “哟。” 史浩冲黄色FD挥挥手,启介便直接停在了路边。 史浩劈头第一句便是:“凉介呢?” 启介无所谓道:“找老哥?他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开着FC去了哪里。” “有件事想跟你说,”史浩说着,又有点犹豫:“或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可能是弄错了。” 启介不明所以:“啊哈?” 贤太憋不住地说:“我有朋友前天在赤城山上看见了凉介的FC!” 启介像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老哥的FC当然会在赤城山上出没,这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是他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只匆匆试跑了一圈就消失了。”贤太脸色沉重:“而且还装上了定风翼!” “定风翼?”启介神情一滞,这下才真正觉得这事可能有点严重,但还是倾向于认错了人:“他说过在赤城上根本体现不出尾翼的作用,只有高速弯上才能帮助提升稳定性,所以一直没去装。是搞错了吧。” 贤太一口否认:“不可能的,要说别人倒还可能,RED SUNS的队员会认不出凉介,那才叫天方夜谭。” “唔……”启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问:“没去问问松本吗,既然涉及到FC的改装,那八成是他做的。” 松本比起负责给他FD调校的技师要强上不少,向来都因仰慕凉介而成为两兄弟的御用技师,直到拓海加入车队,才被分配给了拓海。 要是那人没眼花,以松本那凡事不爱假人之手的性格,尾翼的安装是出自他手笔的可能性就极大。 “松本的电话也打过了,也是关机状态。”史浩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这周就要去茨城了 ……下一站是最后的神奈川,他们两个关键时刻跑哪里去了!” “联系不上啊。”启介皱着眉,沉吟片刻后说:“大哥想瞒着我们做的事,我们恐怕想破脑壳也猜不出来。至于松本,就更别指望他会出卖大哥了。” “难道就这样不管了吗?”史浩难以理解启介的放松。 “大哥可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物。”启介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我们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等他回来。” 史浩愁容未散:“可是他们同时失踪,凉介又偷偷改装了FC,让我非常不安啊。” “那我们在这里紧张,他们就能接收到我们的脑电波吗?连手机都特意关掉,也就是不愿意被我们妨碍到的意思。”启介眉毛一挑,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又一惊,忙提醒到:“千万别告诉拓海。” 贤太愕然:“啊?” “跟那家伙说了的话,他肯定表面不露风声,其实担心得要死。”启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总之你闭好嘴,相信老哥就行了。他这么做的用意,大概就是想等做完要做的事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回来,整个过程都不要影响到备战的我们啊。” 想想也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史浩只好妥协:“好吧。” 史浩跟贤太没了做别的的心情,准备回去了,而目送他们离开的启介,脸上挂着的蛮不在乎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要跟那台该死的死神GTR作战吧。” 他漠然地自语着,狠狠地踹了下眼前的护栏:“可恶!” 启介自以为封好了消息的来源,就能阻止拓海得知此事,却不知拓海已经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 “叮!主线任务:白慧星与死神的殊死搏斗-神奈川!激活。” 白慧星? 拓海被这个熟悉的名词捉走了放在铅字上的集中力,凝神细听起来。 “任务内容:请在晚上12点32分前抵达位于神奈川县西南部的箱根的大观山,不计手段,务必要中止北条凛与高桥凉介的对决。” “注:不允许伤害双方性命,从接收任务起的那一秒起,不允许使用任何系统技能,数据库亦会对宿主暂时性关闭。” “注2:任务期间负面情绪影响加大200%。” “任务奖励:0人受伤(至高级),表现分+50W,获得‘北条的救赎’和‘凉介的平安’,基础属性+20。” “1人受伤(及格级),表现分+10W。” “2人受伤(普通级),表现分+5W。” “1人或1人以上死亡,表面分-20W x死亡人数……” 它还在继续说的时候,拓海已经脑子里嗡嗡作响,强忍着身上的不适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就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他甚至连任务奖励到底是什么,都没听清楚。 仿佛感知到了车主的极度心慌意乱,86一路风驰电擎,尽管等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也比正常时间要缩短了将近一个小时。 拓海开上了山顶,望着那空荡荡的停车场想了想,又沿着路下坡,停在半山腰一处被树叶遮盖的隐蔽地。 雨虽然已经停了,可是地面仍旧湿漉漉的,被雨水打湿的陈旧落叶跟泥灰混杂在一起,是叫人厌倦的**色。 薄雾蒙蒙,分辨率低得只能分辨前方十米不到的东西,之外就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了——草腥味重得叫人难以忍受,拓海把玻璃窗升了回去。 时间是晚上8点23分。 确定还来得及后,拓海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了一些,这一刻疲惫夹杂着忧虑铺天盖地地袭来,整个人都像被抽去筋骨似的瘫软下来,趴在了沉重的方向盘上。 他是不是该给凉介拨个电话? 拓海微微侧过头来,盯着副驾上安安静静地躺着的手机,却没有伸手去拿。 ——在恐惧和担心之余,他不是不愤怒的。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临时起意的决斗,而在这之前,凉介自始至终就不曾露过半点端倪。 ——还是跟以前一样:凉介决心要做的事情,谁都无法阻止他。 他还没纠结完,只按下了开机键,跟约好了似的,就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了。 安静的车厢里突然响起的铃声让拓海吓一跳,震动不已的机身镶着的屏幕上闪烁着‘亲爱的启介帅哥’这个名字。 “启介先生?” 拓海想也没想地就接了起来,连久违的敬语都跑出来了。 “先生你个鬼啊!”满肚子火的启介被这该死的‘先生’噎了一下,既委屈又急,满头大汗地咆哮着:“找你半天了,你去哪里了!!” 一回家就看到床上空空如也,当场就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拓海顿了顿,说:“在你不想我去的地方。” 果然! 启介心里不好的预感得到了应验,登时一个头两个大,语气不自觉地和缓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拓海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自然清楚他是一番好意,但仍然讨厌被‘善意隐瞒’的感觉——凉介也一样,于是没有回答他。 启介听着那头传来的平稳呼吸声,满腔的焦躁感稍稍退却了点,但也知道情况变得更复杂了:“你已经在大观山见到老哥了吗?” 拓海淡淡道:“没有。” “啧……差点忘了那家伙半夜才会出动。”想起‘死神’历来只在凌晨出没的传闻,启介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嘱咐道:“你不要乱动,我已经在半路上了,等我过来!” 他在遍寻不到拓海时,心脏被吓得差点停止跳动,还是残存的一线理智告诉他去检查下停在车库里的86,然后就发现车子不见了。 能让拓海走得这么匆忙又悄无声息的事情,简直不作他想。 即便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消息,启介也还是争分夺秒地往那可能性极大的大观山赶去,路上一遇到红路灯便不停地拨着拓海的电话号码,直到刚才才接通。 拓海马上拒绝:“不用。” “你不知道你和他马上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偏执的疯子。”启介的语速极快:“他要跟大哥拼个你死我活知道吗!就为了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我估计他这次就是要拖着大哥一起去死。” 拓海已经平静多了,此时也只是慢慢地说:“那我更不能坐视不理了。” 启介忍无可忍了,冲副驾上开着免提的手机的方向暴怒道:“你都会说是放心不下大哥,难道我在听你胡说八道后就放心得下你!你要么老老实实在原地等我来了再行动,要么立刻滚回群马,否则你就算是轮胎往前进了一厘米,我都立刻召集人来把你抓回去捆床上,天天做,一年里都不许你下来!” 拓海莞尔:“没用的。” 知道拓海那温驯伪装里藏着的牛脾气要犯了,恐吓失败的启介头大如斗,开始试图‘温柔’地通过降道理来说服:“白痴,你去了才叫危险。大哥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一向谋定而后动,聪明得要命,没什么人能真在他手上占什么便宜的。既然他会选择瞒着你,那就证明他有一个人把这问题平平安安地解决掉的把握——” 他越解释越觉得自己的措辞贫匮。 也从没像此时此刻一样痛恨过那个懦弱地用自杀来逃避现实,附带祸害了两个活着的人的香织。 说她胆小,却敢在有着迷恋她的未婚夫——北条凛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与学弟高桥凉介相爱,是不折不扣的劈腿行为。 说她胆大,又在解除婚约遭拒,被家人训斥责骂的时候选择了自杀。 北条凛在听闻她死讯后便心灰意冷地离家出走,工作也辞了,断绝了与一切朋友的联系,成了个终日在那座充满与她之间的回忆的大观山上游荡、袭击路过的车辆,极其恶劣地通过撞击转弯中的他们的车尾酿成车祸的孤魂野鬼。 更是把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介入他与香织之间的凉介视作毕生最大仇人,心心念念地就是把他撞下山谷,送入地狱——亦或许是去陪那个脑子进水的女人? 凉介虽说没有表现得那么极端,但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疤造成的阴影直到遇见拓海才渐渐消散,最近彻底消失了。 感受不到启介抓狂不已的内心世界,拓海沉默了会:“‘那个人’到底和凉介先生是什么关系?” 要是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就不得不谈及老哥的过去了。 心不在焉地驾驶着FD从东名高速公路下来,面对这情理之中地驾到的盘问,有些进退两难的启介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又或是含混其词地敷衍过去,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倏地扫到了个在路边孤孤单单地站着、眺望远处的熟悉身影。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下是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松本?” 作者有话要说:Q.Q好累 137 没有人知道,就在几分钟前的山顶上,许久未见的高桥凉介和北条凛两人在停车场边进行了一场充满火药味的对话。 北条凛冷笑:“真是好久不见。” 与他缺少修缮和打理、此刻被夹雨的风刮得群魔乱舞的长卷发截然不同的是,凉介无论是着装还是仪容,都是一派的从容不迫,得体整洁,眉目清隽,犹如一棵巍然而立的青松。 他平静地招呼:“北条学长。” “要不是有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我还不知道最近活跃得不像话的D计划是你的车队。”北条凛毫不客气地将调查到他头上的秋山延彦归类到‘烦人’那一堆里,刻薄道:“高桥凉介……你是不是有些玩过头了?” 凉介没接这明显是找茬的话题,轻笑一声:“我不是单纯来叙旧的。” “要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说——”北条凛危险地眯起了蓄满恨意的眼,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捏成拳的手颤抖着,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香织才离开刚3年,你就轻而易举地变心了!!!她是为你而死的,混蛋!” 一想到挚爱的香织就是因为与眼前这个见异思迁的男人厮守未果,才绝望地自杀,北条凛就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 那是种心爱的物事被他人肆意侮辱践踏的悲怮,也是被尘封已久的怨恨重见天日的澎湃。 “香织不是因我们而死的。”凉介看了表情狰狞的他一眼,语气淡淡地纠正道:“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学长。” 他们之间的竞争充其量只是个较强的催化剂。 曾经他也深深地被这种泥沼般的自责所困扰,直到见到拓海,见到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会想方设法去通过自身努力来解决掉的拓海……他才意识到香织想逃避的,绝对不单纯只是一个不如意的婚约,和它所象征的一段夭折的爱情。 生性奔放热情的她厌憎被束缚,偏偏又有家族利益至上的父母时刻管着,最后认为父母的心愿与她的意志永远相悖,哪怕作为婚约对象的北条凛各方各面都足以匹配她,她仍旧对他避若蛇蝎。 她死于对自身命运的无力感,死于无法改变将来轨道的绝望,死于不愿去争取条件克服困难的胆怯,死于放弃自己的所有来伤害爱着她的人的自私。 他当初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及时接收到她在被施加到身上的、那令人难以呼吸的庞大压力时所发出的隐晦的求救讯号。 那次在湖边的会面时,在以玩笑的口吻轻嘲了一番他的理想和个人意志后,香织就感叹着质疑过:“什么是幸福的人生?其实,在父母的庇荫下长大,反而是一种不幸,因为这样的人生没有选择的自由。” 如果是懂得在逆境中挣脱、逆转局势的拓海,根本不会产生类似于‘人生没有选择的自由’的消极念头吧? 在酒吧时,因事情马上就要败露,她索性借着酒劲苦笑着坦白:“其实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我有个未婚夫,再过几年就要结婚了。” 而在这之前,她始终回避了这类话题,与他亲密地交往着。 凉介看着被负面情绪所统治的北条凛,心下恻然。 当初的香织自始至终都被强势的父母所压制,只证明了一点—— 那就是她还不够强。 想起拓海,凉介不自觉地柔和了神色:“学长,你也应该走出来了。” 听在北条凛的耳里,这好心劝诫便成了背叛者的巧言令色,他对此嗤之以鼻:“如果不是我给你打的那通电话,你根本不打算露面吧。” 凉介看得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他还需要一个契机来承认这一切已经过去。 “你不应该拿拓海威胁我。”语言固然便利,却份量太轻,在刻骨铭心的伤害面前只剩下苍白无力。明白不可能三言两语地就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凉介默了默,抛却了一贯的温文尔雅,冰蓝色的眼眸渗着刺骨的冰霜,肃容申明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哦?” 凉介寸步不退:“这件事情不应该牵扯到第三人。” “那你知不知道,我最无法原谅你的是什么——”北条凛这一刻的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声音骤然拔高:“你振作得可真够快,一下就拍拍裤子上的灰,轻轻松松地往前继续走了——难道已经完全忘记香织了吗?!啊?就为了那个该死的藤原拓海?!你对香织的感情就仅仅是这样而已?!” “悲伤的大小,本就不应该用是否停下脚步来衡量。” 凉介淡然地与他对视着,没有直面回应他毫无理智的质问:“为人子女,也是作为活着的人——不管有多痛苦,都有义务继续前进。停止逃避现实吧。” 他来的主要目的,除开要保护拓海不被对方所伤害外,就是要帮助学长释放掉这种背负了多年的痛苦,也是防止他继续追撞无辜的路过车辆。 “很好。”尽管凉介没有回答他这挑衅意味十足的问题,北条凛也从对方的神情上解读出了答案,最后居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只眼中深深地刻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既然你想为过去的事情划上句点——那就跟我比最后一场,做个彻底的了结。” 他死死地盯着神色淡然的凉介,喉结滚动一下,说出了这恐怖的赌注:“输的那个人,就永远地去陪香织吧。” 没错,就是这种桀骜不驯的浅笑,高傲自负的眼神,和目中无人的气场…… 叫人憎恨。 凉介攥紧了车钥匙,看起来却似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知道北条凛是认真的,也看清了这个昔日心思细腻而思维敏捷的学长眼中强盛的求死之志,哪怕清楚这一赛危机四伏,仍旧毫不犹豫地应承了这场死亡赛的邀约:“好。” ——他正是为此而来的。 “我不会不给你时间练习的。”北条凛嘲弄道:“至于到底要给薄情寡性的你多久呢……”他似是真的在考虑,转过头去,冲着漆黑幽深的山峦吐了口气:“就给你我祭拜完香织的时间吧。” 今天是香织逝去的3周年纪念日,自她永远离开的那天起,他生命里所有的快乐和希望也随着被一并埋葬了,只留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凉介知道对方口中的拜祭地点并不是香织真正被埋葬的墓园,而是他执拗地在两人初次约会的地点旁边立的一个小石碑。 鉴于北条家在当地颇有势力,以及人们都不愿招惹一个脑子清醒的疯子——也没人敢去擅自清除掉。 连往返的时间一起满打满算,顶多也就聊胜于无的一小时不到。 “不用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凉介竟然还拒绝了:“我随时可以开始。” “喔?”北条凛鹰隼般的双眼蓦然锁定了他,半晌,冷笑道:“不愧是北关东最强的公路赛车手,那就随你做什么……等我回来就开始。” 凉介微微颔首。 一小时后,暗银色的R32准点返回了山顶,停在白色FC-3S后面。 ——没有观众,也没有人负责倒数,比赛开始的信号就是前车的启动。 凉介没有浪费时间,待到从后视镜里确定R32就位完毕了,立刻驾驶着FC往前全速驶去。 马力充沛的R32极快地追击了上来。 不短的直路犹如转瞬间就过去了,两车紧贴着进入了第一个超高速弯位。 大观山的节奏便是这么离奇古怪—— “哦?”北条凛从呈现在眼前的那凌厉的漂移中,察觉到了高桥凉介一开始便毫无保留实力的意思,不由骇笑起来:“入弯的时候有些犹豫啊——在忘掉香织与别人恋爱的这段时间里,你到底退步了多少啊!” FC的尾翼近在眼前,北条凛却视若无睹,更像是忘却了安全距离这个概念似的,踩刹车的时机刻意晚了2秒,而这多出来的高速阶段,则用心险恶地对准了在高速入弯时没有防御力可言的FC,毫不含糊地重装上去! “砰哐——” 几乎是GTR的左侧车头结结实实地撞到新装了定风翼的FC车尾的同时,巨大的冲力沿着相触的面积一路传递到了放在刹车踏板上的凉介脚下,震得微麻。 才刚刚转过弯来,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的后驱车辆在这敏感的间隙被来自后方的车辆撞击,无疑会陷入最危险的状态。 北条凛的目的一目了然——他就是要致眼前的对手于死地。 FC失控般往前倾去,眼见着就要酿成惨剧,却在早有防备的车手那炉火纯青的操控下,只乱了一秒多,就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被校正过的正确轨迹,甚至还利用那股冲力做了个小幅度的反转向。 没有丝毫勉强的痕迹,只有游刃有余,平稳地掌控着FC所行驶的路线。 “还算有两下子。”北条凛虽然在笑,眼底却始终是冰冷一片:“但你难道天真地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吗?!你不可能一直运气那么好,回回都能逃过去的!” 刚才的只勉强算是一道开胃小菜啊! 在直路上的GTR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去对付FC,哪怕周身萦绕的杀气满得都溢了出来,它也耐着性子蛰伏着,直到第二个弯位像扑面而来的子弹般出现在了眼前,才再度冲前方奔驰的猎物暴露出攻击意图。 “滚下山谷吧——凉介!” 北条凛喟叹般地自语着,放任GTR重重地撞向那才刚大幅度甩尾完的FC车尾。 他打定了主意要趁早达成这场谋杀,却万万没想到,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FC竟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提前做出了二次加速,做出了奇迹般的闪避! 两次出手都没达到预期中的效果,北条凛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他低估了身为理论派的高桥凉介对陌生场地的适应力。 虽然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但这位昔日的学弟操控转子引擎的技术堪称是一门精美的艺术,怕是再挑剔的人也择不出瑕疵来。 天才的感性与出众的头脑,两者兼备。 “似乎有些棘手。”他面无表情地想着,漆黑的山上连路灯都少得可怜,唯一的照明,便是天上闪烁的星星,和残缺的月亮。 深红的尾灯在眼前晃着,他的思维有一瞬飘远了:“香织,你也在看这场比赛吗?” 今天是你的祭日……这场比赛就是献给你的。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今晚一定做个了结,哪怕死在赛道上,我也毫无怨言。 你会希望谁去陪你呢? 是用表面的温柔和诚心欺骗了你,在你死去后毫不迟疑地背叛了你的凉介; 还是打自心底地深爱着你,却从没被你青睐过的我…… 北条凛的思路自顾自地发散着,下手却毫不含糊。 他陆陆续续地又发动了几次猛烈的攻击,但无一例外的是,都被凉介利用撞击瞬间获得的G力进行加速,吸收掉了冲击力,平安化解了。 FC的主人熟知他不顾一切的疯狂特性,有先见之明地牺牲了出弯速度,舍弃‘快进快出’这一下坡原则,换来了更快的入弯速度,才能顺利闪过GTR的撞击。 弯位上无疑是凉介的FC更有优势,可直路稍微长上一点,拥有650匹超强马力的GTR32立马就能紧咬着追上了。 马上就到了最能发挥GTR威能的复合弯道了—— RB26利用ATLESA E-TS全时四驱系统的特性来减速,同时用侧面来推挤前方来不及逃脱的FC—— 越是轻量化的车身,此刻就越会成为高桥凉介的催命符。 无论是转向不足还是过度转向,后果他都不在乎了——在比赛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不是普通的快速追撞,而是紧贴着车身,直到把对方挤出车道,撞上山壁的纯粹杀意! 只要被GTR沉重的车身从侧面一股脑地压迫过去,另一侧是坚实山体,没有缓冲,不得不被夹在中间的FC只能被动地承受两面夹击,最后避无可避地被挤成一堆废铁,连同里面那位背叛者也会成为一堆无法再开口说话的肉泥——!!! “看来香织还是选择了你。” 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北条凛按捺着不断涌出的焦虑和兴奋,拨动着方向盘,一边控制车头向过弯中的FC的右侧撞去,一边假意遗憾地宣布着:“那么抱歉了,去死吧,凉介——呃?!” 眼见着这场生死竞速就要划上血淋淋的句点,说时迟那时快,意想不到的事态就这么发生了。 弯才堪堪过到一半,GTR的车头距离FC尚有2cm的距离,一片汇聚在一起、强猛到让是个人类都无法忍受的大射灯蓦地直射而来。 “啊——” 猝不及防的北条凛下意识地松了油门,猛地将方向盘往内侧拨去,紧急空出一只手来遮住被晃得刺痛不已的眼,大骂道:“混账!是哪个混蛋搞的鬼!” 等他稍微恢复视力了,才骇然发现在面前停着,刻意封锁了下坡路的拦路虎不是别人—— 至少有5、6台黑白相间的熊猫车,车顶还闪烁着鲜红的警灯,只是那哔呜作响的警告灯被人为地关闭了。 凉介在短暂的怔楞后,从心无旁骛的防御状态里挣脱出来,迅速想到了拥有最多警察粉丝的那个人,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 北条凛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彻底凝固了。 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这帮人也不知在这守株待兔了多久,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是每一位山路赛车手最不愿意遇到的人类群体了—— 交、通、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抽了,这一章我发了3次都没反应,我好怕发重复了…… 138 北条豪做梦也没有想到,再一次与自我放逐了3年的兄长见面,会是由于接到一通来自交通警察的电话,让他去一趟箱根的警署里帮忙缴纳罚款。 ……原来在外头游荡的老哥的钱包已经山穷水尽了么。 他脑子里不由得蹦出这么个念头来。 穿着制服的交通警察打了个哈欠,显然对接待这类震惊表情的家属很有经验,很是礼貌地给他倒了杯茶,一条条地列出了北条凛导致扣点的违规驾驶行为。 “……在限速40的大观山山路上速度高达140km/hr,按照交通法规定,超过上限50km及以上的扣12分;长时间占用两条车道,逆向行驶,危害公共安全,各扣1分;车间安全距离不保持,扣1分……” 已经超过15分了—— 这意味着北条凛的驾照要被吊销1年,还得面临检察官的呼出。 “唉……” 北条豪越听越头大如斗,忍不住扶额叹息。 他本身就是神奈川名声赫赫的响尾蛇车队的队长,自然清楚这类违规半点没有误判,甚至可以说,统计得还算少的了。 ——他哥的所作所为自己早有耳闻,最臭名昭著的莫过于他没少恶意撞击过弯中的车辆,导致对方车祸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其中最严重的一个还躺在病房里昏迷不醒,损失相对轻一些的也不得不大修爱车。 “请在这里签字。” 北条豪从思绪中惊醒过来,勉强笑着接过了笔:“我知道了。” 唯一疑惑的是,交警对山路赛车界向来是比较宽容的态度,只要不过分,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次怎么会严苛到特意上山逮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抱着这个天大的问号,他帮着缴纳了8万罚金,也没心情要求去看被关起来的哥哥,径直拿着收据往外走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一边思索着究竟要不要告知父母这事,一边又有一肚子的憋屈没办法跟人说道,唯有唉声叹气—— 别人家都是弟弟叛逆,哥哥帮着擦屁股,譬如高桥家就是其中翘楚。怎么一摊到倒霉的他头上,就刚好反过来了呢? 凉介那边的待遇却与这边的截然不同。 高桥凉介被红光满面的交警笑眯眯地带进了一间休息室,门一开,就看到了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拓海。 门被开启时的‘咯哒’声惊动了他,拓海把视线移了回来,微笑道:“谢谢。” “不用不用不用,”交警忙不迭地摆手,“很高兴能帮上你。” 拓海犹豫了下,还是将手里的那几张被叠起来的海报递了过去:“那个……呃,都签好了。” 不是没在签名板上写过自己的名字,可在印着被偷拍来还放大来做成海报的上头签名,拓海还真是头一回。 惹得他都忘记这根本是侵犯肖像权的了。 “噢噢噢,太感谢了!” “……” 凉介接下来便欣赏了一回褶子脸表达心花怒放的表情。 “走吧。” 如果启介在场的话,怕是觉得太阳都要从西边升起了——打凉介进门到现在,拓海非但连个正眼都没给予,语气也是骤降几十度,几乎要凝聚冰霜。 凉介无奈:“拓海。” 拓海看了眼车尾伤痕累累的FC,什么也没说,更像是完全没听到他说话似的,直接开门上车。 “等一等。” 凉介眼疾手快地掰住了要被关上的车门,俯下些许,直视着他。 拓海不得不皱眉说:“放手。” “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吗?”凉介还是第一次见到脾气总是好得不行的拓海发闷火的模样,既是愧疚,又很觉得他这样的小表情可爱,只忍住不露出微笑来:“抱歉。” 拓海:“……” 凉介的姿态放得这么低,态度又是诚恳地放得这么软,饶是满心怨言,拓海也说不出重话来。 他没表现出拒绝,凉介就果断接着往下说:“北条学长如今的状况,我负有很大一份责任,而且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我担心会对你做出危险的事情——所以有必要去帮他走出来。” 拓海一声不吭。 凉介:“他心思细腻,这次又钻了牛角尖,光用语言去开导是不起作用的,只能通过比赛来制造契机。” 拓海干巴巴道:“哦,要把FC撞扁的这种比赛吗?” 凉介:“……” 拓海也不知道为什么,接到系统发配的这个任务后,就是气得不行,就算借助以前那个交警粉丝的人脉来顺利完成且获得大量奖励,心情也没有半点好转。 偏偏又舍不得骂眼前这人,索性一直保持安静。 只是现在被凉介默认般的答复敞开了那紧闭的发泄端口,拓海深吸了口,竭力冷静地问道:“GTR当真想撞坏FC的话,就算是你也没把握毫发无损吧?” 凉介摇头,笃定到:“我能避开。而且北条学长是会遵循着自己内心所制定的标准的人,不会用卑鄙手段的。” 如果真要不择手段地杀死他,拥有大把机会的北条凛就不会拖到比赛里才下手了。 拓海无动于衷,径直指出:“就算是这样,比赛拉锯下去,他的前胎咬地力和制动力都会较你的先失去,而刹车出问题在高速状态下差不多就等同于死亡了——那么你遇到这种情况时,就算冒很大的生命危险,也会努力把他救回来的吧?比如把FC堵在前面对准轴心,帮助他刹车?” 凉介没有反驳。 虽说没设想过拓海随口所指出的那种可能性颇大的情景,可真要出现的话,他大概真会这样做。 拓海郁闷得不行,尤其是听了启介所说的关于香织的事情后,心里就一直泛着难以言喻的酸涩:“要是他真的爱香织到他试图表现出来的这个地步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报复性地利用两家生意上的来往对她说出威胁的话,给她制造心理压力和负罪感;就算第一条是因嫉妒犯下的无心之失,那在香织逝世后,他早该就追随她的步伐去自杀了,而不是仗着GTR的大块头和好车技的优势,肆意对无辜的路人下手来泄愤;甚至在几年后,他也只会迁怒到你身上,怎么都不忘跟你比个高低。” 凉介温声道:“你说得对。” 拓海:“……” 凉介承认得这么爽快,让他反而高兴不起来,就像蓄满力量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拓海微眯着眼,开始尝试着去揣测凉介的真实想法。 “我有些当局者迷。”凉介诚恳地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对着发愣的拓海请求道:“不会再有下次了。请问这次能原谅我吗?” 拓海不安地眨了眨眼:“……” 这样好说话的凉介实在是太奇怪了! 凉介恢复了以往的雍容和温和,坦坦荡荡地任他打量,静静地等着答案。 反倒换成拓海心乱如麻了,唯一动弹的右手就跟有自己意识般往车钥匙头上挪去,稍一拧动,把轰轰作响昂着待命的86熄了火。 ——不然太浪费汽油了。 两人还处于一种微妙的僵持中,恰好路过时扫到眼熟的车的高桥启介也风风火火地带着松本赶到了。 “找半天了!”启介在切实看到熊猫86所悬挂的车牌号对上了的那一瞬,悬在空中半天的心总算落了地,大老远地就气急败坏地开始了埋怨:“趁我上洗手间就偷跑,打电话也不接!咦,老哥也在了?!” 启介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拓海想着自己毕竟理亏在先,就把之后发生的事情挑了简要给说了一次。 “喔,不管过程怎样,现在的结局不是很好吗?” 启介听着事态跌宕起伏,大出一口气,最后则表现得淡定无比:“老哥毫发无损,就是FC有点小麻烦,但反正下一场不需要队长上阵,一点都不会影响远征的进度;北条凛那颗定时炸弹也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他不但被吊销了驾照,还不知道要在监狱里呆多久,但愿这段时间足够他的大脑正常一点,别那么愤世嫉俗,为已经泡汤的爱情再去撞别人;至于你,就是在这里吃着茶点等那些迷你迷得要命的警察们跑腿完毕,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拓海。 拓海听得头晕目眩的,虽说这番轻飘飘的话多少有点粉饰太平的意思,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说的也是。”拓海嘟囔着,冲凉介歉意地笑笑:“那我们快回群马吧。” 他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想通之后,也不去纠结了,还体贴地想到要给恐怕还担心不已的史浩等人传了条简讯报平安:“马上就要去茨城比赛了。” 凉介看拓海迅速进入了D计划的备赛状态,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猜你们都饿了。”松本赶忙拦住了要走的拓海,笑说着,从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里拿出在便利店里买的几盒便当:“将就一下吧。” 在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凉介安然无恙后,松本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看让凉介化险为夷的大功臣拓海时也感到特别特别的舒服。 “啊,非常感谢。” 从极度和颜悦色的松本手里接过便当,拓海片刻不停地从下午忙到晚上,虽说警署里摆了零食,他当时却是半点食欲都没有的——现在神经放松下来,也终于发现自己早就饥肠辘辘了。 趁着拓海认真吃东西的当头,启介敛了脸上故作出来的满不在乎,冲大哥凉介使了个眼色,兄弟俩在不引起拓海注意的情况下,走到了一边。 启介脸色铁青,劈头就是:“你不该不告而别的,让拓海担心得不行。”同样被瞒在鼓里的他连帮着打掩护的机会都没有。 凉介嗯了一声。 启介对这样全盘接受的态度表现得跟方才的拓海一样,都是周身不自在。 他挠了挠头,几次开口未果后,眼前浮现出拓海神情恍惚的面容,突然就怒发冲冠了:“我没办法取代你的地位的!很多时候那家伙就是非你不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办!那女人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不用说都该好好珍惜活着的人。” 凉介自信地笑了:“我知道。” 启介:“……” 凉介调侃他:“我以为至少你会很高兴,因为能有机会独占拓海了。” 启介嘴角一扯:“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抢,拱手相让的就还是免了吧。” 他自有小算盘——最近跟拓海的关系有那么点渐入佳境的迹象,尤其他偶尔还是可以征得允许,压着拓海在床上做一做的。 “好。”凉介微笑道:“多谢。” “……切。” 启介揉了揉自己的酸痛的右肩,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赶出来啦。 139 等真到了周六那天,艳阳高照,天气也很是闷热,尤其是中午时,特别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考虑到比赛地点所在的茨城离得较远,d计划一行人一早就出发了,结果下午两点来钟便抵达了热气蒸腾的赛道,从冷气充足的车里下来,顿时觉得像是被火烤了般火辣辣的,极度难忍。 拓海和启介倒还好,他们的车子早就卸掉了制冷系统,一路上纯粹是靠开窗吹风来缓解热浪,而贤太一迈下来就受不了地大叫了:“哇——” 他们一个个都汗流浃背,汗湿的棉质t恤黏在皮肤上,只在外头逗留了不过小半个小时,整个人都被晒得发红了。 史浩擦了把汗:“这样下去不行,太炎热了,勉强坚持下去会很容易中暑的。” 凉介颔首:“嗯。” 在大汗淋漓的队友中,凉介看起来无疑是最清爽的一个,饶是这样,也在额前涔了层薄汗。 他翻了翻地图,直接做出了决定:“先去附近的旅馆吧。” 史浩:“那我们之前安排的民宿……” 凉介笑了笑:“那是明早的事,现在大家都需要去歇凉。” 得到这临时休整的指令时,大家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不是他们不够吃苦耐劳,就是怕弄巧成拙,热晕头了才叫得不偿失。 d计划一行人驱车来到约12公里外的一处小商业街,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间旅馆。 “得救了……”一推开玻璃门,劲道十足的冷气迎面而来,启介长呼了口气:“刚才像被丢进蒸笼里一样。” 拓海也舒服地微眯着眼:“唔。” “搞定了,”他们东倒西歪地坐在小厅的沙发上时,史浩已然在前台办好了登记手续,笑眯眯地分配着房卡:“可以从下午3点用到晚上8点——天气预报说过晚上会降温的。两人一间,就按照上次的来吧?” 指的是因下雪而临时决定投宿的那回。 “我们没问题。”松本与谈得颇投缘的fd技师相视一笑,率先接了过来。 启介把掌心一摊,顺利到手。 拓海刚要伸手去接,就被启介给狠狠地捏了下臀部,差点没跳起来:“啊啊啊,我不用了。” 暗中报复性地一脚踩回去,疼得启介龇牙咧嘴。 “不用。”凉介也微笑着打了个拒绝的手势。 “我跟石田一起。”史浩轻松地说着,把一根揣进裤兜里。 最后剩下的钥匙只能塞到贤太手里了,他左顾右盼着,见凉介哥实在不像是要跟他同间的架势,拓海俨然一副被预定了的架势,猛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这是又要落单了吗? 史浩也察觉到了,诧异地睁大了眼:“咦,你们这是……” “我们三个一间。”启介一颠一颠地串着钥匙甩,直白道:“我跟拓海有话要说。” 史浩想也有道理,他们都是即将出赛的车手,说不定要交换刚才的勘察中得来的赛道攻略心得:“那凉介呢?三人一间的话很难休息得好吧。” 凉介微翘着唇角:“我有些更新了的资料要给他们看。” “……”史浩没话说了。 这也合情合理。 “呃,等等,那我?” 贤太眼见着悲催的事情二次发生,不想再落单的他想也不想道:“那我也一起,把这间房给退了吧!” “四人一间?”史浩失笑:“别乱讲。” 三人还凑合能挤一挤,四个大男人怎么说都太离谱了吧。 又没那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史浩说的没错。”为了避免惨案发生,松本毅然站了出来,一胳膊搂住不情不愿的贤太就大步往前走:“好了好了,都一身臭汗的,快去洗个澡再小睡一下吧。” “可是——” 贤太挣脱不得,被强行拉走了。 凉介这才淡定地移开落在贤太身上的视线,拍拍拓海的肩膀:“走吧。” 二人间里只有一个浴室,在决定去洗澡的顺序时,启介明智地把拓海安排到了最后—— 否则等第二个人洗完出来,他怕是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拓海对此完全没有意见,为免弄脏床单,还乖乖地盘腿坐在地毯上,盯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无聊综艺节目看来打发时间。 启介选择第一个进去洗,凉介也没浪费时间在等待上,看钟点也过了,索性喊来了客房服务,叫了三人份的午餐。 除了不过尔尔的味增汤和乌冬面外,还有本地特产的温泉蛋。 拓海剥了一颗,嚼着觉得味道不错,口感也很爽,便忍不住又拿了一颗。 凉介索性把自己那份都堆到他的盘子里,笑着问:“很喜欢这个?” “嗯。”拓海愉快地啊呜一下,咬了口鲜嫩的蛋白,用他那一如既往的贫匮的口头词汇库描述着:“白白细细的,像凉介先生的皮肤一样。” 或许是天生,也可能有着常年呆在室内做实验和对着电脑研究数据的影响,高桥凉介十分白皙,汗毛也不发达,很是斯文的精英形象。 不像爱在外面蹦跶来蹦跶去,晒出一身健康小麦色的高桥启介,一看就是活力充沛的类型。 凉介:“………………”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会表情正儿八经的拓海,最后唯有无奈地承认,自己确实是被这个迟钝极了的家伙以非常自然的态度调戏了。 “呼。” 他们其乐融融地享受着午餐,刚一吃完,启介也穿着旅馆提供的浴袍出来了,大大咧咧地袒露着结实呈小麦色的胸膛,浑身还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大哥,轮到你了。” 凉介点点头,起身进去。 “咦,你们叫吃的了啊。”启介探头看了眼拓海坐在地上忙乎的东西,顺手扒拉出原封未动的自己那份,撕开保鲜膜开吃。 拓海把一次性的碗筷和餐盘都收拾好放在门口,接着开始叠被杂乱地扔在地上的脏衣服,想了想,又整整齐齐地摞在床头柜上,准备一会儿去手洗了。 启介看得眉梢上扬:“噢!” 拓海回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越来越有高桥夫人的架势了。”启介得意地咧着嘴,真心实意地夸了句:“真贤惠。” 拓海顿了顿,忽然就觉得手里的衣服是半件都叠不下去了,干脆抓起一旁的抱枕,往那笑得欠揍无比的脸上砸去。 “喂!你要玩真的吗?!” 启介故意扮作没反应过来般不躲开,被砸中后还装模作样地捂了捂脸,煞有其事地指责:“不要搞突然袭击,这东西有拉链!” 拓海皱眉,对他话语的真实性产生了高度怀疑:“真的吗?” 启介嘶嘶地抽着凉气:“你不信过来看看。” 拓海犹豫了下,还是半信半疑地走过去检查。 等凉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拓海已经被启介扒光了按在床上,兴致勃勃地一手把拓海的腕部抓着固定在头顶,另一手娴熟地用润滑剂做着前序工作。 “住手。” 凉介毫不留情地将半湿不干的浴巾砸在了启介头上。 纵使棉质物根本不重,在挥动的力道不小时,拍击到后脑勺上还真有点疼。 启介只得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悻悻:“干嘛啊老哥,你就算想加入也不要这么粗鲁吧。” 凉介心想自己来监督果然是正确的,淡淡道:“明晚有比赛,不要让身体上的不适影响拓海的状态。” 启介:“……我会很小心的。” 凉介慢条斯理道:“那也不行——除非你愿意在下面。” 启介:“…………”那还是算了吧。 启介满是遗憾地挠挠头,大叹口气,只好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即将到嘴的美味。 “这次的对手很棘手,你不会没有机会发泄你多余的精力的。”凉介无情地说着,取出了笔记本电脑,调出需要的界面,大致说明道:“purple shadow派出的将是他们的队长星野好造,座驾是nissan skyline gt-r r34。” 启介不禁呸呸呸了几下,“又是gtr那种恶心的车。” 凉介无奈:“你还是这么幼稚。” 启介扯扯嘴角,倒是没像以前那样固执地认为‘开gtr的都没有什么好技术’了。 “星野当初为了改造这部车,足足花费了一千多万之巨。”凉介平静地阐述着:“他曾经也是一只脚迈进了职业界门槛的人,不过是自己放弃了走出另一步而已。” “一般大叔都这样,不是保守得只乐意开自排车,就是变态得不像人类。”启介收了小觑的心,嘀咕着,“总不会比拓海的爸爸还厉害吧?” “稍逊一筹。”凉介这里也登记了有关那晚的追逐战的数据,笑了笑说:“单纯论在正常情况下的话,你大概是赢不了他的。” “……”启介假笑了下,转念一想:“那拓海的对手呢?” “是honda s2000 ap1的诚岛俊也。”凉介说着,抬眼看向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拓海:“拓海——” 他唤到一半便没再继续了。 拓海闭着眼,双手还维持着被禁锢的别扭姿势,呼吸平缓,不管是凉介和启介在之前的交谈,还是糟糕的睡姿,皆都一点没影响到他出类拔萃的睡眠质量。 “这家伙有够随遇而安的。”启介后仰着,后脑勺枕在交叠在脑后的胳膊上,一脸的卒不忍睹:“大战当头的,说睡就睡。” 凉介并不言语,把叠在一边的被子一抖一扬,盖在了寸缕未挂的拓海身上,免得他在空调房里着凉。 这才平静地看了罪魁祸首的弟弟一眼,吩咐道:“张嘴。” 启介:“……啊哈?” 虽说一头雾水,他还是乖乖照办了。 凉介温和地笑着,精准无比地往他嘴里投掷了颗糖果性质的玩意。 启介心中疑云更重:“系么这——”什么这—— “哇噗,呸呸呸!!!” 偌大的卧室里,一阵白烟凭空冒了出来,白烟中心的启介惊恐地感觉到浑身每个关节处都恐怖地发着能让人溶解般的高热,原本高大的身躯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缩小—— 凉介轻笑了声。 30秒后,一只晕乎乎的西伯利亚傻撬犬周身无力地倒在了地毯上,鼻息粗重;吊梢眼恍惚地大睁着,净是震惊;既胖又壮的身躯歪歪斜斜地曲着,形成个小写‘n’的形状。 镰刀般的大毛尾巴则耷拉在身后,被扭成了一个标准的‘c’。 ‘nc’状挺尸了会的哈士奇在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挣扎着想去找凉介麻烦,动作偏偏严重地不协调,连站都站不稳,最后还是抑制不住悲伤,冲着镇定自如地开始分析电脑上储存的资料的无良大哥“汪呜汪呜”了许多下。 “汪呜汪呜汪汪汪!!!”太过分了!有你这样当大哥的吗?!! “汪汪汪呜呜汪汪!!!”糖果哪里来的,肯定是早有预谋!!! “汪汪呜呜呜呜!!!”快让我变回来!! “汪呜呜呜呜汪汪……”求你饶了我吧…… 凉介面无表情,显然是无视了这只思想最为丰富的哈士奇从七窍生烟的愤怒转为绝望地呜呜呜着哀求的全过程。 他坚定地拿开了那只死活要抓住他衣角不放的毛爪子,径直坐到了床上,也是拓海躺着的位置旁边,笔电在腿上放着,还悠闲地端起红茶抿了一口。 哈士奇的眼仁里蕴含的怒意几乎要化作实质,生疏地狂甩着尾巴,像小旋风似的把地毯都打得不复平整—— “汪汪汪汪呜!!”你这个恶魔!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2章正文完结,死活赶出来了qaq 140 拓海是在系统那幸灾乐祸的笑声里醒来的。 他抓了抓被睡乱了的头发,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 看启介牌哈士奇被恶搞的悲惨录像看得乐得不可开支的系统登时就敛了笑声,含混道:“没事。” 拓海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答案:“哦。” 系统:“……” 它不就是意思意思地卖了个关子吗……这宿主怎么就没一点为好奇心而萌生的坚持?! 拓海倒不知道口是心非的系统其实想说得要命,他只单纯是被诡计层出不穷的它给整怕了,干脆转问凉介:“现在几点了?” 凉介带着宠溺的微笑,帮他理好乱翘的头发:“6点。你正好没错过晚餐时间。” “嘿嘿。”拓海不太好意思地红了脸,突然感觉房间比之前要来得空了一些:“启介呢?” 凉介若无其事:“他在洗澡。” 这才注意到紧闭的浴室门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拓海诧异:“又洗?” 这频率未免也太高了。 “嗯。” 凉介没有解释的是,启介的举动实际上一点也不耐人寻味。 毕竟不管换了谁,突然变成犬类光着身在地上打滚发泄了将近3个小时,都会觉得身上脏得难以忍受的。 ——随着数据狂之间的友谊的增进,系统慷慨地赠送了凉介好几颗持续时长还有待检测的试用变身糖。 “呼——” 启介舒舒服服地从浴室里出来,摆脱一身浓密的狗毛让他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即使看到身为罪魁祸首的老哥那稳坐泰山的淡定模样,也没能影响这恢复了不少的心情:“起来啦?” 他语气轻松地问着拓海。 “嗯。”拓海抱着脏衣服走进水蒸气泛滥的浴室,拧开水龙头就要搓时,眼角余光蓦地瞥到了什么:“咦,那是什么?” 线条流畅而优美的结实背肌散发着杀虫剂般浓烈的荷尔蒙,却煞风景地印着好几条浅浅的长疤,更显得多了雄性的强烈暴戾气息。 “这个啊。”启介下意识地套上干净的短袖衫,轻描淡写地回过头来答道:“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当过暴走族,难免在打架的时候会挂点彩。” 拓海皱眉:“啊……” 以为拓海是在担心自己,启介唇角欣慰地微翘,反过来安慰他:“没什么,都是旧伤了,就算是当时也不怎么疼,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隐瞒掉的丢脸部分是:那次逞凶斗狠的群殴结局,是他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高桥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整整一个月。 等到了出院的那一天,自始至终就不曾变过脸的大哥便微笑着站在房间里,抽起三条拧在一起的输液管,狠狠地抽了毫无防备的他一顿。 自此奠定了启介心目中的‘大哥不好惹’的形象。 不料拓海摇了摇头,否认:“我不是指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启介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拓海踌躇:“……你真的想知道吗?” 哟,居然还装神秘了。 启介感觉有趣,嘴上却假装不耐烦道:“废话。快说。” “但我觉得,”拓海慢吞吞地说:“你会恼羞成怒的。” 启介满头黑线:“不会。” 见启介不知不觉间便呆头呆脑地钻进了套里,凉介有些忍俊不禁。 拓海得了保证,便一脸无辜地继续道:“我奇怪的是,你老张口闭口说什么‘不懂事的时候’,现在明明也还不懂事啊——砰!!!” 趁着启介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头,说完的拓海当机立断地把浴室的门给重重关上,不忘反锁掉了。 “……你这小子!!!” 启介气得满脸通红,大步流星地走回去,使劲拧着不动的门把,眼见着就要把它给成功破坏掉了,结果又被刚刚还一直默许拓海欺负他的凉介给狠狠批了一顿。 ……最后等D计划一行人退房重新出发,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了。 开车的途中,史浩忍不住抱怨起贤太的毛毛躁躁来:“也不是第一次跟队出门了,怎么还能差点把那么重要的记录仪忘在旅店……” 贤太简直无地自容,小声嘀咕:“我也不知道啊,睡得太舒服了,以前启介哥会提醒我的。”可是现在启介哥和凉介哥的注意力全被那个天然呆给夺走了…… 一说到这,他就怨念不已。 史浩可不会在乎他这点小心思,立刻就板起了脸:“自己犯的错还赖别人没提醒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没担当的人了。要是你一直这样想,下次随队就不要来了,队友不是给你推卸责任的对象。”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贤太欲哭无泪,赶紧道歉。 真正站在明晚的对手面前时,拓海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停在对面阵营的眼熟得不行的R34和S2000,不就是那晚上追在老爸身后的那两台吗? 史浩照例给双方做了自我介绍,叫人松了口气的是,Purple shadow的队员基本都是有妻有子的中年一族了,对他们这群小辈也分外宽容,相当的好说话,先前百般刁难的会川和一条与他们比起来,堪称云泥之别。 “你们随意借用,我们作为本地人早就跑得烂熟了。”才和藤原文太酣战一场,战斗**得到充分满足的星野好造变得尤其好说话,大手一挥,乐呵呵地问:“光一晚上就够了吗?要不要多跑几趟,比赛定在下周或者下下周都没问题的。” 听得purple shadow的其他队员都脸皮抽搐了:好像之前那个满腹牢骚地嘟囔着‘我可是很忙的啊别拖拖拉拉的这次为了你们还特意推了本来要开的很多会’的人不是他一样。 史浩也愣了:“啊,多谢好意,但是不用的,我们车队历来只练习一晚上,明晚8点准时比赛就好。” “你们定吧。”星野满口答应,忽然瞟到了后面静静地停泊着的熊猫86,表情冻结了瞬。 “俊也,”他侧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问诚岛俊也:“是我眼花了吗?那台是文太家的86吧?!” 分明印着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喷漆‘藤原豆腐坊’啊! 诚岛无奈地看着他:“你一直都没注意到这次的下坡战车手中,对方派出的是藤原拓海吗?” 他重读了‘藤原’这个姓氏,以作强调。 “哇哦亏大了,一直没留意到。”星野半点不掩饰自己的粗心大意,‘咕嘟’地咽了下口水,目光灼灼地看向瞌睡脸的拓海:“打个商量……不如我们交换对手如何。” 他猛然间一阵技痒,只恨不得立马就拽文太的宝贝儿子上场赛上一盘,好看看那个大BOSS在乡下蹲了那么多年,除了当个不称职的奶爸外,还培养出了个什么样的小BOSS。 “做梦。”平时好脾气,原则问题上却固执得厉害的诚岛果然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附送凌厉的瞪视一枚:“明明你的对手水准并不差,不要心血来潮就想乱凑热闹。R34那么笨重的躯体也好意思来争跑下坡?” “好吧。”星野只得按捺下自己的见猎心喜,略悻悻然,“那我就在旁边给你加油了。别丢人到输了文太又输他儿子啊!” “有空操心这个,”诚岛没好气地骂他:“不如关心下你自己的大肚腩和高血糖吧!” 这老调重弹自然被脸皮早就锻炼出来、足有墙角厚的星野给掏掏耳朵,自动过滤了这番话,继续向往美好未来:“你说,如果我们把他儿子,嗯,叫拓海对吧?给打败了,文太会不会气得跳脚,冲到茨城来亲自找我们算账?” “……别异想天开了。”诚岛无语至极:“依他那老奸巨猾的做派,恐怕不管结果是胜是负,都提前准备好了两套策略来接着训练拓海。” 星野想想也是,忽然就很不爽了:“……这种被人算计到死的感觉可真够不美妙的。” 诚岛叹口气,拍拍他:“放轻松吧,反正我不提醒你的话你通常也注意不到。”所谓的傻人有傻福。 星野站在原地足足想了半分钟,才回过味来:“混战!你又拐弯抹角地骂我!” 诚岛早就走远了。 拓海在确定对面那俩人身份后,忍不住拽了拽凉介的衣角。 “怎么了?” 看他欲言又止,凉介体贴地凑耳过去。 “他们非常厉害,跟我老爸差不多是一个等级的。” 若是他个人的比赛的话,只会盼着对手越强越好,这样去挑战的乐趣也更大;但这是D计划的名誉,他觉得有义务提醒凉介自己的水平估计不足以对付他们,或许由凉介上场会更合适…… 凉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笑了:“你忘记FC还在修理中吗?我就算是想上场也没办法。” 拓海失望极了:“啊……” 他确实忘掉了这茬。 凉介失笑,揉揉多少有些沮丧的他的头发:“不要有太大压力,不是必败之局。” 拓海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如果他没有亲眼目睹过那两人火箭般的跑法的话,他或许也会充满了无知的自信。 凉介见他还是没从负面情绪里挣脱出来,便亲昵地以自己的额头抵着拓海的,温声道:“再厉害的赛车手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之所以要有作战计划,就是为了针对这些破绽才做出的——相信我和你自己。” 拓海犹疑的目光与凉介的坚定对上,半晌后,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只是怕让凉介失望。 看他打起精神来了,凉介于是微笑着退了开去,叮嘱道:“要比平时更仔细地勘察赛道。重点放在路沿上。” 拓海一点就透:“要利用沟渠跑法?” 凉介先是要摇头否认,念及什么,又微微颔首:“恰恰相反。虽说入弯的时候争取更快,在接下来的直线路上的速度便也会随着提升。”因为失速减少了,“但这里的路缘有尖锐的碎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轮胎的磨损加剧的话,有时就显得太得不偿失了。 拓海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要为拖入消耗战的情况做好准备吗?” 凉介笑着夸了句:“聪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之间的默契度是不是上升得太快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文完结,然后会有几个番外交代一下没交代完的事儿~ 141 因为知道藤原拓海是那个疯子文太的儿子,也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杰作,一向作风稳重的诚岛俊也打自一开始就没有掉以轻心。 尤其还有一群purple shadow的老伙伴在旁边看着呢……万一不小心输掉,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是知道我控制不住想提携后辈的本能吗?” 瞟了眼后视镜里穷追不舍的PANDA 86,他自言自语着,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除了印象中深不可测的文太,世界上还真存在着第二个试图想用老款86来对付他的HONDA S2000的人啊。 哪怕经过了再多的雕琢和改良,老旧的车型也依旧是硬伤:整体框架是车子从制造厂出来时,就注定了的。 而被誉为FR系中拥有最理想的50:50前后平衡,F20C引擎的S2000,可谓是目前国产车中最强的弯位战车。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虽然在行车线的选择上纯粹是在抄袭他的,跟得也颇为吃力,但的的确确是跟上来了。 “真厉害,我从没见过这种技术。”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尽管诚岛俊也打定了要速战速决,可拓海展现出来的强大斗志和卓绝天赋,还是激起了他的爱才之心。 胸腔里的雀跃,犹如玉雕师遇见了一块上等的玉璞,恨不得让它在自己手里变成良才美玉。 “让我看看你的跑法吧,”他试着稍稍将节奏不着痕迹地放缓了一点点,语气里带着期待:“你到底能跟到什么地步?” S2000的些微变化并没有引起拓海的注意,实际上,苦苦熬着的他的战斗意志正经受着前所未有的严酷考验。 真的太快了…… 拓海心里暗暗叫苦,深深地后悔起先前不知天高地厚地向凉介夸下海口的鲁莽话语来。 比直截了当的失望更糟的,无疑是先去给予希望,再在等待后赋予失望的结果。 他以前总被对手郁闷地叫作‘幽灵,’对这绰号,他总是不甚在意的——直到这一刻,他才切身体会到被阴魂不散地缠着的滋味有多煎熬。 仿佛被无形的压力缠绕着,叫人不安的气息在车厢内渐渐扩散开来。 “真是讨厌的体验。”拓海嘀咕着,“他像是留有余力,随时都能甩掉我一样。” 这种阴影仅次于坐在一派漫不经心的老爸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全速下坡,跑出恐怖到让人心脏停跳速度的那回。 不对,现在根本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 坚毅满值的拓海迅速打起精神来,转为思考着: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在弯位上完全占不到便宜,直路上更不用说。 “他走的路线好奇怪啊……”那回坐在老爸的车上时,斯巴鲁始终领先,他没有机会从后面的角度正儿八经地观察,“像是刻意将扭方向幅度降到最低,从而减少打反钛会浪费的动能。 尽管不确定这种又同时具备着咬地跑法的特征的S2000所做出的动作,到底算不算正常意义上的漂移,但拓海能肯定的是,它快得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不可思议。 “光跟着就很困难了,更别说超车。” 万一S2000再提速,他便只能被动地等着被甩掉。 “不行。” 不愿意坐以待毙,拓海一边下意识地操控着与自己心意相同的86,让它竭尽全力地追逐着前车,一边陷入了对凉介在赛前所说话语的回忆里。 对了。 ——凉介说了什么来着? 拓海拼命搜刮着脑海里记录的信息,生怕漏了什么要命的细节。 依稀记得,好像除了要他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外,没给太多提示啊。 “呃。” 等见到半山腰处那块醒目的‘小心行驶’的路牌时,他才无语地想了起来。 ……凉介在赛前所说的,可不就是‘安全最重要’。 拓海:“……”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凉介只会反反复复地强调要适可而止,别太拼命,而鲜少提出具体的建议了。 第一仗是由诚岛俊也起步的,直到终点,也没能甩开AE86,于是赛事顺理成章地进入了第二盘。 拓海领路。 以前的拓海一向最讨厌有人跟在后面,尤其是怎么抛也抛不离的对象时,心情就会难以控制地变得有些浮躁,产生种对方比自己的实力要强上许多、无法战胜的错觉。 在综合属性皆都提升上去后,负面情绪的影响降低了许多,让他堪堪能维持住不被超车的局面,有惊无险地结束了第二局。 接着是第三盘,再次让诚岛俊也跑在前面…… 你来我往地互相试探着,这场消耗战不知不觉中拖入了第五盘。 “唔。” 离起步才仅仅过去了不到五个弯位,拓海就明显感觉到了前车在气势上的不同——采取了不同的行车线,速度也提升了许多。 呈现在眼前的,像是一位舞剑舞得水泼不进的绝顶高手,轻松自如地跑着违背常理的路线,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尽管都是自然吸气的引擎,但位于前侧的中置FC20在实现了操控性能极佳的平均配比的同时,每公升能发放的马力值高达125匹,不逊色于通常意义上的赛车引擎。 果然……之前还是保有余力的试探做法吗? 拓海咬了咬牙,微微甩头,撇去即将滚入眼中的汗珠。 他该庆幸,在凉介的教导下,早就不拘泥于只适合在草图上勾勒出来的理想行车线,而倾向更灵活变动的择线法——否则极有可能会被眼前这一幕给困惑住。 就算逃过了这个陷阱,目前又该怎么办呢? 拓海勉强咬着车尾,仍然不可避免地变得越发力不从心起来。 后半段才刚刚开始,眼见着那抹鲜红的尾灯要越来越远了,他的目光蓦地落在了车左侧的路缘上—— 水渠跑法吗? 拓海的脑海里,两种互相背道而驰的念头在激烈地交战。 凉介警告过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这种技术,尖锐的石头太伤悬吊了。 ——但现在不用的话,待会或许就再也不会有机会用到了。 难道就真没有别的方法来拉近距离了吗? ——就算有,也来不及再仔细想对策了啊! 你这样做是孤注一掷!要是在超前后又被反超回来,或者是压根就无法成功的话……也不可能再有第四轮了,伤痕累累的轮胎没办法继续支撑高强度的比赛。 想到这,拓海还是放弃了太过着急地用上最后一张底牌的打算。 不为别的,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没把握在用了之后就铁定能超车,以及超车后不会被再次超回。 ——突破口,突破口到底在哪里?! 拓海心急如焚,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那是启介在某次的一时兴起,教他玩对战游戏时随口带过的几句话:“……想要把这嚣张的混蛋揍扁,就记住一点,千万不要落入他的攻击套路所创造出的节奏中。哪怕你打不过也没关系,先一顿乱拳上去把对方打蒙,最起码也得气势够足,唬得住他。别慢吞吞地等他把你的底细都探完了才犹犹豫豫地出手,一下就被宰掉了——你看,就像你现在这样!” 看拓海笨拙地操纵着的那个角色被殴得毫无还手之力,讲解到一半的启介顿时怒发冲冠,将接下来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务之急便是将手柄给收了回来,亲身上阵地一顿噼里啪啦,把那欺负新手拓海的傻蛋给揍了个落花流水。 是了。 作为一个外来车手,关键不在于行车线的纯属度和做出正确操控的技术上——这两点永远是跑惯了这个赛道的本地车手占优的。更何况他的对战经验也没办法与对手的丰富程度相比。 他之前怎么会蠢到去以短击长呢? 他需要想的,是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地干扰到对方! 想通这看起来颇浅显的一点后,拓海不禁有种醍醐灌顶的畅快感油然而生。 砸得意技中的四轮漂移被死死压制,根本占不到便宜的情况下,拓海毅然定下了接下来的策略,右手的食指与大拇指轻轻一搓—— 针对这处山路的特性,他悄然发动了Blind attack。 围观群众们惊骇地发现,一直死不放弃地追在后头的86的车头灯,居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熄灭了! “呜哇哇哇!” 他们只依稀辨认的出,‘嗖嗖嗖’的破风声掠过,一道轮廓模糊的黑影飞速闪过了弯位,风驰电骋,紧随着前头的S2000去了。 在漆黑得连稀疏路灯都吝于分布的蜿蜒曲折的山路里,以超过120的时速驰骋着,竟然还能胆大包天到不开车头灯! 观众群里像沸油里倒入了一杯冷水,瞬间炸开了锅,也顾不得旁边站着的人是哪边阵营的人了,带着如出一辙的疯狂和热切讨论了起来。 “86的车灯坏掉了吗?!” “不会吧,我觉得不可能那么巧,说不定是他自己关掉的。” “会不会是他太专注比赛没来得及察觉啊。” “他究竟在想什么啊!” “白痴,换做是你,突然之间连照明都没了,还会一无所觉吗?这已经不是集中力能解释的牵强了!” “他脑子才一定是坏掉了,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又不知死活地保持着那么高的速度……他根本不可能活着跑完这条赛道!” 这时大声嚷嚷出这句话,断定拓海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跑完比赛’的那个人完全没有想到,赛果会干脆利落地扇他一耳光。 说实话,一开始诚岛俊也在发现86的车头灯光骤然消失在后视镜中时,也着实疑惑了好一会。 ——就算是被逼出了100%的实力在跑着,他也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快就甩掉文太的儿子。 类似的不适感刚才就已经有了——想认真摆脱他时,却发现根本摆脱不了。哪怕摇摇欲坠,也能抓住那根漂游不定的绳索,死死吊在半空中,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死不撒手。 “咦?” 那台不死心的86到底去哪里了? 他投向后视镜的频率不知不觉中上升了许多,不管多少次确认也仍然是一片黑漆漆的,萦绕的疑团便也越来越大。 “这——” 终点前的最后一个J型弯近在眼前,不知在何处的86始终没有现出过身影。 “算了。” 出于对未知的不安的忌惮,哪怕是放弃纠结这个疑问,集中力依然被瓦解不少的诚岛俊也下意识地放弃死守里侧,选择靠向较为安全的中间,以免遭受外侧的攻击。 就在S2000堪堪挪出能容纳大半个车身的空间,果断地切入弯位时,一道强烈到夺目的光柱毫无预兆地重新在后视镜中映了出来! “什么!” 习惯了静谧的黑色的瞳孔突然受到强光的刺激,一时间视网膜里光斑无数,竟是分辨不出状况来。 诚岛俊也茫然地睁大了眼,身体反应先于大脑思维地迅速往里靠去。 他上当了! 他的反应不是不快,然而一路关着车灯跑,耐着性子就为了此刻的狡猾86已然跻身其中,利用里侧有着锋利石砾的浅渠来对抗离心力,做出了一个弧度足叫人匪夷所思的刹车漂移! 两车并行的情况下,内弯的拓海是占有绝对优势的。 拓海捏着方向盘的手都渗了层薄薄的汗—— 高速过弯,在漫长的消耗战中轮胎磨损较厉害的S2000丧失了大部分的抓地力,唯有面对被惯性往外甩去的命运。 诚岛不由得微笑了一下,语气是遗憾的,眼里却有些遇见厉害后辈的欣慰和喜悦:“啊啊,居然被你骗过去了。” 出口近在眼前,短短的直路衔接着这一处弯道,就算是GOD ARM,也没办法再另辟途径去反超了。 TRUENO赢了—— 这场比赛的结果注定跌破所有人的眼镜,甚至还包括D计划的大部分人的。 “我输了。”在短暂的动脉紧缩后,诚岛俊也努力让激奋不已的情绪波动平静下来,揣着颗依旧剧烈跳动的心脏,发自内心地感慨着:“不愧是文太的儿子啊。” 当真是后生可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正文完结 142 ……真不可思议…… 拓海勉强将还僵硬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手心里净是冷汗。 像是做了一场幸运到夸张的美梦一样。 不过是临时起意的战略,对手又是那么的厉害——他真的做到了吗? 拓海直愣愣地站着,尽管比赛已经结束了,仍云里雾里的,像一座雕像般接受着队员们又哭又笑的恭喜。 最后还多亏启介——他表面上一本正经,实则用贴着拓海站的身体作掩护,右手不客气地揉捏了下那挺翘的臀。 “啊!” 拓海一激灵,人倒是回过神来了。 面对拓海谴责的目光,启介还脸皮颇厚地用受害人当理由,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明明是凯旋而归,却一脸输了的样子。而且大家在跟你说话,你理都不理,太没礼貌了。” 史浩调侃:“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吗?不过太值得高兴了,真是太棒了!” 拓海:“……” 说得那么正气凛然,就好像总做出捏屁股这种更猥琐的行为的人不是你一样。 要不是现在没有教训他的心情…… 话是这么说,可他默默地看着启介眉飞色舞的,很是嘚瑟,突然觉得拳头一阵发痒。 诚岛俊也的到来及时阻止了拓海积蓄许久的怒气值的爆发。 “恭喜,真是后生可畏啊。”他微笑着打破了沉默:“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这招真是太厉害了——在夜晚的山路上,恐怕是无往不利的吧?” 拓海并不得意:“但你并没有使出全部实力来。” 他感觉对方的杀手锏还好好地留着,这让这份胜利在叫人兴奋之余,也多了点惆怅。 “输了就是输了,没有那么多如果和假设。”诚岛和善地笑道:“可惜了啊,就是听起来一大把年纪了输给小孩还真稍微有点丢人,但对手是你的话……真该让那些会起哄的老家伙跟你比一比,他们估计也会理解了。” 这对一向含蓄的他来说,真是最高的赞誉了。 拓海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又忍不住问:“请问,我能不能知道一些关于你的行车线的事?” 诚岛爽快道:“尽管问。”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每一次的都不同,但最终做出的时间却相差无几。” “你说行车线?”诚岛并不卖关子,笑笑说:“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就是对赛道熟悉度的问题,我从你这么大开始就跑这条山路了,到了现在这个啤酒肚的岁数——不夸张地说,我大概已经拥有了在任何自己所谋划出的行车线上都能以相同速度行驶的能力了。” 看拓海一脸不可思议,他顺口补充:“当然,为了做出最好的跑时,还是会留下一条决胜的行车道的。” 拓海眨眨眼:“我似乎没看到那一条。”好像都比较平均。 “嗯。”诚岛无奈地摊手:“本想留到下一局后起步再反超你的,但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 拓海着急:“啊,要不——” 诚岛立马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肃容摇头,一口回绝了再比一次的建议:“你还要我再强调一次吗?找再多的理由都是没意义的,客观条件是没办法做到绝对公平的,毕竟真要论起来的话,我的年龄比你大注定了经验比你丰富,又是熟悉这里的本地车手……”说着他有些窘迫,轻咳一声:“够了。” 拓海皱眉:“我只是侥幸,轮胎只勉强够跑完那趟。”再之后就不可能还有多少抓地力剩下了。 诚岛沉吟了会:“你关了车头灯后唯有依赖我的车前灯所照亮的地面来判断路径的吧。你能跟这么久,是单纯的赌一赌运气,还是真有把握?” 他当然是有把握的。 但一想到那作弊般强大的夜视能力是来自于不可告人的系统的提升,拓海就心虚起来:“……应该是后者吧。” 这样啊。 “好了,不用再替我开脱。”诚岛释然地笑着,拍拍他的肩,鼓励道:“你有着让人嫉妒的天赋。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文太这么多年都甘心留在群马培养你了——我相信早晚会在另一个圈子里见到你的。” 拓海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本来我想厚着脸皮给你做下引荐,可文太既然能领着你走到这一步,我贸贸然插手也未免太失礼了——而且你目前似乎还有不得不达成的目标吧?”诚岛略感遗憾,扶了扶眼镜:“但是以后有需要的话,尽管来找我。” 要不是他目光清明,拓海几乎要以为他是在说梦话。 “加油。” 诚岛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洒脱地转身离开了。 有抠脚系的自家老爸那堆斑斑劣迹在前,从小被打击到大的拓海囧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习惯面对一个技术同样高超,却慈眉善目,态度温和得不可思议的斯文系大叔了。 诚岛一走,启介便悻悻然地对拓海说:“有没有觉得他的气质跟老哥的有些像。” 拓海:“……” 好像还真是。 怪不得他对此没什么免疫力…… 拓海站在凉介身边,看FD和GTR一前一后地列在了起始点,忽然耳畔响起了系统那熟悉的声音—— “叮!” ——又有什么任务被激活了吗? 提示音没有引起拓海的太多注意,可接下来听到的公式化的内容,却让他彻底怔住了—— “由于宿主累计的表现分已满足阀值,044OX系统将在20秒内正式脱离。” ——咦?! 拓海的异状立刻就被身旁的凉介察觉到了,关心道:“怎么了,拓海?” 拓海还错愕着,没听到凉介的声音。 他许久都没留意分数具体累积到多少了,印象中要赶走这不速之客要消耗的表现分是个天文数字,索性就顺其自然,不去频频查看。 可在突然之间得知这个聒噪又自以为是的家伙要真正离开…… 拓海的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没有照顾他的情绪,一边冷酷地进行着倒数计时,那声音还在一板一眼地快速继续:“感谢积极配合0440X系统的工作,当前数据采集完成度(100/100),由于宿主在2年内达成目标表现分且基础属性已达最高值,作为奖励,一切通过任务获得的物品及技能将予以保留,可自行使用,但建议谨慎行事,明面上应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冲突。” “注:0440X系统的脱离不需扣除表现分,未使用的分数将自动换算为金钱存入账户中。默认币种(yen)。” “——充值完毕。” “O44OX系统已成功脱离!祝宿主在未来的人生中一帆风顺!” 不知是不是错觉,拓海隐约听到它在说最后的那一句与前面风格截然不同的话时,素来无波无澜的声线颤抖得尤其厉害。 如果它不是人工智能的话,他或许就会觉得它是在哽咽了。 随着尾音消散在耳畔,拓海也朦朦胧胧地获得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轻飘飘的感觉,像是被抽离了精神层次的某件东西。 脑海中静悄悄的。 拓海于是就知道,它是真的离开了。 或许可以说是功成身退? “拓海?” 凉介担忧地在表情放空的他的耳边问道。 拓海不说话,只抬起手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把脸埋在凉介胸口。 衣襟间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气,那是凉介惯吸的SALO薄荷烟草的气味。 对这份难得积极的投怀送抱而产生的愉悦没能战胜理智,凉介略一思索,试探性地问:“它……不在了?” “唔。” 拓海微微地点了点头,嘟囔了句什么。 凉介没有听清,便问:“你说什么?” 拓海嘀咕:“薄荷杀精的……少抽点吧。” 凉介:“……” 他半晌才无奈地说:“如果我能让你怀孕的话,一定会多多注意的。” 拓海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斗嘴的话,十个他都没可能比得过能言善道的凉介。 ……如果能再一次选择,他大概还是会让这个不请自来地依附在自己身上指手画脚的系统赶紧离开,可不是以这么突然的方式。 它来得莫名其妙,走得无影无踪。 胡咧咧地丢下馈赠一走了之,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给。 凉介也不说话,温柔地回抱着陷入沉思的拓海,像是在无声地抚慰着心里抑制不住地感到失落的他。 不知过了多久,平静了一些的拓海犹豫着,轻声坦白了深藏心底的不安全感:“其实现在的我不该是真正的我……你们喜欢上的,或许也不是。” 无论是钱财还是虚无缥缈的魅力值,他从来都不觉得这些意外之财是理应属于自己的。 这句会让别人听得一头雾水的话,知情的凉介当场便听明白了。 他清浅地笑着,忽然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稍一俯首,轻柔地吻了下那乌翘的眼睫,用能叫周围的D计划成员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道:“我喜欢的是站在眼前的这一个,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也是眼前这一个,不管他经历过什么,得到过什么,都是曾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而该有的犒劳。” “吓——!” 拓海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就嗡地一声炸了。 史浩就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嘴唇翕动着,半天发不出一个完整音节来;贤太原本在手里拿着的碟子掉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木了、手指没礼貌地一下子指着云淡风轻的凉介,一下子指着呆若木鸡的拓海,一脸活见鬼地抓着狂:“啊啊啊啊啊!怎么可能啊!!!” “呼……恭喜你们。” 松本大概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感到如释重负的了。 不因别的,单是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真是受够了。 对还一无所知地在赛道上驰骋的启介感到点怜悯,松本真心实意地抚掌微笑,在送上祝福的同时,也忍不住带了点欣慰和幸灾乐祸地想——以后会被队里的秀恩爱行为闪到眼睛疼的人终于不止他一个了。 可怜的拓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公开场合做出的宣言真不是在做梦,顿时惊得六神无主,脸涨得通红,又烫又麻,已经语无伦次了:“…*%&@(!” ——怎么能这样!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凉介非但没放开窘迫地挣扎不已的拓海,还不容拒绝地更加用力,态度坚定地把人再拢近一些,微侧过头来,冲其他人笑了下,用一种阐述既定事实的平稳口吻道:“就是这样。” “……” 史浩一大堆快要脱口而出的疑问愣是被凉介这个从容不迫,充满了‘有意见吗?’的含义的微笑给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太阳穴发胀不已,感觉眼前的世界都裂了。 “……要幸福啊。” 好几分钟后,史浩才舌头僵硬地卷了这几个字出来。 “谢谢。” 凉介矜持地颔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不说心塞不已的史浩,贤太的脸色千变万化,最后定格在了一个诡异的期待上—— 他心想,既然拓海抢走了凉介哥,那启介哥又会重新关心他了吧? 折返点前正与GTR拼得死去活来的启介忽然觉得一阵鼻子发痒—— “阿嚏!” ——老哥又在搞什么花招了吗? 启介郁闷地叹了口气,努力敛起一颗似箭的归心,把满脑子的拓海硬是压下去一点,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比赛上。 唉……真拿他们没办法啊。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结尾算是很平淡了吧,番外会有一点,但不会太多,毕竟全文都没有虐点,已经很平静地过着老夫老妻的生活嘛。 最初动笔写这个,只是为了满足一个在卡文时挖出的脑洞,遇到的头D同人全是原创人物嫖某个角色,我就想,为什么不能直接让这官配在一起呢?他们之间的羁绊那么深,又那么有默契。 没想到会写这么多字,离不开各位的支持(づ ̄3 ̄)づ╭?~真的非常感谢。写的过程中非常痛苦,有卡文,有三次元的忙碌,也有家庭的问题,还有是对头D的短暂性兴趣丧失……更新极其不稳定,哪怕知道收益会大跌也依然重写了那近3万字,大修小修无数,查了无数资料,头D的动画漫画都反反复复看无数次,贴吧的帖子也经常翻,真是写得太不容易了。 人物难免OOC,因为他们是建立在我个人的理解上的。我揣摩他们的心情,再去推测他们的反应……主要是想看到他们相亲相爱啦。 虽然更多的你们在半途就离我而去了,也还是感激曾经的陪伴,能陪我到最后的,都是长着奥尔良鸡翅的小天使!爱你们,爱爱爱爱爱!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fainyland】整理